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他比所有人都要活的久,漫长的时间在他仿佛白驹过隙,他要目睹所有人死去,当然也包括了她。
她伸手拥住他,轻吻他的锁骨,脖颈,下颌,唇角,缓慢而温柔,眼泪落在她的唇上,印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温暖的痕迹。
“五十年很长,是我的一辈子,我的一辈子都可以用来和你在一起,已经很好很好。”
这个晚上,许念白把自己交给了初寒。
他爱她,护她,视她若珍宝,愿意把生命交付给她,甚至为了半个世纪后遥远的失去而惊惧。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88
这一天仍然是休息日,本来想睡个懒觉的,可是早上八点钟苏锦就打来电话,约许念白逛街。
放下电话,许念白轻手轻脚准备下床,却被狐狸一把抓住,挨过去在她的颈窝里慢慢的蹭:“不许去。”
许念白就笑,这家伙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就像个小动物一样的蹭过来,执拗的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放,逗得她直乐,只好开口哄他:“你乖啦,继续睡,我上街溜达溜达去。”
狐狸不干,许念白只好在他耳边承诺回来给他带巧克力吃,这才哼唧着松了手。
许念白收拾妥当,照例在狐狸的眼睫上吻了一下,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大门轻响,房间回归寂静,狐狸动了动,缓缓的伸展身体,慢慢张开眼睛,灿金的眼瞳一片纯澈清明,不见半分困倦懵懂。
夏染秋的那辆宝马还停在许念白家门口,要是也扔在桌子上没拿走,他是没了驾照开不走,不过也好像真的有心将车子直接送了她,很有点散尽家财的样子,许念白撇了撇嘴,没理,招收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商业区。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微风温软得像是棉花,轻轻拂过人的脸庞。许念白心情很好,好像自从上次把狐狸买回来,她就再也没正经逛过街,就算买东西也跟抢劫似的,抓了东西就走,完全没了砍价的乐趣。
这街就是要这样,在琳琅满目中缩小搜索范围,货比三家,然后集中范围试穿试用不停挑刺互相打击,选定目标后便开始和老板斗智斗勇,分毫之间斤斤计较,非要争到一方妥协,这才大功告成,下一家里再继续。
下午一点,太阳正毒辣,许念白和苏锦逛街逛到脚酸,只好抱着一堆零零碎碎的战利品躲在kfc里啃甜筒。人好多,很多都是带着小孩的爸爸妈妈,或者是一些出来一起玩的学生,学生们没有多少钱,来kfc大吃一顿已经觉得兴奋,高中生一群一群的围成一堆笑闹,大学生则一对一对的坐在角落里低声说着情话,这仿佛是他们能找到的最便宜又最浪漫的地方。
隔壁桌那一对小情人挺有意思,一人只要了一杯中可乐,还都不喝,两个人的手都放在桌子上握得紧紧的,男孩看着女孩,女孩看着桌子上的可乐,都是一脸凝重。
“你要相信我。”男孩说。
“老天知道我有多么希望可以相信你,可是我心里仅剩的那一点理智告诉我这样的诺言就好像朝露,禁不起太阳的拷问。”女孩说。
许念白嘶嘶的吸了口气,牙酸。苏锦忍着笑踹了她一脚,继续看戏。
男孩显然激动了,额头上青筋浮现:“好吧,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至少你该信任你自己,不要这样轻易看轻自己否认自己,你无法想象你是多么的可爱,能够拉住你的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离开你半米我就会觉得呼吸困难天地变色,我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舍得欺你、骗你,那会让他把自己撕扯的支离破碎陷入万劫不复的苦海。”
女孩被感动了,多愁善感的眼睛里带着幽怨的水光:“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的优秀你的智慧你的温柔的情话总是让我迷失方向,求你不要再折杀我了,这只能让我更加慌乱,我是多么的害怕失去你,害怕到每个夜里都会从哭泣中惊醒,我不敢再睡,只能等到天亮,等着你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你的微笑仿佛是从云端伸出的一只手将我从沼泽中拯救,我每一个白天都身在天堂,又在每一个夜里跌入地狱。”
……
听了半天俩人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男生要出国去交流学习一年,小女生怕他受了诱惑,回来就变了心,小两口这才到这里来演琼瑶剧。
许念白是在受不了,又不敢当着人家面笑,只好伏在桌子上把脸扭到另一边,不停抽动肩膀,单薄的桌子跟着她直晃悠,弄得小两口眼睛直往这边瞟,苏锦不好意思,又不能发作,只能在底下不停的踩她的脚。
许念白一点面子也不给,不但笑还捶上桌子了,苏锦气得干脆踹了她一脚。
“哎呀你踹我干嘛?”许念白夸张的叫出来,好像就是叫给隔壁小两口听的。
苏锦白她一眼:“老娘踹的就是你,怎么着?”
许念白拍桌子:“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
苏锦接得特别痛快:“你才无情,你才无耻,你才无理取闹!”
许念白吼回去:“你最无情,你最无耻,你最无理取闹!”
俩人就在这一对小青年面前这么无耻来无耻去的,臊得小两口面红耳赤的,不敢继续在这里得瑟琼瑶和哈姆雷特了,拉着手灰头土脸的跑了出去。两个老女人就在座位上爆出一串大小,热的kfc里所有人都看着她们。
许念白笑到快没气:“现在的小孩怎么还有这个调调的啊……我还以为大家都爱周杰伦呢。”
苏锦撇嘴:“就差念上十四行诗了,现在的言情小说也没这么写的啊。”
“哟,你又看上言情小说啦,不是不看了么?”
上学的时候,她们两人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没课的时候就天天租校园外面小书亭的言情小说看,一天八本的速度不到半个月就可以看光整个租书亭,等到学校周围的租书亭还有校图书馆都被扫荡过之后,俩人只能到处在网上搜索原创,没课的时候阅读量在每天五十万字以上。可是自从毕业找工作以后,苏锦就卖掉了所有收藏的言情小说,删掉了所有网上下载的网站收藏的,扬言为了成为一位职业女性再不碰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苏锦扬了扬脖子:“我现在已经是个职业女性了,就是看言情自然也看有品的。”
许念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上学那会开始苏锦就一直鄙视她的品味,说她爱看那些穿越啊恶搞啊都是狗血剩下的俗得不能再俗的东西,只有没脑的人才会对着那种书傻笑。
“职业女性,给我讲讲你最近阅读的大作吧。”
“讲就讲,”苏锦眯着眼睛轻轻的笑:“那可是我从书摊上淘来的快要绝版的宝贝,市面上找都找不到。”
也许苏锦过于言简意赅了,故事听起来并不复杂,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在洞房花烛夜当天被一伙贼寇劫了去做压寨夫人,绝望之际被一个侠士救了出来,可是尽管她以死相要挟保护了自己的完璧之身,但是没有人相信马甲们以她为耻,她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的丈夫在成亲那天就被贼寇杀死,夫家认为她不详,她突然沦落成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那个年轻的侠士收留了她,两个人狼藉天涯闯荡江湖做了一对亡命的野鸳鸯,没过多久那个大小姐就怀了身孕。可是这个当口,侠士却遇到了他的仇家,他们到处被追杀苦不堪言,终于有一天,仇家绑架了她,打算引她的夫君现身。她被绑在戈壁上,白天极热,夜里极寒,她怀着身孕在这样冷热交替的鬼地方被绑了三天三夜,绑到孩子也流产了,她的夫君也没有出现,后来仇家将她放了,对她说:“你走吧,到哪里都好,不要再找这样没种的男人。女子万念俱灰,流离到一条河边投河自尽,濒死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她的过往,她曾那样温顺谦恭,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得到了这样的命运和下场,有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问她是否真的想死,问她是否怨恨,是否甘心,是否想要得到公平的对待,她回答:是。于是她看到一道光,她成了妖,她杀了那伙贼寇,防火烧了她家里的人也烧死了她原来的夫家,可是她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她的那个侠士夫君。
故事讲完了,许念白还在发愣:“完了?”
苏锦:“完了。”
“悲剧啊?”
“算是悲剧么?”苏锦笑着问。
“应该算吧,除了没有死,那个女主角没有得到任何东西,还不算悲剧么?”虽然是故事,许念白仍然心中怅然,经历这样的命运,除了寻死便是变得暴力杀戮,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谁能继续平静的活下去呢?
为古人担忧这种事许念白不常干,可是这样的故事谁听完之后也都会变得悻悻的,苏锦显然兴致也不高于是只好拎着各自的零零碎碎回各自的家。
狐狸在家等着她,竟已乖乖的做好了饭菜,许念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你会做饭?你还会做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狐狸笑得把眼睛眯起来:“你应该问我有什么不会的。”
许念白翻了个白眼,夹了口菜尝了尝,味道居然很不错:“你没说过你会做饭。”
“我也没说过我不会。”狐狸的心情似乎很好:“去洗手,我们吃饭。”
许念白点点头,心里满是温暖,和那个被不停抛弃的女子相比,她真是幸福太多。
“去逛街了?买了什么?”
“自己看嘛,给你买了一件外套,还有我的两双鞋子,我总不能穿着那几双几万块的鞋子去上班……好在苏锦那女人会杀价,我省了不少钱。”
许念白在水槽里哗啦啦的吸收,身后的狐狸明显顿了一下:“你和苏锦出去了?”
“是啊。很久没和她一起逛街了呢。”
许念白的愉悦显然没有感染狐狸,虽然极淡,但语气中的确有了责怪的味道:“我说苏锦这个人不对劲,你怎么还和她一起出去?”
关了水龙头,许念白将水淋淋的两只手很随意的甩了甩:“你说她不对劲,有证据么?”
“没有。”
“这不就得了?“手差不多甩干了,许念白端起碗开吃:“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因为一个捕风捉影的理由就疏远我最好的朋友的。”
狐狸不说话了。
深夜,狐狸张开眼,将胳膊小心地从许念白的怀里抽了出来,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轻抚了一下,看着旁边的女人睡得更加香甜,才放心的翻身下床。
许念白说得对,一个捕风捉影的理由不可能成为疏远她最好朋友的接口,他必须找出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才行,况且让一个他看不透的、深不可测的,让他觉得危险的人物出现在他及他的女人身边,不是他的风格。
设结界他并不像夏家的那个除妖师那么擅长,但是作为一个修行千年的妖狐,鼓捣一个普通妖物无法进入的结界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这世上有句话叫关心则乱,狐狸犹豫了三秒钟,终究还是把自己的内丹放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和许念白家的破旧小二楼不同,苏锦的家就是个纯血统的高级别墅,二环外三环以内,门口一个弯都不用转直接上了青年大道通向市中心,交通比住在市内的人还方便,物业保安也是一流,据许念白说苏锦她爹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倒爷,趁着春风着实发了一笔,在结婚二十周年的时候将房子买下来给她妈来了个惊喜。
狐狸御风而行,躲过摄像头,停在这栋将近三百坪的房子门口。手指轻抚,还未着力门便“吱呀”一声自动开了,好像根本没有落锁,只是虚掩着而已。
客厅的灯突然全亮,华贵舒适一览无余。狐狸戒备的眯起了眼睛。
“你来啦?”
苏锦穿着家居服,随意的坐在一张超大的沙发上,长发破散,干练的脸庞竟然多了几分媚色,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 直在等你。”
89
狐狸在门口停住,远远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愧是修行了千年,有些事情真的瞒不住你。”苏锦歪着头看他,姿态放松:“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开始怀疑我了吧?”
“你是谁?”狐狸小心开口,他到现在也说不准她到底是人是妖,如果是只妖,她能闯进那个除妖师设下的结界却没有惊动丝毫;如果她是人,那么只能说这个女子太过深不可测。
“只睡了一百多年而已,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苏锦迅速欺到他身前给了他一个深吻,又在他推开她之前迅速离开,眼中澜着诱惑的水光,轻轻的笑着:“你的味道还是这么好。”
狐狸眯起了细长的双眼,往事一幕幕撞进心口,一百多年前那个阴冷潮湿的夜晚,那个坐在贫民窟里因为瘟疫而死的父母的尸体旁嘤嘤哭泣的小女孩,那双带着水光的黑色眼睛让他想起了故乡的人们,突然的怜悯之心让他抱走了那个瘦弱的小小身躯,冰凉白嫩的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对他那么依赖……他记得那个时候他还在微笑,因为他在想着那些人会如何谈论整个柏林城以风流多情著称的junkensuen一夜之间多出来的养女。
怀抱中的小女孩却做了一件不合她年龄的事情——她在吻他,用成|人的方式,嘴唇对着嘴唇,那样柔嫩的触感入骨缠绵,他还没有回过神,那只白嫩的小手就已经刺进他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脏,难以想象那样白嫩的小手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所以当他砍掉她的头颅的时候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这样弱小的生命偷袭。
他当然没有死,可是却不得不被迫重新躲避战乱修炼百年。
“你竟然没死。”他仍然记得那颗小小对颅滚落的姿态,却完全无法从眼前的女子身上找到一点和那个小女孩相似的影子——除了那双深黑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当年我在你身体里种下一颗种子,”苏锦仍然笑着,语气随意,就好像在和朋友聊天:“现在果实已经成熟了,我来收割。”
话音未落,苏锦双目一寒,有妖气从她身体里突然爆发出来,妖气冲天,狐狸只觉得强大的妖气从四面八方挤压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呼吸更动弹不得,客厅里的家具全部崩坏,片刻间就一片狼藉。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苏锦走近狐狸,纤细手指抚上他的胸口,诱惑一般画着圈圈:“你放心,这一回我不会那么粗鲁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有进步哦!”
苏锦俏皮的冲他挤挤眼睛,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指用力向下一按,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她的手仿佛只是慢慢探入无澜的水,没有阻碍的伸了进去。
可是依然会疼痛,狐狸咬紧牙关,冷汗自额角慢慢渗出,感觉一只冰冷的手缓慢却用力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别急……一会儿就好。我等了一百多年……修行千年的妖狐身体里种下的种子,再吃上第九十九代夏家除妖师的血……没有人会比我更强,我会成为神!”
苏锦的眼睛里有炽烈狂热的表情,探进狐狸心口的手越发用力,狠狠攥住——但是她期待的东西显然没有得到,黑沉的眼睛里竟有丝茫然::“内丹呢?你的内丹呢?”
狐狸咬牙微笑,抬手狠狠抓住那只手腕:“种子在内丹里了么?抱歉,出门太急忘了带。”
似乎是一场较力,狐狸一点一点,把探进自己身体的手一点点拔出:“那个除妖师猜的不错,可惜他到现在依然愚蠢的没有发现想置他于死地的妖物竟然就是他的下属……吸食chu女鲜血的是你;我天劫的时候在妖魔身上动手脚的是你;附身在那个小姑娘身上的,也是你,对么?”
手终于从身体中抽离,狐狸忍痛吸气,将苏锦甩出老远。手上银光乍现,气流在他指尖延展,转眼便形成一把巨型长刀。长刀向前狠狠劈去,带出一片锋利仿佛可以席卷一切的银色刀光,苏锦来不及爬起身,只好双手用力一划,身前立刻荡起一片紫雾,堪堪抵消了锋利刀锋。
这一击两人都用了全力,刀光与雾气的撞击震得他们的胸口疼痛,竟无法立时展开第二轮交锋。苏锦冷笑着慢慢爬起身:“你的运气真不错,居然将内丹放在别处,既然如此,我只好让内丹自己跑到我面前来。”
说着捡起了电话,按下一组号码。狐狸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勉力提刀挥去,苏锦侧身躲开,顺便还发出了一声狼狈的尖叫:“念白……念白!”
那边许念白睡的迷迷糊糊,却一下子被那一嗓子吓精神了:“啊……?苏锦?”
“念白……快来,快来救我!你们家那个初寒是个怪物……是个妖怪!”
没等许念白追问发生了什么事,苏锦已经挂断了电话,然后对着狐狸微笑:“一会儿我的好朋友来了,看到这里一片狼藉,会怎么想呢?”
狐狸没有说话,手中长刀银光大威。
苏锦却视而不见,眼光越过狐狸,向门外看了一眼:“啊……你说这里妖气冲天的,会不会有除妖师前来斩妖除魔呢?”
话音未落,一枚硬币一样的东西已经对准狐狸的后脑打了过来,狐狸侧头,硬币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咄”的一声嵌进墙里。
“本性难移的妖孽!亏我以为你心存善念,竟然又跑到这里作恶!”
苏锦嚎啕着,抽泣着,踉跄的跑到夏染秋身后,继续浑身发抖的掉眼泪。
“有没有受伤?”夏染秋问她。
苏锦仿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慌乱的摇着头。
狐狸大怒,身上银光笼罩,长发无风自动,耳朵像电影里的精灵一样尖尖的,细长的眼角更加上挑,一双金色的眼瞳闪着勾魂摄魄的光芒,灵动诡谲,妖治非常。
“你让开,我要杀了她。”他已懒得解释,只想将那个正缩在墙角抖成一团的女人一刀两断。
夏染秋将灭魂枪对准狐狸,面色冷峻:“我不会让妖在我面前杀人。”
“蠢!”将刀剑对准夏染秋:“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除妖师!”
“那就试试看!”夏染秋指尖翻飞,几枚硬币直扑狐狸而门,人也随着冲了过去。
房间里仍然有迫人的妖气,压得人动作凝滞喘不上气,两个人的搏杀更像是一场粗鲁的斗殴,一招一式沉重猛烈,不多时已汗如雨下。
夏染秋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几个回合就体力不济,灭魂枪脱了手,被狐狸压在身下扼住咽喉,手中的银色长刀形随心变,成了一把匕首的形状,扬手就向夏染秋的动脉处刺去。
“住手!”许念白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对着二人大吼,声音嘶哑几近破音:“初寒,你在做什么?”
狐狸停下动作,银色的兵刃也已收回掌心,从夏染秋身上站起来:“我早说过,你这个所谓的朋友不对劲。”
此时苏锦已经手脚并用的从墙角爬到许念白旁边,在她安抚的拥抱中放声大哭。她最好的朋友,一直强势的照顾着她的女子,此刻单薄的像片叶子一样缩在她怀里,让许念白不由得心疼:“不对劲……见鬼的不对劲!你也看到现在她吓成了什么样子,难道就因为你觉得她不对劲,所以干脆半夜跑来杀人灭口好高枕无忧么?”
长刀又从狐狸的掌心展开:“念白,放开她,你的好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柔弱。”
“你真的要杀了她才安心?”
“是。”
狐狸没有犹豫,举步向她走了过来,许念白怀里的苏锦不停发抖,突然呻吟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许念白看着狐狸步步逼近,又气又急,见到身旁夏染秋被打飞了的灭魂枪,想也不想的拿了起来:“别过来!”
狐狸停住,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念白,你用枪对着我?”全
许念白的手抖了抖,牢牢的抓着枪柄:“不准过来,我不准你杀人!”
“你不信我?”狐狸仍然一步步向前走。
“你让我怎么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许念白低吼着,看着满室狼藉,看着身旁昏死过去的苏锦,看着他尖细的耳朵和上挑的眼角,哭了出来:“我求你别过来,别杀苏锦,我求 ……”
狐狸的脚步仍然未停:“如果我仍要杀她你会开……”
“砰!”
他的话没说完,灭魂枪响了。
夏染秋捂着喉咙爬了起来,许念白闭着眼睛不敢看,狐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锁骨下方的位置被灭魂枪打 个对穿。
银色长刀再次被收回掌心,狐狸没再看旁边的苏锦一眼,只是半蹲地在许念白面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拿来。”
许念白张开眼,看着狐狸肩上的那个洞,伤口没有流血,兀自冒着青烟,她已经一片慌乱,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狐狸没回应,将摊开的掌心又向她的方向递了递:“拿来。”
“什么?”
“内丹,我的内丹,拿来。”金色的双瞳一片死寂,已经见不到丝毫波澜。
“没……我没带,在家里。”
“好吧,我回去取。”狐狸站起身,从许念白身边走过,再没看她一眼。
9o
迫人的妖气终于消失,许念白看着狐狸的背影好久,他竟没有回过头。华
许念白抹了一把脸,低头去看身边的苏锦。
“没关系,她只是吓晕了而已。”夏染秋走过来拿回了他的灭魂枪,查看了一下苏锦的状况:“不过最好还是送去医院查看看,我担心会有我们看不到的伤。”
许念白点头,夏染秋将苏锦抱起,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就见到自己那辆宝马车停在门口。车身上除了那日的刮痕,又多了几处伤痕,转向灯碎了一个,一边的倒车镜也歪 。
夏染秋不可思议的瞪着许念白:“你开车过来的?”
尽管没了驾照,今次仍然是夏染秋开车。
苏锦躺在后座仍然昏迷着,许念白坐在副驾驶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车厢里气氛沉闷,路灯透过上下班玻璃在人脸上画出交错光影,车与人似乎在水底行走。
许念白将身体蜷缩起来,用手挡住脸,发出一声轻轻的抽泣。
夏染秋看了她一眼:“怎么 ?”
许念白没有把手拿开,声音模糊,仿佛是带着哭腔:“我竟然向初寒开枪……我竟然会对着他开枪!”
夏染秋挑了挑唇角却没有笑意:“我没想到你会真的扣动扳机,你不应该是那样的人……我是说,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是很好啊……是很好啊!”许念白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开始神经质的啃自己的指甲:“我没想过对他开枪,我只是吓吓他而已……连手指都没有碰到扳机那里……简直见鬼了,我竟然就真的开枪了,就好像有人在旁边催促我,快开枪快开枪,不然就会死……然后我就开枪了……我真的……对着初寒……”
许念白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啃着自己的手指。
“别这样,在那种情况下,有的时候大脑会不受控制。”夏染秋微微皱眉,依旧不动声色的安慰她:“而且你没有法力,灭魂枪最多只能发挥两成的功效,他不会伤的很重。”
许念白却不停摇头,嘴里念叨着“不是这样的……”,不再说话。
她有预感,她会失去初寒,永远的失去,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他离开时的眼神她永远不会忘,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却死水一般沉寂,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熄灭了。
苏锦没什么大碍,只是惊过度,医生建议观察两天,两个人办手续交押金,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已经是凌晨,许念白心神不宁,走过去和夏染秋商量。
“夏总……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陪她,我想回家看看。”
夏染秋没说话,点了点头。
天空已经是鸽子灰,街道上仍然 片安静,她家那栋破旧的二层小楼仿佛一头孤独的怪兽,默默的蛰伏在那里。
许念白急急的走过去,直奔二楼上她的房间,之前接到电话的时候她一片慌乱,什么都没顾上,只是随便抓了个外套就跑了出去,那颗内丹就被她随意的放在了床对柜上,现在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初寒……?”
许念白轻轻的喊,可是却没有回应,许念白打开了房子里所有的灯,找遍了第一个房间,甚至包括了屋顶,仍然不见他的影子。
慢慢蹲下身,许念白在房顶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痛哭出声。
初寒走了,带走了他自己的内丹。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 。
也许他不会再回来,她彻底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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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的父母昨天去邻市洗温泉去了,今早回来才知道发生了状况,已经赶到医院,不知道夏染秋用了什么方法,苏锦已经忘记了昨天夜里的事。他打电话给许念白,告诉她苏锦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不用她再跑过来。许念白本来就心烦意乱,知道苏锦无碍,便什么心事也没了,只是窝在客厅里的沙发里发呆。
沙发上还留着暗暗地香气,那是初寒血的味道。知道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栋房子竟然这么大,空空落落的,静的她心里发酸。抬手将电视打开,让吵闹的声音将客厅响起来,房间里总算有了点人的味道。
折腾了大半夜,许念白又困又累,又不想动,就倒在沙发里睡觉,那样暗暗的香气不停地钻进鼻子,她干脆将脸埋进沙发,用力的嗅着它的味道,终于安心的睡着了。
许念白真的非常佩服那些因为失恋就把自己关起来好几天不吃不喝不说话的女人,并且十分想要向天们学习这种自虐又环保的精神,可是一天下来,她真的挺不住了,他在沙发上躺了一天,从下午开始肚子就不停地咕噜咕噜,许念白懒病发作,又不想动弹,咬牙坚持到天黑,知道她可怜的胃开始抽疼,才不得不爬起来。
也许她真的是没心没肺,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在她饿得眼前发黑双腿打晃的现在,饥饿比失恋更要命。
走到厨房,翻弄冰箱,冰箱门上码放的一排排巧克力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她前几天刚刚买给初寒的,他喜欢甜食,喜欢巧克力,喜欢吃牛肉和鸡肉,不喜欢碳酸饮料,吃到芥末就会不停的打喷嚏……在这个世界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一枪会伤他多深。
拿了块巧克力在嘴里大嚼,许念白翻出一袋泡面来煮,他喜欢吃泡面的,他总是一边吃一边对她说,这里总有一种铁锈的味道,就像血腥味。
袅袅水汽在她身前蒸腾,干涩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一转头却发现窗边似乎有白影一闪,吓了她一跳。
初寒?
许念白赶紧跑过去拉开窗子,打扮身子弹出窗外,却只看到漫天的星光和无人的街道,路灯好像饮料瓶子,不停地往街上倒着橘子汽水,地上一片黄澄澄的光,却哪里又初寒的影子?
“初寒,是你么?”
自然无人应答,连那样暖身的灯光也看起来有些寥落。
“初寒,我知道是你,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让我看看你得伤……”
她记得他说过,灭魂枪是这世界上少数能真正伤到他的东西之一,而她就真的用灭魂枪打了他。她当时真是疯了,竟然真的会做出这种事,现在回想,她宁愿用那把枪轰爆自己的脑袋。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就算你要离开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求你让我看一眼,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说到后来许念白已经哽咽,她不敢奢求初寒的原谅,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混账自己的不可原谅,那样骄傲的初寒,那样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初寒,那样期待着自己信任和尊重的初寒……昨天的那一枪,不止穿透了他的肩膀,也轰脆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初寒对人类所有的希望。
这天,许念白哭着吃下了一天内唯一的一餐,觉得特别的咸涩难以下咽。
电话响个不停,许念白皱了皱眉,抬手将怀里的抱枕甩了出去,将尖叫的手机压在了下面,然后点击鼠标,给夏染秋发了一封邮件,辞去了特助的职务。
本来还以为她会和上次被左尊甩的时候一样,逛逛街喝喝酒几天后就又是一条好汉,不想吃不想睡不想动甚至不想见人,就那么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来三天的电视,还有什么心思去上班?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别人让路,反正她现在没有丝毫力气去笑脸迎人。
手机以夺命连环ca11的气势响了一个多小时,许念白才摇摇晃晃的爬到自己的房间发了这封辞职信,然后继续摔倒床上装死。
有的时候手机的待机时间太长真的时间痛苦的事,许念白将脑袋放在抱枕上有听了半个多小时的铃声,等到它终于不再响了才拿了出来,本来以为手机已经自动关机,没想到这么久了居然还剩一格的电量。许念白撇了撇嘴,什么世道,人的耐性居然还没有一个水货手机的的耐性好。
把手机的未接来电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果然都是公司的电话号码,还有一个事夏总亲自打来的——不过那已经是两天以前的事了 ,最近几个却都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居然有几十个之多,显然今天的大部分噪音都是这个号码造成的。
许念白抓抓脸,这个号码她从来没见过,而且应该不是马蚤扰电话,难道会是狐狸?不可能,他若是想找她,亲自来会比电话快……那会是谁?
许念白正想着要不要回拨过去,手机竟然在这个时候又响了起来,还是这个陌生号码,她顺手就按了接听键。
“你好。”
“许念白?”对方的语气有些急促。“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我总算找到你了!”
许念白皱眉,这个女生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请问你是……?”
“我是阿朱!”电话里这个有些飒爽的女人几乎是用吼的,“这几天你都在哪里?”
“……在家啊。”许念白将耳朵移开了几分。
“夏染秋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尽管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回答了:“没有,怎么了?”
“见鬼。”夏染秋低声咒骂了一句,显然心情糟透了:“夏染秋失踪了。”
“什么?”
“他已经四天没有和我联络了!”
“你别急……他一个成年人,四天而已,他也许有什么事吧?”
“不是的……见鬼!和你见面那次之后,我和他约好每天都来我这一趟,让我给他检查……可是他已经整整四天没有出现,电话也打不通,我联络不上他……他失踪了!”
“可是他两天前还又给我打过电话……”
“什么?”阿朱提高了声调:“他在哪里?说了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许念白缩了缩脖子:“我……我没接他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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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一直不停的叹气,反复的用“该死”和“见鬼”来咒骂。她看起来很焦躁,许念白安慰了几句,约好在许念白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见面。
那个公园许念白从小就在里面玩,以前还有滑梯和转椅跷跷板什么的,现在都已经绣死或者拆掉,现在只有几座亭子几个土坡几个池子和大片的绿地,唯一算得上景观的便是公园里面养了几十年的猴子。许念白记得她四五岁的时候就经常到公园来看猴子,没想到现在来,居然还能看到那些猴子,据说这一群灵长类动物已经在这里繁衍了好几代,上一代的老猴王刚刚去世,她围着猴山转了一圈,还没与观察出哪个才是新的猴王。
阿朱已经坐在一个干枯的池塘边的台阶上等她,眯着眼晒着太阳,地上是她刚刚踩灭的烟头。见她过来,她随意的挥了挥手,看起来已经没有电话里那么烦躁了。
阿朱知道的事情不少,许念白觉得没有必要瞒她,干脆将那天发生地事告诉了阿朱。后者安静的听完,慢慢的点了点头:“看来那天的确很热闹,想必夏染秋应该是被浓重的妖气吸引过去的,我虽然没他那么大的能耐,到那时我也隐约感受到,而且医院附件的低等妖魔也多少收到了一些影响。”
收到许念白询问的眼神,阿朱笑起来:“我的家族也曾经是除妖师,只是很久以前就已经没落了,我虽然有所感应,却没什么能力。”
许念白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整理了一下思路,阿朱说四天没有见到夏染秋,也就是说从苏锦出事的那天开始,夏染秋就已经和阿朱失去了联络,这之后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许念白手机上的那个未接来电表明,只少在两天以前,他还活许念白又开始咬手指甲,那个电话,也许是嘱咐也许是求救,而她们,居然就真的把一个活不过一个月的病人给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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