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部分阅读

作品:城北黑帮|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1:09:42|下载:城北黑帮TXT下载
  作品:城北黑帮

  作者:张磊

  内容简介:

  b市城北的几股恶势力在彼消我长的地盘争斗中,孙勇、李明亮、张伟迅速在道上崛起,最后顺利打掉颇具规模的张四宝团伙,在城北占下一席之地。此后,各个团伙纷争不断,孙勇亡命,李明亮潜逃,孤掌难鸣的张伟联合忠哥进入毒品圈,很快控制了该市一半以上的毒品交易。就在张伟一步步地成长为道上的大哥的时候,一场意外的邂逅最终让他走向深渊。

  作者简介:

  张磊:七十年代生人,独居北京,在某java应用公司任市场部经理。

  正文

  序

  他们是一群我们眼中的黑恶势力

  他们左右着一座城市的地下规则

  他们没有父辈的根基

  他们靠着勇气和对兄弟的忠诚

  靠着手中的砍刀赢得了社会地位

  他们或许是危害一方的流氓

  但某种意义上,他们却比有些人更令人钦佩

  也更像个男人

  第一章 道上两股最重要的势力

  九十年代初,在b市的城北,以前道上两股最重要的势力都还在潜逃中,没有潜逃的要么已经进了看守所,要么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往日的锋芒。所以九十年代初,整个b市的城北,社会治安空前的好。

  城北地区当时的主干道是北村大街,南北走向,北边是几所高校和农田,南边直通市区。那时候北村大街还很萧条,沿途只有一些低矮的楼房,从北村再向北,就是农村了。所以当时城里混的都以来北村玩为耻辱。

  但谁都没想到,几年后大规模的城市改造竟使北村成了b市及至全国有名的电子市场。而从北村起家的张伟,也成了b市横行一方的黑道大哥。

  张伟走上这条道完全是因一件小事引起的。在北村大街南边一点是b市的一个大体育场,当时很多不入流的小混混每天都在那附近玩。体育场的东边,是b市最大的动物园,每天吸引了很多本地、外地游客。与动物园一条马路之隔的是几个大服装批发市场,尽管和南双那边的服装市场没法比,但人流还是不少。

  所以北村大街南路,包括体育场、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这一带集中了道上混的几路人马:一路是张四宝,这一路主要是贼,靠动物园的游客和服装市场批发衣服的商家吃饭。张四宝是去年年底放出来的,据说他出来那天,市里混的不入流的小贼都纷纷投靠。四宝哥回来了,城北玩的混混都感觉到了压力。另外一路是孙勇,当时还没有流行收保护费,他们又不会做生意,所以混得很潦倒。很多道上的都拉拢孙勇。当时这一路人马身手很好,曾经在市里好几次团伙斗殴中声名显赫,但严打中孙勇被关了起来,其他的弟兄纷纷潜逃,这一路人马势力大减。第三拨在动物园混的是魏老六,他主要是拉皮条的。严打中他手上四川、东北的小姐纷纷被抓,魏老六几乎流落街头,跟丧家犬一样。当时s情服务没现在这么发达,靠拉皮条挣钱的在道上也没什么江湖地位。当时道上互相开玩笑都说:既然不会混,那就跟着老六混吧。可见道上的兄弟都看不起。没想到九十年代中期,魏老六打通了方方面面的关系,连续开了好几个夜总会,和当地公安分局、派出所处得称兄道弟,一跃成为市里大哥级的人物。

  但九十年代初,体育场玩的这几股势力中,张四宝俨然成了这一片的大哥。他手下主要有4o多号贼,基本上市里其他地方的势力插不进来,可就是在四宝打算甩开膀子大干特干的时候,他手下的李兵出事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李兵有个弟弟叫李军,在城北的几个中学打架小有名气,加上哥哥是跟在张四宝后面混的,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惹。九零年以后,李军也彻底不上学了,打算跟在四宝后面混,但他技术不行,好几次偷包,都被事主发现了,最后还得李兵出面花钱摆平,所以除了斗殴之外,李军平时也没什么事,就在体育场附近游荡。

  李军看上了附近机关幼儿园里的一个老师,叫孙璐。李军先是看人长得漂亮,他不知道孙璐是孙勇的亲妹妹,要是他知道,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动这个念头。

  这天李军又去幼儿园堵孙璐,上几次他也去堵过,但孙璐都让单位里的男同事陪着一起走的,所以他没找得机会。孙璐一看流里流气的李军就反感,但她也不想找他哥哥的朋友,她对道上混的人很排斥。

  李军骑着一辆永久自行车,这辆车是崭新的,后座还带了个人。车是前几天刚偷来的,李军看着很新,就要过来自己骑。

  因为不是打架,所以两个人都没带家伙。孙璐在办公室看到了这两个小孩又过来找她,不禁皱眉头。其实她比李军他们都大,李军当时才高中毕业。

  孙璐坐在办公室里不出来,李军等急了就要闯进去找。结果在门口被张伟拦住,当时张伟刚刚大二,因为去年的一场风波,他就来这个机关幼儿园当了门卫。李军不认识张伟,但张伟认识李军。李军经常去各个中学打架,所以很多人都认识他。

  被张伟拦下来之后,李军推搡了几下,指甲在张伟脸上留了伤,边上人都上去拦。李军指着张伟破口大骂,张伟也没吱声,回门卫办公室了。

  孙璐隔着玻璃看到了这一切,一直等到八点多钟,路灯都亮了,李军才在门口消失,孙璐想请张伟吃顿饭,好让他把自己送回家。张伟是白天上班,晚上是一个值夜班的老头。张伟从车棚推了自行车,孙璐也推着车,两个人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李军出现了,用自行车拦住了孙璐,两个人说着话,孙璐脸上是冷漠而礼貌的笑容。李军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孙璐坚决地拒绝了,推了车就要走。李军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车把。

  张伟站在边上有点忍无可忍,看到李军这么狂就过去拉开他。结果一肚子火气的李军就发泄到了张伟身上,他和自己带过去的那个人一起打张伟。两个人虽然是徒手,都下手异常凶狠,把张伟打倒在地,最后又踢了几脚。

  这时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军打完人立刻就走了。孙璐要过去搀扶,被张伟拒绝了。张伟满脸是血,鼻子也被打破了,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土,摇摇晃晃地骑上车先走了。孙璐骑车想追但没追上。

  本来事情到此也就可以结束了,但李军把没追到孙璐的怒气发泄到张伟身上。又带着人去堵张伟。其实他不知道,并不是张伟打不过他,而是他不想惹事。

  第二次堵截很成功,李军三个人把张伟从自行车上拖下来一顿暴打,张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打翻了。三个人打完之后扬长而去,然后到动物园边上的一家川菜馆子吃饭。

  三个人喝酒喝得没有节制,很快就喝了一地的啤酒瓶。其中的一个出去撒尿,刚走到门口,门帘被猛地掀开。张伟头上包着纱布,面部狰狞,一刀捅在他的肚子上。李军看到自己人被捅翻了,从桌子上抄起酒瓶,另一个同伴也抄起折叠椅。事情发生的很快,饭馆里吃饭的人就看着穿黑色皮夹克的张伟闪身躲开折叠椅,一刀扎在那人肩膀上。刀从身体拔出来的时候,张伟凶神一样,血喷在他身后的墙上。他用刀刺指着李军,李军当时就觉得腿有点发软,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张伟抄起啤酒瓶在李军头上开了瓢,然后踹倒跪在地上肩膀受伤的人,推开门消失在街头。

  在此之前,李军从没见过斗殴如此凶猛的人,直到他头上的伤口呼呼地开始冒血,他才反应过来。

  当天晚上张四宝纠集了十几个人展开了对张伟的搜捕,大衣下面裹着砍刀的年轻人把整个城北饭馆、浴室搜了一遍。当时张四宝已经开始在道上逐渐成名,那天晚上城北的混混都在议论张伟是谁。

  但搜捕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张伟根本就不在道上混,所以也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来历。

  一般在道上混的人比较好找,因为道上很多人都认识你,或者知道你过去的事情。很多时候,在道上的名声就是无形资产。而一般换了一个城市再混,这些事情又要从头开始,所以很多在逃犯都喜欢在自己熟悉的城市混,而不愿意离开。

  这次搜捕却惊动了在城北混的另一拨势力,这就是跟着孙勇混的李明亮。当时严打过后,孙勇潜逃在外地已经快一年了。九零年的夏天孙勇让李明亮回b市探探风声过了没有。夹着秋末的寒气,李明亮又一次出现在这座生养他的城市。

  李明亮这次回来,没有住在过去一起玩的二拐、扁头那里,他远远避开了道上的视线,住在他小学同学的家里。当年他的这个同学父亲生病,李明亮曾经送过来一笔钱,四千元整,这在当时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数字。所以这个同学一直很感激他。

  也就是在李明亮返回b市第五天,他竖高大衣领子,对面马路一群年轻人呼啸而过,脸上都是凶恶跋扈的样子。李明亮侧过身去,小心地观察起这帮人,其中很多人一看衣服就知道里面掖着砍刀。这在当时很少见,因为当时道上主要的几股势力都在大严打中被打掉了。九零年很少有人敢这么横行。

  李明亮打了几个电话,大致了解到新聚拢人马的张四宝在道上打听一个叫张伟的。李明亮不认识张伟,也不打算帮他,本来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第二天出现了变故。

  这次李明亮回来,知道的人很少,除了他同学之外。昨天打电话打听的时候,李明亮告诉别人他在t市,装着不经意地打听到张四宝这帮人最近的情况。

  这次李明亮回来还有个事情,就是要找一下孙璐,孙勇有一笔钱要他帮忙转交孙璐。

  尽管孙璐从来不在道上混,知道孙勇有这个妹妹的人也很少,李明亮还是选在晚上去找她,这段时间他都是尽量晚上出去。

  等到了孙璐她家楼下,李明亮并没有直接上去。好多公安喜欢在亲属和朋友家设伏,很多想家或者想女人的人一回去就被摁住了。

  李明亮走到楼下的花池子边上假装系鞋带。在道上混的大部分穿系鞋带的皮鞋,这种皮鞋跟脚,道上混的要随时准备跑路。另外这种皮鞋前面很硬,踢人的时候非常凶狠。李明亮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花池子,然后装做撒尿一边松裤子的扣子一边往里面走。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使有公安发现也不会当回事。

  花池子里面烟头一明一暗的,李明亮耐心等待。

  一直到半夜,他才确定没有公安在这里蹲点守候,一般蹲点的公安半夜会换班——下半夜人很困顿,所以要换上另外一拨睡好的。

  孙璐住五楼,但李明亮却跑上了六楼。他从六楼的通道看着孙璐家里,孙璐家里没开灯,估计人早就睡了。李明亮从窗户玻璃上抠下一小团粘玻璃的干胶扔到孙璐家里阳台玻璃上,里面灯亮了。然后又灭了。

  李明亮又砸,孙璐穿着睡衣打开阳台察看。李明亮这才放心,看来孙璐家里没有公安。

  他轻手轻脚下楼,然后叫开孙璐家的门。孙璐从猫眼看到李明亮就开了门。

  “妹妹,这有五千块,是你哥让我给你的。”

  “谢谢李哥。”

  “妹妹,最近没人欺负你吧。”

  “李哥,有人找我麻烦,我同事被打了。”

  “哦,你先忍着,等你哥回来。”

  “那好吧,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找我同事。”

  “他人呢,我看看能不能说和一下。”

  “他在书房,你等等。”孙璐到里面把张伟带了出来。

  李明亮事后多年和人喝酒谈到那天晚上第一次见张伟,说他怎么也想不到多年以后张伟成了呼啸一方的大哥。

  “叫李哥,他和我哥是兄弟。”

  “李哥。”张伟很不情愿地喊了一声。李明亮假装没看见,他问孙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仔细说说。”

  孙璐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下。李明亮皱起眉头,他听说过李军,也知道后面站着张四宝,但现在他还不想和张四宝起冲突。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要等到风平浪静。

  “这样吧,我去找一下张四宝,看这件事情能不能和了,现在不敢打架,风头还没过去。”

  “那谢谢李哥了。”

  第二天李明亮被张四宝打了。

  经过是这样的,李明亮觉得靠他以前的名气找一趟张四宝应该没问题,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张四宝很客气,听李明亮说完了,然后掏了根烟递了上去,烟是玉溪,当时只有干部和做生意的才抽得起。李明亮接烟的时候觉得张四宝最近发财了。

  张四宝笑得脸上开了花,伸出打火机给李明亮点烟,就在这时身边几个人抽出棍棒把李明亮打翻在地。这几个人打得很重,李明亮蜷缩着身子抱着头打滚,他根本没机会还手。

  最后李明亮左胳膊被打得脱臼,肋骨也断了几根。打断左胳膊的最后一棍子是张四宝亲自打的,这一棍子打得很准,李明亮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操你妈,傻比,你还以为是以前啊,现在我不怕你们了,有种找我,我就是要把你们几个打掉。抬出去。”

  李明亮打电话给二拐和扁头,当天晚上他们去了郊区的一家小医院。大医院他们不敢去,怕回头被公安找麻烦。

  “亮子,这事怎,怎,怎么办。”二拐人长得高大帅气,就是说话有点结巴。

  “先记着,过了这个风头再说。”李明亮点了根烟,一动就觉得肋骨牵得钻心疼痛。

  “怎么,你怕了?”扁头冷冷地看着李明亮。

  “谁说我怕了,现在不能惹事,先平平安安把风头避了,张四宝这种人一准还和别的团伙干仗,到时候黑他,他也不知道。”李明亮说。

  “要干就明着干,黑他没意思。”扁头把李明亮的啤酒倒满,然后用牙又开了一瓶。

  “操,他现在人多,你说咋办。”

  “干他个狗,狗日”二拐说。

  “我日,我睡了,昨天晚上疼了一晚上,等明天我们想想看怎么收拾他。”李明亮翻到床里面呼呼大睡。

  没过几天道上就传开了,孙勇的兄弟让张四宝打了,有人说孙勇现在完了,体育场这边迟早是张四宝的地方,以后城北的大哥搞不好就是张四宝。

  还有人是想看热闹,说孙勇哪有那么面,现在他的人都在外地潜逃,等孙勇回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九十年代初,b市还没有什么繁华的娱乐场所,所以很多混混平时也就喝喝酒去舞厅玩玩。当时体育场边的道上人经常玩的舞厅叫红粉佳人,舞厅不大,但里面暗娼云集。这个舞厅也是魏老六的地盘,他和舞厅差不多所有的暗娼都上过床。

  这里解释一下暗娼这一行。九十年代初还没有出现那种政府官员介入的夜总会,嫖娼卖滛主要还是以暗娼形式出现。一般都是舞厅里面陪客人跳舞,跳完了觉得合适就谈谈价钱,然后暗娼带到租住的小房子里面卖滛。

  暗娼一般都是外地的,本地人就算想卖滛也不会在本地卖,都是去外地。这个行业不能在自己家乡干。

  但暗娼一旦遇到嫖完了不给钱的就很麻烦,这时候魏老六就出面。另外公安分局和派出所经常也有抓嫖的任务,那就找几个暗娼和嫖客充数。一般熟悉的老嫖客没事,要是不熟悉的新嫖客,那就点给公安,然后公安把嫖客抓到分局,视其收入罚一笔罚款。暗娼也要罚款,但这个钱可以当时不用给,事后补上。被抓住的暗娼一般也没事,拘留所里坐十几天床板就出来了。

  魏老六按照每个房子一次卖滛抽二十的标准收钱。当时这个行业利润不高,但九十年代中期夜总会和歌厅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魏老六靠着从四川、东北找过来的漂亮小姐发了大财。

  九十年代初很少有人做暗娼生意,所以魏老六的舞厅没人捣乱。因为道上混的也需要找个玩的地方,另外这种地方往往公安不会找麻烦,相对来说这里比较安全,谈事情或者见什么人都是到这里来。白天张四宝带着两个人成功地调了一个包,打开一看,包里面有两万多现金。张四宝欣喜万分,所以晚上才过来嫖娼。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新来舞厅混的女孩,其中一个女孩最多十六岁。

  张四宝使劲揉搓着那个十六岁女孩,那个女孩还没完全发育的|乳|房被他搓得扁成个柿饼。

  “晚上两个一起陪我,双飞,你负责开码头,你负责推屁股。”张四宝色迷迷地把两把子钱塞进两个女孩的内裤。经常玩钱的都能看到出来,这两叠钱每叠子至少五百多。

  十六岁女孩立刻笑得跟朵花一样。

  喝了不少啤酒,张四宝起身到厕所撒尿。刚进厕所就被人一脚踹倒,踹他的那个人动作很利落。张四宝倒在尿池子里面不住呕吐。

  那人上前奔脸踢了几脚,张四宝鼻子被踢破了,眉弓豁开,血流得尿池子全是红色。

  “操你妈,你敢打我兄弟。”

  那人用钢管把张四宝胳膊打断,然后扬长而去。

  等张四宝浑身是血从厕所爬出来的时候,魏老六丝毫不在乎地一把抱住:“兄弟,谁打你的,跟我说。”

  “老六,还是你仗义,帮我喊下我的兄弟。”

  魏老六把张四宝带过来的几个人叫来,然后扶着张四宝下楼拦了辆车去医院。张四宝现在身上没案子,所以放心大胆地去医院。

  一路上别人要替换魏老六,被魏老六拒绝了。“没事,四宝是我兄弟,我来扶着,没事。”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午夜三点多了,张四宝掏出一叠子钱塞给魏老六,“别跟我争,我今天浑身是血,肯定影响你生意,我来钱容易,你拿着。”

  “四宝,你这是不把我当兄弟看,你敢给我,我立马撕了。”

  魏老六的话把张四宝感动得差点哭了。“老六,玩了这么多年,城北玩的兄弟我觉得你最仗义,下次有事找我。”

  张四宝打了辆出租车走了,他住的地方不定,今天住这里,明天住那里。

  魏老六也走了,他到了一家半夜还营业的清真饭馆,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包厢,里面早就等了两个人,肉包子和大海。肉包子矮胖矮胖,一脸的横肉,大海长得很凶恶,眼角斜吊着,个子魁梧壮实。

  “怎么样,动手的时候,那个傻比没看到你吧。”魏老六问。

  “放心,他没看到,我干得很快。”

  “哈哈,那个傻比一路上还一个劲谢我呢,操他妈,看不起我魏老六的,迟早我要收拾。”

  “他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吧。”

  “不会的,放心喝我们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刚刚打了孙勇的兄弟,随便想想也想得到是孙勇打的。”

  “六哥,你这招真是绝了。”肉包子满脸堆笑,他很会拍马屁,其实打张四宝,然后引着张四宝和孙勇火并是他想出来的。

  “来,为张大哥和孙大哥举办的本市城北散打邀请赛圆满成功干杯。”

  第二天一早,张四宝的弟兄就带着砍刀、棍棒把整个城北的娱乐场所、饭馆过了一遍。道上的都说,张四宝现在混得很抖。到了下午,道上基本上传开了。这主要是张四宝约了架,要孙勇出来见他,不然见到孙勇的人,见一次打一次。

  道上的纷纷传话出去,暗自议论着这次有好戏看了。

  二拐是在家里收到的传呼,然后他下楼回了电话。二拐一直很穷,所以家里也没装电话。他回完了传呼上楼把门一关,脸上显然有点惊慌。

  “亮子,操他奶奶的,出,出事了。”

  “咋了,你慢慢说。”

  二拐把电话里面自己朋友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张四宝的人正在满城北地找李明亮。这时候大家还不知道张四宝被人打了,所以二拐的朋友也没说原因。

  他的朋友最后是这么说的:“张四宝现在是条疯狗,你们暂时避一下。”

  “操他妈,赶尽杀绝啊。”李明亮一脚把地上的酸奶瓶子踢飞,瓶子里面装了满满的烟头,顿时烟头和烟灰直飞。

  “亮子,张四宝这次真他妈的贱,他就是想惹事。”

  “你们在家呆着,我出门一趟。”李明亮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你要办什么事,我帮你出去办吧。”扁头说。

  李明亮刚下楼,马上上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

  “这是张伟。”李明亮介绍了一下。

  二拐和扁头冷冷地看着张伟,他们两个都知道李明亮就是为了帮张伟求情挨打的。

  “李哥,外头在找你。”

  “我听说了。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孙璐告诉我的,她说你身上有伤,肯定住在朋友家里。”

  李明亮心里想这个地方看来不能住了。

  “你们三个在屋里呆着,我下楼一趟,马上回来。”

  李明亮找到门口小卖部打了个传呼,这个传呼号可以语音留言。“先生,请问机主姓名。”电话里面传来传呼台小姐嗲嗲的假嗓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扁头特别喜欢听这种假嗓子,有时候没事干的时候就打传呼台玩。

  “李光耀。”这个名字是孙勇在商场里面顺手牵羊偷了个钱包里面身份证上的,他们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身份证。当时办传呼需要提供身份证。当时看到身份证上的名字,孙勇还和李明亮几个逗乐,说运气好,偷了新加坡领导的身份证。

  “请问先生想留言吗?”

  “留言就说张四宝在找麻烦,我被他打了,二拐家不能住了。”

  “好的,您的留言是:张四宝在找麻烦,我被他打了,二拐家不能住了。请问还有其他留言吗。”

  “没有了。”

  李明亮挂了电话,掏出零钱买了包烟,撕开后一边抽一边上楼。抽第一口他就发现烟是假的,李明亮怒火中烧地把烟卷扔了,正想回头找小卖部算账。这时楼下走上来两个人,楼上也走上来两个人,手里都掂着棍棒、砍刀。

  “操你妈!”李明亮大吼一声,扶着楼梯扶手一脚踹了过去,楼下的一个抡铁棍的被应声踹倒。

  另外一个人一刀划破了李明亮的裤子。

  这时楼上的两人也在往下跑,李明亮上前攥住楼下那人拿刀的手,一个肘拳打在他面门上,把他打得鼻血直冒。

  这时楼上门开了,就看二拐和扁头一人举着砍刀,一人抡着钢丝锁冲了下来。三个人七手八脚把这四个人打倒在地,然后踩住一个人脖子问:“你们干嘛又过来打架,老子前几天已经被打了一顿,够他妈的吃亏了,想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是不是?”

  被踩着的那人说不出话了,李明亮把脚稍稍松开,那人大喊一声:“你个臭傻比。”

  二拐一刀砍在他腰上,刀锋砍破了他身上的夹克,砍刀很沉,砍得肋骨咔嚓一声断了。

  扁头抡着钢丝锁两三下把他砸晕了。

  “还有个人呢。”李明亮猛地回过劲来。

  “我们没让他下来。”扁头说。

  “快去喊他,这里破了,得赶紧走。”李明亮本能地觉得这四个人只是过来望风的,没想到李明亮单身下来了,他们仗着人多就想先把李明亮放倒。

  扁头回到房间拉上张伟,四个人迅速跑下楼去。李明亮让张伟站在路上拦了辆车,然后四个人钻了进去。

  “上哪儿去。”

  “师傅,先给你五十,你就绕着这个小区兜圈子。”

  出租车司机一头雾水。出租车绕着小区兜了七八圈,这个小区不大,是一个机电设备厂的家属区。绕了几圈,李明亮往路边一指,就看到小区门口停了几辆面包车。边上站着三三两两的小青年,个个面目凶恶,后背都鼓着,一看就知道掖着长家伙。领头的是张四宝那帮人中的二号人物,小四眼。

  小四眼姓陈,平时梳着分头,看上去清秀斯文,但打架凶悍远远超过常人。十四岁那年用军刺连捅三个人,其中一人差点被捅破肝脏。事后,小四眼一战成名,劳教两年后跟着张四宝后面混,是张四宝身边最能打的人物。

  据说小四眼和张四宝原来就认识,只是不跟着混。后来张四宝花钱把他办成了劳教,不然正常判的话,他至少要蹲个五六年。

  李明亮心里暗自庆幸,刚才幸亏跑得快。

  几天后,张四宝放出话来,要和孙勇全面开打。谁帮孙勇就连着一块打。道上纷纷议论,这次不死人看来是不算完了。

  李明亮这帮人也打听清楚了,张四宝被人打了,但打得不重。李明亮问过张伟是不是他打的。

  “我用我父母的健康赌咒,我没打他。”张伟说。

  李明亮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操他妈,有人存心挑事。”

  一连过了大半个月,道上风平浪静。道上的人说孙勇这次完了,看来体育场这片以后就是张四宝的天下了。很多小贼纷纷投靠,那些以前和张四宝有过冲突的团伙现在都收敛起来,不想再有什么冲突。还有的找人说和,甚至愿意花点钱,把以前和张四宝的过节抹掉。

  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张四宝现在如日中天。

  就在一个月后,如日中天的张四宝被人捅了,送到医院抢救了一整夜,输血三千毫升。张四宝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说:“我要宰了那个张伟。”

  事发经过非常突然。那天晚上张四宝带着几个小贼去红粉佳人舞厅玩,魏老六给扯了个皮条。张四宝在包厢里面上了一个新来的妹子,这个妹子身材高挑婀娜,张四宝要了她三次。

  等到张四宝出了包厢已经凌晨三点了,张四宝带过去的那几个小贼趴在吧台上睡觉。张四宝搂着那个妹子一摇一晃脚步发飘地走过来一人踹了一脚。

  “四宝哥。”

  “哈哈,等着急了吧,过会儿去喝酒,完了开个房间让你们也享受享受,这个妹子不错。”

  “四宝大哥,那我可要加钱了。”那个妹子捏着喉咙装作娇羞的样子说。

  “没问题,哈哈,市里玩的都知道,我张四宝在兄弟身上花钱从来不在乎。”

  “谢谢四宝哥。”那几个小贼激动地搓手,眼睛朝着女人的胸脯和雪白的大腿上看。

  七八个人走出舞厅,然后摇摇晃晃地去酒店开房间。从后面开过来一辆面包,车门一拉,李明亮笑得很灿烂地从车里伸出一支土枪。这是那种装铁砂的土枪,近距离威力惊人,枪管被锯成尖尖的斜角,这样枪管能捅人。

  “四宝哥,最近可好?”

  “亮子,我给你一万块,我和你的事情一笔勾销。”

  “好啊,谢谢四宝哥。”李明亮笑嘻嘻地说。

  二拐、扁头、张伟拉开另一边的车门下了车,三个人用刀逼着那几个小贼把刀扔到地上。深夜的街头,铁器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张伟走到张四宝后面,嘴巴贴着张四宝的后脑勺说:“四宝哥,你不是也想找我吗。”张四宝个子比张伟矮,张伟头低着说的,张四宝脑袋上脑油味直冲鼻子。

  话音刚落,张伟闪电般地拧住张四宝后脖子,把张四宝按倒在地,然后拿刀狂捅:“你不是牛比吗,你不是砸我家门吗,你不是说逮到我就把腿筋挑了吗,你还牛比啊!”

  李明亮几个人把张伟拉开,张四宝挣扎着要站起来,最后失血过多倒在地上。

  “我操,你要把他弄死,我们几个全得完。”李明亮说。他在暗自后悔今天不该让张伟捅,没怎么捅过人的人手上没有轻重。经常有人是天天打架经常捅人,但从来没有把谁捅成过重伤。往往是第一次捅人的,一不留神就把人捅死了。所以道上经常有很牛比的大哥被刚出来混的小孩弄死了,不是那些小孩存心要把人往死了打,而是不知道控制,所以就出了人命。

  看到一地的血,张伟也醒过神来,几个人拉住惊呆了的张伟,然后钻上面包车走了。

  一路上面包车司机心里不停叫苦,吓得浑身哆嗦,但不敢说出来。刚才二拐下车的时候顺手把他车钥匙拔了。面包车拉着李明亮几个到了城东,然后在一个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李明亮下车之前说了一句:“哥们,别多事,你的车牌号我记得。”

  当时b市凌晨出租车不好找,所以李明亮才让面包车拉着他们到宾馆,一般宾馆门口都能找着出租车。一路上他们连续换了三辆出租车,最后才让车停到南郊的一处平方区外面,四个人步行回到住处。

  那几个小贼拦了好几辆车,但一看地上的血都不敢停。最后还是站在路中间把车拦下来的,车停下之后,一把刀就逼住了司机。

  “哥们,我今天就拉着这么多钱。”

  “不是劫你道,赶紧拉着我大哥去医院。”

  早上,小四眼和其他人赶到医院,另外道上混的知道消息的也来了不少。那天累计不下两百人到医院。

  张四宝一睁开眼睛,小四眼就问是谁干的。张四宝说话声音很小,小四眼贴着他嘴上听,然后扭头过去对着其他兄弟说:“大哥说了,他要宰了那个叫张伟的,发动道上的兄弟,找到这个人。”

  小四眼这个人在道上名号并不是很响,但却是个绝对难缠的角色。因为他只跟着张四宝混,所以谁惹着张四宝,也就是惹着了小四眼。

  一般道上偷的都不打架,但身边肯定有帮他们打架的。贼和贼之间也有地盘的划分,如果有超过地盘乱偷的,肯定会引起群殴。打来打去大家都偷不成,最后只能找人说和,地盘就是这么划出来的。所以地盘的大小一方面和背后的势力有关系,这些势力包括了官员势力。有时候打得太凶,官员也就出面把事情按住了。另一方面就和手底下的够不够凶狠有关,一次把对方打怕了,也就不敢来你的地方偷。

  体育场这边集中了好几个服装批发市场,来来往往的商户都是拿袋子装钱,所以体育场绝对是市里面贼的天堂。而张四宝能够在这一片站住脚,和小四眼的凶悍肯定不无关系。

  那么当地的公安为什么不把张四宝这伙人扫平呢?这里面有很多原因。如果把张四宝扫了,要是再来一帮不熟悉的贼,发了大案子抓都没地方抓去。留着张四宝这群贼有个好处,一旦有个什么案子,或者要严打什么的需要找人充数,直接找张四宝要就可以了。

  另外一点也很重要,真正有钱的商户张四宝这伙人绝对不会偷,因为数额巨大就在市里面挂了号,到时候就没法在这片偷了。

  留着这帮贼还有个好处就是防止抢劫。因为不在道上混的,很难认出谁是贼,谁是干大买卖的。干大买卖眼神不一样,眼睛一扫就能看出来。这样一旦出了抢劫案,公安可以通过盘踞体育场的这帮贼找线索,香港电影里面管这个叫线人。

  但现在张四宝被打,小四眼就肯定得急眼。因为这片是块肥肉,如果别的盗窃团伙觉得有机可趁,那体育场这片就热闹了。

  小四眼虽然名号不显眼,但在张四宝团伙中是绝对的二号人物,所以张四宝这次住院,小四眼开始打理团伙里的事情。

  连续数日小四眼怀揣一支发令枪改的自制枪带着飞机、云云几个人满世界找李明亮等人。飞机和云云都是小四眼狱友,飞机长得跟麻将牌一样,短粗脖子,满脸横肉。云云长得很秀气,脸特白,长发飘飘的,曾经掂着砍刀狂撵老顾几条街。

  当时老顾的团伙还是盘踞体育场一带绝对的霸主,没想到被小四眼和云云两个一夜之间给办了。后来老顾带人组织了几次对小四眼和云云的追杀,事情越来越大,两边的团伙都重伤了数人,头目负案在逃。最后上面的势力开了个会,b市深藏不露的大哥忠哥发了话,两边都偃旗息鼓。

  忠哥的势力在b市根深叶茂,b市九十年代中期开的人间仙境夜总会就是忠哥的产业。此人通吃黑白两道,据说亲戚中有两人高踞市委常委。

  此后虽然老顾让出了体育场这片地盘,但一直对小四眼和云云两人恨得咬牙切齿。而这一架也让云云一举成为了市里面北边响当当的人物。

  老顾在桑拿房蒸汽里面摸着背上的伤口说:“小四眼和云云那两个傻比,总有一天非把丫给废了。”

  后来这话传到云云耳朵里面,云云潜伏在老顾姘妇家楼下,老顾下楼正好看到云云,老顾很得意,他看到云云是空着手的。上去七八个人想要把云云放倒,云云一掀西服,从腰上拽出五根雷管拴在一起的捆子,谁都不敢再动了。

  “上次你跟别人说谁是傻比?说给我听听。”云云一口烟喷到老顾脸上。

  “我是傻比,我是傻比。”老顾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