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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

作品:东宫|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1 14:06:38|下载:东宫TXT下载
  个个飞红了脸。看到李承鄞额头上的伤,她们更是目光古怪。她们捧着水来给我们洗漱,又替我们换过衣裳,然后大队人马退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扣上了门。

  我急了,还继续关着我们啊……李承鄞也急了,因为送来的早饭又是下了药的汤饼,他对着窗子大叫:”太祖母……您是想逼死重孙么?“我反正无所谓,大不了不吃。

  李承鄞也没吃,我们两个饿着肚皮躺在床上,因为床上最暖和。

  太皇太后真狠啊,连个火盆都不给我们换。

  李承鄞对赵良娣真好,宁可饿肚子,也不愿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躺在那里也太无聊了,李承鄞最开始跟我玩双6,后来他老是赢,我总是输,他就不跟我玩了,说玩得没意思。到中午的时候,我饿的连说话的力气可是躺在那里也太无聊了,李承鄞最开始跟我玩双6,后来他老是赢,我总是输,他就不跟我玩了,说玩得没意思。到中午的时候,我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李承鄞还拉着我解闷:”唱个歌给我听!“”我为什么要唱歌给你听?“”你不唱?“李承鄞作势爬起来,”那我去吃汤饼好了。“我拉住他:”行!行!我唱!“我又不会唱别的歌,唱来唱去还是那一首:”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噫,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噫……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李承鄞嫌我唱得难听,我唱了两遍他就不准我唱了。我们两个躺在那里,无所事事的聊天。

  因为太无聊,李承鄞对我说了不少话,他还从没对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于是我知道了东宫为什么被叫做东宫,知道了李承鄞小时候也挺调皮,知道了他曾经偷拔过裴老将军的胡子。知道了李承鄞最喜欢的||乳|娘去年病逝了,他曾经好长时间挺难过。知道了他小时候跟忠王的儿子打架,知道了宫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我从前听都没听过的奇闻,知道了李承鄞同父异母的弟弟晋王李承邺其实喜欢男人,知道了永宁公主为什么闹着要出家……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和李承鄞两个人,会这样躺在床上聊天。

  而且还聊得这么热火朝天。

  我告诉他一些宫外头的事,都是我平常瞎逛的所见所闻,李承鄞可没我这么见多识广,他听得津津有味,可被我唬住了。

  李承鄞问我:”你到底在哪儿见过猪跑的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猪跑?“李承鄞没好气:”你不是说你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吗?“”哦!“我兴奋地爬起来,手舞足蹈的向他描述鸣玉坊。我把鸣玉坊吹嘘得像人间仙境,里面有无数仙女,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会……李承鄞的脸色很难看:”你竟然去逛窑子?“”什么窑子,那是鸣玉坊!“”堂堂天朝的太子妃,竟然去逛窑子!“我的天啊,他的声音真大,没准儿这里隔墙有耳呢!我扑过去捂住他的嘴,急的直叫:”别嚷!别嚷!我就是去开开眼界,又没做什么坏事!“李承鄞眼睛斜睨着我,在我的手掌下含含糊糊的说:”除非……你……我就不嚷……“不会又要啃嘴巴吧?

  男人怎么都这种德性啊?

  我可不乐意了:”你昨天亲了我好几次,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李承鄞拉开胸口的衣服,指给我看那道伤疤:”那这个呢?你打算拿什么还?“我看着那道粉红色的伤疤,不由得有点儿泄气:”那是刺客捅你的,又不是我捅你的。“”可是我救过你的命啊!要不是我推开你,说不定你也被刺客伤到了。“我没办法再反驳,因为知道他说的其实是实话,不过我依然嘴硬:”那你想怎么样?“”下次你再去鸣玉坊的时候,带上我。“下次你再去鸣玉坊的时候,带上我。”

  我震惊了:“你……你……”我大声斥道,“堂堂天朝的太子,竟然要去逛窑子!”

  这次轮到李承鄞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别嚷!别嚷!我是去开开眼界,又不做什么坏事!”

  咱们被关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又出不去,怎么能去逛鸣玉坊……“我彻底泄气了,”太皇太后不会把咱们一直关到新年以后吧……“李承鄞说:”没事,我有办法!“他出的主意真是馊主意,让我装病。

  我可装不出jooyoo?来。

  我从小到大都壮得像小马驹似的,只在来到上京后才病过一次,叫我装病,我可怎么也装不出来。

  李承鄞叫我装晕过去,我也装不出来,我往那儿一倒就忍不住想笑,后来李承鄞急了,说:”你不装我装!“他装起来可真像,往床上一倒,就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了。我冲到窗前大叫:”快来人啊!太子殿下晕过去了!快来人啊……“我叫了好几声之后,殿门终于被打开了,好多人一涌而入,内官急急的去传御医,这下子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御医诊脉诊了半晌,最后的结论是李承鄞的脉象虚浮,中气不足。

  饿了两顿没吃,当然中气不足。不过太皇太后可不这样想,她以为李承鄞是累坏了,所以即使她为老不尊,也不好意思再关着我们了。

  我被送回了东宫,李承鄞可没这样的好运气,他继续入斋宫去了,因为明日就要祭天。我虽然回到东宫,但也彻底的忙碌起来,陛下并没有将元辰大典交给高贵妃,而是由我暂代主持。

  过年很忙,很累,一点儿也不好玩。

  我最担心的是元辰大典,虽然有永娘和高贵妃协助我,但这套繁文缛节,还是花费了我诺多功夫才背下来,而且接踵而来的,还有不少赐宴和典礼。

  每天晚上我都累得在卸妆的时候就能睡着,然后每天早晨天还没有亮,就又被永娘带人从床上拖起来梳妆。以前有皇后在,我还不觉得,现在可苦的我呱呱叫了。我得见天数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接受他们的朝拜,吃一些食不知味的饭,每一巡酒都有女官唱名,说吉祥话,看无聊的歌舞,听那些内外命妇叽叽喳喳的说话。

  宴乐中唯一好玩的是破五那日,这天民间所有的新妇就要归宁,而皇室则要宴请所有的公主。主桌上是我的两位姑奶奶,就是皇帝陛下的姑姑,然后次桌上是几位长公主,那些是李承鄞的姑姑。被称为大长公主的平南公主领头向我敬酒,因为我是太子妃,虽然是晚辈,但目前没有皇后,我可算作是皇室的女主人。

  我饮了酒,永娘亲自去搀扶起平南公主,我想起来,平南长公主是裴照的母亲。

  裴照跟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我下意识开始寻找珞熙公主,从前我真没有留意过她,毕竟皇室的公主很多,我与她们并不经常见面,好多公主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子,就是穿着翟衣的女人。这次因为裴照的缘故,我很仔细的留意了珞熙公主,她长得挺漂亮的,姿态优雅,倒与平南长公主像是母女二人。在席间按皇家的旧例,要联诗作赋。永娘早请好了枪手,替我做了三首《太平乐》,我依葫芦画瓢背诵出来就行了。珞熙公主做了一首清平调,里面有好几个字我都不认识,更甭想整首诗的意思了。所有人都夸我做的诗最好,珞熙公主则次之,我想珞熙公主应该是男人们喜欢的妻子吧,金枝玉叶,性格温和,多才多艺,跟裴照真相配啊。

  我觉得这个年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也许是因为太累,我一连多日没有见着李承鄞,听说他和赵良娣又和好了,两个人好像跟蜜里调油似的。我觉得意兴阑珊,反正整个正月里,唯一能教我盼望的就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我最喜欢上京的,也就是它的上元节。

  十里灯华,九重城阙,八方烟花,七星宝塔,六坊不禁,五寺鸣钟,四门高启,三山同乐,双往双归,一派太平:讲的就是上京的上元节。离上元节还有好几天,城中各坊就会忙着张满彩灯,连十里朱雀大街也不例外,那些灯可奇巧了,三步一景,五步一换,飞禽走兽,人物山水,从大到小,各色各样,堆山填海,眼花缭乱,称得上是巧夺天工。而且那晚上京不禁焰火,特别是在七星宝塔,因为是砖塔,地势又高,所以总有最出名的烟火作坊,在七星塔上轮流放烟花,称为”斗花“,斗花的时候,半个上京城里几乎都能看见,最是璀璨夺目。而在这一夜,居于上六坊的公卿人家也不禁女眷游冶,那一晚阖城女子几乎倾城而出,看灯兼看看灯人。然后五福寺鸣太平钟,上京城的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城门大启,不禁出入,便于乡民入城观灯。而三尹山则是求红线的地方,传说三尹山上的道观是姻缘祠,凡是单身男女,在上元日去求红线,没有不灵验的。双往双归则是上京旧俗,如果女子已经嫁了人,这日定要与夫婿一同看灯,以祈新岁和和美美,至于还没有成亲却有了意中人的,更不用说啦,这日便是私密幽会,也是礼法允许的。

  去年上元节的时候,我跟阿渡去三尹山看灯,连鞋子都被挤掉了。据说那天晚上被挤掉的鞋子有好几千双,后来清扫三尹山的道公们收拾这些鞋子捐给贫人,装了整整几大车才拉走。

  我早拿定主意今年要在靴子上绑上牛皮细绳,以免被人踩掉,这样的泼天热闹,我当然一定要去凑啦!

  正月十四的时候赐宴觐见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我也可以躲躲懒,在东宫睡上一个囫囵觉,留足了精神好过上元节。可是睡得正香的时候,永娘偏又将我叫起来。

  我困得东倒西歪,打着哈欠问她:”又出什么事了?“”绪宝林的床底下搜出一个桃木符,据说是巫蛊之物,上头有赵良娣的生辰八字,现在赵良娣已经拿住了绪宝林,就候在殿外,要请太子妃发落。“我又累又困又气:”多大点事啊,一个木牌牌也值得大惊小怪么,这年都还没过完呢!绪宝林不会这么笨吧,再说刻个木牌牌就能咒死赵良娣了?赵良娣这不还活得好好的!“永娘正了正脸色,告诉我说:”巫蛊为我朝禁忌,太子妃也许不知道,十年前陈征就是因为擅弄巫蛊,怨咒圣上,而被贬赐死,并抄灭满门。我朝开国之初,废吴后也是因为巫蛊许妃,被废为庶人,连她生的儿子都不许封王……“我觉得头痛,我最怕永娘给我讲几百年前的事,于是我顺从地爬起来,让宫人替我换上衣裳,匆忙梳洗。永娘道:”绪宝林巫蛊之事甚是蹊跷,太子妃千万要小心留意,不要中了圈套。“我很干脆地问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永娘道:”太子妃本来可以推脱,交给皇后圣裁,只是现在中宫空虚,又正值过节,不宜言此不吉之事。奴婢窃以为,太子妃不妨交给太子殿下裁决。“我不作声,我想这事如果交给李承鄞的话,绪宝林一定会被定罪。

  赵良娣是李承鄞的心尖子眼珠子,不问青红皂白,他肯定会大怒,然后绪宝林就要倒大霉了。绪宝林那么可怜,李承鄞又不喜欢她,上次去宫里看她,她就只会哭,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她一定是百口莫辩。我想了又想,只觉得不忍心。

  永娘看我不说话,又道:”娘娘,这是一潭浊水,娘娘宜独善其身。“我大声道:”什么独善其身,叫我不管绪宝林,把她交给李承鄞去处理,我可办不到!“永娘还想要劝我,我整了整衣服,说道:”传赵良娣和绪宝林进来。“每当我摆出太子妃的派头,永娘总是无可奈何,永娘记得牢牢的宫规,还有几十年的教养,总让她不能不对我恭声应诺。

  赵良娣见了我,还是挺恭敬,按照规矩行了大礼,我挺客气地让永娘把她搀扶起来,然后请她坐下。

  绪宝林还跪在地上,脸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我问左右:”怎么不扶绪宝林起来?“宫人们不敢不听我的话,连忙将绪宝林也扶起来。我开始瞎扯:”今天天气真不错……两位妹妹是来给我拜年的么?“一句话就让赵良娣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本来按照东宫的规矩,她们应该在新年元日便着鞠衣来给我叩首行礼,但这三年来李承鄞怕我对赵良娣不利,从来不让她单独到我住的地方来,所以此礼就废止了。因此我一说这话,赵良娣就以为我是在讽刺她。其实那天我在宫里忙着元辰大典,直到夜深才回到东宫,哪里有功夫闹腾这些虚文,便是绪宝林也没有来给我叩首。

  我可没想到这么一层,还是事后永娘悄悄告诉我的。我当时就觉得赵良娣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还以为她是因为我对绪宝林很客气的缘故,所以我安抚了绪宝林几句,就把那块木牌要过来看。

  因为是不洁之物,所以那木牌被放在一只托盘里,由宫人捧呈着,永娘不让我伸手去拿它。我看到上头刻着所谓的生辰八字,也瞧不出旁的端倪来。我想起了一个问题:”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去搜绪宝林的床下呢?“我这么一问,赵良娣的脸色忽然又难看起来。

  原来赵良娣养的一只猧儿走失不见了,宫人四处寻找,有人看见说是进了绪宝林住的院子,于是赵良娣的人便进去索要。偏偏绪宝林说没看见什么猧儿,赵良娣手底下的人如何服气,吵嚷起来,四处寻找,没想到猧儿没找着,倒找着了巫蛊之物。

  赵良娣道:”请太子妃为我做主。“我问绪宝林:”这东西究竟从何而来?“绪宝林又跪下来了:”臣妾真的不知,请太子妃明察。“”起来起来。“我顶讨厌人动不动就跪了,于是对赵良娣说,”这世上的事,有因才有果,绪宝林没缘没由的,怎么会巫蛊你?我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赵良娣却淡淡地道:”如此铁证如山,太子妃这话,是打算偏袒绪宝林了?“她说得毫不客气,目光更是咄咄逼人。不待我说话,永娘已经说道:”太子妃只说要细察缘由,并没有半句偏袒之意,良娣请慎言。“赵良娣突然离座,对我拜了一拜,说道:”那臣妾便静候太子妃明察此事,只望早日水落石出,太子妃自然会给臣妾一个交待。“说完便道,”臣妾先行告退。“再不多言,也不等我再说话,带着人就扬长而去。

  永娘可生气了,说道:”岂有此理,僭越至此!“我没话说,赵良娣她讨厌我也是应该的,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绪宝林还跪在那里,怯怯地瞧着我。我叹了口气,亲自把我搀扶起来,问她:”你把今日的事情,好生从头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绪宝林似乎惊魂未定,一直到永娘叫人斟了杯热茶给她,慢慢地吃了,才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绪宝林住的地方挺偏僻,这几日正逢新春,宫里照例有赏赐。那些东西对我和赵良娣不算什么,可是对绪宝林来说,倒是难得之物。绪宝林是个温吞性子,我遣去伺候绪宝林的两个宫女平日待她不错,绪宝林便将糕饼之物交给她们分食。因为御赐之物不能擅自取赠他人,所以便悄悄关上了院门,防人瞧见。

  便是在这时候赵良娣的人突然来敲门,她们心中慌乱,又正自心虚,一边应门,一边便将糕饼藏起来。赵良娣的人进了院子便到处搜寻,绪宝林正自心虚,哪里肯让她们随意乱走,兼之赵良娣派来的人又毫不客气,两下里言语不和,很快就吵嚷起来,赵良娣的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开始在屋子里乱翻,没想到猧儿没找着,倒从绪宝林床底下找出那桃木符来。这下子自然是捅了马蜂窝,赵良娣的人一边回去禀报赵良娣,一边就将绪宝林及两个宫人软禁起来。赵良娣看到桃木符,气得浑身发抖,二话不说,带了绪宝林就径直来见我。

  ”臣妾委实不知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绪宝林眼泪汪汪地说,”请太子妃明察……“明察什么啊……她们两个人各执一词,将我说得云里雾里,我可明察不了,不过这种东西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问绪宝林:”它就在你床底下,你难道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绪宝林以为我是兴师问罪,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下来了:”娘娘,臣妾自知命薄福浅,绝无半分争宠夸耀之心,哪里敢怨咒良娣……“我看她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东西要悄悄放到你床底下去,可不是那么容易。你一天到晚又不怎么出门,那两个宫人也是天天都在,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去过你那里,或者有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绪宝林听了我这句话,才慢慢又镇定下来,全神贯注地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

  她想了半晌,终究还是对我说:”臣妾想不出什么可疑的人……“算了,这绪宝林跟我一样,是个浑没半分心眼儿的人。

  我好言好语又安慰了她几句,就叫她先回去jooyoo。绪宝林犹是半信半疑,我说:”天长日久自然水落石出,怕什么,等过完节再说。“她看我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以为我早有把握,于是郑重其事地对我施一施礼,才去了。

  永娘问我:”太子妃有何良策,查出此案的真凶?“我打了个哈欠:”我能有什么良策啊,这种事情我可查不出来。“永娘哭笑不得,又问我:”那太子妃打算如何向赵良娣交待?“我大大翻了个白眼:”这桃木符又不是我放在她床底下的,我为何要对她有所交待?“永娘对我的所言所语哭笑不得,絮絮叨叨劝说我,我早就迷迷瞪瞪,没听一会儿,头一歪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好香,直到被人从床上拎起来,说实话我还有点儿迷糊,虽然永娘经常命人将我从床上拖起来,那也是连扶带抱,不像此人这般无礼。

  我眼睛一睁,咦!李承鄞!他不仅把我拎起来,而且还说:”你竟然还睡得着?“完了完了忘了!

  一定是赵良娣向他告状,所以他来兴师问罪。我大声道:”我有什么睡不着的!绪宝林的事没查清楚就是没查清楚,你吼我也没有用!“”绪宝林又出什么事了?“他瞧着我,眉毛都皱到一块儿去了。

  啊?他还不知道啊!赵良娣没向他告状?我眼睛一转就朝他谄媚地笑:”呃……没事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明天就是上元节了!“”我知道啊。“废话,要不然我今天硬是睡了一天,就是为了明晚留足精神,好去看灯玩赏。

  他看我毫无反应,又说道:”明日我要与父皇同登朱雀楼,与民同乐。“”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年年上元节陛下与他都会出现在承天门上,朝着万民挥一挥手,听”万岁“山响,号称是与民同乐,其实是吹冷风站半宿,幸好皇室的女人不用去站,不然非把我冻成冰柱不可,冻成冰柱事小,耽搁我去看灯事大。

  ”那你答应过我什么?“他瞪着我,一副生气的样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这话真对头,陪着皇帝的儿子就像陪着小老虎,同样天威难测,他在想什么我真猜不到。只能十分心虚地问:”我答应过你什么?“眼见我就要不认账,他声音都提高了:”你果然忘得一干二净!你答应带我去逛窑子。“乖乖!这话岂能大声嚷嚷?

  我扑上去就捂着他的嘴:”小声点!“恰巧这时候永娘大约是知道李承鄞来了,所以不放心怕我们又吵起来,于是亲自进殿内来,结果她头一探,就看到我像只八脚的螃蟹扒在李承鄞身上,不仅衣衫不整,还紧紧捂着他的嘴,李承鄞因为把我从床上拎起来,所以两只手还提着我的腰呢……我简直像只猴子正爬在树上,总之我们俩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可疑有多可疑……她一瞧见我们这情形,吓得头一缩就不见了。

  我觉得很气愤,上次是阿渡,这次是永娘,为啥她们总能挑这种时候撞进来。

  李承鄞却很起劲似的:”快起来,我连衣服都命人准备好了。过完了上元节,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了。“我还以为他和赵良娣和好以后,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他还能记着。

  他果然准备了一大包新衣,我从来没见李承鄞穿平民的衣服,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不过也不算难看,就是太不像他平常的样子了。

  ”要不要贴上假胡子?“他兴冲冲地将包裹里的假胡子翻出来给我看,”这样绝没人能认得出咱们。“”要不要带上夜行衣?“他兴冲冲地将包裹里的夜行衣翻出来给我看,”这样飞檐走壁也绝没有问题。“”要不要带上蒙汗|药?“他兴冲冲地将包裹里的蒙汗|药翻出来给我看,”这样麻翻十个八个绝没有问题。“……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殿下,您是去逛窑子,不是去杀人放火抢劫粮行票号……我忍无可忍:”带够钱就成了。“不用说,李承鄞那是真有钱,真大方,我一说带够钱,他就从包袱底下翻出一堆马蹄金,啧啧,简直可以买下整座鸣玉坊。

  我换上男装后李承鄞就一直笑,直到我恶狠狠地威胁不带他去,他才好容易忍住没笑了。

  我正要唤阿渡与我们一块儿,李承鄞死活不肯带她。我说:”阿渡不在我身边,我会不习惯。“李承鄞板着脸孔说道:”有我在你身边就够了。“”可是万一……“”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么?“我叹了口气,上次是谁被刺客捅了一刀,被捅得死去活来差点儿就活不过来了啊……不过一想起刺客那一剑我就有点儿内疚,于是我就没再坚持,而是悄悄对阿渡打了个手势。阿渡懂得我的意思,她会在暗中跟随我们。

  于是,我和李承鄞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东宫。永娘肯定还以为我和李承鄞在内殿,也没有其他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我还是挺快活的,因为我最喜欢溜出宫去玩儿,哪怕今日多了个李承鄞,我还是觉得很快活。

  欢溜出宫去玩儿,哪怕今日多了个李承鄞,我还是觉得很快活。

  出了东宫,我才发现在下雨。丝丝寒雨打在脸上,冰冷沁骨,我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雨下大了,明天的赏灯一定减了不少趣味。前年也是下大雨,虽然街坊间都搭了竹棚,仍然挂上了灯,可是哪有皓月当空、花灯如海来得有趣。

  青石板的驰道很快被雨润湿,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街两旁的柳树叶子早落尽了,疏疏的枝条像是一蓬乱发,掩映着两旁的铺子,铺中正点起晕黄的灯火,不远处的长街亦挂起一盏盏彩灯。明天就是上元,酒楼茶肆里人满为患,街上车子像流水一样来来往往。上京就是这般繁华,尤其是节日之前的上京,繁华中隐隐带着电宁静,像是要出阁的新嫁娘,精心梳妆,只待明日。

  我们到鸣玉坊前下马,早有殷勤的小子上前来拉住马缰,将马带到后院马厩去。

  今晚的鸣玉坊也格外热闹,楼上楼下全都是人。我和李承鄞身上都被淋得半湿,王大娘见着我跟见着活宝似的,乐的合不拢嘴,照例就要亮开嗓门大叫,幸好我抢先拦住了:”大娘,先找间屋子给我们换衣裳,我这位哥哥是头一回来,怕生。“王大娘打量了一下李承鄞的穿着打扮,她那双势利眼睛一瞧见李承鄞帽上那颗明珠,就乐得直眯起来:”当然当然,两位公子这边请。“上楼梯的时候,我问王大娘:”月娘呢?“”适才有位客人来了,所以月娘去弹曲了。“我觉得很稀罕,依着上次月娘害相思病的样子,以我跟她的交情,都只替我弹了两首曲子,神色间还是无精打采。月娘不仅是这鸣玉坊的花魁,便在上京城的教坊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寻常的达官贵人她都不稍假辞色,连我上次带裴照来,她都没半分放在心上。所以我不由得好奇问:”是哪位贵客,有这样的能耐?“”还有哪位?“王大娘眉开眼笑,”就是上次来的那位贵客,让我们月娘惦记了好一阵子,这次可又来了。“哦?!

  我觉得好奇心被大大地勾起来,便缠着王大娘要去瞧瞧。王大娘显得很是作难:”这个……客人在阁子里吃酒……总不能坏了规矩……“我软硬兼施了半晌,王大娘仍旧不松口。她在这里做生意不是一日两日,想来断不肯坏了名头。她待我们极为殷勤,将我们让进一间华丽的屋子里,又送上两套华服,吩咐两个俏丽丫鬟替我们换衣,自出去替我们备酒宴去了。

  我怕自己的女扮男装露馅,所以等她一走,就把那两个俏丫鬟轰了出去,自己动手换下了湿衣服。李承鄞低声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我傻笑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办?“”别装傻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去瞧瞧那个什么贵客!“”那当然!月娘是我义结金兰的姐妹,万一她被坏男人骗了怎么办?我一定要去瞧一瞧!“李承鄞”哼“了一声,说道:”你懂得什么男人的好坏?“怎么不懂?我可懂啦!

  我指着他的鼻子:”别欺负我不懂!像你这样的男人,就是坏男人!“李承鄞脸色好难看:”那谁是好男人?“当然像阿爹那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不过如果我抬出阿爹来,他一定会跟我继续斗嘴。所以我灵机一动,说道:”像父皇那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李承鄞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好像一口气憋不过来,可是他总不能说他自己亲爹不是好男人,所以他终于闭嘴了,没跟我继续吵下去。

  我带他出了屋子,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瞧瞧四下无人,就将他拉进另一间屋子里。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飞快地反拴上门,然后就去摸李承鄞的袍带。

  李承鄞被我回身这么一抱,不由得身子一僵,但并没有推开我,反倒任凭我摸来摸去。可是我摸来摸去就是摸不到,他终于忍不住问我:”你要干什么?“”嘘!你不是带了火绒?拿出来用一用。“李承鄞将火绒掏出来塞进我手里,似乎在生气似的,不过他整日和我生气,我也并不放在心上,吹燃了火绒点上桌上的蜡烛,然后说道:”我要乔装改扮一下,去瞧瞧月娘的贵客。“李承鄞说:”我也要去!“我打开箱笼,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对他说:”你不能去!“”凭什么你可以去就不让我去!“我把胭脂水粉统统取出来搁在桌子上,然后笑眯眯地说:”我打算扮成女人去,你能去吗?“李承鄞果然吃瘪了,可是正当我得意扬扬坐下来对镜梳妆的时候,李承鄞突然说了一句话:”我也扮成女人去!“我”咣当“一声就从胡床摔到了地上。

  我的屁股哟,摔得那个疼啊……直到李承鄞把我拉起来的时候,我还疼得一抽一抽的。

  李承鄞说:”反正我要和你一块jooyoo?儿。“我无语望苍天:”我是去看那个男人,你去干什么啊?“”你不是说那个月娘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怄死了,我要吐血了,我从前只晓得李承鄞是臭流氓,没想到他竟然流氓到这个地步,为了瞧一瞧花魁月娘,竟然肯下这样的决心,不惜扮作女人。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瞪了他一眼:”那好,过来!“”干吗?“我看到镜中的自己笑得好生狰狞:”当然是替你好好……梳妆打扮!“你还别说,李承鄞那一张俊脸,扮成女人还怪好看的。

  我替他梳好头发,又替他化妆,然后插上钗环,点了额黄,再翻箱倒柜找出件宽大襦裙让他换上,真是……衣袂飘飘若仙举,什么什么花春带雨……最让我觉得丧气的是,镜子里一对比,他比我还好看呐!

  谁叫他细皮嫩肉,这么一打扮,英气尽敛,变成个美娇娘了。

  唯一不足的是他身量太高,扮作女人不够窈窕,不过也够瞧的了,我们两个从楼梯走下去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客人朝我们直招手,真把我们当成了坊中的姑娘。我一脸假笑,同李承鄞一起左闪右闪,好容易快要走到后门口了,突然有个醉醺醺的客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笑着就来抓我的肩膀:”小娘子,过来坐坐!“那满嘴的酒气熏得我直发晕,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承鄞已经一巴掌挥上去了。

  ”啪!“那人都被打傻了,我挤出一丝笑:”有……有蚊子……“然后一把扯着李承鄞就飞快地跑了。

  一直跑到后楼,才听到前楼传来杀猪似的叫声:”啊!竟然敢打人……“前楼隐约地喧哗起来,那客人吵嚷起来,不过自会有人去安抚。后楼则安静得多,虽然与前楼有廊桥相连,不过这里是招待贵客的地方,隐隐只闻歌弦之声,偶尔一句半句,从窗中透出来。外头雨声清软细密,仿佛伴着屋子里的乐声般,一片沙沙轻响。院子里安静极了,里头原本种着疏疏的花木,只是此时还没发芽,望去只是黑乎乎一片树枝。我拉着李承鄞跑过廊桥,心里觉得奇妙极了。两人的裙裾拖拂过木地板,窸窸窣窣,只听得环佩之声,叮叮咚咚。远处点着灯笼,一盏一盏的朦胧红光,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好像跟我拉着手的,倒是个陌生人似的,我想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牵李承鄞的手,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发热。他的手很软,又很暖,握着我的指头。我只不敢回头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幸好这廊桥极短,不一会儿我就拉着李承鄞进了一间屋子。

  这屋子里布置得十分精致,红烛高烧,馨香满室,地下铺了红氍毹,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雪上一般。我知道这里是月娘招待贵客的地方,所以屏气凝神,悄悄往前走了两步。隔着屏风望了一眼,隐约瞧见一位贵客居中而坐,月娘陪在一旁,正拨弄着琵琶,唱《永遇乐》。可恨屏风后半垂的帐幔,将那位贵客的身形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恰巧在此时听到一阵脚步声,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是刚才那个醉鬼追过来了,却原来是悠娘并几位舞伎。悠娘乍然看到我和李承鄞,骇了一跳似的,我连忙扯住她衣袖,压低了嗓子道:”悠娘,是我!“悠娘掩着嘴倒退了半步,好半晌才笑道:”梁公子怎么扮成这副模样,叫奴家差点没认出来。“然后瞧了瞧我身后的李承鄞,道,”这又是哪位姐姐,瞧着面生得紧。“我笑嘻嘻地道:”听说月娘的贵客来了,我来瞧个热闹。“悠娘抿嘴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我悄悄在耳畔说了几句话,本来悠娘面有难色,但我说道:”反正我只是瞧一瞧就走,保证不出什么乱子。“在这鸣玉坊里,除了月娘,就是悠娘同我最好,她脾气温和,禁不住我软磨硬泡,终于点头答应了。于是我欢欢喜喜问李承鄞:”你会不会跳舞?“李承鄞肯定快要吐血了,可是还是不动声色地问我:”跳什么舞?“”踏歌。“我只等着他说不会,这样我就终于可以甩下他,独自去一睹贵客的尊容了,没想到他嘎嘣扔过来俩字:”我会!“我傻啊!我真傻啊!他是太子,每年三月宫中祓禊,都要由太子踏歌而舞的,我真是太傻了。

  我犹不死心:”这是女子的踏歌。“”看了不知道几百次,不过大同小异而已。“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来吧。

  屋子里月娘琵琶的声音终于停了,丝竹的声音响起来,里面定然还有一班丝竹乐手。这是催促舞伎上场的曲调,拍子不急,舒缓优雅。

  我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悠娘递来的纨扇,同李承鄞一起跟着舞伎们鱼贯而入。

  这时候月娘已经轻启歌喉,唱出了第一句:”君如天上月……“月娘的歌喉真是美啊……美得如珠似玉,只这一句便教人听得痴了似的……我心里怦怦直跳,终于可以瞧见这位贵客长什么样了,真是又欢欣又鼓舞又好奇……舞伎们含笑转过身来,我和李承鄞也转过身来,同所有人一起放低手中的纨扇,只是我一放下纨扇就傻了。

  完完全全地傻了。

  不止我傻了。

  李承鄞一定也傻了,其他人都已经踏歌而舞,就我和他半拧着身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这位贵客我认识,不仅我认识,李承鄞也认识。

  何止是认识啊……天啊……给个地洞我们钻进去吧……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身边的舞伎随着乐声彩袖飘飘,那些裙袂好似回风流雪,婉转动人。就我和李承鄞两个呆若木鸡,悠娘拼命给我使眼色,我使劲拧了自己一把,然后又使劲拧了李承鄞一把……这会不会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

  陛下……父皇……怎么会是您啊?您您您……您置儿臣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