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沉重得并非这两个柔弱的女子所能承受。
官儿捂着脸往另yi条路狂奔,眼前突然有人影闪动,两名白衣役使沿路追来,喝道,“小丫头刚才是你杀了道使是不是”官儿抬起头来,“我没有”白衣女子冷笑,“你的剑上还有血痕,小丫头,主子养你几年,想不到是养了条吃里扒外的野狗阿谁哪里去了”官儿尖叫yi声,“我不知道”唰的yi剑,白衣女子拔剑向她刺来,“我在你身上砍上十剑八剑,看你说不说”
阿谁跳下漆黑的水牢,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上,水中不知名的生物游动,响起哗啦的水声,yi切是如此的熟悉而恐怖。她的心剧烈的狂跳,伸手在水下摸索,渐渐的摸索到yi个不大的空洞,yi咬牙,对着那空洞钻了过去。
空洞后是彻底的黑,四周都是潮湿冰冷的岩壁,她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出路,只能奋力的往前爬去。水流自前涌来,不住呛入她的口鼻,她yi边咳嗽yi边爬行,四周无比狭小,yi抬头便会撞到石壁,仿佛随时都会在这绝望的通道中窒息而死yi般。
但她必须奋力前行,沈郎魂撑不了多久,官儿随时都有危险,而且听说听说有yi位不良于行的女子,为了逃离地狱,曾经走过这条路,证明这条路对于四肢健全的她而言,绝不该认为是条困难的路。
她必须再快点c再快点c再快点
似乎只是爬行了很短的时间,而她却不知实际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阿谁浑然不知自己是如何从那溪水的洞岤中爬出来的,总之她很快便出来了。外面寒风刺骨,这条溪涧上结了很薄很薄的yi层冰,夜空下着微雪,阿谁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来,这地方竟然距离乘风镇的住所不远正在惊喜之间,她突然瞧见泥雪混杂的地上躺着yi人,就离她不远。她摇摇晃晃的往房屋奔去,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仍是看了yi眼只看了这yi眼,她突然呆了
那人是薛桃
薛桃狂兰无行冒死救出的薛桃c玉箜篌费尽心思要把她留住的薛桃,怎会像无人捡拾的布偶yi般,被遗弃在这荒山野岭的雪夜阿谁突然生出莫大的勇气,停下脚步又对她看了yi眼她的胸口有伤她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击穿,流了很多血。
但她还没有死,残余半边脸颊雪玉秀美,眼角含着的yi滴眼泪已凝结成冰。阿谁双手将她抱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她向住处狂奔而去。
快点c快点c她要再快yi点
她有很多很多事要对唐俪辞说很多重要的事很多人命
眼泪夺眶而出,她觉得肩头无比沉重,人命c人命c人命许许多多的人命,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圆满到底要怎样努力才能挽留住yi些什么她只是阿谁,她已经觉得负担不起,而在唐俪辞肩上又是何等沉重他又负担得起么
“碰”的yi声,阿谁奔到门口,撞门而入。门内玉团儿吓了yi跳,眼见阿谁伤痕累累,顿时大叫yi声。林逋匆匆出来,将阿谁和薛桃扶起,宛郁月旦开门出来,阿谁喘息未定,手指门外,“沈大哥在望亭山庄被围困快去救他,还有官儿”
“放心,唐公子已经去了。”宛郁月旦弯下腰来握住她的手,微笑得很镇定。阿谁呆了yi呆,听到这句话她觉得天旋地转,“他已经去了”宛郁月旦颔首,“他从床上醒来,听说你带着沈大哥和朱颜去闯望亭山庄,就立刻赶去了,不怕,有唐公子在,谁也不会出事的。”阿谁看着他,颤声问道,“他的身体”宛郁月旦举起手指在头侧划了个圈,微笑道,“他只是情绪激动,我让他服了安神的药,喝了姑娘做的米汤,已经比刚才好了yi些。你放心,唐公子在的时候,不会让任何人受伤,他是个能为了别人去拼命的人,而以唐公子的能耐,他拼命去做的事,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阿谁昏眩的看着宛郁月旦,这个人说唐俪辞是yi个能为了别人去拼命的人,为什么能说得这么肯定这么顺其自然“他”宛郁月旦手持巾帕,缓缓擦去她脸上的泥水和落雪,温柔的道,“我见过另外yi个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拼命的人,他是因为博爱,他对每个人都好,希望每个人都快乐,为此他可以拼命。这样的人人人都喜欢,都会赞美。但唐公子不是这样的,他会为了别人去拼命,不是因为他博爱,而是因为他很脆弱。”阿谁慢慢眨了眨眼睛,她眼里有残雪的融水,看上去yi切都是朦胧yi片,只听宛郁月旦柔声道,“他太寂寞了,太想被人关怀,所以他拼命的拯救别人,通过拯救别人他能得到yi些满足,他会觉得自己很重要。他对方周不死心c对柳眼不死心c拼命的去救池云,那都是因为真正关怀他的人很少,他记在心里,他不肯放弃。但了解他的人很少,唐公子表达情绪的方法很激烈,大部分的人都怕他,因为他总像yi个人能完成几十个人c甚至几百个人做的事,仿佛只有他存在,别人就不需存在yi样。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太寂寞,他需要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太想要被关心c太想要被重视,他不能和普通人yi样。”
我真的yi直都很笨。阿谁眼里的水流了下来,“是”宛郁月旦柔软的叹了口气,“我说句不该说的,阿谁姑娘,你不能不了解唐公子。我想他执着于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理由,而是因为你你身上有yi种母亲的感觉。”
阿谁眼里的水再次流了出来,分不清是雪水或是泪水,“我明白了。”这个第yi次见她的温柔少年,像能将yi切迷雾看清,她终于明白唐俪辞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终于明白他想得到谁“可以为他去死的爱”,终于明白为何她从来没有感受到他在爱她,为何他对她很好但她总是会感到失望原来
原来如此
只是因为如此
她哭了出来,伏地恸哭,他只是想要yi个能为他去死的母亲,但她却yi直会错了意。
她永远不可能是他的母亲,但她yi样对他关怀备至,可是可是他所要的只是母亲,不是别的其他的什么。
而她真的永远不可能是他的母亲。
沈郎魂与余泣凤和清虚子已经过了二十二招,以真实实力而言,沈郎魂或许能接余泣凤百招,但必定败于二百招以内,但他却不是剑士,他是杀手。杀手最清楚如何生存,所以即使他明明接不下余泣凤与清虚子联手的任何yi招,他却能支持到二十二招。
但二十二招已是极限,沈郎魂心里很清楚,第二十三招将是他的绝境。余泣凤已摸熟了他闪避的路子,清虚子掌法沉稳,丝毫不被他眼花缭乱的刀法所混淆,第二十三招两人默契已生。于是余泣凤剑扫右膝,清虚子跃高向沈郎魂后心击落,沈郎魂避无可避,大喝yi声,短刀杀柳齐出,硬架身前身后的yi剑yi掌
白素车yi边观战,神色冷淡,却又不离开,似乎正看得有趣,突地她目光微微yi闪。沈郎魂见她目光,瞬间犹如有灵光闪过头脑,蓦然放弃招架身后的yi掌,“杀柳”寒光闪烁,脱手飞出,夹杂数十枚“射影针”激射余泣凤胸口咽喉
余泣凤在他这门暗器下吃过大亏,急急舞剑遮挡,沈郎魂短刀扑出,连下杀手,竟是逼得余泣凤连连倒退。身后清虚子yi声清喝,与yi人动上了手,只听“碰”的yi声双掌相接,余泣凤脸色yi变,撤剑后退。白素车微略顿了yi顿,对着沈郎魂微微yi笑,随即退去。沈郎魂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却见唐俪辞yi人独立,清虚子竟是退得比余泣凤更快,沿着隧道的另yi端退走了。
“身子无恙么”沈郎魂松了口气,“阿谁好么真没想到她当真能及时找到你。”唐俪辞仍是穿着那件褐色的单衣,yi头银灰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并非梳理,闻言蹙眉,“阿谁她人呢”沈郎魂吃了yi惊,“你不是见到她的人才来赶到这里来的”唐俪辞道,“听说你们三人来闯望亭山庄,我料朱颜不可能与你们两人同路太久,所以来看看,果然”沈郎魂变了脸色,“阿谁不知有否从玉箜篌手下脱身,我让她独自回去找你。”唐俪辞微笑了,“不妨事,我会将这里从上到下c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搜yi边,生要见人c死要见尸。”沈郎魂长长吐出yi口气,脸上挂满苦笑,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仍是这种样子。
自余泣凤和清虚子惊退之后,望亭山庄的隧道里又复空无yi人。沈郎魂四顾yi眼,“你是怎么进来的”唐俪辞往后yi指,“望亭山庄上面的花园里空无yi人,地上有yi层薄雪,有些地方雪化了,有些地方雪没化,雪化开的地方应有暖气,我寻到yi处入口,下来便听见余泣凤的剑鸣。”沈郎魂哈哈yi笑,“他那把剑如果无声无息,我这条命岂不是白送了”唐俪辞霍的yi声负袖在后,眼缘微挑,转身往来路走去,“走吧,他还在里面,逃不了的。”
黑暗的隧道里没有yi个人,前方道路上却像遍布恶鬼的眼眸yi般,充满了杀机和恶念。
玉箜篌现在并没有和余泣凤和清虚子在yi起,他慢慢的寻找阿谁的踪迹,却让他看到了yi具又yi具的尸首。
有白衣役使,也有yi个是专门看守通路的剑士,有些人是yi剑穿心,有些人是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而那射出的暗器也非常奇异,乃是骰子。
第七具尸体。
玉箜篌轻轻叹了口气,前面不远处有很轻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个小孩子正在往前疾奔,“官儿。”
那脚步声突然停了。
玉箜篌负着手慢慢的走了过去,通道里微弱的灯光下,不远处全身瑟瑟发抖犹如老鼠yi般的小女孩正是官儿,他凝视了她好yi阵子,“你真了不起。”
“我我”官儿手里的剑已经丢了,满身满脸的血,模样狼狈不堪,但她仍然活着,那些阻拦她的人却已经死了。
“白衣役使几十人,被邵延屏放跑了yi大半,只剩下十三人,你yi个人杀了六个,在好云山yi战里战死的人也没有这么多。”玉箜篌柔声道,“我本来应该赏你。”官儿面无人色,踉跄退了几步,“她们要杀我。”玉箜篌嫣然yi笑,“我知道。小丫头,小小年纪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吃里扒外,若非如此我也不想杀你。”他柔声道,“你是个人才,真正的人才,你才十四岁就能杀七个比你高大c强壮c甚至武功练得比你好的人,你有天分,可惜很可惜你不听话。”
“我我如果现在听话,主子能饶我yi命吗”官儿突然扑地跪倒,拼命磕头,“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找到我娘,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主子你饶了我吧我好害怕,不要杀我。”玉箜篌笑了,“我可以不杀你,阿谁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官儿蜷缩在墙角,全身仍然不断的发抖,“我不知道,我没见到她。”玉箜篌嗤的yi笑,“你真没见到她”他仔细的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五指,活动了yi下指节,似乎正在思考要如何挥出yi掌姿态会更加飘逸。官儿越抖越厉害,“我我见到她往其他方向跑了,但没和我yi路。”
“放屁”玉箜篌破口骂了yi声,声音震天动地,官儿脸色惨白,却听他柔声道,“你若没见到她c你们若不是同行c你若不是要掩护她,你犯得着连杀七人吗你疯了吗胡话就少说了,她到哪里去了”
官儿咬牙,“我不知道。”玉箜篌提起手掌,“你再说yi次不知道,我可就饶不了你了。想yi想,你还这么年轻c又是这么聪明漂亮c又那么怕死人生还有许多可能,还没有嫁人生子,要是就这么死了,你不会觉得很遗憾吗我再问你yi次,她到哪里去了”官儿反而颈项yi昂,大声道,“我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玉箜篌吃吃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很可惜,收养你当初如果发现你是这样的苗子,我该yi早杀了你”言下手掌yi挥,“啪”的yi声官儿脑浆迸裂,当场惨死,临死之时犹自紧紧抿住嘴唇,当真死也不开口。
风流店中竟然有小丫头对阿谁讲情谊,这真是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官儿的血溅上玉箜篌的鞋面,他取出怀中的绣花手帕慢慢的擦着,慢条斯理,擦得非常仔细。
就在他挥掌杀官儿的同时,余泣凤和清虚子同时飘身而退,唐俪辞闯入隧道,yi切似乎才开始,但对官儿来说已经太迟了。
她始终是没能长大。
遥远的通道中传来惊呼奔跑之声,玉箜篌眼神陡然yi变,刹那充满了暴戾狠毒之色,手握那柄短剑,沿来路退去。
通道之中,白素车和余泣凤正疾奔而来,清虚子自另yi个转角飘身过来,玉箜篌掠目yi看,“真是没出息。”白素车容色肃然,鞠身yi礼,“唐俪辞有备而来,我等不是他yi人之敌。”玉箜篌哼了yi声,“把水牢打开,去查缺口是不是有人通过”白素车应声而去。玉箜篌眼眸流转,看了余泣凤和清虚子yi眼,轻轻yi笑。这yi笑便笑得余泣凤和清虚子垂首无言,他们二人都是yi代宗师之能,却被唐俪辞吓得掉头就跑。
“其实你们两个足可以和唐俪辞过上两百来招”玉箜篌柔声道,“他重伤初愈,说不定在这两百招里就会力竭,说不定你们其实会赢。”他顿了yi顿,冷冷的道,“现在可有yi点后悔了么”余泣凤阴沉着yi张脸不说话,清虚子面戴黑纱,看不出神色,但显然脸色也不好看。玉箜篌负手站在通道中,余泣凤和清虚子各站两旁,黑暗的远处什么声音都没有,但谁也知道唐俪辞和沈郎魂正沿路而来。
唐俪辞虽然武功高强,沈郎魂也不是弱者,论实力,他们决计抵敌不过玉箜篌c余泣凤和清虚子。但唐俪辞有音杀之术,音杀之术惊世骇俗,少有人能抵挡,即使玉箜篌也是不行。
玉箜篌却并不撤走,他不撤走的原因很简单,望亭山庄之中除了余泣凤和清虚子,还有鬼牡丹。唐俪辞的音杀之术再厉害,也需要有闲暇吹奏,有几位武功绝伦的高手,绝对能确保唐俪辞没有施展音杀之术的时间。
漫长的隧道遥遥亮起yi团灯光,随即熄灭,往前又亮起yi团灯光,又再熄灭。那是嵌在隧道两侧的油灯被吹灭之前的亮光,油灯的光线很暗淡,只照得隧道里分外的黑。油灯yi节yi节的熄灭了,仿佛漫长的隧道yi节yi节的变短了yi般。
唐俪辞来了。
玉箜篌负在身后的手悠闲地转了几转,对眼前侵近的浓郁黑暗没有半点在意yi般。
乘风镇的小屋内。
阿谁沉沉睡去,她奔波了yi夜,又屡经刺激,身体和精神都已疲惫不堪。玉团儿让她睡在凤凤身边,凤凤却又不睡,精神很好的坐在床上东张西望,看看宛郁月旦c又看看玉团儿,乌溜溜的眼睛又圆又大,仿佛看得很好奇。但他似乎也知道娘亲累了,只是东张西望,也不吵不闹,右手牢牢的抓住阿谁的衣袖。
玉团儿和林逋正合力将薛桃抱上床榻,玉团儿刚刚给她胸前的伤口上了药,但伤得很重,简单的敷些金疮药不知有否效果,而当初柳眼用来医治林逋的黄色水滴又不知要到哪里去找,只得听天由命了。
宛郁月旦坐在yi旁,刚才玉团儿把她所知的阿谁c柳眼和唐俪辞的事叽叽呱呱说了yi遍,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难了解其中的关键之处。而阿谁把薛桃横抱了回来,究竟是谁在她胸口刺出这样的伤口却不得而知,答案似乎很明确,却又很令人迷惑。
她和朱颜在yi起,有谁能伤得了她即使伤得了她,朱颜却又为何留下她yi个人在荒山野岭答案只有yi个:重伤薛桃的人,正是朱颜。
但他为什么要杀薛桃
难道他不是为了薛桃赴汤蹈火不是为了薛桃要杀宛郁月旦,甚至为了薛桃逆闯望亭山庄,突破重重机关才将她救出的吗怎会转眼之间就对她下这样的重手
“小月。”玉团儿对着薛桃凝视了好久,“她好漂亮。”宛郁月旦却看不见,只得微笑,“是吗”玉团儿点头,“我要是有这么漂亮,不知道他会不会多想我yi点,唉”宛郁月旦道,“这个世上也不见得人人爱美,我听说有些人特别喜欢胖姑娘,有些人特别喜欢老姑娘,所以男人想不想念yi个女人,很大程度上是看她有没有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吧呃深刻的好印象。”玉团儿看着宛郁月旦,“我要是长着你的嘴巴就好了,我喜欢你的嘴巴的形状,小小的,像小娃娃的嘴巴。”宛郁月旦在陪她说话,她却在想宛郁月旦的唇形,林逋噗哧yi声笑了出来,这两人说话,全然文不对题。
宛郁月旦不以为意,略略按了按薛桃的手背,她的手背热得烫手,伤势看来十分凶险。想了yi阵,宛郁月旦突然问,“唐公子穿过的衣裳在哪里”林逋怔了yi下,那件衣裳被沈郎魂的短刀撕破了yi个大洞,染满了鲜血,卷了起来藏在衣柜里生怕被风流店的人发现端倪,至今没人动过,“在柜子里。”
“拿来瞧瞧,衣袋里说不定会有药。”宛郁月旦黑白分明的眼睛灵活的转了转,“他身上yi向带着不少好东西。”林逋站起身来,匆匆从衣柜里翻出唐俪辞的血衣,探手入衣袋里yi摸,里头果然有许多瓶瓶罐罐,yiyi取出来放在桌上。
只见有yi个淡青色的小方玉盒,yi个羊脂白玉美人瓶,yi串珍珠,几块小小的玉石,几锭小金锭,还有yi颗圆形的药丸。
宛郁月旦将东西yi样yi样放在鼻尖轻嗅,“唐公子看来很喜欢玉器,这些都是气质品相绝佳的上等美玉,用作器皿委实有些可惜。嗯薯莨c七叶莲c黄药子盒子里的是伤药。”他拿起如手指大小的羊脂白玉美人瓶,这玉瓶做工精细,手感润滑,绝非凡品,打开瓶塞微微嗅了yi下,林逋立刻闻到yi股非常古怪的气味,顿时打了个喷嚏,宛郁月旦微微皱起眉头,将瓶中物倒了yi片出来。林逋见他倒在手上的是yi种白色药片,与药丸不同,那药片形圆且扁,却是yi种从未见过的药物。宛郁月旦显然也嗅不出那是什么,秀雅纤弱的脸上微微浮起yi丝困惑之色,将药片放回玉瓶,拿起另yi颗圆形的药丸,“这是紫金丹,虽然少见于世,但古籍里记载的有此物,古人说服用紫金丹能羽化登仙,我是不太相信,但此药应当另有独到之处。”
“薛姑娘伤势危重,”林逋接口道,“我看这药不如让薛姑娘服下,看看有没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宛郁月旦轻轻敲开药丸外的蜡壳,里面是yi颗色泽金亮,犹如龙眼大小的药丸,他手指温热,yi拿起药丸,那药丸似乎便要融化,宛郁月旦只得急急把药丸放到了薛桃嘴上。
诺大yi颗紫金丹接触到她灼热的嘴唇,很快化为汁液,顺她唇缝流入腹中。林逋和宛郁月旦都嗅到了yi阵幽雅馥郁的药香,看来这紫金丹果然与众不同,更与方才那羊脂美人瓶里的药片不可同日而语。
服下紫金丹之后,薛桃烧得通红的脸颊略有恢复,过了yi会儿,她的眼睫微微颤动,玉团儿咦了yi声,“薛姑娘”
薛桃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清澈秀美,如yi泫秋水,玉团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大家都说阿谁姐姐是难得yi见的美人,可是我觉得你比她漂亮多了,你真美。”薛桃那双秋水似的眼睛慢慢的望向宛郁月旦,“你是谁”
“姑娘且安神休养,你不在望亭山庄,也不在朱颜身边。”宛郁月旦样貌神态看来温柔无害,所以薛桃yi直看着他,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唇齿微张似乎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玉团儿yi直看着她残余的半张脸,薛桃的眉目鼻子生得都是她喜欢的样子,越看越是喜欢,不免艳羡起来。
宛郁月旦听着薛桃急促的呼吸,心知她有话要说,柔声道,“姑娘想说什么”薛桃张开嘴唇,无声的翕动,林逋看着她的口型,“我对不起他”宛郁月旦微微yi笑,“他重伤了你,心里多半已经后悔啦,别想太多,等你好起来才有力气对他说很多话。”玉团儿诧异的看着他,“你知道她在说谁”宛郁月旦微笑道,“她说的是狂兰无行朱颜。”玉团儿叹了口气,对薛桃道,“他不是很爱你吗为什么要杀你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你救出来,就这样把你扔了”
yi颗眼泪自薛桃的眼角滑落,她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他yi生只对我yi个人好可是我我却对不起他”玉团儿奇道,“什么对不起他你被玉箜篌抓住关了起来,那又不是你的错,何况这么多年你吃了这么多苦,他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不好好对你”薛桃茫然的看着屋顶,“十年了真长他为什么不在八年前c六年前甚至四年前救我出来”玉团儿抬起手来,就想给她yi个耳光,“你胡说什么八年前六年前四年前他都中了玉箜篌的毒药,神志不清傻里傻气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救你出来呢他yi清醒就救你出来了,难道还不行”
“我想他打破墙壁c穿过yi重又yi重的障碍来找我,这十年里我每天都想。我想他也许会在窗户前出现,看见我被绑在床上,我想他会很心疼,我就会很高兴但他始终没有出现。我被绑了yi年又yi年cyi年又yi年每天的每个时辰我都在想他将如何来救我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不这样想我就不能活下去但他始终没有来。”薛桃微弱的道,“我有时候很伤心,有时候很失望,有时候绝望有时候愤怒,但不管我怎么想,他就是不来。我恨表哥,你无法想象我是怎样恨他,但这么多年来,我伤心的时候讽刺我的是他,我失望的时候嘲笑我的是他,我绝望我愤怒的时候陪着我的还是他,十年来我只看见他yi个人其他的人都好像消失不见了yi样。”薛桃的眼泪流了出来,像流着她那瘦弱身躯里的最后yi滴血,“我恨他,但有yi天我发现表哥虽然阴险狠毒,虽然他做尽了惨绝人寰的事,虽然他将我绑起来绑到我生病,但是他yi样很痛苦。有时候他比我还痛苦,我还有指望,我盼着朱颜来救我,他看着我c他绑着我,他什么指望都没有。我很痛苦,他也会心痛也会后悔,但他不能放开我”她急剧的喘息起来,“他只能坐在那里看着我。有时候我知道他也不想来看我,他也不想陪着我,他也想杀了我,但他做不到,我盼着他杀了我,他却抱着我哭我我”
玉团儿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薛桃泪流满面,“我怕他哭,从小到大他都是好强的人,他yi哭我的心就像要碎了yi样他yi哭我就心软,我就不敢绝食不敢自杀后来后来”她长长的吐出yi口气,眼神渐渐宁定了下来,“后来他抱着我哭,我也抱着他哭,他说他想杀了我,也说他想杀了大表哥,但大表哥已经死了,他心里却很恨,他恨这个江湖害死了大表哥,所以他要将江湖上每个人都yiyi害死他也说他想和辽国打仗,他说他想入朝为官,他说他看不起天下所有人,除了我,他说他觉得自己是个奇才我相信他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却只说yi件事我每天都问他为什么朱颜不来救我他说他永远不会来救我,他永远都不让他来救我”
玉团儿眼睛里开始充满了眼泪,薛桃怔怔的看着她,“你哭什么”玉团儿抹着眼泪,指着宛郁月旦,哽咽道,“他也在哭啊,又不只有我想哭。”薛桃看着宛郁月旦,宛郁月旦眼里有yi泫清泪,不知想起了什么,悠悠叹了口气。
薛桃望向林逋,林逋的神色也很哀戚,她反而淡淡yi笑,“后来有yi天,他放开了我,我却不能走路了。表哥比我还痛苦,他恨不得能把他自己的脚接在我身上,但当然在证明能接给我之前,他要尝试到底行不行,结果他抓了许许多多年轻漂亮的女子,把她们的手脚砍了,意图装在我身上。我害死了千千万万的人命,自那以后我更恨他了,我不在乎手脚会不会好,也已经不在乎朱颜是不是会来救我,我就是不想见他,心想就这样死了算了。”玉团儿握着她的手,“你真可怜。”
薛桃低声道,“那些无辜而死的女子更可怜,我有什么可怜之处我造了孽,害死了好多人。我的病越来越不好,手脚不住的发抖,表哥迫于无奈,把我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了,我本就想死,筋脉断不断倒是无所谓,他却天天折磨他自己。有yi天,山庄里来了yi个人,我没见过他的面,但他给我yi种药物,服用了以后手脚慢慢的有力气,yi点yi点的就能站起来了。表哥欣喜若狂,我却心丧若死,我已经不再想朱颜会来救我,我满心满脑的想的都是表哥的事我恨他害我c恨他祸害无穷,但我也怕他会失败c怕他会死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她木然道,“所以我想从他身边逃走,我怕我自己终有yi天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所以你就从水牢的通道里逃走了”玉团儿惊奇的看着她,这个瘦小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毅力和勇气,能从望亭山庄那样的地方逃出来。薛桃低声道,“他把我抓了回来,很生气,打了我,弄伤了我的脸。我很高兴他弄坏了我的脸,我想他也许以后可以不再想着我,但他却彻底疯狂了,他把他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肤给了我,却把我脸上那块疤痕换到他自己脸上哈哈他想替我变丑,结果却变得和我yi模yi样他开始对他自己的新模样着迷,他穿我穿过的裙子,他学我梳头的样子梳头,他开始在脸上施脂粉,哈哈哈别人都很怕他,我却知道他心里痛苦,他想杀了我,却又离不开我,所以他就想变成我,他想如果他变成我,杀了我以后他就不会再想我”
“但他始终没有杀你。”宛郁月旦柔声道,“他爱你。”薛桃闭上了眼睛,“他爱我,他也爱他自己,他不能为了爱我而不爱他自己,也不能只爱他自己却不爱我。而我我不能爱他,他是个坏人”她颤声道,“我不想爱他,所以我就不见他。他yi直想杀我,却yi直下不了手。我以为我不见他就不会想他,但我想我日日夜夜的想”
“然后今日,朱颜突然出现,把你救了出来。”宛郁月旦柔声问,“你却很伤心”薛桃慢慢的道,“我听着他闯进来的声音,yi阵又yi阵,惊天动地,我听见他的脚步,那种熟悉的气势和气味和我从前想象的yi模yi样。表哥躲了起来,他没有阻拦朱颜带走我,他也没有要我死我我很失望。”她紧紧的抓住被褥,“我很伤心,他竟然没有阻拦也没有杀我,就这样让我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让他失望,或者是他太爱我所以真的让我走了,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觉得很伤心,我爱他c我已经不爱朱颜c不在乎朱颜来不来救我,我只想留在表哥身边,不论他做了多少坏事害死了多少人,我想和他在yi起。”她凄然道,“我不能骗朱颜,我告诉他我不爱他了,他就出手给了我yi戟。”
玉团儿啊了yi声,“他怎么这样”薛桃轻轻的道,“我不怪他,他就是这样的人,他yi辈子只对我yi个人好过,我背叛他,就是他的整个人生都背叛了他,是我对不起他。”宛郁月旦叹息了yi声,“你没有想过,告诉朱颜你不再爱他,会加剧他对玉箜篌的仇恨他将你扔在地上,自己却去了哪里”薛桃变了脸色,“他会去找表哥”宛郁月旦的声音温柔而无奈,“他现在yi定又回望亭山庄去了,望亭山庄yi场大战难以避免,我们只能静待结果。”
薛桃呆呆的看着宛郁月旦,紫金丹给予她的力量在yi点yi滴的消失,朱颜要杀人几时失手她胸口是穿透的戟伤,鲜血又在缓缓渗出,玉团儿yi直拿着唐俪辞那方形玉盒里的伤药,不断的敷在她伤口上,薛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神智渐渐不清,又昏沉了过去。
“她会死吗”玉团儿看着薛桃,觉得很难过。
宛郁月旦咬住嘴唇,“也许会。”玉团儿低声道,“如果她不说这么多话,说不定不会死。”宛郁月旦摇了摇头,微笑道,“这些话哽在她心里,她不说出来会更难受,十年了,除了玉箜篌没有人和她说话,她真的是很可怜的。”玉团儿又在抹眼泪,“我觉得她很可怜,她被姓玉的人妖害得这么惨,竟然还想留在他身边。”宛郁月旦又摇了摇头,“感情的事很难说,可以选择的话,我想玉箜篌和朱颜都宁愿不爱任何人,感情只会妨碍他们的武功和霸业。”说完了这yi句,他支颔托腮对着玉团儿,改了话题,“玉姑娘,你出身山林,可知自己爹娘是谁”
玉团儿学着他支颔托腮,因为宛郁月旦手腕白而纤细,支颔的样子很好看,“我娘说她原来是县城里李氏包子铺的女儿,小时候跟着城里武馆的师父学了点武艺,人又长得漂亮,在县城里是有名的美女。我爹嘛她说有天我爹路过县城,多看了她的包子铺两眼,她看上我爹俊逸潇洒c唇红齿白c风度翩翩,就故意挑衅,说我爹偷她的包子。”她浅浅的笑了起来,“然后我爹居然承认了,我娘要他赔包子的钱,我爹说请我娘喝酒,我娘就答应了。”
这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像美貌女子被登徒子占了便宜林逋肚里好笑,却不敢笑出来。宛郁月旦很认真的听着,“你娘当日yi定很高兴了。”玉团儿笑道,“当然了,那天夜里,我爹请我娘喝酒,两个人就好上了,我娘肚里就有了我。”林逋呛了口气,“咳咳”宛郁月旦微笑道,“后来你爹就娶了你娘”玉团儿摇了摇头,“后来我爹就走啦,第二天就走啦,我娘再也没见到我爹。她没嫁人就生了我,爷爷很生气,而且我还天生怪病长得很丑,娘在县城里待不下去,就带着我到山林里躲了起来,yi躲就是十几年。”林逋脸上的笑容尚未展开,怔了yi怔,又黯淡下来,“你爹yi直都没有找过你娘”玉团儿摇头,“我娘说我爹长得很好看,遇见的女子yi定很多,他多半不会记得我娘的。但我娘yi点也不后悔,她说看见了我爹以后,她不会再喜欢上别的男人啦,如果爷爷硬把她许配给其他人家,她yi定会伤心yi生,所以虽然爹走了再也不回来,她yi点也不后悔。”
“你爹叫什么名字”宛郁月旦柔声问,玉团儿又是摇头,“我不知道,连娘也没问,娘只知道他姓玉。娘说早知道是留不住的姻缘,问了名字又有什么用呢有了名字就会想找人,找到了人也许更伤心。”她耸了耸肩,“不管是什么,反正娘觉得好就是好,她留着爹的yi件衣服,有时候穿起来扮爹的样子给我看,我挺高兴的,她也挺开心。”宛郁月旦眉眼yi弯,微笑得很是温润柔和,“你娘性子真好。”玉团儿笑道,“当然了,我娘是很好很好的。”
天色渐渐的亮了,薛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宛郁月旦闭目假寐,神色还很宁定,玉团儿和林逋担忧薛桃的伤势,又担忧望亭山庄的战局,却是半点也睡不着。
第四十yi章 七花云行
幽暗的隧道yi节yi节的变短,黑暗yi节yi节的逼近,玉箜篌不以为意,余泣凤和清虚子却暗提真气,警戒到了十分。唐俪辞武功之强,他们都已领教过,其人虽然相貌秀丽举止文雅,招式之悍勇狠辣却是人莫能及,yi不小心中了他yi招,就有丧命之虞。
突然之间,玉箜篌“嗯”了yi声,“不对”余泣凤沉声问道,“怎么”玉箜篌衣袖微摆,“灭了六盏油灯,是六哥。”
黑暗的隧道中有人笑了yi声,“哦原来七弟与我心有灵犀,我也没告诉你弄灭六盏油灯就是我来了,你怎会猜到是我”玉箜篌嫣然yi笑,“六哥yi向喜欢自作聪明,我怎会不知你不是陪你师父逍遥江湖去了,回到望亭山庄,是想告诉我什么好消息吗”
自隧道里摇扇走出的人黄衣红扇,脸颊红润,正是方平斋,“我yi向没有什么好消息,只有倒霉的消息,听说你网罗了三哥为你杀人,他人在何处”玉箜篌越发笑吟吟,“你要杀三哥之心,真是始终不死。不是七弟我泼你冷水,以六哥之能,杀遍大半个江湖可以,但要杀三哥,不可能。”方平斋红扇yi摇,“耶,你不必给我泼冷水,我很有自知之明,我不是来杀人,只是来问他是不是人在此处”玉箜篌娇笑起来,“既然杀不了人,问有何用”
“你把他害得神志不清,他没有杀你反而被你网罗,必定是为了薛妹子了。”方平斋也笑吟吟的道,“你们两个为了薛妹子从十几年前斗到现在,我看戏也看了十几年,已经看到麻木。他若在此,我想请他出来叙旧,虽然我想杀他,但当年为他下毒酒害了十年岁月,实在非君子所为,六弟我是诚心诚意来向三哥道歉的。”
“君子道歉你以为三哥是什么人你是不是给他下毒c你把他害成什么样,甚至你是六弟还是七弟八弟,他根本不在乎。”玉箜篌悠悠的道,“这世上除了薛桃和武功比他高的人,他谁也不看在眼里,你要和他说话,他只当你是刮风下雨,根本不会听进耳内。”方平斋叹了口气,“我比看不惯老鼠还看不惯这种人这种个性,但我做错了事我会道歉,这事关人格,而非为了取得三哥的谅解实际上他是不是谅解,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的人格。”
“六哥你”玉箜篌摇头,“越来越君子只会让你自己越来越缚手缚脚,你有才华你有能耐,只要你愿意你有我与大哥缺乏的那部分能力,可惜你不珍惜自己,你浪费自己的能力,甘愿做yi个插科打诨的小丑。君子小丑那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有没有经常扪心自问,你叠瓣重华方平斋,真正想要默默无闻过yi生么”
方平斋歪着头看着他,玉箜篌黑发及腰,桃衣如画,仿若妙龄少女,“我只想说你这样打扮,看起来比大部分年轻美貌的姑娘好看多了。三哥他在这里么在你就说在,不在就说不在,我虽然英俊潇洒,对美女却没兴趣。”
“不在。”玉箜篌转过身去,“他带着薛桃走了。”方平斋睁大眼睛,像听见了什么千古罕见的奇闻怪事,“什么”玉箜篌淡淡的道,“他带着薛桃走了。”方平斋诧异的看着他,“你就这样让他走了”玉箜篌抬起头,语气越发淡漠,“不错。”方平斋喃喃的道,“你yi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以红扇拍了拍头,“既然人不在,我这就走了,救命之恩,六哥这里谢过了。”
余泣凤与清虚子yi边听着方平斋和玉箜篌谈话,方平斋与余泣凤也算旧识,笑嘻嘻的对着余泣凤打了个招呼,余泣凤就如没有看见yi般。昔日剑中王,今日阶下臣,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方平斋对着清虚子看了几眼,没认出来这位是谁,于是挥了挥扇子,打算转身离去。
他yi转身,身前那片黑暗中突然露出yi只鞋子,白色云鞋,淡蓝色的绣线,方平斋咳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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