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因为在牢里又学到很多作案的技巧。
烟枪一直吸毒,每天的毒资至少需要七十块,这不是个小数字。当时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一千块顶到天了,如果吸毒的话,一个月工资加一起买毒品都不够。
所以庄晓军和烟枪两个很勤快,这段时间他们一般从早上十点一直偷到晚上十点。但今天他们不能再偷了,刚才割了个包,偷出来一个信封,里面有六千多。两个人激动地手在抖,这么大金额失主肯定要报案,很快北村大街上就会出现便衣,他们两个决定躲起来。
庄晓军打了个传呼给他哥,停了十几分钟,电话响了,庄晓军说:“大哥,出事了,我顺了个扎子大的,估计雷子要出来咬人。”扎子大是指失主被盗金额比较大,雷子是指公安,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公安可能要到街面上抓。
“我操,回头请我,你们两个先躲起来,我估计要坏事。”
庄晓军放下电话打算离开,刚一转身就觉得不对劲,身后好像跟着两个青年。
“快走,后面有人。”庄晓军低声提醒同伴“谁啊?”烟枪正要扭头,被庄晓军制止了,“快点走,别回头,有可能是雷子,也有可能是想黑咱们。”
“那赶紧走吧。”
两个人混在人群中迅速离开,走了三百多米,再回头,跟着他们的那两个青年不见了。
“人呢?”烟枪问。
“不知道,可能是我看错了,走吧,咱俩到六道沟去,你买大烟,我去找个小妞玩。”
两个人拦了辆车,然后一起坐到了后座。车正要开走,突然车门被拉开,两个人挤了进来。一个穿着短皮衣的坐到后面,把烟枪往里面挤了挤,“兄弟,你们怎么也不等我们就回单位啊。”穿皮衣的热情招呼着,不知情的人以为和他们很熟呢。
另外一个青茬络腮胡子的汉子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招呼司机道:“建筑设计院知道怎么走吗?”司机也没想那么多,一脚油门,车开走了。
庄晓军脑子里面紧张转着,他有点搞不清楚这两个人的来历,他往口袋里面慢慢伸手,他身上带了刀。
“哈哈,哥们,看我买的打火机。”穿皮衣的汉子哈哈笑着,顺手把皮衣一撩,从里面掏出手枪,喀吧一声,枪机别开了。
看到对方有枪,庄晓军和烟枪都不动了。
出租车很快开出了北村大街,一直向南开去。络腮胡子那人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想起来了,我还得买个东西,师傅,你靠边停一下。”
四个人下了车,络腮胡子付了车钱。阳光下面,穿皮衣的眯着眼睛,“走,到那边去。”
庄晓军和烟枪只好继续朝前走,一直走到一个居民楼后面的垃圾桶边上,穿皮衣的说:“行,就这,你们两个转过来。”
烟枪刚刚转身,寒光一闪,络腮胡子手一翻,一柄尖刀扎进了烟枪的小腹。烟枪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叫啥叫,再叫干死你。”皮衣上前一脚,烟枪嘴唇、鼻子被踢裂了,血流了出来,但这次烟枪不敢再叫了。
“把钱拿出来。”
“什么钱?”庄晓军还在装傻,他心存侥幸。
“让你再摸刀。”穿皮衣的腰一拧,一个侧踹过去,庄晓军一米七五的个头被踢飞了,重重地撞到居民楼的墙上。这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庄晓军感觉自己被踹得喘不过来气。
“钱呢?”
庄晓军这次很老实,大口喘着气从口袋里面拿出钱。穿皮衣的简单捏了一下,脸上喜笑颜开。
“下次见到大爷就老实把钱拿出来,明白没?”穿皮衣的把钱塞进口袋,然后说。
庄晓军眼神凶狠,死死盯住穿皮衣的。
“我操,看啥看。”话音未落,穿皮衣的一脚扫在庄晓军的腰上,只听见啪的一声,庄晓军肋骨断了。
“服不服?”络腮胡子问。
庄晓军一脸痛苦的表情,头颅倔强地昂起,怒视着对方。
“我操,你不服是不是。”络腮胡子拔刀就捅,一口气连捅三刀,庄晓军胸部全是血。
穿皮衣的拉住了,“算了,捅死他没必要。听好了,我们黑你,就明着黑,我叫辫子,他叫陈宇,我们两个是跟着张伟混的,记住了吗?”
庄晓军愤愤地点头,眼睛里好像喷着火。
辫子看着庄晓军,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产生了一丝同情。他掏出钱来,从刚才那叠子钱里面取出十几张扔了过去。“兄弟,你也算是条硬汉,这点钱给你当治疗费吧。”
烟枪抢过钱,把庄晓军搀扶到医院,然后给庄晓兵打了个传呼。他自己顾不上包扎,打了辆车赶到六里沟买毒品,他烟瘾上来了。结果庄晓军死在抢救台子上,烟枪把钱带走了,医院不见钱不抢救。庄晓军失血太多,等再抢救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烟枪抽完了大烟再回医院的时候,发现自己酿成了大错,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庄晓兵放出话来,要陈宇偿命。道上很快就传遍了,这次张伟他们又杀了一个人。以前的很多混混感到了空前的压力,张伟这帮人已经成了一群真正的亡命徒。
这件事发生之后,张伟重重斥责了陈宇。
“我们是混混,不是杀手,你杀他干嘛?有好处吗?”
“张哥,我怎么知道他那么不经打,我就捅了三刀。”
张伟一脸的苦闷,他也知道陈宇不是成心要杀人,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想想怎么解决掉。“这样吧,我们几个这几天都不要出去,陈宇,你到外地躲躲,等我的信。”
但对方没有报警,公安赶到医院的时候,一帮人已经抬着尸体走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道上有道上的规则,公安往往很难介入。
现在更麻烦了,本来张伟打算赶走庄晓兵团伙,这下比较难办,对方不会那么容易轻易罢休。看来只能继续打下去了。一连过了好几天,庄晓兵团伙还在到处找张伟他们。张伟通知陈宇,目前基本上没事,可以回来了。
那边出了麻烦,但卖房子的事情却很顺利。那几家房地产商买通了几个所谓的经济专家,大肆鼓吹这一带的房子未来要大涨价,一时间很多人都看好这几栋住宅楼,楼市在疯狂升温。
等到开盘前几天,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请了一个在大学里面教经济的教授。这个教授很有权威性,经常在电视上面指点江山。两个人吃喝玩乐一番,老板塞了一个信封给那个教授。
“嗯,你放心,这两天我就对各大媒体帮你放风,这个楼盘肯定能炒起来。”
“行,谢谢啦,哈哈,来,挑个小姐。”
进来一排小姐,教授挑了个|乳|房很大的带到了房间里面。教授是个阳萎,所以玩得很变态,他把小姐绑在床上舔,来回把全身都舔了好几遍,最后让那个小姐打他。教授的脸兴奋地扭曲着,口水流了下来,他在被女人光着身子殴打中得到了快感。
事后小姐很纳闷,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别的同事。有人告诉她,那个教授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这么玩。
“哈哈,你没注意吗,我一看是他,脑袋就耷拉着。”她的同事说。
“我怎么知道,那个傻比真变态。”小姐说。
那个教授的话很有效果,等房子刚刚盖到一半,楼价已经涨上了天,期房的价格比张伟认购的价格高了整整一千多。每套房子九十多平米,就能赚九万多,十套房子让张伟赚了九十多万。张伟团伙在这一波房地产大发展中攫取了第一桶金……
b市九三年的秋天出了奇的短,刚过十一月,气温就骤然冷了下去。路上的行人昨天还穿着单衣,一夜秋风扫过,踩在落叶上的行人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冬装。十二月初的一天,一群形容粗鲁的混混在北村这片的街头上结帮而过。
在北村大街东边的知青路上有两家并排开的茶庄,大点的一家叫福运茶庄,小点的那家叫春来茶庄。平时总是福运茶庄生意较清淡,但这天上午还不到十点钟,福运茶庄就坐进来十几个人,个个举止粗鲁,脸上写着邪恶。
“大哥,你说张伟敢不敢来。”
“操,他要是不来,以后也别想混了,今天是他约咱们,他敢不来,让老子等他,操。”庄晓兵端着盖碗,哗啦哗啦地吹着茶叶末子,然后很响地喝下去。
茶庄里面乌烟瘴气,这十几个人都在抽烟,往地上吐痰,几个当服务员的小姑娘都敢怒而不敢言。她们似乎也看出这些人绝非善类,一会儿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有个小姑娘最害怕,就在说要不就喊老板过来吧。几个人都没了主意,最后只好出门打电话,叫老板过来。
刚推开门口的棉帘子,迎头差点撞上两个人。前面的那个穿着皮风衣,手上提着一个包着报纸的塑料袋,很短的寸头,黑黑的面孔,一脸暴戾。后面的那个脸色白净,修剪得很整齐的毛寸,穿着黑色呢子短风衣,看上去稍稍带点书卷气,但目光中却闪出锐利的光芒。
两个人看了看服务员,闪身进了茶庄,呢子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皮衣手伸进了怀中,两个人都握好了手枪。
“大哥,穿皮衣的那人就是辫子,那个人不认识,估计是张伟。”烟枪凑近了庄晓兵说。
庄晓兵打量了一下那个穿呢子风衣的,看上去并没有道上人物的那种飞扬跋扈,正相反的是,呢子风衣颇有点读书人的味道。
呢子风衣走在前面,目光如炬,扫了一遍茶庄内部,脸上那种书卷气瞬间消失,眼神中流露出肃杀的东西。
“我是张伟,哪位是庄晓兵?”
“我就是。”庄晓兵无端地感到了一种压力,他伸手握住了口袋里的自制手枪。
“哈哈,幸会幸会,我今天特地过来赔罪。”张伟微微一笑,嘴角歪歪的,几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庄晓兵的面前。仿佛这一屋子的人都不存在一样。
辫子还站在门口,手插在怀里,脸上冷漠,仿佛一切生杀大权在握一般。
“没啥好赔罪的,今天我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个事情没那么容易了结。”庄晓兵满脸的煞气,仿佛怒向胆边生。
“呵呵,晓兵,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事情已经出了,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你弟弟能活回来?”张伟的声音不高,也很平静,但却很有分量。
“张伟,我知道你很牛比,最近混得很抖,这个事情想了结也行,你的人以后不能在北村这边干活,另外再给我一笔补偿。”
“没问题,我从来不偷,这你可以去问。补偿可以谈,你说个数。”
庄晓兵脑子里面盘算了起来,当时死个人,道上面一般也就补偿五六万,庄晓兵觉得可以适当要得高一点。
“八万。”庄晓兵心里盘算着,如果张伟不答应,就在这里火并,先把张伟扣住,然后让人把钱送过来。
张伟停了一下,眼神里面灰蒙蒙的,看不出在想什么。停了不到一分钟,张伟抬头眼神挑了一下,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冷光,但瞬间消失,脸上又恢复了常态,“没问题,这次绝对是误会,我也很过意不去,这样吧,我给你十万,那两万块就当是我交个朋友。”
庄晓兵没想到张伟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下反而让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脑子里面在琢磨,如果张伟真的肯把钱拿出来,这件事情可以了结,他也不想得罪张伟。如果真的在茶庄里面开打,自己也不见得沾光,张伟这帮人个个好勇斗狠,没准儿今天就会发生枪战。庄晓兵的心理活动很快被张伟敏锐地捕捉到了,张伟淡淡地从托盘里面掀起一个盖碗,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然后慢慢地开始品了起来。
时间在分秒飞逝,场面上的主动权已然易手,张伟尽管只有两个人,但那种气定神闲的气势显然已经把握了主动。
最后庄晓兵脸色一变,换上了笑脸,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和钱过不去。“行吧,既然是误会,大家就这么算了。你什么时候把钱带给我。”
“哈哈,那好,咱们以后还是兄弟。钱我现在就带来了,怎么样,我有诚意吧?”张伟招招手,辫子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但手始终插在怀里,张伟的右手也没有离开口袋。
塑料袋打开一看,是崭新的绿色百元钞票,总共十个捆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有十万块。
一场两个团伙一触即发的大火并就这么被抹平了。
这件事情之后,道上有几种不同的看法。比较主流的看法是,道上面打来打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其他的说法也有,一部分混混觉得庄晓兵没出息,自己的弟弟死了也不报仇。而另外一部分人的看法则正相反,他们觉得庄晓兵没错,真要是打起来,他和张伟肯定是两败俱伤,没什么大意思。
但这件事情之后,张伟团伙却迷一般地消失了,仿佛一夜之间遁入地下,再也看不到踪影。一眨眼就到了元旦,这段时间也是偷盗猖獗的时期,紧挨着的两节,街面上人也多了。到了年底,谁家不得买点东西。庄晓兵团伙在年底前也大偷特偷,一时间北村大街上面恶性盗窃案件频频发生。
庄晓兵这段时间过得很滋润,他们这帮人有了钱就吃吃喝喝,没钱了再去偷。当时道上很多人都过着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这天晚上庄晓兵和几个小贼从梦乡歌舞厅出来,这个舞厅最近新来了几个小姐,庄晓兵看上了一个叫小婷婷的女的,每天晚上都过去捧场。
在梦乡歌舞厅的对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夏利,里面坐着张伟和辫子。看到庄晓兵出来,辫子推了推张伟。
“几点了?”张伟揉揉眼睛问。
“两点半。”
“昨天是一点五十,前天是两点十五,看来他每次都是这段时间出来。”张伟想了想说。
“张哥,咱们今天干吗?”
张伟把衣服领子竖起来,继续睡觉,眼睛闭着说:“今天不动他,要等他一个人的时候,待会儿等他走远了,咱们回家睡觉去。”
第三天的半夜,庄晓兵终于把小婷婷搞到手了,他和小婷婷在歌舞厅包厢里面把事情办了。几个小贼知趣地先离开的,他们出歌舞厅的时候,远处的夏利车里两个人在注视着这边。
“张哥,他没出来。”
“嗯,估计还在里面,再等等。”
一直等到三点多,庄晓兵摇摇晃晃地出来了。小婷婷身材娇小,凸凹起伏,庄晓兵花样翻新地玩了一个多小时,小婷婷被弄得瘫在沙发上。现在庄晓兵的体力和注意力都下降到了极点。
他慢慢地往北村大街那边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三十多米的地方,一辆卸掉车牌的夏利车关闭了车灯正在缓缓启动。车速越来越快,等庄晓兵意识到身后的危险时,夏利车已经撞了上去,庄晓兵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起来,然后重重落在地上。夏利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前面那人穿着皮衣,走到了庄晓兵身边,打着了打火机照了照。在摇曳的打火机光线下面,庄晓兵正在往外吐血,身体一下下抽搐。
后面那人穿着呢子风衣,也俯身观察,然后声音平静地说:“刚才速度慢了,他还没死。”
呢子风衣转身回到夏利车上,然后把车开过来碾压躺在地上的庄晓兵,等轧过去之后,又停下来走过去看了看,庄晓兵整个腰部以下都压裂了,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声音,不住往外吐气。
看完之后,呢子风衣似乎有点垂头丧气,他回到车里,伸出头倒车,这次后轮轧上了庄晓兵的胸腔。只听到一声木头箱子爆裂的声音,庄晓兵整个身体被压塌了。呢子风衣下车看了看,满意地招呼另外一个人,“上车吧,他肯定死了。”
当天晚上,夏利车高速驶离b市,一直开到高速路边上。两个人下了高速路,把车停到一个僻静的林子里,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水箱,冲刷车身上的血。两个人都忙得满头大汗,最后车身上几乎看不到肇事的痕迹了,两个人才满意地停下来抽烟。
第二天白天,夏利车一直开到了南面的邻省才停下。他们在一个县级的小城市里面租了个小两居,在这里安静地住了下来。也就是在这天的清晨,北村这边的交警队接到报案,早上锻炼的老太太发现一个巷子里面有一具尸体。经过现场勘查,系交通肇事后逃逸。死者身份很快也查了出来,是一个逃犯,三年前服刑期间逃跑的,一直是活跃在北村一带的盗窃团伙的主犯。因为死的是一个坏人,交警队并没有太重视,此事慢慢地被淡忘了。
盘踞北村长达四年的庄晓兵团伙,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第十章 在城北混的黑帮团伙
九四年初,北村往北的地质学院招待所外面不时有贼眉鼠眼的青年下车。他们不约而同地进了招待所二楼的会议室。等到了半上午,在会议室里面,就已经坐着二十几个面目邪恶的青年。
在长条会议桌的尽头,一个看上去慵懒的年轻人,正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在椅子背上,搭着一件黑呢子大衣。那个年轻人穿着高领黑毛衣,领口的拉链拉开了,领子被翻成对称的两个小三角。那个年轻人身材修长,手指却短粗,透着权力控制欲。他仿佛不经意地玩弄着会议桌上的白瓷茶杯,里面泡着上好的铁观音,杯盖子一打开,茶香扑面。
那个年轻人掂起茶杯,用盖子划了一下上面的茶叶,浅浅地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慢慢地放下。手指搭在桌子上,仿佛不经意地敲着散漫的节奏。
年轻人的身后,分别站着几个脸上写满了邪恶的青年。左边第一个人穿着皮风衣,里面也穿着高领毛衣,领子被翻了起来,挡住了下巴,两只眼睛冷漠而肃杀。边上的一个,个子不高而粗壮,脸型扁平,脑袋仿佛一个方盒子一般,穿着咔叽布棉风衣,三十多岁出头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右边两人,个高的那个身材修长,暴戾和精明混合地写在青茬络腮胡子脸上,眼睛细长条,法令纹很深,一身笔挺的西服,腰板笔直。另外一个年纪不大,精干的身材,嘴唇薄薄的,下巴有点尖,目光阴森,桀骜不驯。
这五个人就是在道上近几年逐渐崛起的张伟团伙,也是城北混的黑帮团伙中最为飞扬跋扈,也最为残暴的一个。
穿皮衣的那人朗声说道:“都他妈静一静,张哥讲话。”说完之后,穿皮衣的那人带头鼓掌,目光如炬,扫在每个人的脸上,慢慢地掌声开始密了起来。
椅子上的那个慵懒的年轻人慢腾腾地站起来,他摆摆手,掌声停止了。他握拳捂住嘴咳嗽了两下,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显示出内心的兴奋。咳嗽完了,他慢慢地抬起头,停了大概五六秒种,然后说道:“兄弟们,我就是张伟,我也是前天刚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庄晓兵出了事。大家都知道,上次我的兄弟和大家有点误会,有一个兄弟被误伤了,因为没有来得及抢救,所以……”说到了这里,他的声音中仿佛透出了一丝忧伤,但这种忧伤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而是那种来自内心的感叹。
张伟接着说道:“现在兄弟们可能都是匆忙中得到通知的,庄晓兵既然死了,但大家还是要吃饭,我张伟说得出做得到,以后跟着我混的,保证都能吃得好,穿得好,混得好。愿意跟着我混的,明天就能领到三千块的安家费。不愿跟我的,我不勉强,以后北村这边,大家有钱一起赚,我绝对不找麻烦。现在想跟我混的,可以站起来。”
说完之后,张伟平静地看着大家,但脸上的那种气势,却分明写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停了一会儿,烟枪站了起来,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烟枪需要毒资,他顾不上那么多。慢慢地,又有一两个人站了起来,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有七八个。
张伟神情突然变得冷峻起来,他目光扫过,声音低沉地说:“其他的兄弟,既然不想跟我张伟一起发财,那我不勉强,现在就请先走吧。以后大家各混各的。”
呼拉一下,桌子另一头的苗刚站了起来,把椅子向后一推,扬长而去。紧跟着,五六个人也跟着他离开了会议室。
“好吧,还有兄弟不愿跟我一起发财的吗?”张伟平静地问道。
空气紧张,呼吸仿佛都不敢大声。刚才苗刚坐的位置边上,一个瘦弱的小贼起身低头离开。
“大家要想清楚,不想跟我,绝对不勉强,想走的现在还来得及。”
又过了一会儿,站起来的人当中,又走掉了两个,最后留下来的只剩下了七个。但张伟的脸上丝毫不露声色,仿佛一切早在掌握之中一般。
“行吧,谢谢兄弟们信得过我张伟,今天中午、晚上,大家敞开了吃喝,全部算我的,走,现在出门喝酒去。”
张伟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辫子、陈宇、扁头、雷小凡以及庄晓兵团伙投奔过来的七个人。这十几个人走在北村大街上,身形彪悍,路人纷纷闪避。
当天中午、晚上,张伟掏钱,请大家在饭馆海吃海喝两顿。晚上那顿定的是一家川菜馆子,开席之前,张伟倒满了啤酒,大家一饮而尽。
“兄弟们,以后大家就一起混了,现在我宣布一个事情,从今天起,你们就不是一帮小贼了,我给大家找了条发财的好路子,如果大家信得过我,保证明年的今天,今天在座的兄弟,都成了北村大街上混得最有钱的混混。”
除了张伟之外,大家都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有些人不相信张伟的话。但一年之后,张伟确实做到了。
新年刚过,北村最繁华的江龙电子城接连发生怪事。最大的几个摊位都受到了一帮流氓的勒索,要求以后每天交二十块的治安管理费给他们。如果不交的话,出了事情就不要找他们。这些摊位都是一些大厂商设的,其中还有一些一级的代理商,所以一开始根本没理睬这些流氓。但大家都没有想到,紧跟着就出了事。这些摊位中胆子大的报告了江龙电子城的保安,但保安部门没有重视,在他们看来,几个小流氓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们放心经营你们的,不会有事的,要是有人捣乱,我整死他。”保安队长朱军说。
接连几天,这些摊位上面都有人捣乱。而且捣乱方式很特别。这天江龙电子城最大的摊位,一家打印机摊位来了几个横眉竖眼的青年。导购一看来了人,赶忙招呼。那几个青年把这个打印机拿出来看看,又把那个打印机摸摸,不厌其烦地问各种问题。一开始导购还比较热情,但很快就发现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买东西的。慢慢地开始厌烦,言语中有些怠慢。
他们中间一个最瘦小的故意找茬,说这些导购态度不好。很快双方发生了争执。其他几个人都围在摊位外面不吱声,那个瘦小个子在里面破口大骂,声音很响亮,很快围观的人就里三层外三层的。
那个瘦小个子骂得越来越难听,最后几乎是指着鼻子臭骂那个导购的父母。泥菩萨都有点土性,更何况人呢,那个导购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推了一下那个瘦小个子。结果瘦小个子被随便一推,就倒了下去,还碰翻了柜台上的几台当样品的打印机。边上围观其他几个混混立刻跑出去打了电话报警,不大一会儿,派出所的赶过来了。
那个瘦小个子躺在地上不起来,说他手被划破了,刚才倒下去的时候,玻璃碎了,在他手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公安也毫无办法,瘦小个子就是赖着不起来。就这么从上午十点,一直折腾到了中午,这个摊位任何生意都没有做。一直到下午,瘦小个子在摊位店长陪着的情况下,到了边上的医院。又是拍x光,又是做脑ct,最后还包扎,还开了一大堆消炎药。医院宰人宰得干净利落,直把店长弄得心惊肉跳的。
折腾了大半天,店长回去一算账,今天一整天几乎没做生意。而这个摊位正常情况下,一天至少卖掉两三千块的货,而这天才卖出去四百多。要是加上摊位租赁费和医院花的钱,几乎是血本无归。
第二天,那帮人居然又来了。但这次很客气,买了两个针式打印机的色带就走了。店长问他们是不是要开发票,当时很多摊位都不开发票,要是开的话,必须另外加钱。那帮人说不用开发票,写个收据就行,要是东西质量不行,到时候回来换有个凭据。
那帮人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领着几个税务所的。税务所的一付公事公办的架子,不开发票,逃税,停业整顿。最后还是电子城的主办单位过来几个人,他们和税务所的也认识,最后罚了钱完事。
到了第三天,店长一到摊位上,简直要崩溃了,因为那帮人又来了。这次是投诉买的色带是假的。店长想息事宁人,就说把钱退了,或者调换新的色带。那帮人不依不饶的,说他们是外地过来的,特地过来买东西。现在受到了欺骗,就要索赔,要摊位赔偿路费。店长一想,就问你们是什么地方的。那几个人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说是南方过来的。四张火车票都是软卧,票面价格共计两千多,店长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那帮人大声嚷嚷,到处跟人介绍在这里买到了假货。有不明真相的顾客纷纷谴责,有人趁机嚷嚷着捅到报社去。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电子城的保安队长朱军来了。他是个胖子,气喘吁吁地从人群当中挤过来,一看还是那帮捣乱的,心里就有点火。
等朱军把事情原委一了解,马上明白了过来。朱军以前也是个小混混,只不过混得很不顺,后来就当了保安。因为亲戚关系,他慢慢当上了保安队队长。所以他对道上的一些事情多少有所了解,这种情况叫吃蟑螂。
以前很多混混为了白吃饭怎么办呢,就找一家装修得不错,看上去还比较好面子的中档小饭馆。大饭馆不行,因为大饭馆一般都是有钱有势的开起来的。进了饭馆之后,点上一桌子酒菜,海吃海喝,完了之后弄一只虫子放在菜里面。然后一帮人借故闹事,最后饭馆为了不惹事,只好不用付账。
朱军看到又是这帮人惹事,立刻就火了,下楼叫上了十几个保安,把他们四个带到了保安办公室。门一关,十几个保安把他们四个一顿饱揍,出了胸中的怨气。打完了之后,朱军以为没事了,但没想到,这次他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晚上八点,电子城下班了。朱军带着三四个保安检查完了各个楼层,然后一帮人打算到边上的小饭馆吃饭。刚出电子城,就见到从路边闪出一个穿皮衣的汉子。那汉子身手敏捷,上去两脚把朱军踹翻了。其他几个保安正要上前,那汉子从口袋里面拔出刀,指着地上的朱军,其他的保安都不敢动了。
“打你是要你知道,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瞎鸡笆管,听明白了吗?”穿皮衣的汉子手起刀落,一刀插在朱军肥胖的肚子上,连捅两刀。
朱军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皮衣汉子飞起一脚,把他下巴踢脱臼了,惨叫声变成了哼哼。
“听好了,我叫辫子,你们打听一下,想找我报仇的话,我陪你们玩到底。”说完之后辫子扬长而去。
第二天,朱军在医院里面问了几个道上的小混混,等到问出来辫子的来历,朱军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在那天,前段时间勒索的那几个混混又找到了那家最大的摊位。
“怎么样,治安管理费还交不交啊?”其中一个身材粗壮的问。
店长这才明白是谁在捣鬼,但捣乱的那帮人和他们不是同样的人,店长没有任何证据。
“交,能不能便宜点。”
“哈哈,不能便宜,每个摊位每天三十。”
“上次不是说二十吗?”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下次我再过来,就是四十,我每次过来,加十块,你交不交,不交我走了。”说完之后粗壮身材的人转身要走。
“行,行,我交。”店长有种有气没地方出的感觉。
最大的摊位收拾掉了,下面的事情越来越顺。电子城的保安也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他们也不敢再管了。接连几天,电子城的几个大摊位都发生了捣乱的事情,捣乱的方式花样翻新。
有一次一个顾客突然倒在摊位里面,导购正要扶,边上一起来的另一个顾客说:“不能动他,他有心脏病。”最后只好打急救电话,等医院的急救车过来,地上的顾客说他没事了,心脏病说犯就犯,说好就好,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急救车刚走,又过来两个顾客,也是犯了心脏病,照样也是不能碰。最后,那天整整一天,总共有四个顾客在摊位上面犯了心脏病,这个摊位一天都没做生意。
第二天,扁头过去了,这个摊位痛快地交了半天的治安管理费。
短短一个多月,张伟团伙通过无赖闹市,故意挑逗导购打架,围观起哄等方式,扰乱了电子城最上面一层所有摊位的销售。而且这帮人闹事很有技巧,就算是公安过来了,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所以摊主都毫无办法。
这个月,顶层的五十三个大小摊位的销售额下降了百分之八十。一个月下来,大部分的摊位都选择了屈从,因为实在惹不起这帮人。每个摊位都交了每天二十、三十不等的治安管理费。光是这一层下来,一个月就能收到三万多块。
张伟团伙花了整整四个月,从顶层到一层,几乎所有的楼层挨个清扫。等到了夏初,江龙电子城上下七层,绝大多数的摊位都默认了治安管理费,反正每天也就几十块,花钱换个太平。一个摊位几十块不多,但整个江龙电子城上下七层的摊位全部加起来数量就相当惊人了。
光是这一块,张伟团伙每个月就有二十多万的收入。而且这些收入简直和白捡一样,不需要太多的人耗在里面。有了钱万事好办,原来投奔过来的小贼都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另外其他一些闲散的两劳释放人员和社会上的混混,也都纷纷投靠张伟。
和以前豢养打手的方式不一样,以前大部分以吃吃喝喝为主,偶尔没钱了,也塞点钱。现在张伟改变了这种方式,他主要以承包和论功行赏的方式来管理这些混混。每次帮团伙干了什么事情,都有金额不等的报酬。另外,张伟把闹事的和负责收钱的分成了两拨人。彼此不掺和,这样即使是闹事的时候被抓住几个,也不会牵动太大。
为了很好地管理团伙,张伟买了不少ba方面的书,感觉收获很大。
九四年的夏天,整个江龙电子城几乎所有的摊位都俯首称臣了。张伟团伙从四、五个人起家,短短一年的时间,在城北的道上横空出世,壮大成为一个拥有二十多人,组织严密的黑帮团伙。其成长速度之快,令老一代的混混瞠目结舌。由此也证明了,读过书的流氓,比没读过书的流氓危害更大。
拿下了江龙电子城之后,顶天电脑市场、科技电子城、硅体电子城、华茂电子市场都相继被流氓马蚤扰。张伟团伙就像恶狼一般,一步步把这些电子城吞了下去。因为有了霸占江龙电子城的经验,张伟团伙作案手段越来越高明,那些只想卖货的商家不堪其扰,最后只能选择屈从。
等全部拿下了这些电子城之后,张伟团伙每个月的收入已经能够达到六七十万了。为了长期霸占这一块,减小和商家之间的矛盾,张伟减少了每个摊位的治安管理费额度。在以前的基础上减了三分之一,尽管团伙的收入降到了每个月四十多万上下,但这么一来和商家之间的矛盾大大减小。双方的关系也变得和谐起来。
夏天一过,张伟下令大打出手,将北村这一带所有的小偷一打干净。短短的一个星期后,整个北村治安状况大为好转,盗窃案大幅度下降,当地分局的公安们闲得每天打牌。
此后张伟放出了话,想在北村偷的话没问题,但必须跟着他的团伙混,不然见一次打一次。另外,任何人不得在各个电子城里面做生意,否则的话,碰到了就是一顿暴打。就这么着,通过暴力胁迫等手段,长期活跃在北村大街上的小偷们都归顺了。如日中天的张伟此时没人敢抗衡。这些小偷只要在北村大街上盗窃,不管偷到多少,按月交份子钱。这笔收入虽然不高,但张伟可以有效地控制住北村小偷的数量,如果偷盗的人太多,那么电子城周边环境就会恶化,电子城的生意也会差起来。
这些措施之下,张伟在九五年年初,多管齐下,牢牢地控制住了五个北村规模最大的电子城。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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