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小白兔从雪洞里钻出来,朝我们瞥了眼,又迅速钻回大自然的庇护中:
"搞什么鬼啊,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又不是镁锌铜片我那知道我对你的感情,那块是友情那块是亲情而那块又是爱情我只知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没有他我活不下去,重要到他不见了我会伤心,重要到......我这辈子,都不想和这个人分离"
我终于大哭起来,我发觉自己最近真的很会哭,大概是从前压抑太过,现在要讨回笔。我在雪地里抱紧双膝,哭得全身颤抖,我已经不想理会怎么反应,他可能会失望吧因为我没有办法回应他的爱情。
我听见他踩着雪地的脚步声,我还在抽泣,掩着脸不想说话。但我的双臂却忽然被抓开,蓦地揽住我的头,把我压到他怀里,就像那日在病房中样:
"对不起,对不起......"他细碎地说,我感觉到他鼻酸的声音,我又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让你这么为难,我不该把你逼到这样子,我绝不想看到你这样伤心难过,因为我的任性和胆怯,对不起......"
"你是混蛋"
我哭了阵,又大吼出声,这半年来的旁徨,全都在这声中丢了回去。我抓着的大衣领口,把他推了出去,双脚用力地踢着,想要阻止他抱我,我从来没这样疯狂地抵抗过人,但承受着我的拳脚,只是低声细语着:
"对......我是混蛋,我是混蛋......"
"你这个大混蛋混球不负责任又霸道的大笨蛋"
"对不起......"我不晓得骂了多少难听的话,完全没有回嘴,只是静静搂着我。直到我骂累了,半靠在他胸膛上,他才沙哑地开口: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也没有要你把这些感情切离。只是......我后来仔细想过,我在来这里的途中直在想,现在还在继续想,你对我的感情,终究还是亲情比较多,还有很大部分是恩情。让你背负着那种负疚感,勉强和我在起的话,你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幸福,所以我想,或许你和那只狼在块,你会比较快乐......"
"我和它分手了"我大叫着截断他的话,在望无际的草原上,大叫有种莫名的快感,我整个胸膛彷佛都扯开了,心肺肝胆散了地,没有半点保留:
"什么"反应不过来。
"我和他分手了不,是他跟我道别了,他说他没有办法忍受我和其他伴侣在起,没有办法在旁边装傻祝福我的选择。虽然是我这辈子得来不易的知己,就像我心头的肉样珍贵是我灵魂的部分,但这世上该死的就是有唯个比它更重要的人,而这个人又偏巧爱上了我,因为我而远走高飞,我不得已只好抛弃我第二重要的东西,也要把那个人类追回来......那个人就是你,你懂吗"
我的眼泪又涌出来,只要想到灰狼和我离别的神情,我的泪就像用不完似的,我在雪地里站直身躯,冷冷凝视着。他已经完全呆住了,只是痴痴看着我:
"你懂吗......我为了重新找回你,我把什么都丢掉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和我见面了,这样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你还要我承诺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是爱情吗你还要我明确地对你说,我......"
我无法再说下去。猛然攫夺住我的唇,和那天屋里的混乱不同,的吻像磁石样,紧紧吸附住我的切,他用力地压住我,伸入我,像要把我的眼泪和控诉,通通吸到他体内,由他承受似的。
我觉得心阵阵地疼,我才查觉到,为什么我初履这篇无尽的天地时,会觉得难受,因为我在想,如果在我身边,不晓得会如何尽情地奔驰,他是这么地热爱自由。我把那股心痛化作动力,第次回应了,我们探求着彼此的体温,索求着温热的津液,直到两人都呼吸困难,吐着白雾略微分开。
"趁我还有理智的时候......我还是得问你次,"
他粗喘着气,双眼微微泛红。这样的让我感到害怕,我直觉地认为他想对我做些什么,他托着我的后脑杓:
"我不是要确认你的感情究竟属于那种。但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时冲动,单纯希望我回去陪你,才对我承诺你的感情。我答应你,等这边研究告段落,等我调适过后,我定会回到你身边。即使你......选择的人并不是我,即是你继续把我当父亲,我不会离开你。如果我这样承诺,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的话让我愣了下。这是真的吗我可以继续像以前样,把他当作朋友看待,偶尔向他索求亲情吗但我瞥到的神情,我就明白了,他痛苦得像是有人在他肚子上捅了刀,显然查觉我的迟疑:
"你果然......只是想把我带回去吗"
我心里清楚,并没有骗我,以他深厚的责任感和道德观,他真的可以重新扳起监护人的面孔,在我身边守护我生,看着我结婚生子,和别人共渡人生,还会本正经以他贯冷漠严肃的面具为我祝福。
但是这会让他痛苦辈子,他会每日每夜活在自己感情的泥淖里,就像我不得不送走灰狼的心情那样。我到现在仍不清楚我对的心情,但我现在只知道件事,就是我不想看到露出这种表情,永远不想。
于是我首次主动地凑上前,在冷飕飕的风里抱住了,笨拙地垫起脚尖,触碰他火热的双唇,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吻人,只好先用舔的,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朝里深入。
但我才试到半,整个人就被抓进怀里,他反客为主地捧住我的后脑,下子淹没我所有的抗议。
我们很快地和我缠在块,我们吻的滚了圈,最后撞在挡雪墙上,的唇慢慢游移,从唇移到颈子上,又移回来夺取我的舌头。我像只搁浅的鱼,半张着嘴轻轻喘息,神智因为缺氧而迷乱,但空气的冰冷稍稍唤醒我的意识,我忽然发现到,竟不知何时褪下我的大衣,把手伸进毛衣里,正在解我衬衫的扣子,我大惊着直起身:
"等等下,,你......你在干嘛"
但彷佛没听见我的声音,粗大的手掌往下攀爬,竟然开始解我的裤子。我隐隐约约明白他想干嘛,但我活到十八岁,说天真当然是不至于,但关于那方面的事,我只偶然撞见过次真枪实弹的演习,就连传说中的片也没看过半卷。
的手越来越不规矩,我终于顾不得他生气,扭动着挣出他的双臂,用力把像狼样猛扑过来的男人推开。但的力量比我大得太多,他踉跄退了两步,又再次压住了我,我叫着:
"等......,别这样,那有人刚开始交往就马上做这种事的啊我......而且这里是北西伯利亚,零下十六度耶,就算要也不要在户外......"
虽然用这种方法很丢脸,但我只能这样做了。我用力咬在的肩头,他痛得抽了下,好像终于恢复了点神智。他凑近我的耳垂,微不可闻地喘息着:"不行吗如果不喜欢户外,观测站里有我过夜的房间,现在他们都去大厅喝酒了,没人会打扰我们。"
他说着,竟轻轻含着我的耳垂,充满情欲地吸吮着,我满脸通红,摇着头再次推开他:"不要......我说真的不要,......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关系,你不需要准备。"
紧贴着我的身体,即使隔着厚厚的衣物,我仍然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跨下的灼热。我忽然恐惧起来,眼前的变得不像是,像是另个人,但与其说是陌生,不如说是我突然查觉,这个从小说床边故事给我听背着我看候鸟的良师益友,原来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不行,真的不行,我没有办法......至少现在没办法"
我用力用膝盖了他肚子脚,这是我在校园斗殴中实习来的动作。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健康的十八岁少年,这脚就算是也承受不了,他碰地声倒回挡雪墙上,开始还厚重地喘息,然后他抬头看着我,好像终于恢复些许平常的冷静。
"对不起......"
他向我道歉,但觉得抱歉的反而是我。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他惯常的孤独感,我开始渐渐明白,吸引我的原因是什么而我刚才接受的,又是怎么样的个男人,我应该要负起责任,但我这样想,又觉得沉重起来。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我不该这样对你......"
但却从身后抱住我,把我整个人嵌进他怀中,轻轻吻着我的头发:
"我知道自己对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我也知道,我掠夺了你的感情也剥夺了你的未来,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会逼迫你。我会等你,年也好两年也好,十年二十年也没关系,你不用着急,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用双倍的爱呵护你,照顾你,直到你做好准备的那天......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
我被他纳在臂弯中,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什么,有种淡淡的心疼,又有点淡淡的温暖,像林间小镇的灯光,闪烁又昏黄。我抱住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上面:
"......我愿意。"
那天晚上,我们就睡在观测站里。这里的研究员有的是当地人,晚上就开着雪地吉普返回附近的城镇,大部分都是像这样的异旅者,科学中心在里斯特温卡设有宿舍,可以搭专车前往。观测站内只有应急用的小房间,我和就在那里落脚。
不愧是,他很快地平静下来,和其他的研究员介绍我时,已经完全恢复平日的样子。那些白发皤皤的大叔们都对我很有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听说这里很少有年轻人来:"喔是先生的儿子吗很可爱哩"
我正想纠正,不过我不知道应该说"他是我男朋友"还是什么的,总觉得这样很难为情,但只说朋友的话说不定又会伤心。我还在烦恼时,却抢先了步。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我朋友。"我吃了惊。他看着我,眼神既温柔又包容:
"他是我在这世上最珍视的朋友。"
把小铁床让给我,自己在冰冷的地上打地铺,像在市时造访我家那样。睡觉前,他和我说了久违的床边故事,是关于只樱花钩吻鲑如何诈骗海豚,让它倾家荡产的悲情社会冷暖剧,我听得咯咯笑个不停。最后他给我个晚安吻,不带情欲,却又十分令人安心:
"明天见。"
"嗯,明天见。"我看着他如星晨般明亮的眼睛说。
隔天我醒来时,少见的比我晚起。我因为第次出国,太过兴奋,第道太阳射进来时就跳了起来,我看着熟睡的脸庞,胡子不知道多久没整理,攀爬了整张脸,昨天没有时间细看,他真的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我才意识到我选择的伴侣,比我整整大上十六岁的事实。
我刚想伸手摸他,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喔,少年人,你醒啦"
是观测站的研究员,是他们之中长得最高的个,好像是当地人,体型像熊样壮,英文有奇怪的口音。他瞥了眼睡在地上的,似乎有点惊讶,随即放轻声音笑了:
"他竟然睡得这么好,真是稀奇。你知道吗你这朋友自然来这里以后,天几乎睡不过两小时,晚上常常个人徒步到湖畔,像在想什么心事样,有时候还会蹲在雪地上哭。小朋友,他是不是失恋啦"
我听得心头微微揪,为了我,真的吃了很多苦头。于是我决定先不打扰他,跟着熊大叔走去餐厅,我受到研究员们的热烈欢迎,这里因为环境严苛,几乎没有女性愿意来,青色都是寂寞的大叔。
壁炉的火在我背后缓缓燃烧着,听说这带家家户户都有壁炉,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没有什么人工的电子产品比得上人类最初也是最伟大的发明。仅仅是炉小小的火,就让满室的早晨温暖莫名。我吃着饶富俄罗斯风味的早餐,心情也慢慢明朗起来。
"这附近有城镇吗"
我咬着干面包问道。昨晚我和他谈过,他在西伯利亚的工作,虽然多少是想要逃避我才接下,但既然做了他也不想草率结束,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稍微告段落。我决定留下来陪他,反正我高中也休学了,考大学则还早,留下来学点在市那种水泥牢笼里绝对学不到的东西,也是挺好的经验。
"喔,待会晚点会有专车,把人载到里斯特温卡再回来,那是观光小镇,可以买些补给品,你想去玩吗"
反正睡觉我也很无聊,这里没办法打手机,我想和报平安,顺便和他说说的状况,这是我离开前她直耳提面命的。为免回去后被她杀死,还是照办比较好,再说我也确实想走走逛逛。
我提着大包御寒衣物跳上专车,这里早晚温差很大,回程没有蔽护容易感冒。路上都很平顺,车子再次经过湖畔时,我终于看见只狼,不过体型很小,完全没有的气势,被公车的声音吓就抱头鼠窜地钻回树林。
"西伯利亚的狼越来越少罗"
我坐在前座,司机好像注意到我的视线,背对着我说:
"十几二十年前,这里还到处见得到狼群。附近的人都还要自备猎枪,避免有狼獾类的动物闯进家里,但是现在盗猎者猖獗,与中国接壤的边境那里情况尤其严重,狼每年大批大批地消失,部分狼种已经被列管为保育类动物,但还是无法禁绝。现在要找到两群像样的狼,都很困难罗。"
我感慨地听着司机大叔的话,我那身为人类的父母被狼所杀,但是人类又杀了多少狼呢说到底,真的就只是因果循环罢了:
"喔,对了,小弟,你怎么会个人在这么荒僻的地方难道是来寻找所罗门的宝藏你不用回答,我知道定是真是太好了,载着可爱的小弟去探索古老的秘宝,是我当公车司机以来头号的梦想啊"
"......请问,阁下有在市兼职卡车和联结车司机吗"
"啊那是我弟弟喔,原来你也见过他啊,呀──哈"
我在里斯特温卡的车站下车。那是个很美丽的北地小镇,里头几乎都是观光客,来自各国的脸孔缩在层层衣物中,欣赏被雪簇拥的湖面风光。街道两旁都是卖纪念品的小店,还有饶富北国风情的小食店,还有家店前面摆了五颜六色的大小俄罗斯娃娃。
不过观光客多,垃圾和破坏也就随处可见,每棵树下都充斥着拍照人群的喧闹声。这是开发观光景点沉痛的代价,曾这么说过。
我在观光中心的柜台旁找到了可以打国际电话的地方,从口袋里抽出给我的号码,拨通了她的手机。才响了声就被接了起来,我听见大姐爽朗的声音:
"那位啊"
"啊......阿姨,是我。"我小声地说。
"咦耶小鬼小鬼,是你吗是你耶喔耶──真的是你你现在人在西伯利亚了吗等下......爸,我现在正在和很重要的人讲电话,你不要吵我。什么我正在相亲你说跟这枝像竹笋的人吗喂,小鬼你等下,不要挂断喔,挂断我杀了你喔"
那头传来阵像是东西翻倒的声音,大姐好像很忙乱的样子,还夹杂着男人的惨叫声,我听见说什么"去剖开竹子找你的竹林公主啦"之类令人费解的话,然后才重新凑进话筒:
"喂,喂你还在吧旅途还顺利吗见到了吗"
"......嗯"
"嘿,听起来很有精神嘛那里很冷吧,风景漂亮吗"
"嗯,很漂亮。"
"真好,我也好想去喔喂,这么说来......成功了吗"
"嗯......算是吧"我语带保留。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呛了下,
"所以你破处了吗"
"......并没有。"
"喔,那是破处罗"
"......"这位中年阿姨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我向她大略解释了的情况,还有我们在雪地里说的话,当然略过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并且再次向她道谢。毕竟没有她,我不会走到这个地方,专心地听着,末了灿烂地笑了:"这么说来,我们的大神会回来罗那我就放心了。"过了会儿,她又问道:
"那呢在你身边吗"
"啊,他今天睡得比较晚,还在观测站里。我个人到里斯特温卡玩。"
"这样啊......"说,她顿了下,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半晌又说:"呐,小鬼,我跟你说喔,你和现在算是情人关系了吧"
"嗯......应该是,不过他说要等我。"我迟疑地说。
"那你要注意喔,小鬼。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已经选择去见他了,给了他希望,甚至给了他超乎希望的承诺,你打断了他独自生存的可能性,扼杀了他最后条生路,他已经没办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所以从现在开始,照这家伙的个性,他会变得很没信心,会很怕失去你,他会把他最脆弱的面呈现给你。"
我无法想像这个男人脆弱的样子。老实说,到目前为止,我对于自己在心中的地位,还是很存疑。因为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只是 过健康婚姻生活的绊脚石,他应该娶个聪明贤慧的大美女共渡生,为什么会爱上我这个平凡无聊的小鬼头,实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向大姐告别,挂断了电话,信步走到堆满积雪的街道上。有个女观光客正试图和她男友在路旁堆雪人,女的把围巾拿下来,想缠到雪人脖子上,男的却阻止她:"会冷"然后把自己的扯下来代替。
我重新戴上雪镜,信步走到可以眺望贝加尔湖的观景台上,那里仍旧挤满了游客,远方是结满寒冰的蓝色大湖。我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还有自己的未来,时心乱如麻。但我的身后却忽然传来叫喊,我还来不及回头,手就被人用力扯了起来:
"......哇"
我吓了大跳,掉头看,才发现是。他好像很喘的样子,头发乱成团,副从被窝中跳起来就直接狂奔过来的样子,胸口不住起伏,像要杀人样盯着我,直到看到我惊恐的眼神,才慢慢放开了手: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好像忽然松了口气,"呼"地声整个人垂下来,瞬间似乎老了十岁。我惊魂未甫,结结巴巴地说:
"呃......因因为你还在睡,我想说我从来没来过西伯利亚,想到处逛逛玩玩,那些大叔又说,今天早上有公车送人到这里,我就跑来了。"
还在喘气,但是脸色已缓和许多,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敢直视我的脸,抿着唇转过了头: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嗫嚅地说,语气活像只被遗弃的小狗,我才知道他这么激动的原因,大概是以为我反悔了,回市去过自己的生活。我想起的话,又看着眼前低首不语的,感慨之余,竟涌起丝我对从不曾有过的爱怜。
我忽然伸出手来,牵过来不及戴手套的大掌,轻轻握在掌间。惊讶地看着我,我掉头看向湖面,还有那片摸不着边际的森林: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说。
"两个人"皱眉。
"嗯,老爸死了,老妈也死了,今年的西伯利亚,只剩我们兄弟俩了。"
我把头靠在的肩膀上,他听到我用"兄弟"二字,稍稍震了下,彷佛也想到当年的事情。我和他曾共同拥有对父母,然后又成为我的父母,而现在,我们又成了另对伴侣。我眯着眼眺望深林,百感交集地长长叹:
"老爸和老妈,就是在前面那座森林去世的吧。"
深吸口气,瞬间好像有点抗拒这话题,但我紧握着他的手,传递我的体温。那刻,我觉得似乎有什么枷锁,从友人的胸臆间,缓缓解放了:
"嗯,那个时候,你还这么丁点大而已呢。"他用手比划着,我轻轻笑了起来。
",我妈是不是个怪人啊"
"要说怪也不是怪,就是有点异想天开,老是想些没有人能理解的事。比如说她直认为耶诞老公公是蛞蝓,还写了篇论文叫什么'我论耶诞老人不是人',这人明明就是生态保育学教授吧喔还有,她老是说什么我和你不能单独在起,因为我会把你吃掉,老是碎碎念这些,真是莫名其妙"
我听着的话,咯咯笑个不停。友人又顿了下,才略带戏谑地回握我的手,
"不过现在想起来,老师还真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会变成你们家女婿啊。"
"什么女婿是你嫁到我家当媳妇比较合理吧"
我大声反驳,和起轻声笑了起来。我们并肩站在观景台上,寒冷的风从我们周围呼呼卷过,湖面上被些微露脸的太阳,反射出炫目的淡蓝色光泽,多么宁静,又多么孤独。我捏紧身畔人的手,的手掌好温暖,充满厚实的触感:
"我爱你。"我低声细语。
有些讶异地望了我眼,随即伸出大掌覆盖我的发,眉目间尽是包容的温柔:
"我也是。"
我静静靠在他身上,我对这个人的爱,是这么的复杂。这个里,有对长辈的尊敬有对挚友的信任,有对于十八年羁绊无法割舍的依恋,也有对于无微不至呵护的感激。在这许许多多不同的爱里,我不清楚其中有没有爱情,但我告诉自己,只要我们仍旧在起,总有天,我会让这句话的,再多分对情人的,对着西伯利亚的天空暗自许诺。
因为就是这么个男人,他是我的父亲我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情人。
─动物恋爱咨询中心之尾声 全文完─
番外 保育学者的育儿日记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工作的地方在市的另头,那里没地方让我停直升机,当然更不会有机场之类浪费空间的地方,所以我只好把交通工具停在市外,再搭挤死人的电车抵达这座位在市郊的研究室。门廊前的柱子上以冰冷的金属字排列着:
brr r。虽然常戏称它是地球防卫总部,但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实在算不上亲切。
我走到自动门前,因为门口需要刷卡才能进去。我本来想打行动电话,叫友人出来接我,但是我才拿出手机,就被里面的女人叫住了。
"阿姨你好。"
"你这孩子真不讨人喜欢,叫我大姐姐姐"
我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位明明就大我十五岁以上的女人。他是带领里面的研究员,身边的同事我没有个喜欢的,特别是雌性。因为对有好感的女同事,不是知道我和的关系,摆出未来继母的样子对我过度温柔。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人,副"你为什么要妨碍他就是因为有你在,才会到这把年纪还没结婚。"的嘴脸。总之都是把我当成的附属,开口闭口都是我的友人,好像我是空气样。所以我非常不喜欢来这里。
"你来这里干嘛这么想喔"
只有这位大姐,她会把我当成人样地对谈,和样和我打屁开玩笑。听说他是里头仅次于我朋友的第二把交椅,地球未来的希望。
"他忘记带资料了,叫我帮他送来。"
"你定不会这么听话吧那家伙给了你什么好处,他的初夜"
"......只是星期份的免费晚餐而已。"
"这么贪小便宜啊。你不是满有钱的吗,有很多遗产之类的"
"来路不明的人留下的东西我才不想多用。"
"啧啧,现在国中生都这样吗说自己的爹娘来路不明。"
"我已经高中了,这位伯母。"
虽然她的嘴巴坏了点,但她还算是个好人。至少我见过的人类里面,除了以外,她可以排第二名,她带着我往研究室走,沿路上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还有穿着白袍的研究员,来来往往,还不时低声交谈。
"......不符合甲类地面水体水质标准......上月监测两侧溶氧量增加。生化需氧量超过甲类地面水体水质标准......磷化物和硝酸盐超过标准值6。5,优氧化......"
"......每年11。65速度沙漠化,高达12。48公顷......栖息地的减少与改变,拟暂造人工湿地,减少森林砍伐,目前和拉姆萨尔地方政府进行交涉当中......"
虽然我的友人常说,他的工作和动物很亲近,但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他们是与我相同的物种,却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你小时候常来这里,记得吗"
回头对我说。她在走廊上倒了两杯咖啡,端了其中杯给我,还替我进会议室里探了探头,然后说还在开会,要我在会客室里稍等下。
"嗯,有点印象。"
"你喜欢这里吗"
"......很讨厌。"对着我哈哈大笑。"是吗其实我也很讨厌呢。"
说得并没有错,这真的是个讨人厌的地方。
我的友人是个优秀的学者,在大学时代也是个优秀的学生。我五岁那年,他才二十岁,就已经常常到研究院来协助研究,很厌恶坐在研究室里空谈的家伙,他向往着地球每处伤口。当学生实地考察的机会并不多,但他每次都极力争取,有时候去的地方不远,日来回已足,我就会被他寄在这所研究院里,给大哥哥大姐姐们照顾。
虽然我并不觉得如此,但我的友人直是大家公认的帅哥,在研究室里很有名,雌性追求者像蒲公英的种子样扑到名为的大地上,非常壮观。印象中,我常看友人面撕着成堆的情书,面愤恨地抱怨:"浪费纸浆,她们不知道地球已经没有多少树可以砍了吗至少也用再生纸吧"
点也不避嫌地带着我到处跑,听说我还在襁褓中时,他就抱着我去大学听课了。这样的行为当然会惹人非议。
'那个奇怪的小男孩是谁啊'
'那个小男孩'
'就是身边的那个啊每次来研究室都会抱着他来,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亲戚的小孩'
'怎么可能每天都托他带啊他们连回家都住在起耶。'
'该不会是的小孩吧'
'不会吧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就是没有女朋友才可疑啊。我说啊,该不会曾经和某个女人同居过,后来那个女人玩弄他又抛弃他,还留下这个祸胎,所以他才会对女人彻底失望,到现在每个人和他告白都失败不是吗'
我不喜欢听到类似的讨论,偏偏这些雌性大人还常很不懂事地在我面前高谈阔论,好像我听不懂人话似的,而且打扰到我偷听蚂蚁聊天。
她们还常套我的话,老实说,虽然我不相信那些雌性人类编造的故事,我也不知道我跟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提我父母的事情,也不说他成为我监护人的原因,无论我再怎么威逼利用,他的回答总是千篇律。
'我是你的朋友,做朋友需要解释理由吗'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在研究院的日子就变成最难熬的时间。我常常面和壁虎聊天,面看着缓慢移动的指针。那些研究员,私底下都叫我"讨人厌的孩子",因为我不会讨他们欢心,不会在他们给糖果时笑着说'谢谢叔叔阿姨。'。而且在他们眼里,我有空就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个疯子样。
',今天下午会有大雷雨喔。'
'为什么'
'刚刚经过那家人的屋檐,燕子跟我说的。'
友人的工作虽然并不见得和动物直接相关,他做的是动物栖息地的保育工作,还有濒临绝种动物的控管,有时候在也会带我去位于各地的保育实验室。有些误闯人类区域的保育类动物,迷路或流离失所的幼兽,都会被带来那里暂时由人类照顾。
我很喜欢和他们聊八卦,有些比较和善的动物,还会唱歌给我听。有回我爬进只云豹的笼子里,骑到它背上玩,顺便帮他按摩。那次把给吓坏了,他痛揍了我顿,要我再也不能主动接近肉食性动物。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严肃。
'可是那只猫很好玩啊'我脸委屈。
'那不是猫,是云豹'
'可是他会唱r耶,其他的都不会......'
'管他会唱r还是唱京剧,总之不准就是不准'
'那灰狼呢'
'那更不行'结果他再也不带我去栖息地的实验室了。
那时候有个研究员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好像叫作rr,她老爸常常把他打扮得像洋娃娃,不管那时候看到她,她都处于被蕾丝和蝴蝶结淹没的状态,这时候我就会庆幸还好我没有父母。
我非常讨厌她。并不是因为她被洋娃娃附身,而是因为她会虐待动物。
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长得像法国洋娃娃的美少女会这么残忍。我曾经亲眼看到五六岁的她,先是拿石头去砸睡着的小狗,等到小狗整只耳朵血肉膜糊,趴在地上哀哀叫的时候,她又拿钉子之类的东西穿过它们脚掌。最后小狗奄奄息,她再把他们抓到水盆边,把失去反抗能力的小脸压进水里,直到他们受尽折磨淹死为止。
不止是小狗,只要抓得到手的,连小老鼠,白兔或是青蛙都难逃她毒手。
旁观这种事对般人而言可能还好,最多只是看些血腥场面而已。但对我来说,小狗每次哀鸣,在我耳里都会变成:"好痛......救救我......求求你救我,叫她停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求求你叫她停止"任何人都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
有次也在研究院里,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喜欢穿着的衬衫配牛仔裤到处奔波。他和女孩的老爸面聊天,面经过研究院的小型培育园,那是专门豢养实验用动物的地方,就看到法国洋娃娃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拉着她老爸衣摆告状。
"怎么啦,甜心"rr的爸爸弯下腰问他的宝贝女儿。
"他叫天鹅来咬我"她整只手都是血。
"谁"
"那个怪物,他和天鹅串通好来咬我他想杀死我"
女孩的老爸当时半信半疑,我的友人和他冲进培育园,然后就看到地的狼籍,rr刚杀死了两只小天鹅,整张沙发都是飞散的羽毛和血迹。大部分人都以为天鹅是很优雅的动物,会在水上跳芭蕾舞啊还会变成公主的,其实他们和般的鹅习性没啥两样,发起狠来,把人类的手臂咬断都有可能,是力气很大的禽类。
女孩的老爸看吓傻了,他看见咬人的那只天鹅,羽毛上还带着血迹,和我警戒地躲在角落。那个研究员问:'这是怎么回事谁做的'
我没说话,我不喜欢和人类说话。rr已经先下手为强,她尖叫着:'他把小天鹅杀掉了还叫鹅妈妈来咬我,爸爸,我好痛'
我靠着墙句话都没说。女孩的老爸气炸了,抡起拳头要揍我,但是年轻的挡在他面前,然后看着我。
'是你做的吗'他问我。
'......'
'是你吗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他平心静气地问着。
'......你说那件事'
'把小鹅杀死这件事。'他没问我是不是我指使天鹅妈妈行凶。
'不是我做的。'
'他说谎他说谎爸比,他本来就怪怪的,是他做的'女孩还在叫嚣。
'不,他没做。'这次是代替我说。
我抱着天鹅的脖子,惊讶地看着我的监护人,那是只很大的天鹅,伸长脖子和当时的我差不多高,其实我真的有跟他它说'咬死她没关系,我罩你'。因为对我而言,那女孩是杀人凶手,命还这么多命,那很公平。
她爹显然也很不以为然,举着手接近我,想要把我从角落拉出来:'不是他做的,难道是我女儿做的吗'他生气地说。
'不是他做的。'我的友人说。
'你有什么证据'
'因为他说不是他做的。'
'他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像这种野孩子,说的话连半都不能信......'
他的话讲到半就停了,动作也是,rr低低地尖叫起来。因为我的友人用单手抓住了他的拳头,然后用力向后扭,我听到骨头劈哩啪啦的声音。
'痛死了......你疯啦,'
'那孩子说他没做,就是没做。要我说第二次吗'
直以来,用这种声音说话时,我从没见过有人敢反驳他。就连我也是。
'还有,告诉你的女儿,要虐待动物我管不着,只要不是保育类动物。但是请他回家自己玩,不要在这里玩给那孩子看,听到没有'
最后四个字他是对着那个法国洋娃娃说的。从此我再也没看到她出现在这里。
不过听说这件事带给我的友人很大的麻烦,因为他扭到脱臼的那只手,是他未来指导教授的手。我直到上了国中,自己搬出去住时,才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直不肯离开培育园,搂着那只天鹅哭了很久。直到他们把小天鹅的尸体拿去清掉,帮园子加了锁,我还是窝在笼子旁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总觉得心里很气很郁闷,而且不单单是为了rr诬赖我。
'回家吧,吃晚饭了。'
'我不想吃。'
'怎么可以,男孩子遇到点挫折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走,跟我回家。'的声音有点急燥,他伸手拉我,把我从鹅妈妈旁边带开,还试图抱我起来。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跑过去继续捧着天鹅的脖子,瞪着我:'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我不要......'
'再闹别扭我要生气了'他在我面前蹲下来。
'我不要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爸爸'
友人瞬间静止了动作。我有点后悔说出这些话,但出于某种自尊心,我不想道歉,也不想改口,我只是硬着脖子:'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是吗爸爸妈妈都不管我了,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以为会扇我巴掌,要不然就是罚我没晚餐吃反正我不在乎。但是他什么也没做,那时候我还很小,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的表情,其实很哀伤。
他句话都不说,我反而觉得可怕,过了会儿,他站直起身,然后走到园子的另端,打开了笼子。我开始担心起来,我放开天鹅妈妈的脖子,想跑到友人的身边,但是他却朝我走过来,手里握着什么生物,正在轻轻挣扎着。
'......'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绕到我的身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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