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趁着他皱眉思索时,偷偷走到他背后,将自己的发夹别上去,结果他生气了。
然后,第二天,他便剪了个很短很短的发型,虽然也好看,可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之后我再三保证永不拿发夹作弄他了,宗晨才留回了原来的发型。
后来他看穿了我的招数,虽然依旧会帮我赶作业,但事后的每次补课,也多了项任务,他会将作业中yi些重要的题抄出来,让我重新完成。
有时我想,他这样的耐性,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他的yi板yi眼,却让我那么着迷,虽然我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虽然我的前后左右都愿意给我作业抄,可我就是喜欢看着他,认真的蹙着眉,yi题yi题仔仔细细的写。
我的本子上,全部都是他的字迹,看的我喜滋滋的乐。
我总觉得,这样的宗晨,认真地为我做作业的感觉,很幸福。
幸福到,要将这些记忆抹掉是如此艰难。
收回思绪,我自嘲的笑笑不能再想了,过去再美好,也是过去的,想起昨晚酣畅淋漓的泪,我默默的将邮件删除。
宗晨,我再也不愿接受你的任何帮助了。
与此同时,他似乎也默契的遵守了些规则,再回到公司上班时,并再没有见我,反倒是与章源源出双入对。
章源源的公司在我们隔壁大厦,左右不过十分钟,每逢宗晨在时,她便会准时出现,中午吃饭时难免碰上,倒也没什么尴尬。
她似乎对我怀有敌意,不过这也算正常,反正我看她亦当成yi团空气。只是奇怪,怎么与男人的纠葛,最后都会发展成两个女人的事。
夏季打雷下雨是家常便饭,下班时,天已是满城风雨欲来的架势。我迅速收拾好东西,想着要赶在掉雨前打到的。
刚冲出马路,豆大的雨便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我忙护着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站牌下。
来往的的士多,但打的人更多,公车别说了,跟个沙丁鱼罐头似的,打死也不挤。记得有次挤公交,结果呼吸困难,差点当场晕倒,被爸爸狠狠骂了yi顿,那之后,便有了恐惧症,但凡人多的那几路车,宁可走路也不坐。
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远远看见yi辆空的出租过来,卯足劲要冲过去忽然yi辆车停在面前,是宗晨的,我认识。
他按下车窗,望着我直皱眉:“上车。”
本就不想与他有什么牵连,又眼尖看见副驾驶座上的章源源,便摇了摇头:“不了,我打的就好。”
“上车。”他重复了yi遍。
“真不用客气,您还是先走吧,堵着后面的路不好。”眼看那辆空的士被抢走,真是冒火。
“是啊,简小姐,现在人多不好打,不如让宗晨送你yi段路吧,”章源源也侧过头来,笑着说,“反正顺路,我家也在那附近呢。”
她的眼神里,有明显的优越感,惹的我更不高兴。
“不必了,不打扰你们。”我别开脸,不准备理他们。
“哎当医生就是忙,不然叫卫衡过来接也是好的。”
“当然了,医生不比别的,不能成天在别的单位乱逛。”话里藏刀谁不会啊。
宗晨也不和我啰嗦了,推开门便将我拽了下来,又打开后车门推了进去,动作yi气呵成。
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自以为是,好像离了他就不行似的。
我趁着他回驾驶座,打开门便往外冲。
未几步,便被拽回。
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身上的衬衫已被淋湿,发丝还往下滴着水,手关节微微泛白,他冷着脸,狠狠的将我拖回,迅速锁了门。
“让我下去。”
他置若罔闻。
“不下车也行,”我冷笑道,“我要坐前面。”
章源源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宗晨却依旧当没听见,加速开车。
我气极了,掰门又掰不开,只得口不择言,乱骂yi气,连爷爷家的方言都出来了:“你除了yi声不吭还会什么,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变化无常,出尔反尔,白痴木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不是说再也不想见我了出尔反尔,你就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章源源似乎没见过这架势,傻了似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还忘不掉我,就是心里有着疙疙瘩瘩的小心思,当我是傻子是笨蛋什么卫衡,那全是幌子,幌子你就是要折磨我,让我吃不下吞不得,放不开又得不到,你这个心理变态”
宗晨终于变了脸色,他yi脚踩下刹车,忽然转过头,狠狠的吻上了章源源就在我面前,靠着那样近的距离,我甚至能看见他微颤的睫毛
他们吻了很久,吻到后排车子都开始不耐的鸣喇叭。
谢谢你们曾经伤过我
成年后渐渐明白yi个道理,就算你是个落难公主,扔到现实里,再怎么巴巴坐着白日梦,也不会有王子骑着白马,开着黑马接你回去。不管是谁,都得明白,学会不做梦,其实是很重要的。
他们吻了很久,吻到后排车子都开始鸣叫喇叭。
直到结束宗晨背对我,冷冷开口:“简浅,请不要在我女朋友面前说这种话,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为了让你明白我真正的想法,现在,请你下车。”
我是疯了才会那样自取其辱
我冷笑着说:“这样很好,希望以后别再各自纠缠,再见。”
章源源这才反应过来,忙劝阻:“算了,这都什么事,雨这么大,改天再说吧。”
“不用管她,我们走。”他的声音,似乎比那冰冷的雨水还要凉薄几分。
我早已推门出去,瞬间被淋个透湿。
章源源从后面追了上来,递给我yi把伞,有些小心翼翼:“卫衡是不是”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有些同情起来,接过伞,淡淡道:“谢谢你,我和卫衡确实没什么但,他也确实不爱你,如何取舍,你自己看吧。”
女人便是这样,天生的同情弱者。若是情敌,便怎么也看不对眼,yi旦不是了,便又没了那层戒备,多可笑。
只是,不管她为了什么目的,因为这把伞,我也不会再去当卫衡的挡箭牌了。
车子很快的消失在雨幕中,那般决绝。
我并不伤心心在哪,早没了。我不过是知道宗晨的软肋在哪,他就是想漠视我,想让我痛苦,想让我知道,他有多看不起,多不在乎我。
可宗晨,你做的不够狠,不如让我帮你yi把。这样,总好过被你猫抓老鼠似的玩弄。
宗晨你总是不够狠心的。以前也是这样,说yi套做yi套,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呵以前啊,以前,多美好又残忍的yi个词。
雨打在身上先是疼,渐渐的变麻木了,反而酣畅淋漓这种近乎自虐的感觉,也不是第yi次了。不过,也是在所谓的从前里当我第yi次知道张筱,竟是我的亲身姐姐时。
那是在高yi,宗晨因为高三的紧张学习,与我yi起的时间便少了,而我上了普高,成绩尚可,又停了周末的补课,日子便开始闲的发霉。
有时听着课,无端便想起他来,想的烦了,只得偷偷溜出来,去他的学校,大门不让进,便从后围墙爬进。时间凑的好,便等他下课,yi起匆匆吃顿饭,而更多时候,怕他起疑,只偷偷的看,又坐公车回去。来回二十几站路,我跑的不亦乐乎,yi点都不累。
后来就比较难捱了,进入二月,他越发的忙,天气也闷热潮湿起来。
草长莺飞,我的心情却愈发沉闷因为宗晨要走了。伦敦大学向他伸出橄榄枝的消息很快传遍,同时,他还占了的清华保送名额。
无论选择哪个,都意味着离别,几千甚至上万公里,这是多少公车也到达不了的距离。
我问宗晨,你会去哪。
他沉默了很久,说,伦敦。
我笑道,记得给我寄礼物。
他轻轻的恩了声,后又说,还早,九月份才走。
我们沿着学校后面的小路,yi直走yi直走,两旁的梧桐几乎遮住了所有光线,枝叶摩挲,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直到夕阳沉沉落入山底,最后我说,高yi真烦,作业好多,我得回家写作业了,宗晨再见。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yi直没动,我管不了那么多,转身急急走开,汗津津的手紧紧拽着书包的带子,肩胛骨处的扣子抵着肉生生发疼。
风明明该是温和的,可因着黄昏的凉意,反而带了几丝冷然,落到脸上,像是细小植物的尖刺,吹入眼底,又酸又涩。
不知走了多久,似有感悟,我蓦地转身,便撞进他的眼,他yi直都在,默默跟着。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笑话他你跟着我做什么,跟屁虫。
他没说话,只是拿眼看我,那眸像是磨浓了的墨,晕着yi层浅浅的雾气,被昏黄的暮色衬着,让我忍不住就鼻子发酸。
“回家吧。”他的声线像刚从水里捞出的棉布,湿漉漉的。宗晨走在前,背影挺拔,落日下模糊的影子渐渐拖成线,又糊成团,最终将我也吞了进去。
那阵子刚好是流感期,大概因为天气冷热交替,衣服穿少了,回家后我便发烧了,烧的迷迷糊糊,似乎又回到从前生病的日子,光与影交错,陷入yi片黑暗,混沌惶恐。
醒来时,看见爸爸趴在床头。
我指着柜子上的风筝问他,爸爸,拿风筝做什么。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说,你梦里yi直哭着说风筝要飞走了,飞走了。后来宗晨来了,便找了这个出来。
他又说,那孩子待了yi天,后来被范阿姨叫走了,回头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带着浓浓的鼻音说,知道了。
病好之后的yi星期,却yi直没有再见到宗晨,yi问才知道,原来他和家里闹矛盾了,说是要放弃保送资格,考本地的浙大,连他爸爸都从北京赶回来做思想工作。
他是不是傻了
我匆匆赶去找他,却在他家楼下碰到了张筱。
她站在那,愤恨的,轻蔑的,冷冷的。
她说,你站住。
我没空理她,也不怕她,现在的我,和她差不多高,要打架,吃亏的yi定不是我。
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不得不止住步子。
她说,“简浅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你凭什么啊,凭什么让宗晨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他们家现在吵成什么样了,你自己没出息也就算了,还要拉着他,我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她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也申请了英国的另yi所大学,我爸妈为了凑钱出国多不容易,现在都被你毁了,被你给毁了”
“我从初中时便yi直跟着他的脚步,生怕落后了,我要和他yi样优秀,yi样骄傲,这样才能yi直站在他身边,可现在都没了”她情绪越发激动,咬牙切齿,眼里恨不能飞出刀子来,“我和他yi直都在yi起,你凭空出来的算什么东西”
我平日的伶牙俐齿忽然全没了,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有怎么样的情绪,就像将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放在yi起,却不知会是什么味道。
她又冷冷笑道:“你想去见他哼,别做梦了,现在范阿姨知道了,你爸妈也在那,为你收拾烂摊子”
我心骤忽yi跳,打断她:“你说的”
她不置可否,只是冷笑。
我不再理他,往宗晨家走去。短短的几百米,却走的我yi身汗,可我想见宗晨,我从未这么强烈的,想要见他。
张筱猛的将我拉住,用力之大,掐的手臂火辣辣的疼。
“放手”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的拽着我的手臂,疯了似的。
我也不再挣脱,转过身去,yi字yi顿:“张筱,我叫你放手。”
她微抬起下颌,嘲讽道:“你算什么东西”
我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见到宗晨,便狠狠的抬腿踢了她yi脚,趁机往楼梯跑去。
“没人要的杂种,要不是叶老师,早不知被丢到哪了天生的贱命”
我猛地止住脚步。
“你还不知道吧真可怜,这事谁不知道呢可没办法,谁让你生在重男轻女又没素质的人家里,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张筱顾不得腿上的痛,什么难听见说什么。
最初见到她时,我甚至还羡慕过她。可现在她就像个魔鬼。
yi股血气往头上冲,我疯了似的冲回去,狠狠的拽着她的马尾,她大声尖叫,想要挣脱,却因为疼痛而无法转身。
我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侧脸朝墙上撞去她惊恐的眼神看起来很可笑,尖叫声不断。
“筱筱”yi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yi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撞开,接着,yi个充满侮辱性的耳光打在我脸上“谁家生的小有人生没人养,竟然打人”
我被打的晕头转向,眼前yi阵发黑,接近着又被什么狠狠推倒,撞在墙上。
“爸,就是这个不要脸的,缠着宗晨不放”张筱毫不留情的,朝我腹部踢了yi脚。
“没人要的杂种你这样的人活该有狼心狗肺的爹妈,呸”她将yi口唾沫吐到我脸上。
“筱筱,好了,咱们回去。”又yi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我揉了揉火辣辣的脸,忽然觉得不痛了,真的,比起心底巨大的空洞来说,这算什么。
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看了看那对中年夫妇,咧开嘴笑了,近乎恶毒的,yi个字yi个字的说:“对,我的亲身父母,狼心狗肺,不知廉耻,阿姨叔叔,你们说,是吗”
扶着张筱的那对夫妇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就跟见到鬼似的。
这个世上什么最可悲,什么东西伤人最深,什么事能叫人彻底绝望
被亲身父母抛弃,被父亲甩耳光骂,被姐姐当深仇大恨的敌人,算不算
谢谢你们曾经伤过我
那两张因不知所措而扭曲颤抖的面孔,从十二岁时便深深植入脑海,以及那句“反正他们也不能生孩子,既然当宝就拿去好了。”
我曾yi直想忘记,可越想忘却越深刻,那面孔,那声音,就跟刻在脑海里似的,怎么都抹不去。
而今,他们护着宝贝的姐姐,站在我面前我知道,我们之间有yi条线,永远都不可能再跨过去了。
我又yi字yi顿的重复:“你们说,抛弃孩子的父母,会不会遭天打雷劈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事那么,告诉我,是哪对没良心的父母抛弃的,恩告诉我”
“不,不我不知道”所谓的母亲颤抖着往后退。
“我们走,别和这个疯子说话。”而那父亲终于受不了,yi手拉着yi个,走了。
张筱似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做什么,只是恶狠狠的又剜了我yi眼。
我最终没有见到宗晨,回了学校,去医务室讨了药冰敷着脸,然后慢吞吞的回教室上自习。
人生总有意外哈哈,张筱居然是我的姐姐
同桌问我,你怎么哭了。
我说,看小说感动的呗,正写着天伦之乐呢。
晚上回家,妈妈yi看我的脸就懵了,满脸的护犊之情。
“哪家小崽子,下手这么狠,天哪,你坐好别动,我去拿冰块”
“疼吗谁打的”
“和同学打架了。”
她叹气,转身去拿药箱。
“妈”我忽然抱住她,低低道“你为什么不骂我”
她愣了愣,摸摸我的头:“傻孩子,骂你做什么”
“我又打架了,而且你们不骂我,是不是因为你们不爱我”
妈妈的手顿了顿,许久才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妈妈小时候成天被外婆管着,这不准那不准,那时我就想,以后绝不会束缚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我了解你,浅浅,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有时候小吵小闹,可绝没什么坏心眼,不是吗”
她拍了拍我的脸蛋:“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我得换换教育方式了”
我眼底的泪再也把持不住。
我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最珍贵的东西就在眼前,只是我没看见。
“别哭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宗哥哥,”妈妈叹了口气,会错了意,以为我因为宗晨的事而难过,“你们都还是孩子,难免有些感情用事,可这也是好的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和宗晨那孩子感情那么深了,可你得明白,浅浅,这个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妈妈我也不能陪着你走完yi辈子所以你得明白,宗晨哥哥迟早有天”
“妈”我将脑袋埋进她的肩,“我喜欢他。”
妈妈失声笑了起来,好久后,又摸摸我的头:“喜欢,那就喜欢吧,可喜欢的东西不yi定非得占有如果现在宗晨不走,以后难免不会后悔,明白吗”
“我知道可,还是很难过。”
“浅浅,分离,是你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而且,属于你的东西别人夺也夺不走,不属于你的,就算抢也抢不了,明白吗”
我明白的,yi直都明白。
之后的几天,我依然没有见到宗晨,学校没人,家里也没人。
我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直到yi天下午,同桌捅捅我的手,“哎,那不是你家教吗”
那yi刻我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宗晨如往常yi样,只要站在那,便是全部的风景。
绚烂到yi塌糊涂的阳光,晕出浅浅的碎金子,跌进我的眼底,也跌进我的心。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生怕走的快了,他便从梦境里跑了。
他还笑,笑成那样,真傻可也好看,他看起来削瘦许多,脸上的线条越发鲜明。
“简浅,”他的声音像是黏着芝麻的糖,香甜而柔软,“下午请假吧。”
我义正言辞的鄙视他:“请假这么掉价的事,谁做啊。”
那天下午,我们沿着钱塘江笔直的河岸线,yi直走yi直走,只是,看起来那么近的水天尽头,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所谓的终点,尽头,往往只存在于人们的期许之中,更多的不过是因为到达不了而产生的寄托与美感。而最重要的是,在追寻过程中,是谁陪着你yi直到最后。
遇见某人前,不管去哪里,到什么地方,似乎都无所谓,而找到某人后,天高地远,海角天涯也不过如此。
我很想问他如果你真的是因为我才留下,那么,在你心底,我是不是就是那“某人”。
江风很大,刮在脸上像搓揉的沙烁,痒痒的撩拨人心,轮船,汽笛,细软的沙,鸬鹚,以及起伏的潮水,yi切都安静而美好。
宗晨脱下外套,递给我,宽大的连帽衫套着头,和着他身上温和的植物清香,很暖和。他的肩胛骨透过薄的棉恤,微微显出些棱角,削瘦的下颌微颔,眼低低垂着,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
“粽子,”我咧嘴yi笑,“你改行当茄子了还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转过身来,笑,眉目瞬间舒展,疲惫之色渐缓: “粽子好久没听你这么叫了。”
“原来你喜欢这个绰号啊。”我弯眉朝他笑。
“简浅,”他忽地垂下眼,碎发遮住了前额,神色微郝,“你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如果”急骤的江风打过来,吹的我们衣服鼓起,也将他余下的话yi并吞了进去。
“什么”他的声音透过风,我听的不大清楚。
“我是说”
身后忽然潮声大起,咆哮而来。
“涨潮了”我尖叫。
“快跑向前跑,yi直向前跑”风声自远处而来,传入鼓膜深处,像是有谁在耳边打鼓。他紧张的拉住我的手,不顾yi切的朝岸边跑去。
他跑的很快那样的速度,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好像真的飞起来。
心跳很快,快的仿佛下yi秒就要跳出来。
那yi刻,我就像是宗晨手里的风筝,高飞高飞高飞,直逼蓝天。
我想起那句歌词,狂风和暴雨,有什么可惧有他在身边,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待我们气喘吁吁的爬上岸,趴在桥面上往下看时,刚刚还在的河岸线已被潮水吞没。
我们相视yi望,心有余悸,明明心底怕得要死,却又大笑起来。
他凛神皱眉:“以后不许去江边了,太危险。”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强烈谴责他。
“简浅,我不去英国了。”他忽然冒出这么yi句。
“为为什么。”我紧张的要命。
他偏开脸,望着白浪滔滔的江水,只是沉默,巨浪由远及近压迫而来,砌成高的雪浪,只yi瞬,又跌回江面。
半天后,他才回答:“不喜欢下雨天。”
“那北京呢”
“太冷,也不喜欢。”
“哦。”
可是宗晨,正如这些细小的浪花,有多少次的机会,能够站在巨浪顶端,如珍珠般耀眼呢若你不去,以后,就真的不会后悔
后来,我们又去看了电影加菲猫。
那只满脑袋坏念头的肥猫yi下捕获了我的心它说,嘘,不要告诉他们我又做了好事,这会影响我的形象。
我指着那个好脾气的大狗逗他“多像你。”
“那你就是总欺负人的加菲猫。”他笑着反击,脸隐在并不均匀的光线里。我忽然觉得害怕,怕他就这么消失。恍惚间,我的手找到心安所在,十指交叉的yi瞬,他下意识的yi滞,却只更紧的反握住我的手。
也许这就是甜蜜。
出影院时,人流密集,自然而然的,我们的手yi直牵着。少了黑暗的庇护,我偷偷看见他脸上迅速泛起的yi层薄红来。
我们牵着手,慢慢的,朝家走回去。
他握着的手忽然yi紧,步伐微滞,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了路对面的张筱,本能的,身体朝后退不想看见这个“姐姐”,她提醒着我许多不堪。
张筱青着yi张脸,视线停在我们十指相握的手上,紧咬下唇,眼圈微红,楚楚可怜。
宗晨并没有放开我的手,拉着我慢慢走到她面前。
他轻轻开口:“张筱。”
张筱忽然激动起来,她狠狠的将手里的yi份东西递给宗晨,有些歇斯底里: “宗晨,求你别再刺激我了”
宗晨匆匆扫了几眼,神色在yi瞬改变,他蓦的放开我的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张筱满脸灰败,脸上再无任何神采。
宗晨匆匆的拦下yi辆出租,揽着我的肩,郑重其事的说道:“简浅,你先回家,我有事得马上回家。”
顿了顿,他又趴在车窗说道:“记得,好好念书,再也别逃课,我会再来找你。”
我点点头,挥手再见。
其实yi直以来,我都不清楚他与张筱之间的关系到底算是怎样。他曾说过她是女朋友,可这三年来,我却并没有见到他们曾在yi起,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连牵手都没有。当然,我也曾暗暗打听过,隐约说起,似乎是张筱与宗晨两家在很早时候曾定过什么娃娃亲,但大概也只是说笑的,当不得真,具体怎样,也不得而知了。
可不管怎样,我相信宗晨,尽管他什么都没对我说,但下午的yi切,已经不言而喻。
我几乎是yi路乐着回到家的,被他牵过的右手也yi直舍不得洗掉,那天晚上,连梦都是香甜的。
我以为yi切终成正果。三年的等待与相处,从yi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到现在,我紧遵当初的约定,再也不提喜欢,只要能在yi起就好,可现在,这个念头却又开始蠢蠢欲动,搅得我心神不定。
牵手时的那种感觉,真的如书里形容的那样,yi股电流击过,从头到脚,从心到皮,都是满溢的幸福,满溢的我不知该怎么办。
我暗暗告诉自己,再坚持,再坚持,坚持到十八岁。带着不知如何安放的小秘密,我满心欢喜的等待着。
宗晨期间只给我打了yi个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与疲惫,他告诉我,已经与学校联系,争取到浙大的保送名额,过几天便去面试。
我说,你要加油。
他的笑声便像花yi样开了,少了些疲倦,他说:“什么时候轮到你和我说加油了。不过我会加油的。”
那时的我,以为他是骑着白马的王子,总有yi天,会带着我离开,而我只要等着长大就好了。
于是yi天,在有人告诉我宗晨约我见面时,我顾不得多想便去了。
夜晚的前街巷子口,幽深而狭长,又因为路灯坏了,更显阴暗,不知他怎会约在这个地方,可我yi心只想见着他,便没了其余想法。
夜色渐深,他却始终没出现,我等的有些躁了,不想出来几个人。
“嘿,小妞,yi个人不如陪我们玩玩”巷子口忽地冒出几个人影,为首的yi人将我上下打量,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几步。
“别怕呀不用装了,听说你蛮会玩的,来,yi起 乐呵乐呵。”
“哟,瞧着真面熟,这不是跟在阿力后头的那小丫头嘛”在前的yi人仔细将我看看,冷笑道,“怎么,不跟着你的力哥哥了”
我心底yi寒,认出这几个人,是阿力的死对头。眼角余光微微yi瞥,朝东跑出百米左右便是街口,右拐有个酒吧,是阿力常去的据点。
可我要撒腿就跑,yi定会在出街口前被逮回来。
我想了想,装出害怕的样子:“你们是谁啊,阿力是谁,我不认识,我只是路过的。”
“哼。”那人上前就想抓我的头发,幸好我剪的是短发,他收回手,yi把扯起我的衣领,笑道:“虽然没发育好,可我不介意喜欢的就是这口新鲜的。”
我终于慌乱起来,这伙人的名气我是听过的几秒眩晕之后,再也不顾的其他,狠狠的朝他手臂咬yi口,同时弯曲膝盖,毫不留情的朝他裆下踢去。
他yi个吃痛,放了手,其余几人大概也没料到我会反抗,愣了yi秒,这yi秒就够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朝巷街口跑去,yi边跑yi边尖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后面传来低低的咒骂声,那几人跟了几步便没再追了,我头昏脑胀的冲进酒吧,找了认识的人,打电话给阿力,口齿不清的说了大概原委,他正好在附近,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过了很久,我还是吓得后怕,手和脚止不住的在哆嗦,可宗晨约我在那见面要是他去了碰见他们怎么办
我又怕又急,拉着几个认识的人便要冲回去,在门口刚好碰见阿力,巷子里隐约传来争斗声,我不管不顾的要冲进去,阿力将我推了回去,大声训斥“你就在这等”
我顾不得力道,推他朝前yi个踉跄:“快去啊”
眩晕感越来越强,我扶着墙,渐渐把持不住。
从巷子里似乎传来女生轻微的争辩声,渐渐的,又是哭声,我正想走进去看看,阿力带着几个人已经出来了。
他yi脸的冷漠,似乎掩藏了什么。
“怎么回事,我听到有人在哭”
“没什么,教训了个人而已。”
我胸口越发的痛,呼吸渐困难,头晕目眩,阿力见此忙上前扶住我,我软趴趴的,说不出话来。
yi个人影忽然就从外冲了进来,急切而焦躁,好像是宗晨,他看着我和阿力,满脸的不可置信,顾不得其他,他冲进了巷子,然后抱着衣衫凌乱的张筱出来。
我看见他yi脸悲痛的质问着我什么,可我什么都说不出了,只能摇摇头。
所谓的真相
再后来,阿力将我送去医院,又通知我爸妈。
后来的事,像是yi场太不真实的噩梦,就算我醒来,也无法摆脱。
yi夜之间,天翻地覆。
待我从医院出来,还未进教室,便被叫去主任办公室,宗晨在,张筱的父母也在。
直到教导主任几番问话,我才明白了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张筱和学校控诉我找流氓欺负她,幸好宗晨刚好路过,这才免了yi场悲剧
大脑yi片空白,我甚至听不懂那老谋深算的主任说的什么意思。
张筱父母的声声控诉,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教导主任咄咄逼人,恩威并施,让我坦白从宽,而宗晨,至始至终,yi言未发,脸色极冷,形同陌路。
“简浅,我最后问你yi遍,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去那巷子,做了什么,和谁在yi起”
我看着yi直冷眼旁观的宗晨,终于指着他冷笑:“主任,那晚这位同学约我去那巷子见面,所以我去了,结果遇到了yi帮混混,接着我跑到了附近的酒吧,碰见顾力,就是这样。”
“哦”教导主任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眼珠,问道,“是这样吗宗晨同学”
“她说谎,”宗晨看着我,yi字yi顿,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我并没有约她。”
我像被yi盆刺骨冰冷的水从头浇到脚,站在那,无法动弹。那yi瞬,我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什么叫裸的对比我的亲生父母歇斯底里,为了张筱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yi直依赖信任的宗晨,转眼成了撇清关系的陌路人。
“我知道了。”主任眯了眯眼,“校方会继续调查的,简浅,下午叫你父母来yi趟。”
宗晨走之前,深深望了我yi眼,目光愤怒而悲凉说谎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理直气壮的人也是他。
接着,他再也没有回头,跟着张筱的父母急匆匆走了,背影决绝。
几乎是yi夜之间,高校间铺天盖地的流言,将我的生活堵的无处可逃,情敌,流氓,未遂,任何yi个字眼看起来都极具冲击力与杀伤力。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那几天的。早晨yi睁开眼,便担心今天课桌底下会多出几只死老鼠烂苹果,晚上睡觉,梦里全是宗晨离开时的背影。
最后的最后,学校迫于家长与外界的压力,给我下达了最后通牒要么退学转校,要么主动承认错误。
“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根本没做过的事情”那天下午,我拉着准备和校长继续争辩的父母,头也不回的走出这个学校。
半个月后,我转到了郊区的yi个高中,住校。
宗晨yi直没有出现。
四月,五月,六月,直到期末考的前期,yi天下午广播里忽然在叫,二年三班简浅,门卫处有人找。
待我走到斑驳的旧墙门口时,看见许久不见的宗晨,拎着我爱吃的肯德基,站在七月灿烂的阳光下。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慢慢的走向他,还以为走向yi个曲折却美好的结局而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这便是美好的从前,残酷的从前。总是如此,在我以为yi切走向美好时,再狠狠来yi刀,yi如现在,他无休止的折磨与反复,宗晨,你不过是想再狠狠伤我yi次罢了
待我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也便到了家门。浑身早被淋的可养鱼,好在那把伞到底起了些作用,至少大半的头发未湿,我怕感冒,便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又煮了姜茶喝下,觉得困,又上床睡觉。
先前倒是很快睡着,不过半夜,又辗转着醒过来,却是再睡不着了。
眼前仿佛有着巨大的漩涡,将yi段yi段的从前来回搅着,让人不得安身。
我只的使出杀手锏,yi边吸着卫衡送的“生命中唯yi的七根烟,”yi边与小马进行深度的精神交流这个办法治疗失眠与背英语单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关于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只不过现在的人,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忙着上班赚钱,忙着四处游荡,忙着恋爱劈腿,大多也不会无聊到去考虑这么马克思的问题。
其实yi直以来,不管杞人忧天还是居危思安,我觉得自己都有轻微的强迫症,那些发自内心的惶恐,对未来生活的不可知性,让我时时害怕失去。不知道会在哪yi天的哪yi刻,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公车,电脑前,甚至马桶上,时间会开玩笑似的停止,就如毫无预兆离开的妈妈。
如果yi直以来,宗晨都没有出现,简浅我会是怎样
如果没有遇上他,我也会慢慢的成长,也许终有yi天,会明白生命的真正意义,然后积极的享受生活,也许yi辈子便这么浑浑噩噩,缺乏安全感的继续游戏人间,漠视生命的活着,等待死亡。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做梦的,也许因为自某天开始,那些带着甘甜气息的曾经最终成为总也醒不过的漫长噩梦。可即使这样,他曾经给与的光和热,也早成为身体必须的维生素,我离不开,也忘不掉。所以,就算他曾带来那些误会也伤害,也不打紧,只要我记得曾有的美好,就够了。
可是宗晨,我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了,与其再破坏那些美好,不如早早离开。
要是yi个人动不动就想起往事,那大多表示她老了。
为了证明自己青春年少,天天十八,我愣是在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四处蹦跶着享受生活。今天拉着卫衡去看动漫展,明天跑到上海和头儿看演唱会,后天又去卫衡的科室看他进进出出。
不能yi个人,无法yi个人,每时每刻,我都想找人陪着我,其实这只能说明我老了,我空虚了,我害怕失去现在。
不管怎样,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介于此,我与卫衡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他开始时不时到我家混吃混喝,相比起我来,老爸对于这个现象实在是有些高兴的过头了。尽管我再三申明,我与医生关系清白,简直比纯牛奶还纯,老爸还是yi厢情愿的乐呵着,爷爷奶奶家也不去了,说是要在这帮我看着,免的这个女婿跑了。
接着有yi天,卫衡问我,要不要yi起舞医院听讲座,学点知识。
我说好啊,什么活动,我来者不拒。
“关于术后肾科的保健。”他说。
我忽然就沉默下来。
肾。yi个梗在我心头的刺。
可我还是说:“去,干嘛不去。”
医院时不时有学科知识讲座,也对外开放的这我也是跟着卫衡熟起来后才知道的。
当然,还有更多,包括我堂而皇之的拿着他的职工卡去医院的超市买零食,假装家属等等,偌大yi个医院,除了之前去的心脏科,我愣是从里到外摸了透。
我们的位置在很后面,基本上,只看见台上yi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在讲着什么。我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响起yi阵掌声,我才惶然惊醒。
卫衡正看着我笑,笑得意味深长。
“怎么样,学到了什么”
“当,当然很多很多。“
“感兴趣”
“很感兴趣。“
“那就好了,“他又笑,“既然这么感兴趣,那yi起去见下那位主讲人吧。”
“啊不,不,卫衡,我开玩笑呢。”
“谁和你开玩笑”他忽然正经起来,“那是我爸,陪我去。”
“为凭什么。”
“因为,我答应我爸今年给他找个儿媳妇反正你都当了yi次挡箭牌了,再多yi次又何妨。”
“你够j诈。“我愤愤然。
直到那位老学究,也就是卫衡的爸爸站在我面前我才发现自己的腿yi直在发抖,不,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慌不择路的逃了,什么挡箭牌,谁爱当谁当。
卫衡蓦的拉着我的手,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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