就杀无赦。
转身,步子还没有迈开,衣袖就被人扯了扯,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怯怯地低着头,想要认错,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烂好人,别丢下我一个人。”抽了抽气,刚才还满嘴胡言的倔小孩,现在却红着两个眼眶,哀求着,那个最初对自己救赎的人。
蓝郝仁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转身,也没有向前迈一步。他在等待,等待寒若自己学会正视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每一次被人伤害,就是把怒气撒在其他人的身上,莫名其妙的刺痛每一个关心她的人。
寒若扯着他的袖子,他却没有反应,咯噔一声,哗啦的再也不顾什么形象,忘了自己真实的年龄,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忌地陶陶大哭。
“我等了十年了,一段感情不是说能忘就可以忘掉的。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去爱他,十年的时间去思念他,每一次的思念,爱就沉淀一分,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以为苦尽甘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出来搅局,非得,如果不是他说出那个事实,我们……可以……很快乐地……活下去啊……最后,又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受够了,所有人都出双入对,而我,守了快一辈子了,却要亲手封印起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也许,等到死的那一天,他也不可能想起我!我就注定孤单吗?每一次,以为快要得到幸福的时候,却与它擦肩而过,我只不过想要幸福,想要有一个爱我的人,我也爱他的人,陪在我的身边,我不奢望天长地久,只待,有那么一天,当我们可以豁达地面对生与死,执着与放手的那一刻的时候,即使,幸福不再,我都可以淡然视之,勇敢地继续下一段的人生。可是,我连那个学会豁达的时间都没有,幸福就要被人硬生生地抢走,我究竟还要承受多少次这样的痛苦,我才会幸福,抑或是,痛苦无止境地轮回……”
寒若,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喊完这番话,心里好像有什么空了一块,有点失落,又有点轻松的感觉。已经无力了,不想要再抓住他了,即使烂好人今天会在这里,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他还是会离开自己的,他有属于他的生活……手指,指腹顺着衣袖滑下,粗糙,有点生热,如同手指放在刚开水烧开的锅盖上,烫热一下子涌过来,手倏地缩回去以后,那份烫热立刻冷凝,冷热交接,是错愕,点点难以适应的急躁。
没有,一个人能够陪伴自己一生一世,路还是习惯一个人走好。即使,明天就是来年的祭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蓝郝仁听不到什么声音,回过头去,却看见寒若,红着双眼,却微微地笑了,掩不住的忧伤,孤寂,还有一份还没有成熟的释然。他看着她,那个宣示坚强的微笑,蓝郝仁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没有说话,很久很久,以后,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傻孩子,给自己留点希望,要相信每一个人都会幸福。我要走了。”一如当年离开的时候,只是,这次省略了下一句的叮嘱“有事找我。”
留给寒若一个温柔的微笑,不再平静的双眼,涌动着些许的心安,寒若终于学会自己成长,些许的忧虑,还很脆弱的她,究竟能顶住多少的痛苦……
第 16 章
不远的一间单人病房里躺着一个玻璃般易碎的人,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肤色,几乎要与洁白的床单融为一体,隔着一层透明的皮肤,里面细微的血管,清晰可寻。滴答滴答的机器在一旁冷漠的回响着。
旁边坐着一个穿得端正的少女,可是不管那件衣服有多么一丝不苟,都难掩她脸上的憔悴、担忧。平常不敢超越主仆关系的她,看着少爷一天一天地沉睡在那里,却没有任何的起色,她的心也如一杯澄净的纯水,悄悄地滴落一滴墨水,黑色,慢慢扩散,一点,变成一片,最后,是完整的黑色,却没有比之前浅褪一分,与之前那一滴墨水比起,那黑色的范围只是扩大了。
而她的心就像是那杯纯净的水,渐渐地那份担忧所蔓延,却束手无策,只能每日在旁边傻傻地担忧。
夜晚,从外面看去,医院的大楼,只留下几个是打着灯光的亮色,有时,会有一两个身影走过。
在静寂无声的时分,却是将秘密,心事,或者白天难以出口的言语娓娓道来的时间。那个玻璃美人的房间里,还是有两个人,一个是病人,另外一个是探访者。借着从窗外透过银月的光芒,可以看清楚那人的轮廓,比今早的那个女孩子要瘦削,整个人伏在病人的耳边,缝隙很小,连风都无穿个,在低语着什么,这是一个,清风也无法知道的秘密。
说完,那个女孩子好像笑了,一个苍凉,孤寂的笑容爬在她的脸上,她站了起来,手按在旁边的案桌上,半首长发泻了下来,遮住了月光,只有她知道,她想要把眼前的人的脸容一一地刻画在心里,想起他的声音,他的气息,许多许多,关于他的事情,都突然在这个晚上浮现,变得刻骨铭心。
刚才,凝视着他的时候,女孩子的长发落到了他的脸上,女孩要转身离开了,垂落的发丝一点一点拉起,只留下发尾拖过长长的一条线,然后,不舍的离开。
玻璃美人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手指动了动,屈了起来,好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又无力地松开了,究竟是知道他想要抓住的东西,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抓住,还是,还没来得及抓紧,就被人硬生生地带走……
第 17 章
潺潺地流水,在桥下,轻声地离开了,一个涟漪,两个,三个……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人来了,在这样一个晚上里,很少人走动的夜晚里,平静的流水,也止不住心动,荡起一期期涟漪,欢迎那位特别的朋友。
箫声悠悠然地在这个夜晚里浮动,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那箫声在,倾述主人的心情,低语着属于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故事。
站在桥的旁边,倚着栏杆,寒若,本想走过那座桥,把那勾起她心底,一份连她也不知的情愫的声音,听得更清,可是,站在这里一份朦胧的神秘感让她止步,仿佛那桥是一个有形的屏障,跨过去,那么,有些东西,一直被自己狠狠地封尘着,被自己无情地忽视的东西,就要翻出来,认真地审视。
本就是悠扬缠绵,低沉回转的箫音,在那人的鬼斧神工之下,却有几分灵动的跳跃,欢喜的感觉漫在心头,时光回到了初识千岛澈的那段日子里,刚开始的惊艳,让自己的呼吸瞬间消失,快要窒息了,才记起呼吸的方法,看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身影,不知是喘气喘得脸红通通的,还是,那一份无法置信的惊喜,一瞬的心动夹杂在一起,竟然害羞起来。
跳跃,短促的节奏过后,如湍急的江流跳过峡谷,渐渐地缓了下来,那份跳跃在徐缓的推进中消失,慢慢转入扣人心弦的低音,如泣如诉,低回婉转,仿佛独守空闺的女子,那每一个夜里,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轻轻低喃着夫君的名字,淡淡的忧愁弥漫在夜空中,混入淡雅的花香,更轻易的击破人的心房,在绵绵不断的愁绪当中失去了心智。
一幕幕,自己初到日本的所见所闻,一点点心里的疲惫,心碎,有慢慢地涌现,就像是干涸的湖底,忽然有一泡清泉涌起,一点一点地润湿那个地方,水涨了起来,睡眠一个个波纹在荡漾,透过清澈的泉水,可以看见,那个龟裂的地方,逐渐愈合,连成一片。
自己的心就像的那片龟裂的土地,每一段记忆,松散崩裂成一块一块,硌在心头。时间久了,竟然也有点麻木了。
低沉的乐音,像是一个人,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凝视着自己,里面是一片悲悯,怜惜,还有不真切的等待。
那些画面,一个一个,连成了一段影象,然后,接连起来,成了一个连续不断的记忆,平顺流畅,不再被心里的悲伤所割断,也许,那悲伤被那满怀悲悯的箫音化去,只有几分孤单的寂寞,难以排解。
一曲终,寒若还是站在湖的那边,看着倒映在水里的背影,一点一点缩小,只是,消失。她连抬眼望一下那个真实的背影的勇气也没有,只是在那里独自猜测,猜测仅仅是猜测,错对与否,全凭个人主观,但是,如果,一旦要以事实论证,那么,猜测就会成了客观的事情,好与坏就不再由自己去掌控,假若,那是一个不好的结果,那好不容易维持了这么久的安宁就会完全崩溃……
没有足够的勇气,谁敢冒这样大的风险,何况是寒若这样外表坚强,其实内心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呢?
也许,中国人就是中国人,难以走出阿q精神的束缚。
寒若,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夜未眠。
隔夜,依然是站在那个昨天那个地方,等着,等着那箫声,周遭却是一片寂寞。寒若只是淡淡地笑着,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在这凉夜里,遥望天上的明月,一弯皎洁的银白,想着心底的那些话,默念着,不知道天上的嫦娥能够听见自己的思念,衣袖一拂,将那份情意倾之于他。潺潺的流水,一起一伏的波纹,倒映其中的明月,不再是静止在天上的沉默,变得流动,变得轻盈,和着这流水,将千年的相思,将万人的愁情,一点一点地收集,不灭地流传下去。
沉默无语,却勾起了人千思万绪,想起那日,那把冷漠的声音质问自己:“不管付出的是任何的代价?”笑了,对,不管什么代价,都要救他,只因他是我心中的挚爱,十年的思念早已化入血泪,埋入骨髓,空暇时,空气里都会飘荡着他气息,即使,他不知何处。
我们爱过,爱情最灿烂的那一瞬,定格了,不管时间如何的流逝,也只是深藏在记忆花园里,又何必让日后的柴米油盐破坏那份晶莹剔透的美,让俗气的生活,轻而易举地敲碎这个玲珑的琉璃。
心中藏有的美好,足以在闲暇时去回忆,去思念……
放开手,才有机会抓住那些拥有过,却未曾抓住的东西。
灿烂的烟火终须落幕,只有那点点的星光在夜幕的陪伴下,一直闪亮。
泪,一个一个地打落,有的溅在衣服上,有的打落地上,还有的跃入流水当中,它们都在努力地寻找他们的归宿,即使是毫无尽头,也勇往直前。
缓缓的箫音错落有致地在这片天空中舒展开来。刚刚收起的泪珠,这次,却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吹箫人的无奈,心痛,爱恋的人就在面前,却无法向她表白,无法阻止伤害袭击她,无法在她心痛的时候,将她按在怀里,轻声的安慰。
突然,声音一下子扯到了高处,与之前的平缓的哀伤不同,急促的箫声,几乎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恼怒,无奈,隐忍……一切一切负面的情绪都不断地积聚,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愁,比湾湾流水还要绵延,比载不动的愁似乎要轻点。
几乎要恢复宁静的夜晚,却被一声由高而低,由尖锐而平缓,由急促而绵延的箫声硬生生地打断了。
余音缭绕在水波里,一个一个涟漪,泛泛而起,本来无风的夜晚,却又徐徐清风悄然而至,似是安慰吹箫人,却又无情地离开了,只留下簌簌的落叶声,回荡在静夜当中。
收起泪水的寒若,心彷如被鞭子,一下一下地抽落,然后,一点一点的药粉洒在上面,刚麻木的知觉,却被清凉的药粉催醒了,然后,是一层一层地刺痛,刚以为痛楚过去了,却没想到接下来是,更猛烈的打击,直到,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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