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辈?”
一句话刚完,只见二楼一扇半敞窗户里,又飞出来几块莲蓉酥,那莲蓉酥像长着眼睛似的,一股脑全砸在贵公子脑门。
“啊啊啊!”
顿时,惨叫连天。
正在人潮涌动之时,二楼传来一声清脆的轻笑,随之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声:“都怪你,害人家都不淑女了。”
此等柔声媚骨,该是何样的玉人啊,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二楼半敞的门,只见一只纤细葱白的小手伸出来,随后,一张素白精致的小脸,着了一身似血的红衣,张扬中带了邪魅,着实勾人眼球。
呵——人群中倒抽一口冷气。
这般娇滴滴的嗓音,这般勾魂的脸,竟是儿郎!可惜了,可惜了。
那贵公子眼前一亮,提了提嗓音:“竟敢对小爷不敬,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何人?”容浅念抱着元帅,不耻下问。
“我是西北侯府上的三公子。”三公子越发得意了。
不少围观的人不禁同情地看了红衣少儿郎一眼,这西北侯家的三公子,那真真是个纨绔。
容浅念托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头:“哦。”抬眸,一本正经,“那是谁啊?”
西北侯公子脚下晃了晃,磨牙:“今天小爷非要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来人,都给我——”
“真吵。”
懒懒的调子刚落,就听见一声狼嚎,那西北侯家的三公子已经以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眉间一根银针,入了三分,留了七分,一抹鲜血顺着鼻梁淌下。
这针法,浅一分皮毛,深一分要命。绝!
原来真人不露相,谁会想到这手无寸铁的少年郎使得一手好暗器。
再看,二楼的那少年郎一手撑扶手,翻个身,便轻松落在了一楼,走近了几步,那西北侯公子连脸上的血都不敢擦,哆哆嗦嗦往后退。
容浅念蹲下,拍拍地上人的脸,笑眯眯地说:“乖,别怕,人家是良家闺秀。以后啊,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
良家闺秀?敢问谁见过一针放到一个男人的良家闺秀?更别说这良家闺秀是个美娇郎。
“请女侠,”西北侯公子牙根打颤,立马巍颤颤改口,“请、请少侠明示。”
“别再骂人家病秧子,小心,”容浅念笑得更纯真,更无害,软绵绵地说,“小心我一针给你断后哦。”
西北侯公子一声闷哼,瘫软在地,大腿根部一根银针入了八分。
十三看元帅大人:嗯,目测两个月不能下床,半年不能行房。
元帅哼唧:这还算轻的。
容浅念蹲在地上,撑着下巴看地上疼得半死的男人,眨巴着丹凤眼:“不过,最后四个字甚是顺耳。”
最后四个字?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西北侯小公子吊着一口气搜肠刮肚,想起来了,气将绝时:“倒、是、绝配。”
容浅念大笑,摸摸他的脑门:“真乖!”
这一摸……咚!西北侯家小公子吓得一口气没上来。
“诶!”容浅念叹了口气,“淑女难为啊。”
最后,这西北侯家的三公子是被横着抬出天下楼的,西北侯家的管家顺带把容浅念的账结了,另外叫了十碟莲蓉酥,两壶琼浆玉,容浅念继续坐在雅间里听书。
楼下,从江湖儿女到皇家士族,从武林争斗到朝堂诡谲,那说书先生一张名嘴,说得那是绘声绘色,容浅念听得是一溜一溜的。
“且看四姝风华!”说书的白面先生摇扇一收。
场下就有公子哥们眼睛放光:“哪四姝啊。”
白面书生娓娓道来:“说起这四姝啊,那是个个了不得。天下第一公子上容公子有言。”摇扇,说,“风清繁华清,雨落瑶光雅,隐月善水美,蛊毒离人夭。”
风清国的繁华郡主,雨落国的瑶光公主,隐月阁的善水,还有蛊毒教的离人,各个都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啊。
好个上容!天下女子尽在几笔点墨间,洒尽风华,倾城倾人。
嘴里的莲蓉酥有些腻味,容浅念端着酒杯灌了几口,摇头:男人分两种,一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种是上半身思考的动物,但是思考的都是下半身的事情。
容浅念觉得,上容没准是后者,自然,更不乏前者,一楼就有很多。
“上容公子果然字字珠玑。”
这是在称赞上容,还是认同美人?应该是后者。
说书的先生摇摇扇子:“自然。江湖志里有言:若论天下事,当属上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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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天下治
“自然。江湖志里有言:若论天下事,当属上容知!”
顿时,一阵狂热的掌声,容浅念掏了掏耳朵,摇头:诶,一群被上容蛊惑了的脑残粉。抬头,正瞧见十三一脸痴迷。得,这还有一个。
“说起上容公子,那才是真真世间奇人。十三岁一曲三国扶风定天下,十四岁官拜雨落少年丞相,十五岁一招破天枢楼五门奇阵。”白面书生说道激昂之时,脸都红了,那叫一个激动人心。
“天下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又是一阵狂烈掌声。
“诚然也!”
这会儿,话锋一转,从人物传记说到了武林秘史。
“再说这天下第一,天下志中有言:三分天下,群雄并起,为尊者,七第一。”
“哪七个第一啊?”席中有人不耻下问。
“天下第一杀:天枢楼,玄起。”
“天下第一毒:蛊毒教,离人。”
“天下第一美:隐月阁,善水。”
“天下第一蛊:蛊毒教,离然。”
“天下第一器:璇玑府,茯苓”
“天下第一魅:天枢楼,紫衣。”
玉面书生拍案而起,斗志昂扬:“上容一言:强者为尊,堪当大任乃七尊!”
掌声震耳欲聋。
楼下热血,楼上容浅念一拍案桌:“这天下志是谁写的?”
“上容公子啊。”十三仍旧一脸痴迷,“其实上容公子还是天下第一医呢。”
“老娘要拆了他的招牌。靠,扫黄组居然没排上天下第一。”
容浅念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偷天下宝。对上容是一无所知,却不忘不屑一顾。
十三就问了:“天下第一什么?”
“天下第一偷!”脸不红心不跳,容妖孽很愤慨,很坦荡。
十三丢了个白眼,不理,继续专心听自个偶像的传奇故事。
楼下,这会儿又从武林秘史说到了天下第一公子,上容。
“如此乱世,英杰当如是,引无数儿女挽发相许。隐月阁座下第一弟子善水及第之时便放言,当嫁上容之属。蛊毒教离人更是心系数载,非君不念。”
英雄美人,痴儿怨女,又是一出风花雪月的好故事啊。
容浅念正听得起劲,澄碧来了,怯怯得不敢上前,在十三耳边说了几句。
十三脸一变:“小姐,别听书了,十二带话来说,赶紧回府。”
容浅念摆摆手:“说到正精彩呢。”
十三上前夺了莲蓉酥的碟子:“夏王率左翼军亲临相府,召见相府所有女眷。”
“动作够快啊。”容浅念拍拍手上的莲蓉屑,懒懒起身,一笑,眸子弯弯如上弦月,语调懒得像只猫儿,“十三啊,你去一趟忠亲王府,告诉凤歌儿我看上他腰间朱漆宝玉了。”
“额?”十三眨眼,眉拧起,这时候?打家劫舍?
再说,昭明世子的东西,容妖孽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猫腻啊!
容浅念扬唇,笑得格外邪肆,猫儿似的眼睛透着神秘,掩着嘴说:“别忘了说,很急哦。”
十三摇摇头,懒得做无用揣度,转身去忠亲王府。
“元帅大人啊,你在这继续听,回头告诉我到底上容的老相好是善水还是离人?”
元帅大人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桌上剩下的几盘莲蓉酥,转啊转,欢快地在桌上打滚。
“乖。”
容浅念赏了元帅一枚媚眼方走,雅间里,无人,一狗,美酒甜点,甚是快哉。
窗落相对,那头,男子嘴角噙着笑。
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独独一双眼,灼灼清华间,有若隐若现的一抹微蓝,一袭白衣,偏生掩不住清冷。
好个无尘脱俗的公子!
“青。”
男子声音醇厚,似酒酿,微冷,却极好听。
“是主子。”青衣男子极是恭敬。
男子莞尔,玉白的指尖轻扣案桌:“这天下治经久未改动了。”
那唤做青的男子微微俯首,不问,眉蹙起。
那人临窗,白衣翩翩,骤起的五月风,似也染了他一身清华,他道:“能从我手里夺了无灵子,天下第一偷也当属她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为上容之姿。
这便是闻名三国的上容公子,一袭白衣染浮世之尘。
上容淡笑,微蓝清眸一点光彩,想是想到了妙人趣事。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上容懒懒依窗,添了抹邪肆:“说说。”
“论武,论智,主子皆上,太傅府那晚如何让她夺了无灵子?”
多载来,这世间,他遗世独立,五指之间从无错算,独独那一次,错了,败了。
那晚,那女子,皆成迷。
他依旧轻笑,细看眸间有清冷之色:“青,你多言了。”
“属下逾矩。”
上容未语,一双清眸落在那窗后,一只欢脱的狐狸犬儿。
青也望过去:这狐狸,与它的主子,甚相像。想起那个女子……青无奈又好奇。
临近午时,容浅念方回府。
“小姐回来了,夏王殿下正在主院等着呢。”素来沉稳的十二也不免有些焦急,想来,夏王来着非善。
第二十二章:最毒容小九
“小七小八去了没?”容浅念对镜,卸了易容,俏脸微白,散下长发,一身红衣下是素锦襦裙。
这身装扮,哪里还有半分张扬邪魅,活脱脱就是一受欺负的弱女子。
十二回:“还没有。”
容浅念笑得轻谩:“八成在对镜贴花黄呢。”扬唇,笑得春风明媚,“十二啊,小七小八在美人楼定好的胭脂是不是该送过去了,女儿家的自然得为悦己者容。”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掩人耳目声东击西?
总之,依容浅念的性子,要往黑处想。
“可是那夏王看到了小姐的脸了?”十二问。
容浅念伸出食指,左右摇晃:“非也非也。”
既然不是利己,那就是损人,十二不做他想。这是要阴人的节奏,得罪容九,果然别想消停。
容妖孽倒是一本正经,端的是大度雍容:“我这做妹妹的自然得帮衬着两位姐姐,帝京闺阁中,心系夏王殿下的姑娘家数不胜数,得让夏王殿下对两位姐姐留下深刻的印象才好。还记得我去年及第之时两位姐姐可是送了我上好的胭脂雪,我自然要投桃报李才对。”
投桃报李?
那胭脂雪,只要抹上一丁点,那俏生生的小脸蛋怕是就不剩一寸好地方。
陈年老账秋后算!
容浅念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好,尤其是记仇,那叫一记一个准,一笔一笔算。吃亏?那是啥玩意。
十二权衡,试问:“那黑蜈蚣如何?”
黑蜈蚣乃唐门独门毒药,平日里,十三最喜欢撒的一种,让人面肿流脓,毁不了容,但短时间也见不得人。
眼下,容七容八不能弄死,只能玩玩。
不想容浅念笑着摇头,丹凤眼里有碧波滑过,一脸单纯无害:“十二啊,小姐我可教过你有恩必报哦,有好东西我这做妹妹的怎么能私藏呢。”
这是有仇必报吧!而且连本带利。
黑蜈蚣还不算好?阴人坑爹的必备良药好不好?
好吧,十二低估了容浅念的腹黑程度。
十二虚心请教:“那小姐觉得?”
容浅念笑得眉眼弯弯,眸光亮了明媚春日:“院子里那醉兰和乌风草长得甚好甚好啊。”
十二、十三皆是唐门之后,不过五年,容浅念玩毒的本领长江后浪推前浪。
果然,最腹黑者,容浅念也。
这醉兰没毒,这乌风草也没毒,只是抹了醉兰胭脂的容七遇上抹了乌风草的容八,好家伙,那就得鸡飞狗跳。
十二低头,看脚,叹气:最毒不是黑蜈蚣,乃容浅念。
这醉兰遇上乌风草也就皮痒,肉痒,骨头痒,越挠越痒,越痒越挠,要不了命的,只是脱一层皮而已,而已!
美人苑里,容久正搅乱了一脑子黑水,对镜贴花黄的容七容八喷嚏连连。
正是此时,容相府的会客厅里,文氏正作陪夏王,端的是雍容且华贵。
“我家相爷不在府中,多有怠慢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夏王萧简慢条斯理品茗,窥不见一丝眼底一丝波澜起伏,只道:“夫人严重。”
夏王与容相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夏王突然造访,文氏自然多留了分心思:“王爷,恕民妇多言,此次王爷到此所为何事?”
萧简一贯的面无表情:“尊皇命。”
夏王萧简素来言简意赅,惜墨如金,文氏自然知道,当下也不好再问。
“是民妇逾越了。”转头,吩咐道,“容福,快去催催几位小姐。”
顷刻,门外来报:“七小姐、八小姐、九小姐到!”
沉香萦绕间,三个倩影款款进来。
文氏笑得慈眉善目:“这是小女年华,这是小女锦绣。”一一介绍完,到容浅念之时,文氏笑意不减,细听语气僵硬了些,“这是府里的老九。”
容浅念垂眸,翻白眼。这老婆娘连名字都省了,也对,这整个帝京都知道容家有个傻女容九,可没人知道容家有个女儿容浅念。
萧简只是匆匆一眼,品茗不语。
文氏心里却打起了算盘:夏王萧简是已故年皇后之子,年皇后又是太后的内家侄女,这太后将夏王是疼到了心肝,再加上夏王身后的年家,那可是风清首富,除了太子,放眼整个风清就没有比夏王萧简更尊贵的男子。
文氏冲着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容年华莲花移步,缓缓俯身,甩帕:“恭请王爷金安”
但见那容年华一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好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啊。
可惜,萧简只淡淡一瞥。
比起容年华的从容大方,容锦绣小家碧玉得多,上前,行礼:“王爷万福。”浅蓝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亦是标准的秀女妆,本是清丽的容貌,却被装扮的越发娇媚起来。
好一番浓妆艳抹啊,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可惜,萧简又是淡淡一瞥。
果然,如传闻,夏王萧简不爱美色,鉴定完毕,容浅念上前,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明明一个淑女礼,硬生生被容浅念带出了一股子江湖味。
诶,淑女难为啊。
“怎的这般没规矩,连礼也不会行。”转身,对着萧简堆笑,“家里老九幼时生了怪病,未上过台面,还望王爷海涵。”
这话说的,听听多宽宏大量,多雍容大度,就差铁面无私上去给容浅念验明正身,然后告诫天下:我家老九是个傻子。
靠,臭婆娘,这笔账老娘先记着。容浅念只动心思不动嘴。
“相府未出阁的小姐可都在此。”
“除却几年不出闺阁的繁华郡主,其余都在了。”
萧简放下茶杯,修长的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案几,抬眸,视线落在容浅念身上:“你是容家小九?”
第二十三章:栽赃嫁祸
“你是容家小九?”
容浅念没抬头,点头。
萧简手上动作一顿,道:“抬起头来。”
当下,容锦绣含羞带切的小脸就僵了。
容府谁不知道,这容锦绣爱慕夏王。容浅念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心情大好,大大方方便抬起头来。
萧简这才看清容浅念的脸,五官明明生得极是标志,应许因为那双慧邪流转的眸子,增了一股英气与洒脱,一身素白的衣裙,广袖,束腰,长发束起,明明乱七八糟的打扮,却让她穿出一股亦男亦女的张扬。
好一个容家‘傻女’,好张惑国倾城的脸。萧简似笑非笑,上前,问道:“你的狗儿名唤天蓬元帅?”
果然如此,是狐狸,都有尾巴。容浅念浅笑盈盈:“嗯。”
“好个威武骁勇的名字,本王倒想见上一见。”
那边母女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这么就扯到狗身上去了。
容浅念不疾不徐,缓缓答道:“臣女那狗儿连日来兴奋躁动,夜里哼叫不眠,想是到了初春之际、思欲之时,便送去训宠所偶配去了,若是王爷现在想见,怕是要随臣女一起去一趟训宠所了。”
字字坦荡,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这厮,最擅长装,其次,掰!
效果立竿见影,萧简愣了,平生大概没遇上过这样口无遮拦的闺中女子。
“小九,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口出不堪之言。”文氏疾言厉色,“还不快退下。”
容浅念还有个优良品质:得寸进尺。她不退,反而进了一步,嘴角晕开一抹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煞是灵慧,道:“大娘此言差矣,贪、妄、欲、色,皆是人之本念,繁衍生息更是所有生物本能本责,何来不堪一言。若是不堪,七姐姐和八姐姐怎么来的?”眸光流转,看向萧简,笑眯眯问,“王爷,你说是与不是?”
萧简一怔,眸子里映出女子笑靥如花,美得挠人心肺。
“素闻容家小九痴傻,竟不想痴傻之人竟有点墨经纶。”眸子越发深了,似沉沉暮霭。
天家的男子,果然个个浑身都被孔雀胆泡过,哪都毒。
容浅念只是笑笑,不否认,一副乖顺狡猾的猫儿模样:“臣女素闻夏王殿下骁勇善战,乃风清第一统帅,竟不想关心起我的狗儿,着实让臣女受宠若惊。”
小样!想摸姑奶奶的底。
这女子,深不可测!
一来一往,各有所思。
“市井流言果然作不得数,容家之人又岂会是痴傻之辈。”萧简嘴角嗪了一抹玩味的笑,宽袖下的掌心生起淡淡光晕。
这一掌下去……不是非死即伤便是真相大白。
容浅念但笑不语,眸子烟笼寒水,水蒙蒙得看不透澈,指尖银针待发。
正待一触即发,文氏见缝插针:“王爷,我家小九儿素来身体不好,养在深闺多年,疏于礼教管束,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相爷的几分薄面,担待一些。”笑容满面,俨然一副贵妇做派,又道,“锦绣,给王爷奉茶。”
容浅念斜长的丹凤眼眯了眯,银针背手一收,便已换了方向。
那边,容锦绣矫揉造作了一番,欲怯还羞地望了萧简一眼,端了茶盏碎步上前,一步,三含羞凝望,暗送秋波。
容浅念鸡皮疙瘩窜起,指尖一抖。
“啊!”
一声娇滴滴嘤咛,容锦绣身子一歪,倒在了萧简怀中。
好一出投怀送抱啊!
容浅念摩挲摩挲指尖,哪里还有银针,盯着容锦绣的襦裙:啧啧啧,真准。
那襦裙下,赫然一枚铮亮的银针。再抬眼看看萧简,掌心的内力收了。
容锦绣挣扎着起身,不料,又摔回萧简怀里,小脸绯红,眸儿能滴出水来,怯怯地看着一眼:“王,王爷。”
萧简脸色一沉,甩袍起身,容锦绣猝不及防,跌在地上,襦裙染了茶渍。
文氏连忙呵斥:“锦绣,怎么冒冒失失的,还不给王爷赔礼。”
赔礼?几陪?三陪够不够?容浅念暗暗咋舌,对这京都第一贵妇深感佩服。
容锦绣连忙起身,腿一软,踉跄了几下,脸色疼得发白,咬着牙,拿出锦帕在萧简胸前擦拭:“王爷恕罪,臣女冒犯了。”
萧简一张冷俊的脸,更沉了。
诶,怎么就没给一掌拍过去呢?容浅念看看萧简黑锅般的脸,有些失望,摸了摸鼻子,掩嘴,忽然惊呼:“姐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容锦绣仰头,一张俏脸,微微红肿。
醉兰遇到乌风草……容浅念看向容年华,眼里惊恐乍现,又是一声惊呼:“七姐姐,还有你!”
容锦绣顺着看过去:“啊!”
顿时,所有视线落在容家两位小姐的脸上,才短短一个须臾的时间就红肿得看不出原来的容颜,哪里还有貌美如花。
怕是今日之后,夏王萧简对容相家两位闺阁小姐印象深刻啊。
文氏大慌,但多少是见过大场面的贵妇,立马上前挡住:“快,快抚两位小姐进去。”
会客厅乱做一团,就差鸡飞狗跳,独独一个人,东张西望,甚是欢脱。
萧简一双厉眸睃向容浅念,她大大方方回了个煞是迷人的笑容。
正于此时,一个一身戎装的男子走到萧简身边,耳语了几句。
容浅念竖起耳朵。
“王爷,忠亲王府遭窃,昭明世子腰间的朱漆宝玉被盗,昭明世子言,扫黄组所为。”
这厮,耳朵真尖!
容浅念笑得欢了,想着,凤歌儿比母猪靠得住。
戎装男子说完,萧简眸光一凝,道:“今日叨扰,本王告退。”
文氏正忙着遮家丑,巴不得呢,连连告罪道:“府里两位小姐抱恙,民妇就不远送了,还望王爷恕罪。”
萧简转身,与容浅念擦肩而过时,唇角一扬,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闻。
“好个容九!”
“过奖过奖。”
萧简似笑非笑,起步,锦袍拂起一襟寒冽。
诶,男人等于麻烦,危险的男人等于大麻烦。显然,萧简是个危险的男人。容浅念心想着,以后得绕道。
出了会客厅,外面阳光正盛,容妖孽心情大好,托着下巴笑得妖孽。
打家劫舍、栽赃嫁祸、逗女人,此乃容浅念人生三大乐事,就刚才那一会儿,三样都做齐全了,能不心情大好吗?
整整一天下来,容相府鸡飞狗跳,太医一拨一拨请进府,两位小姐一阵一阵鬼哭狼嚎,据说,七小姐的脸血肉模糊了,八小姐的脸不堪入目了,太医们束手无策了。
容浅念听说这一段的时候,躺在梨花树下晒太阳,哼了一曲名曲,叫做《痒》。
还据说,七、八小姐一整天都在哭着喊着:痒痒痒。
第二十四章:怪只怪蜜蜂长眼
傍晚时分,容相府闹腾了一天,才算安静下来。容浅念的美人苑就不安宁了。
“容小九。”
人还没到,容锦绣的声音就吼过来了,惊了苑里梨花树上的鸟儿。
十三瞅了一眼十二:居然还有力气来找茬。
十二深思:醉兰与乌风草果然不够毒。
澄碧小媳妇一般想看不敢看。
容浅念慢吞吞从软塌上撑起身子,一脸惊愕:“哎呀,八姐姐怎么来我这了?”挠着元帅大人的白毛,眼睛弯成月牙儿,“姐姐的脸不痒了?”
不说还好,一说容锦绣觉得骨头都痒了,抓抓脸,挠挠脖子,却似乎怎么也挠不到痒处,一张脸被白纱包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阴鸷的眼,恶狠狠瞪容浅念:“容浅念,快把解药拿来。”
容浅念一脸无辜:“什么解药?”
“少给我装蒜,一定是你动了手脚,害我在夏王面前丢尽了脸面。”
容浅念眨眨眼,十分纯良:“八姐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姐姐说妹妹我下了毒,可有凭证?就连我家元帅儿也知道,这没证没据地栽赃嫁祸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逗弄着怀里的狗儿,“是不是元帅?”
“啾啾啾。”元帅笑得一脸无耻,用脸蹭容浅念胸前,十足的狗腿。
容锦绣对某狗是又恨又怕,横了元帅一眼,转向容浅念:“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和七姐姐的脸都成了这样,就你没有。”
“啧啧啧啧,诶!”一番咋舌叹气后,容浅念扬起素净的小脸,眸儿一转,似怨似哀,“妹妹我虽然痴傻,也不至于胆大妄为到当着夏王与大娘的面对你下毒吧,何况众目睽睽之下,我也没有机会下毒。再说了,太医可说姐姐的脸是花粉过敏所致。”容浅念看着容锦绣惨不忍睹的小脸,甚是同情,“怪只怪那蜜蜂儿长了眼,竟识得如花美貌,将姐姐的脸当作了花来采。”
十三扑哧一声,没忍住,就连冰山脸的十二嘴角也抽了又抽,澄碧磨牙,暗骂:无耻!
“你——”容锦绣气结,拽在手里的裙子都揉得不成样子,怒极败坏地吼,“你、你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这人咋就这么天真呢?
十三摇头:这是毒舌。
十二沉思:这是本事。
澄碧快哭了:这就是一孽障!
有着毒舌本事的孽障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朵飘落的梨花,左右摆弄,漫不经心地道:“这姐姐可就冤枉我了,要不你问问我们家元帅儿。”戳了戳元帅的胖乎乎的肚子,“元帅啊,八姐姐是不是很秀色可餐啊,是不是你也想如那蜂蜜儿一般上去亲上几口啊?”
“啾啾啾!”元帅大人飞舞着爪子就要扑上容锦绣。
容锦绣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快,快把它拿开。”
容浅念扯了扯元帅的小短腿,煞是遗憾:“元帅啊,姐姐不喜欢你呢。”
元帅大人一脸委屈,往容浅念怀里蹭了蹭,求安抚。
“乖。”容浅念顺了顺元帅的毛,指尖转动,素白的梨花儿转了个方向,对准的正是容锦绣上午才被银针扎过的腿。
这一花瓣下去?又得躺多久啊。
十三兴奋了,十二面无表情,澄碧恨恨咬牙。
那梨花瓣儿正欲脱离指尖,容锦绣忽然一声尖叫:“啊!”
容浅念眯了眯丹凤眼,将还未来得及脱手梨花瓣吃进嘴里。
这风刮得妙啊,树叶儿没动,连元帅大人的白毛儿都没动,独独容小八的面纱不见了踪影。
“我的面纱,快,我的面纱。”容锦绣追着面纱手忙脚乱。
容浅念惊叹:“诶呀,姐姐你的脸!”
容锦绣头一转,面纱飞远了,顿时,十几双眼睛睃向容锦绣的脸。
呼呼呼——全是抽气声,那张脸横七竖八皮血翻滚,着实不忍直视啊。
“啊啊啊——”容锦绣连连尖叫,以袖遮面,四处逃窜。
容浅念挥一挥衣袖:“姐姐,慢走不送啊。”
容锦绣跛着脚几个鼠窜,不见了踪影。
这美人苑啊,妖物作祟,容家的别个小姐来一回,逃一回。
澄碧默默地哀怨:天降妖物!
空中那诡异的风一吹,面纱就落在了容浅念手里,她捏着面纱。
嗯,不错,锦绣坊的新货。
收了面纱,揣在怀里,语调百转千回:“凤歌儿。”
澄碧眼睛一亮,四处梭巡,但见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昭明世子此时正一只腿倒挂横梁,一头泼墨的青色随风飘扬:“小九可是想我了,竟是这般温柔。”
萧凤歌薄唇轻扬,浅笑,竟比那梨花美上三分。
“滚。”容浅念捏了瓣梨花砸过去,嘴里道,“学什么不好,专学我做梁上君子。”
萧凤歌纵身一起,两指捻住横来的梨花,脚下轻点,缓缓落地,一身白袍卷起梨花纷飞,而他,从花中走来,重瞳懒懒凝着软榻上的人儿,道:“你倒好不潇洒,在院子里戏耍姑娘,可怜我为你东奔西走,还要应付萧简那个难缠的主。”
第二十五章:落花流水各有意
“你倒好不潇洒,在院子里戏耍姑娘,可怜我为你东奔西走,还要应付萧简那个难缠的主。”
容浅念像只懒猫儿般窝在软榻里,动都不动:“他信了没?”
“自然信了,你大可放心,他不会再怀疑到你头上来。”
容浅念投给萧凤歌一记笑:“真乖。”
这语气,和安抚元帅大人时一模一样,萧凤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觉得这厮无耻的时候最可爱。
“世子爷。”澄碧移着小碎步上前,弱弱地唤了一句。
萧凤歌端了个风情万种的笑:“澄碧啊,跟着小九可好?”
澄碧看着自家主子,泫然欲泣,连连摇头,跟受气的小媳妇一般。
“不好啊。”萧凤歌拖着长长的调子,继续笑,看似沉思。
这笑,怎么看着与容妖孽如出一辙啊。澄碧眼皮直跳,背脊出冷汗。
顷刻,听得昭明萧凤歌慵懒邪魅的调调说:“那去给爷弄盘核桃酥来,爷赏你两块。”
澄碧眼珠子耷拉,红了:“爷。”好不可怜啊。
萧凤歌桃花眼拉出个撩人的弧度,对着澄碧抛了个媚眼:“少搁点糖哦,小九不喜欢太甜。”
澄碧眼珠子一眨,金豆子掉了,默默地转身,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听说忠亲王从江南回来了,你不在王府里气你老爹,怎么来我这了?”
萧凤歌笑笑,很不客气坐过去,霸占了容浅念半个软榻:“不是看上我的黑漆宝玉吗?这不给你送来了。”解了腰间的镶玉锦带,扔给容浅念,道,“你倒生得一双好眼睛,一看一个准,这玉值一座城池。”
容浅念接过,细细端详,眼眸儿如那玉般灵透,笑着打趣:“舍不得了?”
萧凤歌俊脸凑过去:“我人都是你的,这些身外之物自然也都是你的。”
十三憋笑,十二看着萧凤歌摇头:这真的是京都的小霸王昭明世子?
容浅念伸出一根手指,像戳元帅的肚子一般戳着萧凤歌的脑袋,笑得那叫一个勾人:“我是睡了你,还是睡了你?让你这般非我不嫁?”
萧凤歌一张妖异魅惑的俊脸沉了,桃花眸水光潋滟:“小九,你对我怎如此狠心,在风清,女子只能收心爱男子的腰带,你都收了我的腰带,自然是要负责的。”
这语气,多像深闺怨妇啊。
刚走进院子里的澄碧听到这一句,脚下一个打滑,盘子里的核桃酥险些扣在地上。心里哀怨:我家爷被妖孽祸害得不成样子了。
那厢,容浅念笑得嘴角开了明媚的花儿:“凤歌儿啊,我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休要坏了我名声,要是我嫁不出去,后果很严重哦。”
萧凤歌又凑过去:“嫁不出去好,来我忠亲王府,小爷我给你管一辈子的饭。”
因着未系腰带,萧凤歌衣襟半敞,若隐若现的锁骨着实勾人犯罪。
如此这般妖娆的昭明世子,搁容浅念这,也就倒贴的份。
容浅念将眼前放大的俊脸推开,接过澄碧端过来的核桃酥,含了一块,口齿不清地说:“不怕你家里的老头打断你的腿?”
“他哪有时间管我,最近皇帝老头正琢磨着给萧十纳妃,京都闺阁女子那么多,有得他头疼的。”
一句话刚落,容浅念喉咙一哽:“咳咳咳。”
难得,容妖孽被噎到了。
萧凤歌揽着她的肩,轻轻拍着:“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容浅念小脸红紫掺半,眼珠子瞪大:“纳妃?给萧十?”
萧凤歌哪里见过这样大惊失色的容浅念,不由得几分好笑:“你怎么那么激动。”
当然激动,那是我的压寨相公!容浅念相当愤慨。
萧凤歌一边拂着容浅念的背,一边碎碎道:“也对,萧十那个药罐子,哪里消受得起美人恩,独独那晋国公偏生要将女儿送去守活寡,这不,正上了折子,要与皇家十子联姻。”
容浅念一听,磨牙:“好你个卖女求荣的晋国公,也不怕天打雷劈。”说罢,一掌拍在软榻上,咯吱一声,软榻将散未散。
向来,容家妖孽看上的,觊觎者,天打雷劈还算轻的。
十三看了一眼十二,十二看了一塌的软榻,姐妹两心有灵犀了一回:完了,晋国公完了。
萧凤歌俊逸的眉头拧得死紧:“别激动,又不是卖你求荣。”
容浅念连笑三声,一声比一声阴冷渗人,哼哼道:“眼下这天气乌云压顶的,你说是不是该下点雨打点雷,最好劈死个谁?”
劈死谁?晋国公?还是晋国公那个将要守活寡的女儿?
可这眼下,星子漫天,月满西楼。
萧凤歌眸中所有星子,却忽然陨了,暗沉沉的,灼灼看着容浅念:“小九,你可识得萧十?”
容浅念想也没想,摇头:“不识。”她家压寨那位,唤作萧逸遥。
她回答的太快,快得忘了寻思,忘了一贯的真真假假、插科打诨,他顿觉心中扯了一下,越发深切地凝着眼前的人儿:“我怎么觉得你在撒谎。”
“你就当我撒谎好了。”容浅念眸子一敛,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独独望不见任何倒影。
第一次,他觉得,?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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