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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阅读

作品:穿越红楼之丫鬟攻略|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0:08:10|下载:穿越红楼之丫鬟攻略TXT下载
  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东西好一阵翻抄,不管值钱的不值钱的,一律贴上封条。

  又从正房的大床背后,拖出两大口红漆樟木大箱子,上头用铜锁锁死。

  为首的锦衣卫喝令平儿交出钥匙,平儿只好俯到凤姐耳边,悄声问:“屋里那两口大箱子的钥匙,奶奶藏在哪里了?抄家的军爷问拿呢。”

  那两口大箱子,一口是凤姐私自积攒的财物,另一口装着的,则是贾琏带回来的部分林海的遗产,合在一处不下百万,不啻是她的命根子。

  她本死了一半,猛不丁听平儿问她拿钥匙,又听见“抄家”二字,竟然一个激灵坐起来,眼睛亮得幽灯一般,凹陷的双颊泛起两抹诡异得红晕,直勾勾地发了一会子愣,突然尖叫着要挣扎下床:“谁要抄我的东西?谁要抄我的东西?一件都不许动的!”

  平儿赶忙拉着她,哭着劝:“奶奶快别这么着,这几位爷是奉了圣旨,违抗不得的。”

  凤姐已然失心发狠,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平儿怀里抱着大姐儿,又要去拉凤姐,两头顾不到,只好把大姐儿交到小红怀里,自己拼了命把凤姐按在榻上。

  一时间房里大的小的,又哭又喊,好不混乱。

  锦衣卫士们见拿不来钥匙,也不管许多,抡起刀剑,往锁上就是一阵乱砍乱砸,终于给它弄开来。

  铜锁当啷落地,王熙凤听见,登时呕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眼见是不行了,平儿小红摇着她,呼天抢地不已。

  “统统住手!”穆苒踏进门来,寒着脸往屋内一扫,见下属刀剑出鞘,立时大声喝问,“怎么回事?适才我吩咐过,只准抄家,不准扰人,都没有听清吗?”

  为首的锦衣卫小校慌忙还刀入鞘,疾走到穆苒跟前,躬身回话:“回禀指挥大人,属下等抄出两口箱子,这几个妇人死活不肯交出钥匙,属下等这才动了刀剑,砸开锁来查验。”

  “二奶奶,二奶奶?”紫鹃见凤姐挺在榻上,双目紧闭,唇边有血,吓了一大跳。

  尽管凤姐待黛玉只是平平,还贪没了她的东西,但往昔活生生认识的人,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不由得紫鹃不关心,忙扑倒凤姐榻前去看她。

  紫鹃叫了几声,凤姐哪有回应?又去握她的手,只觉又凉又硬,瞧这情形,已然是死了大半了。

  想凤姐先前,女中丈夫似的强硬人物,如今也落得这般凄惶田地,紫鹃不禁也生出几分怜悯,站起来,走到穆苒身边,低声恳求他:“琏二奶奶眼见是不行了,大人能,能给她些许体面和清静么?”

  穆苒扫了凤姐一样,知道紫鹃说得不假,略一沉吟,便摆了摆手,下属们领会他的意思,都默不作声地暂且退出门外。

  忠顺王正指望能从这里,查抄出一些机密来,自然耳目越少越好,故而也不阻拦。

  紫鹃拉过被子,替凤姐盖好,又把小红那过几步,悄悄在她耳边说:“平姐姐,你莫要害怕,只是王妃让我来从二奶奶这里,取回她寄存的东西而已。”

  贾琏夫妇做下的事,平儿多半知晓,如今听紫鹃说到“王妃寄存的东西”,心知事情败露,紫鹃这样说,无非是给凤姐留些颜面。

  如今家也抄了,败了,二爷还关在顺天府大牢里头,二奶奶更不知死活,再贪图那些钱财还有什么意思?

  她将大姐儿紧紧揽在怀中,惨淡一笑:“你一切都随意吧。”

  说着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口箱子,别过脸不再说话。

  紫鹃和黛玉还在贾府之时,知道平儿素来做人厚道,故而也觉得她可怜,可是一码归一码,她主子吞没了王妃的东西,还是人家亡父的遗产,一点儿亲戚的情分都不讲,实在可恶之极,如今是最后的机会,晚了就要籍没充公,如何能不索回?

  紫鹃走到平儿所指的那口箱子边上,向穆苒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颔首表示同意,她才蹲□子,双手扣着箱盖,略一迟疑,咬牙卯足了气力,将箱盖给掀开了。

  先是一股子淡淡的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紫鹃下意识的扭头避了避,忽又听见忠顺王一声低喝:“慢着,你且退到一边去!”

  紫鹃不敢不遵,只好退开两步,仍旧好奇而不甘地伸长了脖子,去看箱子里藏了哪些东西。

  “穆大人,请吧。”忠顺王故作大方的一抬手。

  穆苒并非不信紫鹃,但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自己肩上担着干系,草率不得,便和忠顺王一道,俯身细细检视箱中之物。

  樟木箱的最上方,还有一只小小的银匣子,像是寻常装信札用的,忠顺王先抢在手里,打开来一看,果然是十几张一叠的字纸,色质故旧,一一展开之后,却是些房契、地契之类,便扫兴地掷了回去。

  穆苒见那些契约上写明了扬州某某处,金陵某某处的字样,签押人中赫然有林海之名,已信了紫鹃的话。

  忠顺王抄检了半天,箱中大都是一些珍玩古董,虽价值不菲,却引不起他丝毫兴趣,便一件一件抄出来随意摆放在地上。

  抄到箱子地步,再看不见别的东西,只有一轴一轴的画卷,以及几捆古籍善本,他犹不甘心,又把那些画卷统统解开,以防里头另有夹带。

  紫鹃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留心自己要找的东西。

  当忠顺王展开一幅五六尺长的画卷时,才露出一半,紫鹃的眼睛就亮了,也不顾上矜持,一把拽住穆苒的衣袖,欢呼不已:“穆大人,你快看,快看呐,我没有骗你们吧!”

  穆苒也认出来了,这画中所绘图景,的确和自己游赏过的,北静王府新园子一模一样。

  正文 115

  穆苒见紫鹃笑靥如花,拽着自己的衣袖雀跃不已,也不觉心旌微摇,但他毕竟是来抄家的,况且屋里还有忠顺王、平儿等人,怎方便特别地给她和颜悦色?

  于是胳膊一甩,将袖子从紫鹃掌心抽出,端着严肃的面孔,先对忠顺王说:“王爷,下官看来,这箱中之物,确系已故林海大人所有,他生前只有一女,就是北静王妃,这位柳姑娘没有说谎,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忠顺王没找出想要的东西,已是失望之极,至于这项财物到底属谁,根本就不关心,听穆苒问起,便悻悻地回答:“既然确是王妃所得的遗产,就让柳姑娘带走了吧。”

  “多谢王爷、多谢穆大人!”紫鹃一直惦记着黛玉的遗产,如今终于弄回来了,心头立时涨满了成就感。

  她正要过去盖上箱子,预备着回头叫人来帮忙搬走,忽又听见穆苒说了声:“且慢!”

  “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即便这些东西是王妃,毕竟存于贾府之中,此刻也不能就拿走,须等抄检完了各房,各项清点、封存已毕,禀明了圣上,再另行处置。”

  “什么,还要这么麻烦?”

  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却一无所获,忠顺王正在懊恼,且不放心其他各处,见穆苒和紫鹃又纠缠上了,不耐烦地说:“穆大人何必多此一举,圣上的旨意只是查抄贾府财物,北静王妃的东西,拿走便是,还省得到时混一处乱了。”

  紫鹃听了,真真是觉得这位讨人厌的忠顺王,要比自己未婚夫爽快得多了!

  罢了,就算是认真的男人也很可爱吧,谁让自己喜欢他呢?

  紫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穆苒,只盼他快些发落。

  忠顺王都这样说了,穆苒也乐得顺水推舟:“也罢,这口箱子就暂放此处,等查抄完毕了,才能带走。”

  “知道了,大人!”紫鹃心满意足,响亮地答应。

  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穆苒不禁有些奇怪,好歹她也曾经是贾府的丫鬟,听说自幼就被卖到贾府,为何故主家被抄了,她竟没有丝毫的黯然低落?难道一点香火之情也没有吗?

  疑惑归疑惑,穆苒还是要特别告诫她:“柳姑娘纵不是贾府的人,也不得随意走动,扰乱公务,就在这里待着吧。”

  “是,我这就回到老太太那里,再不乱走了!”

  紫鹃不着痕迹的,又跟穆苒讨价还价了一回,即便是在气氛如此凝重的场合,穆苒仍不免胸口一窒,生出一种想笑又想不出来的无力感。

  穆苒知道紫鹃机巧,唯恐她又出花样,便亲自“押送”她回贾母住处来,忠顺王自然不肯放他们落单,也一道来了。

  一路上经过各院落,无不是兵丁把守,翻箱倒柜,时时听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哭声,真是又混乱,又凄凉,不由得紫鹃感慨丛生。

  想当初,林黛玉是凄凄惨惨地出了贾府,身如飘萍,心似槁木,只道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如今她是得了安身安心之所,贾家这座华丽的巨厦却呼啦啦地塌了,这里的人各个运命如何,都还是未知之数,世道无常,果然就跟戏里唱的一样。

  才到了院子外,紫鹃就听见里头爆出一阵叫喊,很是惊惶,似乎突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受了黛玉了嘱托,务必要照顾好老太太的,别自己走开这一会,老太太就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

  紫鹃一急,也不顾上和穆苒说一声,一提裙角,急匆匆地拔腿就跑,把门的锦衣卫见她身后跟着指挥大人,也不加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她跑进院子。

  穆苒也暗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虽严令下属不得胡作非为,也难免有一个两个胆大的,这万一惊动了贾府长辈,回头自己到了北静郡王的跟前,也难以交待。

  他快步撵上了紫鹃,一前一后地闯进了里屋,只见一群女人围作一团,大呼小叫地,高高低低地都在哭喊:“二奶奶,二奶奶,你倒是怎么了?哎呀,这,这都见红了,快快,谁去请一个大夫来?”

  荣国府里就两个“二奶奶”,其中一个还挺在那边屋里,这边的只能是宝钗了。

  紫鹃一听“见红”,心口咯噔一跳,赶忙上前拨开几个大小丫鬟,看到宝钗坐在床沿,背靠着王夫人,两手捧着大肚子,面白唇颤,冒了一头的冷汗,看上去十分痛楚,而她白色的裙裾,果然被血染红了一角。

  贾母由鸳鸯扶着,也是焦急万分,一叠声地说:“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宝钗的贴身丫鬟莺儿,从人堆里挤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一名锦衣卫小校脚下,一面叩头,一面哀求:“官爷,官爷,求求你,我们二奶奶要生了,你放我出去请个接生婆来吧?”

  啊?真的是宝钗要生了?偏偏在这个关口!

  紫鹃也被吓到了,慌慌张张地四下里一扫,就见宝玉站在墙角,目无表情,只直勾勾地瞪着乱做一堆的女人,好像里头要生的竟不是他老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废物,冲到穆苒跟前,急切地仰着脸求他:“穆大人,二奶奶要临盆了,快请一个大夫或是接生婆来吧, 否则是要出人命的!”

  穆苒什么阵仗没见过?偏偏就没见过女人要生孩子!

  被紫鹃这么一逼迫,穆苒也呆了一霎,没头没脑地喝问了一句:“这里头谁会接生的?”

  这满屋子的女人,不是太太奶奶,就是小丫头子,哪里有谁会接生?

  愣了半晌,才有贾母的一个丫鬟叫玻璃的,怯生生地答了一句:“我,我妈妈给人接生过,她现在大老爷那边……”

  宝钗熬不住痛,又是一声尖叫,急的紫鹃又是一跺脚:“那就快去喊你妈妈来啊!”

  “快,快去吧!”穆苒被一群女人,闹得头晕脑胀,顺口就答应了,又指了一名锦衣卫,“你领她去。”

  这一片乱哄哄的,都把忠顺王撩在一边,他纵然气恼,也找不到人发火。

  玻璃不敢耽搁,踉踉跄跄地跑到正门口大院子,羁押婢仆的地方去叫人了。

  原来,宝钗本就怀了近九个月的身孕,自凤姐病倒后,她便和探春、李纨一同料理家事,探春出嫁后,她肩上担子越发沉重,加上这些日子祸事接踵而来,兄长犯案,夫家被抄,她这一累,一急,府中胎儿不宁,竟然就要早产了!

  半盏茶功夫,玻璃带着她娘来了,钻进房里,放下帐子,把男人都赶出来之后,就留了李纨、紫鹃和琥珀帮忙。

  不一会儿,里头又传来“快去烧水,预备干净的棉布”的声音,贾母也不管许多,命鸳鸯去烧水来,锦衣卫们头一回抄家遇到这种事,都拿眼神看自己的上官,穆苒也觉得任凭家人进出十分不妥,可人命关天,又不敢真去阻止。

  荣国府的少奶奶要生孩子,忠顺王是毫不关心,他时刻不忘的,是贾家勾结朝官,尤其是北静王的证据,见穆苒被绊在这里,正中下怀,撩下一句“本王到别处看看”,就径直走了。

  近半个时辰的进进出出,手忙脚乱之后,屋累忽然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跟着门砰的从里头拉开,跑出一个人来,直冲到穆苒面前,拉着他的手臂,兴奋不已地叫嚷:“生了,生了,宝二奶奶生了个小子,好厉害,都早产了还那么大的个儿!”

  望着紫鹃红扑扑地脸蛋,激动得眼角都有泪光,穆苒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别人老婆生孩子,她到自己跟前来兴奋个什么劲?

  “生了?是,是个男孩儿,母子都平安么?”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微颤的问话,是贾母的声音,紫鹃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莫名其妙地居然跟穆苒先汇报这事?

  她登时羞得满面通红,赶紧放开穆苒的手臂,回头端端正正地给贾母福了福,清脆响亮的回禀:“给老太太道喜,二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俱都平安!”

  “是,是真的么?苍天有眼,祖宗庇佑……”贾母老泪纵横,颤声祝祷。

  在家门遭受如此祸端之时,总算上天还给他们送来了一丝希望!

  听见“母子平安”四字,孤零零在一旁发怔的宝玉,终于眼瞳一亮,有了些许神采。

  大约亥时许,有锦衣卫堂官来报,宁国府那边抄家已毕,家人就地看管,财物已封存装车,贾珍、贾蓉等有官衔的,奉旨暂送往大理寺关押。

  又过了半个时辰,荣国府这边才结束,贾赦也要押往大理寺大牢,贾政一房虽然无事,但有旨意收回敕造的宁荣二府,故而忠顺王临行前,又正告贾政,须在三日内阖家搬离荣国府,到时锦衣卫还来接收府邸。

  贾政无处可去,也只能先唯唯答应,眼看着兄长被押上囚车,偌大的荣国府,宛如风雨过境,满目萧条。

  他神情沮丧地回到贾母住处,见母亲和妻子正守在宝钗床前,逗弄着刚刚降生的孙儿,满面的喜气,哪里还说得出要搬家的话来?

  趁这个当口,紫鹃和两个老嬷嬷到厨房去,已煮好了鸡汤送上来,见贾政回来,忙到他面前来,屈了屈膝,低声问:“老爷,我要回去向王爷、王妃复命了,你这里有何难处,只管先跟我说,回头我一并告诉王妃?”

  贾政颓然摇头:“不必了,你只让王妃自己保重,莫要牵挂这边就是,凡事我自能够支应。”

  紫鹃往日对贾政也是殊无好感,但见他穷途末路,犹不肯连累黛玉,不觉起了几分感佩之心,迟疑了一会,又说:“老爷且自珍重,放心吧,王妃断不会不管外祖母和舅舅。”

  贾政没有精神再答话,只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去。

  紫鹃又回到凤姐那里,告诉了平儿宝钗生产之事,建议她如今府里人少了一半,诸事不便,还是搬去和老太太、太太同住,王妃的东西,明日就会来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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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鹃回到北静王府,黛玉早等得心焦不已,见紫鹃回来,连一口水也等不及让她喝,便追问老太太怎样了。

  紫鹃头一句话就是:“王妃放心,老太太一切安好,虽不免心伤,却不曾吓着,他,嗯,穆大人不让手下冒犯府上家人来着。”

  黛玉这才稍稍放心,忙让豆蔻给紫鹃倒了茶上来,听她细述各房、各人的情状。

  紫鹃先说了宝钗受惊早产,所幸母子平安,又忿忿地数落了宝玉几句,跟个木头人似的,家里遭了这样大的劫难,他竟半点用处也没有,真是枉做男人。

  黛玉闻言,只沉默不语,她和宝玉的过往种种,已如昨日烟云,消散殆尽,但对他是好是歹,有情无情,终究难以评论。

  紫鹃说到争强好胜的琏二奶奶,如今什么也没了,光剩下半条命挺在那里,也不知还熬得过几天,黛玉又是不胜唏嘘。

  见黛玉神情黯然,紫鹃又得意洋洋地说:“好教王妃得知,总算我去得及时,再晚一步,林老大人留给王妃的遗产,可就要跟琏二奶奶的体己一道,籍没充公了,整一大口箱子的东西呢,我暂存在平儿那里了,王妃顶好这一两日就取了回来,否则连屋子圣上也要收回去的。”

  “什么遗产,你,你又做了什么?”黛玉大吃一惊。

  “王妃,这回你不能说我多疑了,琏二爷夫妇,真是贪了你好些东西,林老大人可是他亲姑父,真真是太没有良心了!”

  于是一五一十,把如何趁着锦衣卫抄家,检举贾琏夫妇吞没林黛玉遗产,并趁机拿了回来一事,绘声绘色地说给黛玉知道。

  贾琏凤姐所做之事,黛玉何尝没有怀疑,只是她生性对钱财极为淡泊,加之不想因此损了亲戚间的情分和颜面,令外祖母伤心,这才隐忍不说。

  她也明白紫鹃是好意,只不过听她居然“趁火打劫”,仍不由气苦,连连摇头:“人家都到那般田地了,你,你竟也做得出来!”

  紫鹃对贾府本来就没有感情,对贾琏夫妇更是好感乏乏,自然不以为然:“王妃,不趁这个时候,还要到什么时候?若是让锦衣卫把老大人的遗产一并拉走,没准儿就拿不回来了!”

  该做不该做的,这个胆大妄为,又忠心耿耿的丫鬟也都做了,黛玉无暇再关心遗产,又问老太太和二舅舅一家人,打算往何处居住?

  紫鹃两手一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那个忠顺王说了,三天后就要来赶人。”

  黛玉眉心蹙起,又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她在荣国府居住多年,虽不曾参与家务,但也没有听说过,二舅舅在外头还有哪处大宅子,如今圣上要收回敕造的府第,又让他们去何处安身?

  外祖母年逾古稀,宝钗又产后体弱,总不能让他们居无定所,连个安心度日的地方都没有?

  黛玉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心内烦恼,便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自己独自一人,枯坐发愁。

  “夫人,夫人?”

  听见耳边呼唤,黛玉才恍然省悟,发觉水溶已站在身边,正俯□,神情关切地凝视着自己。

  黛玉勉强歉意地一笑:“王爷回来了?对不住,我,我刚才想得太入神了……”

  “夫人在想什么呢?紫鹃可回来了?”

  “没什么……”

  水溶似乎看出了黛玉的心事,挨着她坐下,揽着她的肩头,让她半倚着自己,柔声劝慰:“我明白,夫人是为了舅舅家的事。大舅所犯之事,圣上暗中追查已久,证据确凿,任是谁也难以开脱的。但二舅向来立身端正,忠勤国事,圣上也多有褒奖的,纵然为子弟所累,好在圣上英明,此次抄家,既不罪及二舅,将来也必不追究的,夫人大可放心。”

  尽管丈夫软语开解,但他所说的,到底不是黛玉心中最牵挂的事,如何能让她舒展愁眉?

  北静王还在向黛玉保证,必定想方设法,发动朝臣上书,请求圣上念及宁荣二公的殊勋,以及贾赦年已老迈,能减一等论罪行罚。

  水溶说得越入情入理,黛玉越是担心三日之后,外祖母又要流落到哪里,越想越急,不觉滴下了泪水。

  “王爷,你,你莫要说了,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黛玉知道丈夫的好意,但委实不想再听。

  “唉,夫人,你的担忧,我何尝不知?”水溶拍了拍黛玉肩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舅舅家造此横祸,你会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还须保重自己身子,我说过,凡事都有我在。”

  黛玉五内如焚,怎有心情仔细咀嚼水溶话中的意思,她也不想为了自己舅家之事,闹得丈夫情绪不佳,便仰起脸面,勉力要收住眼泪。

  这时,听见门外有个厚实、微哑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妃,老奴有事禀告。”

  黛玉听得出,是北静王府二管事蔡生贵,忙从水溶怀里挣脱,坐正了身子。

  “进来吧。”水溶在桌下握了黛玉的手,紧了紧,稍解她的不安。

  蔡生贵进到房内,先给水溶、黛玉请了安,而后又说:“王爷要老奴备下的车马,已经在北角门外候着了,该几时出发,还请王爷和王妃示下,另小山别业那边,老奴也派了侯福汉和他媳妇领了人,傍晚就去打扫干净了,一应食蔬柴薪也都齐备,随时可以住进去。”

  水溶略一颔首,表示嘉许:“现在时辰晚了,就明日一早再去往荣国府,接了贾太夫人一家。”

  “是,老奴领命。”蔡生贵素来沉默少言,埋头做事,得了水溶的吩咐,便告退了。

  “王爷,你,你适才说什么让蔡管事接了我外祖母,又要去往哪里?”水溶和蔡生贵说话时,黛玉就听得吃惊不小,此时只有她和水溶,便迫不及待地问。

  “夫人二位舅舅一家,纵不算婢仆,也不下百数十口人,我料想一时三刻,也赁不到合适的住处,正好我在城郊有一处别业,还算宽绰幽静,若是太夫人不嫌偏远,倒可以暂且些时日。”

  “王爷,你这样做,我,我……”

  黛玉万没想到,丈夫已先她一步做了打算,一时激动不已,口唇颤抖,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须知贾府遭难,往日有来往的亲戚朋友,唯恐避之不及,而在这要紧关头,北静王竟肯伸以援手,黛玉深知,这一切都是丈夫体谅自己挂念舅家,才安排得如此妥帖,甘冒嫌疑,如此深情大义,真不叫她情怀激荡,难以自持?

  “夫人,在朝堂之上,我无法为令舅开脱,多蒙夫人体谅于我;如今回到家中,我既是你的夫君,又怎能不为舅舅家略尽绵薄?你我彼此知心,便无须再多说什么了……”

  水溶将黛玉轻拥在怀中,抬起衣袖,轻轻为她拭去面上的泪水。

  却说贾政与贾母、王夫人商量今后的容身之所,正在踌躇无计之际,薛姨妈来看女儿和初生的外孙,提议说若不嫌简陋,可暂住自己家,她儿子充军,又死了媳妇,身边只有一个香菱,宅院空落,正觉孤单不便,姐姐姐夫搬去同住,彼此也有个照应。

  薛姨妈说到凄凉处,不禁又泪如雨下,王夫人赶忙劝住了,又感激薛姨妈收留,只不过这一大家子的婢仆,不能都带了去,一来无处安置,二来如今家败了,贾政宦囊羞涩,各项开销也须裁减。

  好在贾母深明大义,告诉贾政,自己身边只留鸳鸯、琥珀二人,并两个常年作伴的老嬷嬷,其余一概不用。

  又将自己数十年积攒的钱物都拿了出来,遣人送了五千两给尤氏那边,助她们另赁住处过日子。

  余下尚有两三万两,统交由王夫人收存,今后吃穿用度,能省则省,鸳鸯告知了邢夫人和平儿,让准备准备,这一年里就要搬离荣国府。

  王夫人、李纨和宝钗等,均表示除了一两个贴身服侍的人,其余婢仆,一律都发卖的发卖,遣散的遣散,只做今后俭省度日的打算。

  贾母到底心疼宝玉,又怜惜宝钗才生了孩儿,身边不能没人照料,留了袭人、麝月、莺儿和雪雁四个,||乳|母李嬷嬷年老无依,家乡又远,也只好带在身边。

  待一切都分派、交待完毕,已是初更时分,贾母上了岁数的人,如何支撑得住?只觉一阵头晕乏力,连坐着都艰难,鸳鸯机警,赶忙端来一杯淡参茶,劝她喝了歇息去。

  贾政等人心中有愧,不敢再搅扰母亲,纷纷告了罪退出。

  出来的时候,只见头顶夜云沉沉,月黯星稀,宛如此时抑郁不开的心情,加之凉风拂面,草间虫鸣,更添寂静,想当初两府何等煊赫热闹,如今只落得如此凄凉境地!

  草草睡了半夜,次日贾政依旧要到工部衙门办公,王夫人便扶病在正厅坐了,将家人、婢仆全唤了来,除了各房留下有数的几名之外,其余婢仆都果断发卖遣散,又命人到栊翠庵传话,请妙玉师父自决去留,只这里是住不得了。

  一时间,厅里厅外哭声震天,王夫人纵硬起心肠,也不免落泪,忽然门上的小厮匆匆跑来说,叫门外来了好些车马,怕有大十几辆呢,没有挂灯笼或是幌子,不知是哪一家的。

  王夫人又吓了一跳,切莫前祸未远,后祸又来?

  她不敢大意,忙打发了总管赖大前去瞧个究竟。

  不一会儿,赖大便一路小跑着回来了,竟面有喜色,身边还跟着位状貌精干中年男子。

  见了王夫人,不等赖大开口,那男子便恭恭敬敬地向王夫人回话,说自己是北静王府的二管事蔡生贵,奉了王爷、王妃之命,前来接老太太、老爷、太太并各房的奶奶、姑娘,到王爷位于城郊的别业暂住,王妃的话,除了要用的贴身衣物和器具之外,余者一律不必携带,下处都已齐备了。

  王夫人听了,当真是惊喜交集,想当初,她为了成全宝玉和宝钗,对黛玉一直暗藏心结,待她也当真说不上一个好字,如今阖家落难,儿子侄儿全靠不着,反而是这个外甥女儿不计前嫌,雪中送炭,怎不叫她羞愧难当?

  蔡生贵护送贾府众人,到了小山别业,水溶、黛玉已在那里迎候,落难之后,亲人相见,自免不了又是一番悲喜纵横。

  林海的遗产,也随车一并搬了过来,然黛玉的处置,又大大出人意料,除了家乡的田契、房契,以及父母日常喜欢的书画、古董之外,其余的金银和珍玩,都留了下来,只说是孝敬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答谢多年的养育之恩。

  贾母、王夫人等固然是感动莫名,就连宝钗虽赧然无话,心中也钦佩黛玉的襟怀。

  唯有紫鹃暗自叹息,自己费尽心机,才把王妃的遗产给弄了回来,只道是世态人情,多有靠不住的,唯有钱财伴生才最稳妥,没想到她生就一副冰雪春风的心肠,洁净得没丁点儿渣滓,又断不了跟那边的人的亲情,自己这一番苦心,可算是白费了。

  罢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福分和祸端,但愿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要比那些金银钱物更加可靠,莫像百无一用的贾宝玉就好。

  至于自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一天还在黛玉身边,能照顾多少,就照顾多少了,连这个躯壳都是借了别人的,还说什么长远?

  正文 117

  黛玉只问候了贾母、贾政等长辈,并不去看宝钗和新生的孩儿,王夫人倒算识趣,知道黛玉所做种种,为的只是外祖母和舅舅,故而也不特别提起,待到众人大致安顿下来,水溶夫妇二人便离开了。

  回到北静王府,紫鹃懒散散的,黛玉不叫,她也不主动过来服侍,前者知道她仍是为了遗产的事,怪自己对贾府的人太过“大方”,枉费了她一番折腾。

  实则黛玉自与水溶相知相爱,早托付了终身,相信郎君定不辜负,故而那些钱财,与其置于自己身边,不若周济了舅舅家,只为了曾经唯一真心疼爱她的外祖母,不再老来凄惶。

  到底对紫鹃有些歉意,黛玉主动揽了几句话,紫鹃的脸孔才渐渐热起来。

  午间休息时,黛玉分外感激水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便温柔地伏在他怀中,虽不多说一句话,水溶也感觉得到她胸怀温暖,不禁情焰渐炽,忍不住抱紧爱妻,深深地亲吻。

  因黛玉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水溶不敢太过恣意,只能小心翼翼地温存缠绵了一番,聊慰身心的渴念。

  情潮平复后,水溶犹自不舍地搂着黛玉,轻轻在她发际摩挲,听见她忽然问:“王爷,今儿个是十五了吧?”

  “嗯,怎么了?可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水溶略感不解。

  “贵妃娘娘的丧期该是过了?”

  “是过了,前日圣上已降旨除服,咦,夫人,你是说……”水溶忽然想到,黛玉所为的极有可能是那件事,心中也是一喜。

  “王爷,先前答允了东安王爷,贵妃丧期一过,就送紫鹃过门的,不知王爷意下如何?”为了拥有的幸福安宁,黛玉也希望紫鹃能和自己一样。

  “夫人觉得好,我自然没有异议,穆大人那头,恐怕也等得着急了。”水溶说了一句促狭话,又在黛玉唇间轻吮了一下,“我们不能自己得了好,就不管他了,是也不是?”

  “又,又胡说……”黛玉面红耳赤,在水溶胸口一推,想要挣脱他。

  水溶哪里舍得,一双手反而滑到她胸前,又是一番轻怜蜜爱。

  这头水溶夫妇正盘算着紫鹃出嫁一事,那头东安郡王比他们更急,次日就亲自上门,问几时将柳姑娘送过来与穆苒成亲?

  原来穆苒刚升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一时间上门提亲的媒人又络绎不绝,穆莳想着赶紧让他兄弟先把屋里人给收了,而后也好专心全意地娶一房正室,这才算成家立业。

  水溶很清楚,紫鹃虽是黛玉的丫鬟出身,但两人之间的情分,比之荣国府的那些姊妹,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是给穆苒做妾,她也绝不肯紫鹃草草出阁的,该有的礼数、场面,不仅一样也不能少,反而要更加热闹隆重。

  于是他正正经经地向东安郡王提了,须卜一个好日子,征求了柳清一父女的意思,再三花六礼,八抬大轿地把人接了过去,柳家自然要宴请宾客,穆家也不能太过冷清了。

  东安郡王只急得抓耳挠腮,又无可奈何,他是恨不得今天就将紫鹃往穆苒房里一塞,下个月就能有喜讯传出,偏偏北静王忒多的讲究。

  但他深知穆苒也喜爱紫鹃,否则不会抄家那么要紧的场面,还能给那丫头不大不小地搅和了一道,只好一一答应了水溶的条件,说这就回去择定日子,断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当晚,黛玉就悄悄拉了紫鹃到屋里,告知了这件事,又问她还有其他想法没有?

  在嫁给穆苒一事上,紫鹃始终甚是大方,可当真要嫁了,又觉得仿佛忽然置身在一个美丽不实的幻梦之中,不禁发起愣来,被黛玉再三追问,方才三分羞涩,七分欢喜地点了点头。

  越两日,东安王府果然命人送来了吉日,就在本月二十六,所剩时间也不过十日,水溶不让黛玉费心费力,所有事宜,都由他和柳清一包办,当真就如嫁女儿一般,还备办了厚厚的一份妆奁。

  到了二十六那日,东安王府果然抬了八人大轿,穆苒亲自披红跨马,领了迎亲队伍,到柳府上来接人,一路上吹吹打打,风光热闹,不亚于大户人家娶正妻,只不过到了东安王府,新人只能照着纳妾的规矩,从侧门进入。

  拜过天地后,穆苒留在前方宴席上,陪宾客饮酒,尽管宴请的只是族中亲友,并水溶、卫若兰等几位至交,但穆苒心情畅快,开怀畅饮,客人也一个劲的戏谑怂恿,不一会儿便把新郎官儿灌了个半醉。

  从北静王府跟来的一个陪嫁丫鬟,和喜娘一道,将紫鹃送入洞房后,便掩门退了出去。

  紫鹃蒙着厚重的盖头,路上又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早就十分难受,好容易捱到四周都静悄悄的,那里还忍受得住,一把就将盖头给扯了,深吸了几大口清凉空气,方才觉得胸口不那么窒闷。

  待她定下神来,打量洞房的一切,又觉得十分新奇。

  虽然水溶和黛玉成亲那会,也曾到过洞房,毕竟一副心思都在黛玉身上,担心她不情不愿地嫁了,该怎生度过花烛之夜,哪有心情细细领略?

  如今自己做了新娘,置身在这一派喜气的空间,感觉自然格外不同。

  洞房的布置显然很用心,所有陈设无不堂皇精致,本就清一色红彤彤的,又被一对龙凤烛微微摇曳的光华笼罩,华丽、热烈,似真似幻。

  她也扮演过嫁了如意郎君的小姐,但那毕竟是戏台上不真实的幸福,戏台之下,却是还未开始憧憬,就被男友给甩了,真是可悲可笑,哪有半分幸福可言?

  刹那间,紫鹃不大敢相信了,她真的来到了这个奇异的世界,真的遇到了一个倾心相爱的男子?

  这不会是一个漫长而美好的梦而已吧?

  她有些幼稚地把指头伸进嘴里,略用力地咬了一下,疼痛是真实的,眼前的大红喜字和鸳枕锦被并没有消失。

  她忽然格格地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强烈欣喜,却也飘荡着一丝刻意要掩盖的不安。

  外头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