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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冰爱十年|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6:23:39|下载:冰爱十年TXT下载
  冰爱十年

  作者:梅野

  廖冰然,一个个性独特的女子,因不服严厉及传统的家庭管束,于16岁的叛逆期离家出走,从而开始了在卡厅的黑暗生活。她执着追求金钱的富足和个性的独立,在黑暗世界中成长为一朵妖艳玫瑰。无数男人为她倾倒,而她也在自我迷失、疯狂的放纵中渐渐清醒。

  一份真爱让她明了人生真正的责任和价值,她从黑暗迷团中走出,想重新回归传统的光明世界,但她能如愿吗?

  第一卷 夜花初露尖尖蕊

  冰爱十年(序)

  曾在心里想过无数次,写这个故事,来纪念我曾经叛逆的少年时代。

  一旦是经过的事,将很难昨日重现;经过的人,再如何回想,他们的影子也更加模糊而不可辩。

  时间是最好的忘药,只要你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不会再想起来。回忆的影子也越来越不清晰。

  一生之中,真爱有几次?完全取决于你遇到了几个人。

  有的人,一生孤爱,一旦确认,终生厮守,实属幸福。但更多的人,这一生中,因为各种际遇,会遇到不同的人,很多人居然与自己的情感世界产生了交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些过往的幼稚或成熟的情感、那些爱与恨的能力、那些贫穷与富有的黄梁之变,都从何而来?

  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出现和存在,才成就了今天的你。

  幸福的时候,更会怀念那些曾经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的人们。曾经的他们现在过得还好不好?因为我曾给过他们的伤害或幸福,现在是否还影响着他们的人生?

  我们曾经有过交集,但从此点分开后,他们是否还依然快乐?

  再爱一次,已不可能;多爱一次,更是奢望。因为,最初、最纯的爱,一生中只有一次。

  但是我想展示的,的确是成长在黑暗世界的一段段——用热情和真诚建筑的爱情。这些男人,可能因遇到女主角而成熟,也可能因她给予的伤害而变得更加玩世不恭。

  夜来香,看似夜晚开放的花,实际上离不开白日里积聚的力量和勇气。

  人生到处何相似,

  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鸿飞哪复计东西。

  —— 谨以这篇小说献给16岁那年,不期而遇又匆匆消失的所有陌生人

  夜来香(离家出走1)

  一 离家出走

  16岁不到,我这个小童工就在一个酒店打工。为什么去酒店,也很无奈。因为离家出走的愤慨,让我实在无法面对突然失去了物质生活保障之后,还能如何开始独自生活。沿着大街小巷走了无数个饭馆或小店铺,最后的答复都是不肯收留我这样的女孩子。

  一张明显学生气十足的脸,还有从家里穿出来的破旧衣服。我的形象,与进城的农民给这些雇主带来的印象没什么区别。不肯要我,多半是因为我看上去年龄太小,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觉得用我不合算。瞧!这么学生气,干什么活能立马上手啊?再说,家住本市,给多少工资合适啊?麻烦麻烦,还是别要了!

  在经历了无数家店铺雇主的摆手后,街拐角的一处装修还算上档次的饭馆出现了。同我遇到的那些相比,95年初,能有这样气派正式的酒店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县级市的小城。

  我很大胆,已经被拒绝多次了,再多一家拒绝我也不算什么。再说,我已经转遍了大半个城市,遇到的这家是最大的。毕竟我饿了,而且我很想挣点钱。

  一个门童接待我,我说:“我想在你们这里工作。”

  门童看看我,但是毕竟是大酒店,他知道没有权利拒绝我,就带我进去找他们的经理。

  那时酒店的装修远没有现在的气派。进去之后,先面对的是餐厅,当时是下午时分,店内没有吃饭的客人,在穿过大堂之后,又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一片漆黑。但走近了后,能看到门上包着黑色橡胶皮子、门上有序地钉着闪着亮光的铜钉。(事后我才知道,门里是一个卡拉ok厅,做这样的门是为了隔音。)

  我一进门,看到里面坐了很多人,那时歌厅刚刚兴起,白天是不营业的。黑暗的背景里,诺大的一个大厅,顶上布满了各种灯光设施,正中央的一面墙的天花板下,挂了一只应急灯。整个大厅除了这个灯光,基本上没有别的照明。有五、六个人正围坐在沙发上,靠着微弱的灯光在打扑克。看到我来,吧台上的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孩子也是一楞。“你找谁?”

  我已经很大胆了,为了生存,我已经把自己的求职演说演练多遍了。“您好,我想在这儿工作,我能找谁?”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一个同样浓妆的女孩子,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对我说,“跟我来吧。”

  跟着她走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大厅的四周都是用高靠背的沙发分隔出来的小间,沿着墙壁分布了六、七个这样的小间,只不过因为靠沙发分隔,所以每间都是开放式的,从大厅里看小间能一览无余。女孩把我带到一个小间里,这里也是整个大厅最角落的地方,当然,也更黑暗。女孩子对着沙发上躺着的一个人叫了声:“军哥!来了一个找工作的。”

  夜来香(离家出走2)

  这个人坐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皮肤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因为原本如此,很黑。但是黑色的脸上,轮廓分明。头发是那时流行的发式,双眉的线条刚硬,最让我注意的,是他的双眼,目光有神而坚定。但我还没有打量够,从那张略带笑意的嘴唇里流露着一种诧异的神情。“你——?”

  我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说我是学生了,也不能再说我是本地人。前面多次被拒,我轻而易举地就学会了如何隐瞒对你不利的现实。我开始编织自己的故事。我是从哪里来,找不到亲戚,所以现在只能找个工作,挣点钱回家。我一边说,一边想,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演技差极了,因为对面的人一边听我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我,看那眼神就知道,他根本不信。

  但好在我也觉察出,他根本也不关心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真正关心的是以下的问题:“你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我真被问住了,我16岁,正上高二,上的是父亲单位的子弟学校。在今日之前,与社会的接触仅限于去粮店帮家里买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大白天的不开灯,里面又这么黑暗,还有这些人,在这里这么无所事事?我看看他们,只能转过身来告诉他:“我不知道。”

  他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对我笑了。让我心里突然有了种踏实的感觉。直觉告诉我,我可以在这里上班了。接下来他说:“你在这里,可以干两种工作。一种,是餐厅的服务员。会有人教你怎么做的;另外一种,是歌厅的小姐,也会有人教你怎么做。”

  读了这么多年书,对服务员是干什么的,即使没人教我也会。但是,小姐是干什么的,我还真不知道。初生牛犊之勇,驱使我一定要不懂就问:“小姐是干什么的?”

  他看定了我,眼神中有很复杂的东西,惊讶抑或怜惜,或者是诧异,总之,我分辨不出。他也没考虑很长时间,然后搓着双手,告诉我:“怎么说呢?我们这里的小姐就是跟客人跳跳舞、唱唱歌,再带着客人帮着酒店消费……”

  “挣钱多吗?”我不需要知道工作的性质,只关心会不会挣很多钱。

  “你很爱钱啊。”他有点揶揄,但对我打断他的话并不生气。

  “那当然,君子爱财。”说到这里,我突然收了口,想到我刚说我是一个从外地农村来的姑娘,现在却说出了这么文邹邹的语言。可不能漏了馅。但我也清醒地知道: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很明显,他在社会上已生活很多年,怎么会轻易地被我骗呢。

  他盯住了我,然后一字一字地吐出一句话:“小姑娘,你可别为了钱,什么都干啊。”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但也从他的意思里听出,他肯定不会让我做什么小姐的。于是,我也决定做服务员吧。我告诉他我的想法,他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好吧,从今天开始算工资,晚上你就开始上班。一个月3oo块,这里管吃住。有什么事你跟你平姐学。”他又探出头去,冲吧台那边正聊天的人群喊:“蔡平!过来!”

  那个叫蔡平的是个女人,走近我,即使灯光再暗,我也能看出她绝没有化淡妆。军哥开始给我介绍:“这是餐厅的领班,你叫她平姐好了。她会教你做事的。”

  这个平姐虽然我不喜欢她的样子,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只是我从没有从生活中看见女人的口红这么艳,眼影这么黑,我的妈妈是个传统的女人,从我长这么大,就没有看她化过装,从小到大的教育里,也是这样的女人不会是什么好人。但是现在我什么喜好都不能有,因为我要在这里挣钱。而这个平姐似乎是管我的人。

  夜来香(离家出走3)

  我被带到宿舍,先安置我的行装。与装修的豪华风格相比,此处狭窄而简陋。不到1o平的房子,除了我进门的这堵墙,依其余的三面墙而依次紧凑地摆放了5张铁制的架子床。床是上下两层,女人的内衣,口红,眼影、睫毛膏、梳子不规范地分布在每张床上。有的床头的架子上还晾着长短不一的丝袜,衣服随处可见,且分布在每个角落。整个屋子的感觉,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脏、乱、差。当时是夏天,窗户也不太通风,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看到这样,我的心里闪过一丝厌恶。再怎么样,我从小到大居住的环境也比这个好一千倍,更重要的是,我有自己的一整间屋子,有自己的玩偶和书,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还这么脏……但是,我使劲咬了下唇,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对我生气地责骂的脸。那个家对我而言,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我,已经自由了,自由得不会再受任何人管控。想到这里,我的心情竟变得好些了。对这个环境,也能接受了。

  平姐对我还算很和气,她进来就对正在床上坐着化装的两个女孩子发号施令:“李欣,你快点,一会赶不上了!王红,赶紧收拾收拾,一会该上班了!”两个女孩也很听她的话,连声答应着。她又随手收拾了一张床上的衣服,然后转过身对我说:“你就睡这儿吧,那里有一个柜子,你的钱啊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锁起来。”我苦笑,我身无分文,还用锁什么呀。但也抬头看看壁柜,那些柜子排列整齐,几乎都已名花有主,除了一两个,其他的都有铁将军把守。

  交代了这几句,平姐要走。告诉我赶紧收拾,一会餐厅就该上人了。我多少理解上人的意思,看她的口气一会也会很忙,于是答应着开始收拾。平姐一走,屋子中的一个女孩子就凑过来问我:“你从哪来的?”

  依然是编谎:“从延安。”

  “哦,”她点点头,象是理解,“你以前在哪做?”

  是问我以前在哪里工作吧?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就说:“我以前没做过,这是第一次。”

  “嘻!”另一个正抹眼影的女孩子撇撇嘴,“李欣,你跟她说什么呀?瞧她那样,刚出来吧?想在这里挣钱,象你,连装都不化,又穿成这样,哪个客人要你呀!”

  我突然明白她们和歌厅里的那些女孩子一样,是小姐吧。我接受不了她的话,就反驳一句:“我是在餐厅当服务员,我又不是小姐。”

  王红象着了魔似的,突然扔掉了眼影,冲到我面前,冲我大吼:“怎么着?我是小姐怎么着!你不也是来这卖的吗?小屁孩子装什么清高!”

  我真的吓坏了,虽然从小到大,我都有跟男生打架,但是王红还是吓了我一跳,光是她那张脸上的浓妆,我就觉得挺吓人的了,何况突然之间她冲我大吼大叫,又是一幅冲上前来要揍我的架式。但是人前我也不会示弱,我正打算告诉她,我没别的意思,李欣在旁边已经开始劝架:“好了,王红,你看她一个小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红还是不依不饶:“你说她太气人了!小屁孩,还挺张!当服务员,说的好听,我看你能当几天服务员!到最后,你也得一样!”

  夜来香(离家出走4)

  我正要分辨,外边估计有人听见这里吵架,一会有人就进来了,第二个进来的人,正是我刚才看见的军哥。他皱着眉问:“吵什么?!”

  王红明显得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可能也是看我年纪小,她本性的善良又占了上风,再加上我确实也没有多说什么去激怒她。她狠狠地看我一眼:“算了!”

  军哥也看我一眼:“收拾好了吗?好了去餐厅帮忙!”

  我点点头,说:“好了!”

  正要朝门外走,他一把又把我拽住,然后又仔细上下打量我一番:“你就这样走了啊?”

  “那我还要怎样?”我是觉得自己这样挺好,身上还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白色短袖t恤衫,下身是一条磨的有点旧的牛仔裤。

  “先化装啊?”

  服务员也要化装?说真的,至今我还没用过口红呢,更没有买过,口红多钱一支?好像是4、5块吧,节省的妈妈打死我也不会给我买这个的。但是现在好像必须要化装才可以,我怎么告诉他我穷到连5块钱都没有呢,而且,对着这样一个大男人说这件事也确实很难为情。

  “我没东西。”对化装品的了解,我仅限于口红,别的设施,我根本没有概念,但是我环顾其他的床上,散得满地都是的化妆品,突然之间有了主意。

  “好,我马上化。”我说完,他很自觉地立刻离开了。

  我是一个很善于承认错误的人,而且很快搞清楚了状况。我现在离开家了,出门在外要靠朋友,更何况我现在身无分文。我转向李欣,因为我觉得刚才的事看来,她比较友善:“欣姐,我刚才说错话了,王红姐,你也别生气,我这个人就是说话直,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王红也许早不生气了,但为了表示她还有气,她没理我。我哪里知道,她们这些做小姐的女孩子心里到底有怎样的苦楚,我一句无心的话,也许在敏感的她们听来,会极为刺耳。李欣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帮我打圆场:“是啊,王红,你看她就是个小妹妹,以后大家还在一块呢,刚来就闹别扭,别这样了。”

  我拉着李欣的手央求她:“欣姐,我没有化过装,也没有东西,你教我好不好,或者我用你的,等我发了工资,我还你。”

  “哦,这样,哪这么客气。”她伸手从床头的塑料盒里掏出一支口红,又摸出来一个圆形的小盒子。打开告诉我:“这口红和这粉底我都没用过,送你了。”

  我心想:这个人好大方啊,这两样东西得多少钱啊?

  我急忙说:“别这样,我哪能白用你的呢?等我发了工资,一定还你。”

  李欣却只是一笑而已。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化装品,大部分都是她们相好的客人送的,她们根本用不完。

  等我化完装,去餐厅找到了平姐,她又给我服务员的制服换上,说是制服,实际上也是一般的统一点的服装。这个酒店远没有现在的所谓规范式经营,我感觉她们的管理还是很随意的。

  夜来香(初遇平凡世界1)

  换好装后,时间尚早。平姐安排我跟一个叫张玲的服务员学折餐巾纸的花。

  我还真不知道餐巾纸会有这么多讲究呢,一张四方的纸会变出这么多的花样来。又是象鹤般飞翔,又是象花朵一样开放。学折了几个,张玲又教我摆台,就是如何摆放餐具,筷子、酒杯、饮料杯、勺子、汤碗、盘子,总之,我从没感觉到吃饭是这么麻烦的事。

  在家里,我从有记忆开始,就用着一只青花瓷的大碗吃饭,喝汤,也是吃完了米饭再用同一只碗盛汤。但是在这里,不可以,这个碗是吃饭的,这只碗是喝汤的,这个盘子是接杂物的,天哪,我感觉比听一堂物理课还要累。但是好在张玲是个有耐性的人,她也原谅我初来乍到,听不明白也很正常。

  华灯初上,基本上所有的饭馆开始营业的时候,我所在的这家华天大酒店也6续地来了客人。

  95年,一批先富起来的生意人、政府官员、暴发的万元户是这些酒家的固定常客。但那时的我,对来人是什么身份根本无从判断。我跟在张玲的身后,听她的差遣,一会帮着传菜,一会帮着递送东西。我和她共同负责这个小包间。

  来的这几个人,基本上都具有暴发户的特征。一色的都是男人,个个肥头大耳。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事,到了酒至半酣,这几个男人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没事就开始张玲,我那时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听到他们说的话越来越过分。“小姐,来,陪我们喝点!”

  张玲很有礼貌地拒绝,“我还要给大家传菜呢。”

  接下来,张玲很熟练地介绍起来:“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告诉大堂经理,我们这儿有很多小姐,我去给你们叫。”说完,拽了一下听得目瞪口呆的我一起出来。

  “去!找一下平姐,说物资局的几个人来了,让她找王艳他们来。”

  我立即跑腿,见到平姐,如言告诉。

  “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8226; 还没等我走到包间,平姐也带着几个女孩子过来了。当然是从歌厅那里来的。平姐他们一进去,就听得莺莺燕燕一片打招呼的声音。原来这些女孩子和来吃饭的人都很熟悉,服务员一般是不愿做小姐的,碰到有不规矩的客人,有别的要求,就会找些小姐过来帮忙挡驾。那时俗称三陪,其实没有那么肮脏,也就是陪吃、陪喝、陪聊,或过分点的,在卡厅里陪唱、陪舞。当然这些也是我事后才知道的。

  这些女孩子一来,我跟张玲就轻松了很多,这几个男人本来对我们要求甚多,一会要换茶,一会要换酒,王艳她们一来,立马没那么多事了。只不过,王艳她们要顾及酒店的消费,一坐下来又要了很多酒水。当然,不管她们要多少,都是客人买单,她们要得越多,也对自己不利,因为这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怎会当冤大头白花钱,他们买这么多酒就是为了灌醉这些小姐,之后能占些色上的便宜。

  我搬了好几次,才把无数瓶白酒全搬进包间。我看过价钱,这些酒水的价值,绝对不会比我这月的工资低,所以我小心翼翼生怕摔了砸了。但当我进到包间,看到王艳已经因为喝了很多,脸都绯红时,我不由得为他们感到担心。这些男人,明显地是在花钱买她们的醉,图个乐子。

  张玲示意我跟她一起出去。在门外,她小声交代我:“去叫军哥。”

  我已经耳濡目染了她与王艳之间合作的默契,多少也领会到她的意思:王艳她们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下去会出事的,所以要尽快想办法结束这场酒局。

  夜来香(初遇平凡世界2)

  我飞快地穿过黑暗的走廊,推开那扇钉满铜钉的门。歌厅里灯火辉煌,每个包间基本上都有客人和小姐,欢声笑语一片。高高天花板上悬挂的各种效果灯,都给整个大厅提供着诡异又神秘的色彩。在这么多人里,不难找到军哥,他高大的身形和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就是最与众不同的特征。他正和一个男人在聊天。我径直走过去,叫他:“军哥,张玲说请你过去。”

  “哦,是你。”他回头对我说着,跟那个人招呼了一下,然后跟我一起走。

  出了隔音的门,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中间这段没有灯光的昏暗路程虽然很短,但是突然之间让我感到一种异样。

  &8226; 16岁的我,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我们都是在走路,但我依然可以感到自己心理上的异样。这个男人,个子很高,说话很有磁性,头发是那种郭富城的发式,无疑还是很帅的,也不能叫他做男人吧,因他给我的感觉,也不过是二十岁而已,只是,从他的行事及说话上,有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你很难把他看作是一个男孩,我也实在不能说他是个男孩子。

  他一直走得很快,我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到了那个包间,门口张玲正焦急着,见到他,小声说:“又喝高了,在里边闹事呢。”

  他走进去,一见到他,里面无法控制的局面就有些安静了。他对着其中做东的那个男人,脸上挂着非常职业的笑容:“呦!马哥!喝得咋样?”

  那个姓马的胖子几乎是已经抱住了王艳,但从王艳的挣扎上看来,她根本不愿意继续下去。那胖子见到军哥,虽然是没太在乎,但也明显地松开了手。

  “勇军!”他招呼着,“你这边小姐不地道,说喝,不喝呀!”

  王艳尽力保持着清醒,但看得出来,她已经喝多了,很难受。“哪呀,马哥,我都喝了一瓶了吧。”

  “呦呦呦,瞧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酒量。你没喝高!”

  “今儿我来了,你就好好坐我的台,别人谁叫你,都甭去!”胖子也喝醉了,借着酒劲开始了,他指着别人身边的小姐,“你!你!还有你!今谁都别走,把我这几个兄弟陪好了!小费你马哥发!谁让我高兴,我就让他高兴!谁今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他看着办。”估计刚才他的坏心眼子在王艳这儿没有得逞,所以索性借着酒劲,给大家来个下马威。

  “呦!瞧马哥说的。您赏脸,我们当然得让您喝好。”勇军凑上前,依然是那种职业的笑容:“可您光在这儿喝酒,咱们这歌厅您是去不去啦?这边尽兴了,在那边您还怎么玩啊?再说,一会这几个小姐都醉了,我那可再找不出能陪你玩的人了!这王艳,您不是最熟的吗?”

  那胖子多少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对给的这个台阶不愿无动于衷。不知怎地,他居然笑着点头打着哈哈,嚷嚷着“结账结账!”

  &8226; 这边张玲早都准备好了账单,递了过去。胖子嚷嚷着“143o!瞧这数,不喜欢劲的。”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钱夹,数了一沓百元大钞摔给张玲:“16oo,拿着,六六大顺!剩的给你——,”说到这儿,他突然看向了我,“这小妞!也给你发!”说完,从钱夹里又拿出一张钞票向我做个手势,示意我去拿。

  我愣住了,他为什么给我钱?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连连摆手,“不,不,我不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我。

  夜来香(初遇平凡世界3)

  我不知道又一次无意识地犯了这里的规矩。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种钱来的是如此容易。他给我钱,完全就象给了我一张餐巾纸。那是一百元啊,我在家里,妈妈从来都认为玩物丧志,连零花钱都基本不给。有时候心情好能要到的,只是1块,2块。而现在,一张崭新的钞票摆在我的面前,我的感觉真的是象做梦一样。但是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拿钱。那个胖子的表情也很愕然。我没有时间去注意其他人的表情,一旁的张琳直捅我的腰:“赶紧拿着!”

  我上前接过了钱,感觉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是所谓规矩里最忌讳的。这些在此一掷千金的人,如果你如此拒绝他们,只有一个表现,就是不给他面子。后果可想而知。但是胖子对我的反应似乎还较平静,只是在我接过钱后,不怀好意的眼光打量着我,自己还给自己找着台阶下。“瞧这小妞,长得真纯!要不是冲这张脸?”他冲我怪笑。

  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过有人如此形容我,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在场的小姐们显然愿意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张玲拿走账单去吧台时,大家纷纷起身。军哥也笑脸相送,直到所有人都走出包间后,他搬把椅子坐在餐桌旁,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发毛,对上他的眼只一秒,我就低下头去。他的目光——眼神里有我不理解的东西,象是想把我整个人看透似的。总之,我的心里开始砰砰地加速,他为什么这么看我呀?而且,他是男的。此时,我第一次对异性的目光感到羞涩。

  “你是挺纯的。”他一字一句地下着结论。

  &8226;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笑得很真诚,跟刚才给胖子他们的笑容完全不同。白白的牙齿露着,显得嘴唇唇型很好看。好看?我从没这么关注过一个男人的长相,现在却感觉自己不经意间发现了细节。他又问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想敷衍。

  “从延安来?农村?小学毕业?”他回忆着我下午的话,“我不信。”

  啊?我有种谎言被拆穿后的无奈,但是真实的我,我也不会呈现给他。毕竟,那个家给我带来的伤害,这个故事,我会藏在心里,谁也不会告诉。

  “就是这样,你不信也没办法。”我坚定地告诉他。

  “小东西!”他居然这样叫我,我都没法适应。

  我正要说他不应该这样叫我,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他接下来又说,“我开始想弄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我一怔,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时,平姐进来找他,见到我们在说话,不知为何,眼神怪怪的,她问他:“在这干吗呢?那边也不去……”说完,眼睛瞟向我,似乎这话是问我的。

  我不知道是该我回答还是他回答。军哥站起身,说:“走了!”而后真走了。

  这边平姐没有走,她盯着我。眼神让我感到有些害怕,而后,她撂下一句话:“廖冰,你给我听着,别在这儿找事!”之后也不管我是何反应,走了。

  张玲拿着收拾餐台的东西进来,似乎也听见了刚才的话,看我依然在楞着,过来拍拍我的肩:“傻了吧!”

  我是傻了,下午平姐给我的感觉还不算太凶,对别人那样,但对我似乎还很和气的。但是倏忽之间,给了我这句话,我真是没有心理准备。

  “玲姐!我怎么惹着她了?”

  张玲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你呀,不该碰她的男人。”

  什么!那么说,军哥和她是那种关系?

  看着我的表情,张玲点点头,“所以,别人不能跟军哥单独说话,即使军哥看两眼别的女的,她——都有意见!”

  &8226; 原来是这样。可是刚才我并没有主动跟军哥说话啊。看来以后得小心点。我正这样想的时候,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他调侃我的那张笑脸,还有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有很想看他那种表情的想法,觉得一点都不讨厌。

  我尽量甩甩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收拾完整个房间,看看表已经是8点多了。这个包间一晚上只坐了一桌客人,他们吃这顿饭居然吃了2个多小时。

  我又被叫去收拾外面的大堂,扫地、抹桌子、把脏的餐具送到厨房。等一切都忙完,再看表已经是9点多了。感觉一阵忙乎过后,有点累。疲惫地坐在空荡的餐厅大厅,手里攥着刚才拿到的那一百元,感觉象梦一样。突然从身无分文到拥有财富,我的内心是一阵狂喜。

  夜来香(夜生活1)

  看见我还在大厅内独坐,不巧经过的张玲诧异地在我身旁停住。

  “廖冰!下班了,你还在这里干嘛?!”

  我尴尬地笑,表明我对下一步要做什么丝毫不知。张玲善意地看着我,说,“跟我去歌厅玩会吧。”

  多少有点一日为师,终身相随的感觉。张玲是我出道以来遇到的第一位肯教我的师傅,有这么个人陪着,无疑对我现在出门在外懵懂无知的状态很有帮助。我跟她去宿舍换下工作服。

  没想到脱下工作服的张玲,着装居然相当有个性。她穿着在那时非常流行的佩着亮饰的短裙,紧身的绸质上衣将玲珑的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相比之下,我的牛仔裤和半旧的t恤,多少透露出原本的破落和寒酸。

  对我的自惭形秽,张玲当然看在眼里。她在身边一直审视着我换衣的过程,在我收拾妥当之后,她突然凑到我身旁,轻声说一句话,“小廖,其实你长这么漂亮,不去挣大钱真可惜。”

  我不由得愣住,她这句话简直就是天书。我愕然的眼神居然逗乐了她。

  “干嘛这样看我?”她对我笑,“本来就是,这儿的小姐,不如你的多的是,可还不是一样往死里挣!”

  “她们,能挣多少?”

  “最差的一晚上也能坐两个台,小费最少也有2oo。多的呢,象王艳她们,一晚上五、六百都很正常。”

  我更是愕然,刚才拿到的1oo块,本以为是百年不可遇的奇迹。不曾想:这样天上洒钞票的规则,竟是如此简单!

  我结结巴巴地问,“怎么挣钱会这么容易啊?我一个月工资才3oo块。”

  “说容易也不容易。”她一面开始穿长统丝袜,一面继续说,“来歌厅的人都是傻子,这儿的小姐呢都是骗子。骗子骗傻子的钱理所应当。能来这儿的男人,哪个是没点钱的。但是要知道,能骗来钱、既能把人给哄高兴了,又不让这些傻子占便宜,那才是真本事呢。”

  我脱口而出心中的疑问,“那玲姐,你为什么不去当小姐?”

  她转身看我一眼,笑容中充满诡异,“你怎么知道我不去?”

  这下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已是9点的深夜,但歌厅里依然人声鼎沸。

  在中央大厅的舞台上,几位着装热辣的浓妆女子正在蹦迪。动作妖娆而激烈,舞台下一堆男男女女的看客,正在喝彩和模仿。

  张玲拉着我坐在无人的小包间。她兴致颇好,居然在小沙发上坐着,也能应和着舞曲手舞足蹈。我静静地坐在她对面,一边看着她疯,一边看着舞池里的别人疯。

  这些男人、女人,都充斥着对某种欲望释放的热度。似乎个个都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表情。那个年代,摇头丸并不盛行,但是没有摇头丸的存在,她们也能挥洒得如此歇斯底里,才叫真功夫。我对跳舞,丝毫不在行。多年学生生涯,都并不曾体验过舞蹈二字。此刻,我只有在一旁看的功力。

  张玲拉我,“去一起跳吧。”

  我摇头,“我不会。”

  “真没劲!”她嘟囔着自己去了。

  我转过脸去,看她的背影融合在舞动的人群里。灯光师配合气氛,将灯光调制得扑朔迷离。她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即使我伸长了脖子,目光专注,有时却也无法看到她。我正觉得有点累,将脸回转过来,却看见我的对面——刚才张玲坐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我本能地吓了一跳。即使舞厅灯光昏黑,跳跃闪亮,但我也感觉到对面的人已经洞察我本能的惊讶。只因为,他扬起手中的酒杯,冲我轻轻晃一晃。

  夜来香(夜生活2)

  迪斯科的舞曲震耳欲聋。我知道开口说话要非常大声,对方才可以听见。但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这样大吼大叫,还是有点让我难为情。于是,我装作没有看见他,别过脸去想继续看张玲跳舞。

  但是几秒钟后,那个男人居然站起身,我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他,他居然在我身边弯腰,声音不大不小,但我绝对可以听清楚。

  “小姐,我坐这里可以吗?”

  还不容我回答,他已经向我身旁的沙发空位处坐下。我本能地向旁边挪了挪。

  “诶,你,你这人……”我着慌地想阻止他,毕竟,这样的距离,让我没有安全感,并且很不适应。

  但他看起来象是在这个座位生了根,我根本动不了他分毫。我慌不择路地想从此处站起来离开,但这个人看似轻描淡写地拉了一下我的胳膊,我就跌回坐在沙发里。

  大厅的音乐依然喧嚣不已。而且,看起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现在的处境。此刻,我平生第一次跟这样的一个男子如此靠近,真的令我有莫名的紧张。我结结巴巴,但却异常坚定地问他,“你,你,你要干嘛?”

  “坐我的台吗?”他的脸凑近来,让我在闪烁的灯光中眯缝着眼看了半天,才算看清。这个人,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长相还算不讨人厌。看刚才站起来的身高,大概1米78左右。

  “坐我的台吗?”他看我盯着他半天,始终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却不回答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终于有些愠怒了。

  我回过神来,但他有点凶的表情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