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真的是公子”
“哎呀,这下能看看究竟是什么了”
却见公子并未如同前两次那般安然等候,径直走向了那辆马车,信手便掀开了马车的布帘。
马车里只坐着两名小小孩童,见有人掀开布帘,竟朗朗唱起歌来。
“山水谣,山水遥,山高水阔任逍遥。”
“山水谣,山水遥,山高水阔任逍遥。”
童声清脆悦耳,犹如天籁,仿佛清泉滴下,濯人心肺。如此往复,听得人心旷神怡。
十数遍后,童稚歌声止住,却见其中yi个孩童自车中爬出,双手举yi木盒,奉与公子夜安,脆声道:“山水谣yi幅,望公子笑纳。”
初夏自识得公子至今,甚少在他脸上见到惊讶的表情。
然而此刻,她确确实实看到公子竟微微动容了。
公子惊讶之色亦yi闪而逝,接过了那小童手中木盒,转身便回府。他的脚步并不不急快,只是身姿却自然带着渊渟岳峙之态,围观之人自发地让出yi条道路。
公子持着那木盒,走过吴仞清身边时,简单顿了顿:“仞清,本该留你沧州yi聚,只是年关已近,诸事繁忙,只能待下次了。”
吴仞清连忙摆手,笑道:“此行功德圆满,我自当家去了。子轩不必客气。”
待君府大门闭上,人群中喧哗声顿起,纷纷在互相询问究竟何物是山水谣。
而君府内,公子夜安在书房内唤来了大管事苍千浪,只说了三个字:“召豹卫。”
苍千浪惊愕之下,反应了片刻,方才道:“公子四豹卫皆召”
“皆召。”
“公子,敢问是何事”苍千浪面露迟疑,低声道,“老主人说过,若非情状十分紧急,四卫不可皆唤。”
公子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木盒,却提起了另外yi个看似无关的话题。
“千浪,适才无人镖局前来送礼,你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是。我君府门前,几户居高临下的阁楼,均被人租下。我略略估算了yi下,送礼之时,在暗处窥看的江湖门派涉及南北,共有yi十四家。”
“果然这沧州府内,yi切动静都瞒不过苍大管事的眼睛。”公子微带赞许道,“可你还漏了些蛛丝马迹。”
“公子的意思是”
“这江湖上,可曾听说过天”公子顿了顿,却未将这句话说完,“罢了,我便这样说吧,如今黑道白道,只怕大半的眼睛,都盯在了我君府之上。”
公子说完,并未详加解释。便是见识多广的苍大管事,此刻亦有些不解。
“你先出去罢。让我独自静yi会儿。”
苍千浪退身出门。
僻静的书房中,公子夜安沉吟良久,终于打开了那楠木木盒。
初夏端着晚膳,在书房门口已等了许久。
书房里却迟迟没有动静,隔着窗棂,看得见公子的身影,端坐在桌边,已经整整yi个时辰了。
主子没吃,自己也没得吃。初夏鼻中闻得yi阵阵香气,只觉难耐饥饿,心下未免觉得凄惶。
打扰公子是骂死,等下去是饿死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个死,她清清嗓子,直截便道:“公子,用晚膳了。”
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她便拖长声音,又喊了yi遍:“公子,晚膳”
“进来吧。”
初夏忙推门而入,却见公子正将yi幅卷轴模样的物事收起,又道:“放下吧。”
又有丫鬟端着水进来,公子净了手,吩咐初夏道:“你也坐下吃吧。”
“奴婢不饿。”初夏大义凌然道,心中却在想着左右这边公子吃完,自己就能溜去厨房了
“不饿”公子似笑非笑的看她yi眼,“不饿刚才还那么大的怨气”
呃
等到膳毕,丫鬟将餐具收拾走,初夏留在书房内侍奉,见公子不复先时严肃模样,便小声道:“公子,现下你可有闲暇么”
“怎么”
“公子若有闲暇不妨和奴婢说话解闷。”
公子夜安睨她yi眼,道:“我看你不是要替我解闷,是自己心中好奇吧”
初夏被说中心事,讷讷道:“公子奴婢是好奇。”
公子抿了口茶,却并不答话,初夏便不敢再多言,只立在yi旁静静研墨。
过了yi盏热茶时间,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yi声“坷扣”声响,大约是野猫窜过。
公子搁笔,吩咐初夏:“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初夏“哎”了yi声,小小的打个哈欠,正欲离开,却听公子吩咐:“将我的大氅披上再走。”
初夏本就有些困了,“哦”了yi声,转身便走了。
待到她的脚步声远离,窗外又是“坷扣“yi声。
“进来吧。”
窗外翻进yi条人影,穿着暗夜行走服,面部轮廓亦隐在黑影中。
来人躬身向公子行礼,沉声道:“公子,玄武奉召前来。”
“想不到你竟是第yi个到的。”公子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想必这几日就在沧州城中”
“是。”玄武应道,“公子着豹卫前来,是为了无门镖局代人送礼之事吧”
公子忽而yi笑:“若我没有猜错,你该当已经收集了这神秘送礼人的情报了吧”
“是,不需公子吩咐,玄武在无人镖局第yi日进沧州城之时,便以吩咐门下诸人收集线索。”
“如何”
玄武顿了顿,显是有些丧气:“丝毫没有线索。”
公子却是了然yi笑:“很好。玄武,不需丧气,这本身便是最好的线索了。”
“公子”
公子却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开口,缓缓道:“我且问你,假若这神秘人却是我君家故交,为了某些情谊而相赠三份大礼。那么,玄武,若你是这送礼人,你会做得这般大张旗鼓么”
“可能会。需知这般大张旗鼓,可是给君府大大长脸啊。”
“那这人为何要送礼呢”
“是为了维系情谊。”
“那么,这便是第yi个矛盾。既要维系情谊,为何不留下丝毫线索”公子顿了顿,目中寒意yi闪而过,“至于这第二点你可知,这送礼人真正要送的,是什么”
“美人,裘衣,山水谣。”
“都不是。送礼人为何要遣无人镖局吴仞清亲自押镖皆是因为吴仞清与我交情不浅,他亲自出马,我便不好拒绝。至于美人与裘衣,更是幌子。”公子漆黑的眸中滑过刀锋般的锐光,“这两件东西,只是用作吸引全城的目光,吊足了胃口,人人挤破了头想看第三件东西。”
“是以第三日山水谣进了我君府,这江湖上,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便都知晓了。”公子浅浅yi笑:“所以说,那送礼人,送来的是yi个大麻烦。”
“照公子分析,这竟是yi个大阴谋”玄武yi怔,“可是公子,既然你早就看明白,为何不拒绝那三份厚礼”
公子夜安笑了笑:“树欲静而风不止。该缠上来的麻烦,再怎么躲,还是会来。更何况我若不收这三份大礼,又怎能知晓对方下yi步会做什么呢”
“公子是要后发制人”
公子夜安站起来,在窗边踱了数步,吩咐道:“这几日怕要辛苦你们了。所有进出沧州的消息,你们yi概拦截,若是有异样,立时上报。”
玄武凛然道:“是。”
玄武正欲离去之时,公子夜安倏而yi笑:“青龙,躲在窗外听得可够了”
窗外亦是轻轻yi声嗤笑,跟着yi道人影闪进,竟是个十七八岁c极俊俏的少年,神色懒懒道:“公子好不啰嗦。说了这半日,却又不说最要紧的事。”
他又侧身瞄了玄武yi眼:“我说玄武,公子说话,你听了半日却不敢问半个问题,当真拘谨。”
公子夜安微笑:“你想问什么”
青龙揉了揉鼻子:“公子,那山水谣究竟是何物”
玄武亦抬起头来,显是也极为好奇。
公子失笑,瞧着这怠惫少年道:“此刻我尚不能断定。”
“公子不知,我却知道。”青龙极得意的笑了笑,有意瞄了瞄玄武,“那山水谣是”
玄武忍不住道:“是什么”
青龙洋洋得意道:“是件珍宝。”
玄武忍不住翻了白眼,只是四豹卫中,青龙年纪最小,公子又偏爱他些,素来也不与他计较。
公子却极有耐心道:“你如何得知”
“只因我半个时辰前回到舒园,已经遭遇了四批前来窥测此物的人马。”青龙撇撇嘴道,“不过公子放心,都已解决了。”
青龙还是孩子性情,公子夸奖了几句,方正色道:“青龙,四豹卫中你主守卫。如今因这山水谣,不速之客只会越来越多。自今日起,你便率你门下暗卫,专司君府护卫之责。若是出了差错,你这豹卫,便也不用做了。”
青龙玄武各自领命,也不再多说,翻身便出去了。
是夜,公子夜安歇在临江阁。
他踏入临江阁之时,初夏早就睡下了。
到得丑时,公子夜安倒自觉地醒了,过了片刻,果然听到外间有些轻微的动静。
想是初夏又梦靥了。
他披了衣衫起来,如往常般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正要触到她的肩膀,忽听屋外叮咚yi声。
公子眸色微凉,却不惊醒初夏,只站了起来,负手面向琉璃窗户。
窗外月色黯淡,浓厚的云层遮住了yi切光亮。
又是叮咚yi声。
yi支极细的短箭自屋外射来,不偏不倚,直冲公子眉心而来。
来势极锐,却是公子夜安见所未见的无匹之速,不过须臾,竟至鼻尖处。
公子指尖yi弹,那支短箭便悄然落在地上。
短箭既已撞落,公子神色却并未放松,果然,数枝短箭接踵而至,皆是不同角度射入,让人避无可避。
公子正欲动作,忽听身后初夏惊叫了yi声,很是惨厉,显是噩梦愈发的严重了。
他心神yi动,也不顾其他,转身查看。短箭只来得及打落三支,剩余yi支,他俯身,揽住了初夏,而暗器恰恰从耳边擦过,叮得yi声,射在墙上,箭尾犹自颤动。
“初夏是在做梦”公子对上她张开的双目,轻声安慰道,“别怕,是在做梦。”
窗外并无暗器再来,初夏懵懂间与公子对视了yi会儿,大约是真以为在做梦,又乖乖将双目闭上了。
如此,直等到她气息渐缓,公子才放下她,推门出了阁外。
临江阁屋檐之上翻下yi道黑影,却见青龙立在暗夜之中,语气很是懊恼:“公子。”
“这就是你的布防”公子夜安冷声道,“刚才我若是不醒来,这君府就又要枉死yi人。”
青龙垂头,低声道:“公子青龙手下最后yi批暗卫寅时方至。本来我想这阖府之中,最是安全的,自然是你周围,便想着先将防卫落实在他处哪知,哪知你这阁内还住着yi个不会武功的丫头,竟连探哨箭都避不开”
“我责罚你yi句,你便辩解十句。”公子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今后不可再这般疏忽。”
“若再有宵小侵入至此,我便不叫青龙。”青龙愈发觉得失了面子,发狠说完,人影便不见了。
“青龙”公子静静唤道。
青龙果然又从屋檐上倒挂下半个身子,轻道:“公子,还有什么事”
公子将手中yi根极细微的丝线与yi串铃铛掷给他,平静道:“你瞧瞧这次的对手。”
天边开始落雪,凉凉几片落在青龙脸上,他心中yi凛,脱口而出:“天罡”
风雪猎猎,带起公子衣袖翩拂,他漠然望向远方,低低道:“是。”
第八章
初夏清晨转醒之时,被窗外漫天雪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她yi时兴奋,披上外衣,趴在床边往外张望。
临江阁下,沧江自西向东,奔腾而去。手掌大的雪花如撒絮般,自天边落下。茫茫天地间,便只yi孤舟自上而下,独钓这寒江风雪。
初夏看得入神,不妨身后有人道:“看雪景便雪景吧,怎得不将衣服穿好”
公子的声音就在身后,初夏回头,脱口而出:“公子,昨晚我做了个好生奇怪的梦。”
“什么梦”公子懒懒道。
“唔,我梦到”初夏忽然凑近琉璃窗,咦了yi声,指着数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圆孔道,“这是什么”
“琉璃密不透风,上边留些小孔透气用。”公子信口便道。
初夏还半信半疑,却见公子已出门了。想到侍奉公子至今,日日便是公子比自己起得还早,她倒有些羞愧,跟着便起来了。
后日便是除夕了,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
因公子与门客在前厅议事,初夏便无事可做。前些日子君府的田庄送来yi批野味杂粮,她便跟着厨娘忙前忙后,就当是置办年货。
“田庄上送来的玉米棒子,这粒儿,就是筋道。”大娘yi边刮玉米粒yi边道,“咱沧州市面上可买不到。”
初夏正在串辣椒,满手红彤彤的,yi抬头,门口竟来了人。
白雪手中拢着暖炉,笑盈盈的望向厨房内忙碌的仆役们。她的风帽边是yi圈软软的貉子毛,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整个人都似散着柔光。
“白雪姑娘,你怎么来这里”初夏忙站起来,“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白雪走了进来,笑道:“我有些饿了,想来寻些东西吃。”
“姑娘要吃什么,吩咐下人们做便行,何必亲自过来”厨娘扔了手下活计站起来道。
“大娘你忙自己的吧。”白雪盈盈yi笑,“我自小便爱自己找吃的,这样好似吃得也分外香甜些。”
“行。姑娘,隔壁是点心间,再隔壁是汤羹,您自己去瞧瞧吧。”
过了yi会儿,白雪便要了yi碗芙蓉蛋羹,数个精致糕点,与贴身丫鬟yi径去了。
大娘压低了声音,对初夏道:“这白雪姑娘长得可真好啊。”
初夏连连点头。
“就是能吃了点。”大娘摇头道,“每日介都会来这里寻些吃的初夏,你说这姑娘,是不是有身孕了”
初夏yi愣,手中的活计放慢了些,想了想方道:“大娘说这话可小心。”
大娘反应过来,笑道:“是。是。初夏,大娘嘴快,说顽笑话呢。”
初夏下午去书房当值。
恰好遇到大批门客从前厅鱼贯而出,初夏避让在yi旁,耳中却听着有人道:“公子竟迷上画儿了这可是yi掷千金啊”
她候了yi会儿,yi抬头,身前不知何时站了yi个面生的十七八岁少年,正好奇的打量自己:“你就是初夏”
“是。”初夏不甘示弱的回瞪这个俊俏的少年,“你是谁”
“我是公子的小厮。嗯,你就叫我龙哥吧。”小厮洋洋得意的撇了嘴,“公子让你快去书房。”
初夏扑哧yi声笑出来:“龙哥我瞧你还没我大呢”
“你多大”
“十六。你呢”
“十八。”
初夏不屑:“公子也比我大,难不成我要唤公子公子哥”
小厮自是不服,两人yi路斗嘴至书房门口,方才各自收声。
小厮伸手敲了敲房门,收起先时嬉闹神色,道:“公子,初夏到了。”
“进来吧。”
初夏推门而入,小龙却并不进去,只站在了门口。
公子yi见初夏怒气冲冲的样子,便莞尔yi笑:“怎么了”
“公子,那新来的小厮真气人”初夏撅起嘴巴,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有朝yi日,我必定要让他喊我姐姐”
公子浅笑,手指轻抚在下颌处,当真是眉目如画。
“丫头,过来。”他随手展开桌边yi幅画卷,“看这幅画。”
初夏上前几步,带着好奇望向桌上。
是yi古旧绢画,纵约三尺,横约三尺,却是yi幅山水图。
她仔细看了看题款,五字墨戏,山水谣。
初夏心中yi动,望向公子:“这便是山水谣”
公子并不否认。
初夏又细看,却见那画中崇山峻岭,怪松流泉;岩岫盘郁,云飞水动。千山万壑,寄于笔端,不愧“山水谣”之名。
“这画是谁作的”初夏边看,边好奇道,“顾恺之,吴道子,还是陆探微c张僧繇”
公子在yi旁道:“丫头,你仅以市值论画,未免狭隘。”
初夏抬头,不服气道:“公子,这山水谣是第三件大礼,价值当远在狐裘之上。我想来想去,这世存名画,若非顾吴陆张四人亲笔,何至这般价值连城”
公子淡淡yi笑:“这四人皆是画中国手,用笔特点为后人所研透,这画yi看便知绝非四人之笔。再者,历代名画记所载,可有这名唤山水谣的”
初夏有些迷惘:“那这画怎么会如此珍贵”
公子站在她身边,指点道:“此画精神气骨极妙,山水皆是心中所蕴,稍显不足者,这山峰钩碶利剑,太过森然。你看这笔势yi划而成,气脉相连这作画之人,只怕亦是武林高手。”
初夏皱眉细看,点头道:“公子你yi说,这画风,倒和舞剑是yi个道理。”
“唐时裴旻将军以金帛赠吴道子,求画yi幅。吴先生不受金帛,却只要吴将军舞剑yi曲,以壮挥毫。裴将军舞毕,吴先生画成,有如神助。”公子叹道,“画韵与剑气,内里,却是yi般无二的。”
初夏点头,轻声道:“奴婢受教了。”
公子微微yi笑:“这些都是不相干的。初夏,今日起,你不必再这里当值。我要你做yi件事。”
“公子请说。”
“你有过目不忘之能,平日百万\小说,也比旁人快了百倍有余。我若是给你万幅画卷,你yiyi看过,能否找出与这山水谣所绘景致相似之画”
初夏闻言,yi愣之后又重新望向画卷,为难道:“这个说难不难。可是若是画师取景角度不同,所画者,就是大异。而且公子,中原地大物博,风景秀丽之地枚不胜举。你怎么能肯定,还有旁人会画这同样的山水”
公子笃定yi笑:“你看这山腰中,有半山亭yi座,可见是有人行路的。既有人行路,自然为人所知。文人马蚤客皆爱寄情山水,见此秀丽景致,怎会忍耐不画”
初夏点头道:“公子从何处去寻这么多用于比对的画卷”
“这自然会有人送来。”公子又吩咐道,“你看画之时,就让门外的小厮跟着你,也好帮忙。”
初夏乍yi听到,几乎跳起来:“公子,我不要。”
“由不得你要不要。”公子并不看她,只敲了敲桌面,“阿青,进来。”
那小厮推门进来,向公子行了yi礼。
公子便吩咐道:“今日起,你跟着初夏。”
阿青瞟了初夏数言,懒懒道:“是。”
初夏忍了许久,方道:“公子,可不可以换个人”
“怎么”
“这小厮太聒噪,呆在我身边,我便看不进东西。”
阿青大怒,回嘴道:“你嫌我聒噪,我还嫌你笨呢笨手笨脚”
公子也不阻止他二人争执,忽听初夏不再望向阿青,只对公子道:“公子,我有个请求。”
公子淡淡yi笑:“说说看。”
初夏忍下心中怒火,yi再告诫自己,大事要紧,深呼吸数次,方道:“公子若要我筛选画卷,奴婢自然尽力。只是事成之后那卖身契能否还给奴婢”
公子眉梢yi扬,唇角笑意微微:“若是我不还你自由之身呢”
“奴婢看画的速度,可能很慢若是有万卷之多,三年五载也看不完。”初夏有恃无恐道。
公子尚未开口,却听阿青道:“还敢威胁公子你这么笨,非要出府干嘛出了府,指不定要饿死,摔死”
公子却只笑了笑,深深看了初夏yi眼,爽快道:“好,我答应你。”
她出去之后,公子只留下阿青yi人,尚未开口,阿青便抢先道:“公子,哪儿找的yi个不懂规矩的丫鬟”
公子yi笑:“青龙,如今得见山水谣真迹的,只有我与初夏。我将你留在她身边,你知道我的用意吧”
青龙敛色嬉笑之色,沉声道:“青龙知道。”
公子“嗯”了yi声,又淡淡补上yi句:“这丫头胆子小,迫不得已要出手时,尽量别让她瞧见。”
新年伊始,君府千余名门客带着在各地搜集所得山水画回府。如此接连数十日,每日都有数辆装得满满马车入府,直入画室。,
画室辟在舒园yi角,临江阁下,是两重院落。前院存满了各地搜来的山水画卷,后院则是初夏所住之处。初夏这日午后在园内转上yi圈,却见这舒园日渐空落,不禁有些好奇:“阿青,你觉不觉得君府人越来越少啦”
阿青跟在她身后,懒洋洋道:“公子前些日子遣散了老主人的许多姬妾,连奴婢仆人,都散了不少。”
初夏“啊”了yi声,却听阿青又道:“公子待朋友义薄云天,待下人也是宅心仁厚。人人都得了卖身契,还得了老大yi笔遣散费呢。”
初夏脸色yi阵白yi阵红,喃喃道:“这不公平。”
阿青哈哈yi笑:“公子不让你走,是为你好你这么笨,出门不到三步,只怕就会被人拐走。”
初夏狠狠瞪着阿青,正欲反驳,忽然见到阿青身后的荷池上似是漂浮着什么物事。
阿青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道:“怎么了”
初夏尖叫了yi声,手指着那荷池方向,颤声道:“阿青阿青那是什么”
阿青回头yi看,荷池上赫然漂浮着两具尸体。他脸色不变,只微变身形,挡住了初夏视线,不由分说拉着她便往前走。
而他们身后,荷池那两具黑衣尸首边,陆续又钻出数个人影,撞破yi池碎冰。
第九章
“喂,丫头,用膳了。”
“你先用吧我吃不下。”初夏埋首在画卷中,“我看完这些再说。”
阿青无可奈何,只得将饭食又端了出去。
走至门外,他将饭食往美人靠上yi搁,伸手比了个手势。
半空中黑影yi道,轻飘飘的落下。
阿青低斥道:“中午怎么回事人既解决了,为何留着尸体”
那暗卫垂首道:“那荷池与府外沧江相通,果然如青龙使所言,今日上午有人潜入。那点子还很硬,弟兄们费了半个时辰才将其解决,还没浮出荷池呢园中就有人过来了”
青龙yi阵烦躁,挥手道:“下不为例。以后动作利索点。”
那暗卫跟随青龙已久,极少见青龙使这般躁郁,不禁问道:“大人你看起来忧心忡忡啊。”
青龙叹气道:“都是那死丫头。笨也就算了,胆子又这么小。如今见了那尸体,两顿都吃不下回头公子又要责罚我真是晦气”
暗卫yi怔,青龙又道:“对了,点子什么来头”
“那两人身手飘忽诡异,又是在水中缠斗觉察不出来。”暗卫从怀中取处yi根系着铃铛的丝线,“这是在他们身上发现的。”
青龙接过,薄唇紧抿如刀。
亥时。
初夏推开yi桌画卷,揉着发涩的眼睛站了起来。
“阿青,今日我看了多少”
“没数,对了,今日府库内又送来了两大马车画卷。”
初夏“哦”了yi声,又问道:“公子呢公子不在府上么”
“公子刚回来,往莺苑去了。”阿青懒懒道。
初夏面无表情,又“哦”了yi声,隔了片刻方道:“阿青,你不是说,好多人都被遣散了么”
“莺苑可不同”阿青咧嘴笑了笑,“公子舍不得的。”
阿青如往常般送初夏回临江阁,走至yi半,小径两旁风声忽起,悉悉索索的,仿佛野鼠窜过。他停下脚步,竖耳细听,远处似是有叮咚清响。少年神色登时变得肃然。
yi阵寒风扫过,初夏背脊yi凉,忍不住出声道:“阿青”
阿青将食指竖起,示意她噤声。
窸窣声音更近,阿青伸手将初夏yi推,低声道:“我去看看,你回临江阁。”
初夏心中愈发惴惴,却不敢多言,转身向不远处的临江阁疾奔。跑出没几步,她回头看yi眼,却没了阿青的身影,她心中愈加慌乱,想起望云夫人横死,想起今日荷池中两具尸首,骇得几乎要哭出来。
好不容易奔到临江阁,却不见往日伺候的丫鬟,初夏跌跌撞撞的入了门厅,反身将关上,背靠着大门不断喘气。
屋子里尚未点灯,她便在暗夜中看着自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边乌云障月,连黑影都慢慢黯沉初夏屏住呼吸,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正慢慢的挪移过来这屋里还有别人
惊惧至此,初夏倒冷静下来了,反手拔下发髻内银钗,挥手便向那传出动静处刺去。
手腕尚未动上yi寸,已被人牢牢扣住,yi幕幕往事闪现,初夏终于克制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只是那人却并未有所动作,手中力道轻轻yi带,便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丫头,怎么了”
初夏还在尖叫,只是惊惧yi层层的渐复淡去。她慢慢止了颤抖,问道:“公子”
那人下颌轻轻擦着她的发丝,温言道:“是我。别怕。”
胸膛温热坚实,隐约透着龙脑香的味道她怎会如此熟悉
初夏yi惊之下,来不及拭去满脸泪水,呆呆抬起头看着公子:“是你”
公子夜安伸手,替她拭去正自滑落的眼泪,柔和道:“什么是我”
月色绰约,时隐时现,他离她的距离不过寸许,初夏看着他微勾的眼角,光华清润的轮廓,怔怔道:“夜晚我做噩梦时是你么”
公子yi愕,缓缓放开她,却不回答,只道:“怎么yi个人跑回来了”
初夏这才想起,大急道:“阿青阿青是不是出事了”
公子轻轻蹙眉,自她手中拿过那枚银钗,顺手向外掷去。
哧的yi声,有人伸手接住,接着yi个筋斗自窗外翻了进来,笑嘻嘻的站着,向公子行礼道:“公子。”
“你没事吧”初夏胡乱擦了擦眼泪,跑到阿青面前,上下打量他,“我以为你和池塘中那人yi样”
阿青仔细瞧了瞧她的模样,呵呵笑道:“小丫头,这么胆小我吓你的”
初夏yi怔,眼眶又微红了:“你吓我的”
“谁让你不肯吃饭的我想吓吓你,你跑回这阁中,yi会儿便饿了。再说胆子就是吓大的”阿青得意道,“真不羞,还哭得这么丑。”
初夏咬紧了唇,几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回头望向公子,跺脚道:“公子,你看他”
公子安静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阿青。他并没有板着脸,甚至yi丝生气的表情都没有,甚至如往常那样,唇角轻轻抿着,似是永远噙着笑。
可是阿青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暗叫不好只怕公子,这次真的生气了。
“阿青,凡事要有个分寸。这件事我教过你没有”公子淡淡开口。
“是。”他将头垂得更低,恨不能立刻翻窗逃走。
公子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那么今日之事,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置”
初夏抽抽鼻子,往公子身侧站了站,却听阿青道:“我自去领罚”
她觑了公子yi眼,见他依然毫无表示,只道这次定然要将这小厮逐出府去了,忍不住开口道:“公子”
公子“嗯”了yi声,神色稍缓。
“阿青只是和我闹着玩儿的,我现下不怕了。”初夏小心道,“你不要将他逐出府去,好么”
阿青看她yi眼,又看看公子的脸色,乖乖闭嘴。
初夏继续道:“他除了懒了些,贪吃了些,其他都很好您就取消他这个月的月钱吧”
阿青脸色怪异的看她yi眼,抿抿唇角,似乎要努力藏起笑意。
而公子忍不住轻笑,微微摇头:“好。就这样吧。”
“还有yi样”初夏抬起头,yi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骨碌碌转了yi圈,对阿青道,“你要给我赔礼道歉,还要叫我姐姐。”
阿青脸色顿时yi僵,张口结舌,望向公子。
公子似乎是默许的意思啊。
这临江阁周围,自己布下了这么多暗卫自己这yi声姐姐若是叫出口,属下们可都听到了,今后颜面何存
阿青苦着脸,换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望向公子,凄切唤了yi声:“公子,我情愿领罚。”
只是公子望了望身边小丫头神采飞扬的小脸,竟自点了点头,替她撑腰道:“照做。”
“初夏姐姐,今日之事对不住了。”
青龙使大人踌躇再三,用最快的语速说完,翻身便出窗而去,当真是是快逾闪电,而脑海中只闪过yi个念头他要将今晚当值临江阁的yi应手下全都封口
临江阁内只剩两人,初夏愈想愈是开心,yi豆灯火中,笑靥如花。
公子看了她yi眼,亦笑道:“消气了”
初夏转过脸来,胡乱抹了抹脸,用力点头。
灯光微颤,她的长睫似乎也在随之轻颤,荡漾处浅浅yi道难以说清的情怀,公子竟怔了怔,方才挪开视线。
“公子,有件事奴婢是真的好奇。”初夏自个儿笑够了,望着公子道,“我日日看那画册,忽然想起yi件事。”
“什么”公子似是能看穿她的想法,“别吞吞吐吐的。”
“我想,山水谣是不是yi张寻宝图”
她的眼神明澈,难掩好奇,yi瞬不瞬的看着公子,似是要从公子的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来。
公子却只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为何这么想”
“公子让我从各地的画册中寻找线索,不是想按图索骥么难不成,您耗费重金,只是想找出这个地方,再去游览yi番除此之外,奴婢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公子沉吟片刻,赞许道:“不错。”
“那么奴婢还猜测送这山水谣之人,定然没安什么好心。”初夏继续道,“哪个傻瓜会平白无故将这么yi份厚礼拱手让人那人这么做,之前两份大礼的目的便极清楚了,就是想让人都知道,这寻宝图如今在公子手里。”
公子目中赞赏之色愈浓,轻叹道:“丫头,还记得那首歌谣么yi首平平无奇的歌谣,却流唱那么广,这本身便是yi件古怪的事了。”
“公子,那寻宝图究竟能寻到什么东西”初夏很是好奇,“很多很多钱么还是你们武林中人最是在乎的武功秘籍”
公子拧拧她的鼻子,却笑道:“我怎知道”
初夏撇撇嘴:“你告诉我又怎样可怜我天天看那些画卷,每天yi闭眼,眼前都是山啊,水啊,云啊四处乱晃。再说了,左右我打又打不过你,卖身契还在你手上,难道还和你抢不成”
公子真真笑了起来:“我是真的不知。”
初夏打量他半天,才有些垂头丧气:“连公子都不知道么”
“山水谣这名字,我亦是极小的时候,偶然听父亲提起过。只是当时既无人寻到那宝藏,寻宝yi事,便渐渐淡去了。那都是些飘渺虚无的往事,只是近日,听你唱起那歌谣才想起来的。”公子缓缓道,“当时父亲还曾言道,这寻宝yi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今十数年过去,那yi辈人退隐的退隐,离世的离世,这歌谣反倒越唱越广了,却有些蹊跷。”
初夏舒了口气,笑道:“那便还好,这样大家至多以为公子得了幅名画,咱们闷声发大财”
公子笑得双眉舒展开,却伸指弹了弹初夏的额头:“傻孩子,山水谣的事,不知道的人也罢了,知道的那些,或深藏不露,或虎视眈眈,又岂是那么容易便对付过去的”
初夏“啊”了yi声,小脸上全是担忧之色:“那我得抓紧看了。这画藏在府上yi日,大家就多yi份危险罢”
公子淡淡yi笑,神色间却是极让人安心的:“初夏,你安心看画,别的都不用担心。”
初夏用力点了点头,公子便站起来道:“去歇着吧。”
初夏走出几步,却又回头,看见公子正瞧着自己的背影,忍不住脸颊上yi红:“公子”
“嗯”
“你要去莺苑么”
公子笑了笑,并不回答。
“你要小心。既然送礼之人不安好心那么”
公子注视她的双眸,yi字yi句,带了明亮笑意道:“你怕有人要害我还是想要我留下来”
初夏目光微微闪烁,脸更红了,却没有回答,转身就跑了。她反手关了房门,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甚至比刚才被阿青吓的时候,跳得更快更剧烈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她还是听到公子离开的脚步声。
初夏心底莫名的有些怅然公子是真的很喜欢白雪吧否则,这样的风口浪尖,他怎么还是夜夜流连呢
第十章
“青龙使,这是玄武使发来的密信。”暗卫将yi支细长竹筒递给青龙。
青龙拆开竹筒,取出yi张薄纸,细细看了yi遍,喃喃道:“这世上,还真有天罡。”他旋即抬起头,问道,“公子如今在何处”
“公子尚未回府。”
青龙略微沉吟了yi下:“公子看过么”
那暗卫应道:“应是知道的。玄武使送入君府的任何密信,都会抄送给公子yi份。”
青龙舒了口气:“如此便好。想不到真有天罡,公子那日告诉我,我还当是顽笑呢。”
“大人,天罡可是江湖传言中那个极厉害的杀手盟”那暗卫眼中滑过yi丝恐惧,“他们也来与我们作对”
青龙默然。如今这画院里,为了初夏安安静静坐着看画,月余来,在这舒园中,自己率暗卫击溃对头的暗杀c袭击不下七十余次,对方下手之凶狠,其情形之诡异,见所未见。内心深处那根弦实是半刻不敢放松。
他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依然轻松,笑道:“天罡又如何这月余来,还不是难以踏入舒园半步”
身后传来初夏好奇的声音:“阿青,你在和谁说话”
阿青转头,换上懒懒的笑:“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
树影婆娑,初夏喃喃道:“我怎么好像看到yi个人,转眼又不见了”
阿青拍拍她的肩膀:“你是看得眼花了吧”
初夏手中持了两幅画,望望天色道:“公子呢”
却听门外yi个侍卫应道:“大管事说了,公子刚回府,如今在书房。”
“阿青,走吧,我们去找公子。”初夏跨出yi步,“我有好消息告诉他。”
阿青皱了皱眉,却道:“公子这么快回来了”
初夏心中舒畅,正要开口,忽听半空中清脆yi声叮当声响,她抿唇笑道:“想来莺苑的姑娘们又练了新曲了。“
阿青脸色却是微变,踏上半步,低喝道:“你回屋。”
初夏犹自懵然不觉,笑着推推他的肩膀:“又想吓我”
空中又是极轻微的叮咚声响,阿青不复多言,反手将她送入房中。他随即yi声清叱,小院四周,假石c灌丛间,数道黑影钻出,或上墙,或伏檐,忙而不乱,守住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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