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国庆的反对,说,你在说梦话吧,撇开咱家跟她家的紧张关系不说,单只是叶儿现今儿的身架,人家就不会同意,谁会愿意去娶个离了婚的女人哦。人民挠着头皮道,这些我也知道哩,可俩人就是互相都有这个意思么,又不是我胡猜能猜来的。
凤儿没说话,直在紧张的思考判断着。俩家之间的事体,特别是叶儿与京儿之间的事,凤儿也都清楚。人民说出的话,凤儿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的脑子里急速地寻找着个又个答案,又被自己否决掉了。怎么可能呐,叶儿先撇了京儿,伤了京儿的心,京儿不记恨叶儿就算是大度的了,怎还会有再与叶儿和好的想法呐。就算是京儿还在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叶儿,真的有这样的心思,恐怕人家木琴和茂生也不会答应的。他们怎会允许京儿娶个带着娃崽儿的离婚女人呀,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事。
人民见凤儿皱着眉头不吱声,就急着追问她是咋样看的。
凤儿沉思半晌儿,说这种事急不得的,先看透了京儿和叶儿俩人的心思,再琢磨着怎样去提说。别到时闹出了笑话,叫人家瞧不起咱呢。
人民说,怎样办理好,只有靠你哩,咱家的人都没法儿说,也统统插不上手呢。说罢,闷着头出了屋子。
国庆说,人民叫叶儿的家事闹昏了头哩,净往天边儿里寻思,也不晓得掂量掂量自家人的份量,想出儿是出儿呢。
凤儿回道,也不见得,恐怕京儿与叶儿还真是藕断丝连呐,就是搞不准这线头该先从哪儿牵起才好。等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国庆疑惑地看看凤儿,不由自主地摇头叹息。
四季飞歌82
京儿和叶儿的第二次不期而遇,依然在村西河边的那棵大杏树下。
这些天来,京儿无事时,常常个人溜达到这里,或是围着树身转圈圈儿,或是对了茂密的枝桠发呆儿。遇到村人,都以查看杏树管理为由应付过去。别人看不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为啥会不由自主地到这么个地方来。想散散心,却越散越不轻松,窄窄的心空儿里塞满了烦乱的心事,整日沉甸甸的,坠得胸口郁闷异常,又得不到丝毫的释放机会。
他想找个人说说,又怕敢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只好独自个人胡思乱想。越是胡思乱想,越是理不清头绪,弄不清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应该怎样做才好。他有时甚至到了寝食不安的地步,饭量大减,说话做事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引起了茂生的疑虑。
茂生几次追问他是咋儿的啦,咋儿就下子蔫头耷脑了呢,有病了么。京儿就不耐烦地蹭他道,少操些心吧,管那么多不累呀。茂生被蹭过几次后,不敢再直接问他,就暗地里跟木琴嘀咕,说京儿这些日子大变样哩,饭食也减咧,说话也冲儿咧,做活儿更是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头儿,他又不叫我问,你得问问哦。
木琴也说京儿有些变样,像是装了满肚子心事,又带着肚子火气,会不会想媳妇了,见咱们没给尽心张罗,就耍性子赌气呀。
茂生立即附和补充道,定是哩,他这个年纪上,正是发情的时候,咱又无风无火的,定是招惹了他,自己又不便于说出口来,就使脸子给咱看呢。
木琴说,还真得抓紧给他张罗张罗了,就是直没有寻到个可心可意的人家。
茂生急道,你也别太苛刻哩,只要般的人家就行哦,别叫他时间长了憋出个好歹的呀。
木琴心下也是着急,时又拿不准主意。
其实,木琴和茂生只猜对了半儿。京儿的确是想了,但他的心思却不在别人身上,而是放在了叶儿的身上。自从人民说出叶儿的事情来,他的整个心魂便被搅乱了。那天晚上,他半宿没有睡着觉,始终在琢磨这件事。他的矛盾心理,与人民所想的样,既想这儿,又怕那儿,始终放不下脸面狠不下心肠壮不起胆子来。
由于金叶的缘故,叶儿不得不隔三岔五地往娘家跑。金叶已经快周岁了。叶儿想给她断奶,却又直狠不下心来,觉得金叶是个苦命娃儿,生下没几天,就没了爹疼爱,现今儿连家也缺失了半儿,更是觉得愧对了她。叶儿娘却直鼓动叶儿把奶给掐了,说你又在单位上着班,又要待娃崽儿,两头都顾不好,还是把奶断了,金叶多吃些粗饭,身子骨会更结实,你也不用分心神咧。见叶儿为难,就说,把金叶留在家里我给带着,还有啥不放心的呀。叶儿听从了娘的话,果真把金叶扔到了家里,自己个人在单位上班。心下又牵挂得要命,闲时就老往家里跑。
这些天来,金叶夜里总是睡不安稳,有时还淘觉,惹得爹娘也睡不好。叶儿认为又是年前的老毛病犯了,就急忙忙地跑去求金莲给看看,再捣鼓捣鼓。金莲果然又说是金叶的魂儿掉了,叫她夜里的时候,到北山下那个放置神龛的高坡上烧张纸,叨咕叨咕也就好了。因了年前那次的灵验,叶儿对金莲的话坚信不移,就急急地往回赶,想叫二哥人民去办理。她涉过小河,刚登上河岸,便与京儿迎头相撞,无处藏身躲避。
叶儿心慌意乱地想侧身过去,刚走到京儿的身旁,就听京儿幽幽地问了句,你还好吧。就是这句,让叶儿蓦地止住了抬起的脚尖,身体鬼使神差般地僵硬在那里,似乎连呼吸也要停止了。
叶儿不由自主地低声回道,还好哦,你呢。
京儿轻声叹口气,低低地回道,不好。
叶儿心里颤儿,问,咋儿啦。
京儿说,你知道的,我的心思你都懂哦。
叶儿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故作镇静地用手捋捋被山风吹乱了的发梢,说,我咋儿会懂你的心思噢,我又不是你。
叶儿的举动让京儿有种久违了的亲切感。叶儿捋头发的动作依然那样熟悉,几年过去了,动作还是那么自然柔和,神态还是那么安祥媚人,尽管安祥中无法掩饰地透露出些许的慌乱来。在现今儿的京儿眼里,叶儿还是原来的那个叶儿,只是眉梢间凝结着股陌生的气色,这是叶儿原来所不曾有过的。
京儿盯着叶儿的眼睛道,你懂的呀,是你的心思叫我猜不透呢。
叶儿慌乱地回道,今非昔比哩,你可不敢瞎想哦。找个配得上你的人,我的心思也就了了呢,千万别把自己看轻了呀。说吧,快速闪过京儿,朝家里飞奔而去。
京儿愣怔住了,遍又遍地回味着叶儿说的话,觉得叶儿对自己好像没有啥心思,只不过是自己的厢情愿而已。顿时,种难言的酸楚和委屈涌上心头。他无力地蹲在地上,用手捧着脸,哽咽着抽泣起来。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季飞歌83
京儿的病症似乎更加重了,晚上回到家里,也没吃饭,就裹着衣服囫囵个儿地躺在了床上,看似睡着了,其实点儿也没有睡着。茂生几次过来问京儿咋不吃饭哦,都让京儿不耐烦地给打发了出去。茂生不敢再去,就跟木琴讲了,叫她去问问京儿到底是咋的啦。木琴也觉奇怪,就过来把京儿身上的被子把掀掉,问究竟是咋回事,病了么。京儿说,没病呀,中午吃多了,胃里不舒服呐。木琴狐疑地看着京儿道,恐怕不是的吧。京儿咕噜爬起来,质问道,你们咋这么烦人哦,我说了你们都不相信,那你说我咋不想吃饭,自己那么头子事不去做,反倒管起没有用的事咧,也太清闲了吧。木琴让京儿闹愣了,没想到京儿会这么对自己说话,从来都是自己抢白别人的,今天反叫自己的娃崽儿给狠狠地抢白了通儿。有心把这个愈发没了管束的京儿训斥顿,但看到京儿可怜兮兮的样儿,心下先软了,便很没趣地退出了屋子,不再理睬他。
人民很晚了才过来睡觉。他叫娘安排着陪叶儿去了趟北山脚下,在那个放置神龛的高坎儿上烧了纸,还陪叶儿跪在地上朝那块椅子样的大石头磕了几个头。
这块石头依然耸立在高坡上,四处的荒草已被前些阵子拜仙儿求药的人们踏了个溜净,越发突显出它的高大庄重来。椅子面上的神龛早已被公社工作组的人给砸碎了,并把它远远地扔到了坡下的沟涧里,只有白净净的石面在惨淡月光的映照下,泛出片灰白幽暗的冰冷色泽。此时正是霜降的节气,山中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又硬又冷,吹到身上,就立马钻透了单衣,刺激得皮肤上起了层鸡皮疙瘩,用手触摸,从头到脚就像裹了身癞蛤蟆皮,还不住地打着冷战。四野里没有人魂儿,只有人民兄妹俩儿,越发显得孤单落寞。
叶儿把手插进衣袖里,催着人民快点儿走,说太冷了。其实,她更是被旷野无人的景象吓着了,头皮发炸儿,脖颈子上尽冒凉气。
人民却不急着往回赶,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还故意停下来,四处打量番,再不紧不慢地走。叶儿想快走也不行。她左右不敢离了人民,在这么个荒郊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人民成了她唯的依靠。想快走,前面黑乎乎片,就算借个胆子给她,她也不敢独自人闯了进去。只有蜷缩在人民结实的脊背后面,才能感觉到丝安全感。因而,人民不会担心叶儿会因自己走得慢而先行跑掉的。
叶儿再地催他走快些,人民反倒止住了脚步,回身问叶儿,那天我跟你讲的事体,你到底是啥心思呀,弄得人家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这不是害人么。
叶儿没提防人民会停下来,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叶儿迷糊了,吃惊地道,啥事体呀,我害啥人哩。
人民说,京儿呗,他对你可是上了心的。
叶儿恼道,我不是跟你讲了么,我跟他的缘分早断哩,打出嫁那天起就断得根丝儿也没了,还扯这些事做啥儿呀。说到最后句时,语音里竟拖着长长的颤音,想是触动了叶儿的痛处,要哭的样子。
人民可不管这些,仍然逼问着叶儿,你可以狠着心肠把人家忘了,人家偏偏没忘了你,可不是害了人家呀。
叶儿终于哭出了声,哽咽道,反正我说过了,我再也不结婚了,只守着金叶过辈子,从没有害人的想法。谁要是想着被人害,那是他自愿的呢,跟我有啥关联呀。
人民见叶儿哭了,也觉得自己今晚上做得过火了些。他撂下句,你俩的事,你自己考虑吧,话儿我也给挑明咧,该怎样办,自己寻思去,我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呢。说罢,转身疾步朝回赶。
叶儿愣怔了下,见人民自顾自地走远了,又赶忙路小跑的追了上去,不再言语。
人民把叶儿送到大门口后,也不进家门,转身去了京儿的屋子。这时,不少的人家已经睡下了,村子里静静的,有人咳嗽声,会有小片的人家都能听得到。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片。人民推门摸进屋子,以为京儿已经睡着了,便不想惊动他。他轻手轻脚地摸到自己的窗前,想趁黑脱衣上床,就听京儿问咋不点灯哦,反倒把人民吓了跳。人民边点灯边问,还没睡呀,我还以为你早就进了梦里了呢。
昏黄的灯光下,京儿坐起在床上,脸的憔悴相儿,也没有脱衣服,睁着两眼兔子样儿红通通的眼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壳儿。
人民吃惊地问道,咋儿啦,病哩,找国庆看了么。
京儿气恼地回道,个个都问是不是病哩,是想盼着我病了你们捡啥好儿哦。
人民说,我又没招惹你,冲我发啥火儿呀。
京儿嚷道,就是你惹的呐,谁叫你吃饱了没事干,到处挑事呀。要不是信了你的话,我能平白无故地遭人家轻看哦。
人民越发摸不着头脑,说谁轻看你咧,谁又敢轻看你呀。
京儿说,就是你妹,就是叶儿呀。不是你传的话,说的事么,咋儿转脸就不认账呐。
人民无话可说,闷声不响地脱下衣服,钻进铁冷的被子里,让自己的体温慢慢捂热被里的温度。
京儿见人民不理睬自己,越是生气,走过来把掀掉了刚刚捂热的被子,把精赤着身子的人民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人民立时蜷缩成团,紧紧抱着肩膀道,京儿,你作死呀,想冻死我给你解闷么。要是把我冻个好歹的,能帮你解忧出气,干脆我就这么光着身子冻上晚儿,省得让你个人愁苦没人陪着。
京儿看到人民可怜兮兮的样儿,便把被子又扔回到他身上,愤愤地道,用不着你陪呀,就算陪了,能顶个屁用哦。
人民委屈道,你在冤枉好人呢,我出心无愧地想帮你俩的忙,反倒落得两头不讨好嘞,我这不是找贱儿么。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叶儿走叶儿的独木桥,与我啥关联也没有。我要是再没卵儿提茄子地多管闲事,就倒着走给你俩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犯得着么。说罢,翻身朝向墙,不再理京儿。
京儿无趣地退回到自己的床上,坐进被子里发呆儿。过了很长时间,京儿又问人民睡了么。人民赌气道,睡哩,别再烦我哦。京儿说,不是我跟你发火气,是你无中生有地弄我难堪呢。本来是没影儿的事,你非要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害得我碰了鼻子灰,脸面都丢尽哩,能怪我朝你发火么。
人民爬起来说道,怎么是我挑事呀,你俩本来就心怀鬼胎,装了肚子的心思,却个个装扮成个圣人的模样,不是嫌自己配不上人家,就是怕人家看不上自己的,除了折腾自己再折腾别人外,啥屁本事都没咧,简直窝囊到家哩。
京儿说,今儿我遇见叶儿了,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显得我剃头挑子头儿热咧,你说我该咋办哦。
人民复又躺下,恨道,爱咋儿办就咋儿办,关我啥事吔。之后,不管京儿怎样坐在床上磨牙唠叨,概充耳不闻,过了不久,还打起了呼噜声。
京儿呆坐了半宿儿,依旧和衣躺下睡了。
四季飞歌91
木琴直想物色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还挂在自己名下的村妇女主任职务。
自从她当上村支书后,妇女主任的职位直空着。倒不是木琴犯了官瘾,死抓住大小的乌纱翅儿不舍得撒手,而是放眼整个杏花村,竟没有个婆娘能入得了她的法眼。村里的婆娘成群带堆儿的,但仔细思量起来,不是惯于张狂善于撒泼如酸枣婆娘之流,就是心善似菩萨心软亦如菩萨像满月之辈,还有巧舌如簧趁火打劫的兰香等人,再就是胸无主见屁大点儿事都要依靠男人的雪娥这样的主儿。金莲当属另类,却头顶神灵的光环,身披仙儿的羽衣,整日端坐在村西的自家院落里,似乎本人也已经成仙成佛了,更不在木琴考虑的人选之列。
雪娥和兰香也曾流露出想干的意思。
先是兰香在开春的时候,跟公爹李振书讲了自己的想法,让他给出出主意。振书当然乐意,他这门里的人,从来还没有出息个戴乌纱翅儿的,甚至连摸下翅儿毛的也没个儿。他出主意道,赶快去找酸杏,让他给琢磨琢磨,姜到底是老的辣,有他出面支撑着,这乌纱帽子就轮不到别人戴。
兰香听信了公爹的话,屁颠屁颠地跑到酸杏家里遛门子,与酸杏女人拉扯起来时,有意无意地提说了几句,意思是咱村的妇女主任到现今儿还空着,不知是木琴舍不得放权呀,还是想留着给至今还没影儿的京儿媳妇留着的,就是不见换人的动静,要是叫我干的话,肯定也弱不起她哦。就想让她跟酸杏说说,叫酸杏给参谋参谋,看行不。要是行的话,她就准备找木琴扯扯,顺便也让酸杏给暗中运作运作。
酸杏女人是个有求必应的主儿,果真就把兰香的心思拐弯抹角地告诉了酸杏,问他咋儿想。酸杏听,嘴角撇道,她是块当官的料儿么,也不洗把脸去照照镜子,竟想猪鼻子插根葱儿充起洋象咧。跟她说吧,要是木琴有心提携她,她或许还敢在人面场上放个闷屁儿,要是人家木琴眼角里根本未瞧上,她还是省省心思四处遛遛门子磨磨牙花子去吧,今生今世别再做这样的美梦哩。弄得酸杏女人进出不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咋样跟兰香回话才好。
末了,还是兰香忍不住跑了来,问酸杏的态度。酸杏女人不敢把男人说出的话全盘端给兰香,自己憋出了通大汗,才算编出句谎话来,说娃儿他爹讲哩,现今儿都是木琴个人说了算,只要木琴同意了,娃儿他爹还巴不得叫你干哩。兰香当然知道木琴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见酸杏推二六五,就自己这副身架,怎敢直接去找木琴说呀。不管公爹怎样地鼓动怂恿,她犹豫了好几天,终是没敢跨进木琴家的门槛儿。此事便不了了之,以后也未敢再提起过。
之后不久,雪娥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的想法,完全是茂林鼓动的。
茂林端详着这个位子已经很久了。还是在木琴刚上任不久的时候,茂林就曾提说过,是不是赶快把妇女主任的空儿填上,也好叫木琴把全部心思都放到抓大事上。当时木琴沉吟了半晌儿,回道,先不急,等物色好了人选再说。之后,木琴直没有再讲此事,茂林也就不敢再提说。
茂林也有与兰香同样的想法,是不是木琴舍不得放权,或是有意留给谁人的。但是,观察了近半年,觉得木琴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的确是在留意考察人选的,先自急了。他想,不管怎样说,自己与她家也是个家族的,都有着宋氏宗族脉相传的血亲关系,总不会把这块香肉随意地便宜了外人,撇了自家吧。但是,这样的想法,自己是万万不能在木琴跟前提说的。来他无形中对木琴产生了种敬畏心理。或许是因为俩人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地位悬殊。或许是因为几年前自己对她曾有过非分之想和非分之实。尽管事情早已过去,木琴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在茂林的心里却留下了无法愈合的疤痕,时常发作痛痒上阵儿,让他心虚气短。二来他也不好意思替自己的婆娘要官儿。他当然知道雪娥那两下子,自己的女人吃多少饭量,自己心里最清楚。她要是干上了妇女主任,自己暗地里就是名副其实的男妇女主任了,事无巨细,恐怕都得自己替她打理,甚至要见天儿提着耳朵教她怎样说话怎样放屁,不的话,非得愁死她不可。木琴是多精明的主儿,要是问句,你看她能拿起来吧,他不得把老脸埋进粪坑里遮丑呀。于是,他就鼓动雪娥自己去找木琴说,毕竟俩人还算是宋家门里的妯娌嘛,说多说少都能担待些。
雪娥在茂林的多次鼓动下,也渐渐壮起了胆子生起了野心,心想,自古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么,自家人不用还能用谁家人呀,便经常往木琴家跑,想找个适当的时机,比如木琴先提说这事,自己再顺风跟上,自我推荐下子。但是,木琴始终不跟她提公事,而且雪娥看到木琴那双犀利的眼神就发慌,即将蹦出口的话儿便直窝在了嗓子眼儿里,怎么也吐不出来。试验了几次后,雪娥彻底地放弃了,说我生来就不是块当官的材料,让我去说这事,还不如杀了我吧。茂林就骂雪娥没出息,只知道床上生娃儿床下干活儿。雪娥被骂急了,就回骂道,床上生娃儿也是你捣鼓的,床下干活儿还是你安排的。遇到这种事,就缩脚缩脖缩成个乌龟相儿,叫个女人们家出头露面地惹人笑话,你床上的功夫床下的本事都哪儿去咧。茂林被骂得闭口无言,寻思了半晌儿,望着这个空位子连连叹气,吞咽下几口唾沫,只得作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季飞歌92
其实,木琴已经相中了位,就是国庆媳妇凤儿。从凤儿新婚后到她家拜访时起,木琴便开始留意凤儿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和做事为人,觉得她说话口稳牙硬,做事干脆利落,能聚拢人气,又有着不同于般妇女的心胸和气量,是干妇女工作的好人选。
木琴迈进卫生所的时候,国庆去了镇子提药还没回来,凤儿正个人在忙活着整理里间的药房。
凤儿热切地把木琴让到凳子上,又麻利地给木琴倒了杯水,笑道,嫂子咋有闲空儿逛哩。
木琴说,是专门来找你的呀。
凤儿回道,你不像有病的样儿哦,是给谁看病的。
木琴说,是给大队看病的,我看你还能医治得了呢。
凤儿见木琴话里有话,就静等木琴说出来。
木琴知道凤儿的意思,就不客气地把要她干妇女主任的想法说了出来,征求她的意见,若是同意了,就准备开支委会研究。
凤儿大感意外,说咋会看中我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木琴说,就是看你能行,才跟你商量的。咱村里的事体,你都装在肚子里呐。我就是不多说,你也明情呀。行与不行的,你自己拿定主意吧,最好今儿就给我个准话哦。
凤儿急剧地转动着大脑,权衡着其中的利与弊。末了,她还是小心地说道,你得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考虑考虑么,这么大的事,总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呀。
木琴的眼里闪过丝失望的神情,闪即逝。她站起身来说,是呀,也是我太急了,这样的事是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才稳妥呀。你这几天抓紧些,早给我个准信呀。说罢,就出了屋门。
就是在那瞬间,木琴的眼神被凤儿的尖眼立时捕捉到了。眼神里现出几丝失望,失望中参杂着丝忧郁丝落寞丝热望即将破灭时带来的些许伤感。凤儿被震惊了,震惊于貌似强硬实则脆弱的女人心肠,震惊于满身的威严气息里透露出的沧桑情怀。看着已经走到大门口的木琴疲惫的身影,凤儿心里莫名其妙地泛起阵无法自控的冲动,脱口说出了句,嫂子,我干呀。
木琴下子止住了即将跨出门槛儿的脚步,身子轻轻颤儿,说好哩,可也得跟家里人商量了再定呀,不急的。说罢,用手抹了把脸,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卫生所。
凤儿怔怔地站在屋地上发呆儿,早没了心思去收拾药房。她遍遍地回想着木琴刚才的眼神举动,奇怪着这么刚硬如大老爷们儿的人,也会现出付女人的落寞模样来,真是万万想不到的。那落寞中轻浮起的无助与失望,给了凤儿难以磨灭的印记。直到多年以后,凤儿依然记忆犹新,并跟前来了解这段历史的钟儿讲,这辈子恐怕只有这次叫自己遇上了,再也忘不了呢。
凤儿的愣怔尚未发完,国庆推着小车药品回来了,见凤儿在屋里发呆,便高声叫她快来帮自己卸车。凤儿这才回过神儿来,跑出去帮着解绳儿搬运药箱子。
国庆埋怨道,不是叫你把药房收拾出来么,咋儿还没动手哦。
凤儿说,好歹先把药堆进去,明儿再收拾吧。
国庆问,不舒服哦。
凤儿就把刚才木琴过来的事讲了,问国庆咋儿看这事。
国庆把脑壳儿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说你可不能去干,找那份罪儿受。没看见爹的下场么,不管在台上怎样风光,旦下了台面,就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咧。还是老老实实地搞咱的卫生所,风吹不着雨淋不湿的,多好。
凤儿说,我可答应啦,说出的话咋收回来嘛。
国庆说,我不管呢,反正就是不准你去干这得罪人的差事呀。
凤儿不再跟他解说,知道自己再怎样解说也是白搭。国庆已被爹下台的事弄怕了,经常跟她数说爹怎么怎么豁出老命地为村人做事,到头来怎么怎么叫村人翻脸无情地给轰下了台面,到现今儿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呀。
凤儿决定找公爹替自己掂量这事。与其说是掂量,不如说是给公爹通通气儿,让他支持自己。既然自己时冲动,已经答应了木琴,就绝不能反悔,否则,就不是她凤儿平时为人处世的做派。 小说上传分享
四季飞歌93
凤儿跟酸杏提说这事,是在当天吃过晚饭后,家人坐在东院屋子里闲扯时讲的。
在此之前,国庆遍遍地叮嘱凤儿,咱千万不能干这种受累不讨好的差事,明儿就去找木琴辞了,把今儿说出的话再收回来,千万,千万哦。凤儿概不予理睬,也不搭腔儿,自己忙乎着自己手里的事。国庆以为凤儿听信了他的话,便显得格外高兴,觉得男人家里院外说出的话,女人就得听从,要不的话,怎么能叫男人呢,都干脆叫女人算了。因而,吃过晚饭后,为了向家人炫耀下自己在小家庭中的地位和权势,他主动把木琴白天跑到卫生所巴结凤儿,叫凤儿跟她干的事有鼻子有眼的讲了出来,就像自己亲历现场了般。末了,他有意把自己坚定的立场和鲜明的态度重重地渲染了番,叫家人明白自己是在围护爹的脸面和贺家誓不与木琴同流合污的尊严。
当时,酸杏略微晃悠了下身子,立即又把持住自己,闷声不响地听国庆的慷慨陈言。
人民忍不住了,急道,咋儿这么蠢笨呀,跟木琴干咋就会吃亏了呢。大嫂,既是木琴相中了你,就定得干,还要干好呢。有多少人眼瞅着这个位子眼红叹气哟,不干的话,那才是地地道道的蠢人咧。
国庆回击道,你是彻底地叫木琴给赤化哩,让她俘虏哩,咱凭啥给她干活替她卖命哦,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看她还能蹦达几天呢。咱爹那么有威望的人都叫她给弄下来哩,她可是条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呢。跟着她干,说不定哪儿天不耐烦了,回头就把你嫂子给吃了,连骨头渣儿也吐不出星点儿。
人民说,你也就是会给人看个头疼脑热的吧,哪会给世事看病把脉呀,点儿政治头脑都没有,还自以为看问题多准多透呢,傻子个儿。
国庆见人民说话不好听,就生气,还要跟他掰扯清楚,听到爹不耐烦地“嗯嗯”了两声,赶忙把鼓到嗓子眼儿里的话又硬生生地挤了回去。
酸杏心下先是惊讶,后是纳闷儿。他惊讶木琴怎会看中了凤儿,她可是自己的亲儿媳妇呀。惊讶之余,他又迅速地转悠起久未启动的大脑部件,多方揣测着木琴的目的和用意,或是有意修复俩家的僵持关系,或是有意从他的家人中找个陪场垫背的冤大头儿,以此来重新整合杏花村的势力派别,或是凤儿本身具有叫木琴瞧上眼的能力,不计前嫌地举荐重用,等等。他时理不清头绪,拿捏不准其中的关键所在。对于国庆的番言辞,酸杏不屑顾,觉得简直就是屁事不懂的娃崽子心思,不像是他酸杏生养的人说出的话。他倒很是欣赏人民的话,虽是有些激进偏执,但自有他的道理。他极想听听凤儿对此事的看法,便问凤儿是咋想的。
凤儿不直接回答,反而把难题顺手推给了酸杏,说我想听听爹的意见,让你给拿拿主见呢。
酸杏闻听此言,心下大慰,觉得凤儿是个有头脑的人,不急于暴露自己的观点,想从别人的意见中验证自己观点的正确与否,再来修正自己接近成熟了的观点。就凭这条,她当村干部就很合适。由此,引起了酸杏对凤儿的看重和信任。他说,干吧,我支持呢。仅此句,不再说话。
凤儿已经领会了酸杏的深意,有些事情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说白了点破了,反而无趣得很。凤儿回道,听爹的,就这么定哩,明儿就跟木琴嫂子回话去。
俩人的问答,弄得在场的家人如坠迷雾中,大眼瞪小眼,闹不清他俩的心思。国庆更是没弄明白,还傻呵呵地追问,咋儿,这就答应啦,忘了木琴与咱家的仇火咧。
酸杏狠狠地瞪他眼,说俩家人都好好的,哪儿的仇火哦。你也老大不小咧,往后说话注意着点儿,甭跟吃屎的娃崽儿似的,说话做事不掌握个分寸,惹出了麻烦,还得这些人替你打理呢。
国庆叫酸杏莫名其妙地训斥了顿,越发摸不着头脑儿,又不敢当面犟嘴,硬生生地吞下了肚子怨气。
人民虽说也搞不明白爹和凤儿是啥意思,但看到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了,特别是又把国庆给训了,心里自然高兴,说今晚儿去睡觉时,我就跟木琴嫂子讲,让她也安心。
酸杏回头瞥着人民道,选不着你,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咧,哪儿用得着你上鼻子上脸地去瞎掺合呀。
人民被弄了个大红脸,不敢再抢话插言,窝屈了霎儿,便灰溜溜地去睡觉了。
晚上上床后,国庆老大不意思地问凤儿,为啥不听我的话哦,弄得我灰头土脸的。爹又是咋的啦,像吃了枪药似的,逮住谁就朝谁身上开火,神神秘秘的。
凤儿说,你不会去问问爹,他为啥儿嫌弃你说的话不就行哩,我又不是他,我咋知道哦。
国庆气不得恼不得,挥身恶扑上去,把凤儿剥得浑身精光,恶狠狠地压到自己同样也是精光的身子下,恶狠狠地撕啃揉捏着,嘴里冒出同样恶狠狠地话语,说今晚儿你要是不给我讲清楚,我非把你日得喘不动气,出不得声儿,告饶也不行。
说罢,他口含住凤儿红嘟嘟的奶头,使劲儿的吸允着,吸得凤儿浑身乱颤扭曲如盘蛇样儿。下边的体根儿也顺势钻进了凤儿的体内,抽送如发狂了的机器传送轴,上下左右地扭动颠簸。如潮的体液涌出体外,弄湿了身下刚刚洗净的褥单儿,散发出浓烈的栗子花气息。也弄得凤儿张口气喘,不时地发出“哦哦”的低吟声。
国庆又怕凤儿的叫声惊动了东屋里的爹娘,立时伸长了脖子口含住她的嘴唇,把自己宽大的舌头满满地塞进她的口腔儿里,与她柔韧的舌尖进行着缠磨撕扯。搅拌出了源源不断的清甜唾液,又被俩人贪婪地吞咽下肚,不停地涌出,不停地吞咽,没有间歇。国庆还不忘时时提醒凤儿道,说不说,说不说呀。凤儿越发意气昂扬,顺口就两个字,不说。国庆便拼尽全力,发动起次又次地进攻,攻势却是次弱其次。到了后来,国庆体虚气喘如牛哞,眼冒金星欲昏聩,舌头麻木若无物,体根儿软缩似风霜打过的紫茄,渐渐要偃旗息鼓溃败涂地了。
国庆不想在凤儿面前现出无能相儿来,留给她日后嘲笑自己的话柄。他再次振奋精神,调集周身的力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儿,终于勉强挤出了体内的最后点儿能量,轰然翻倒在凤儿的身边,死猪样儿昏昏欲睡,脑壳儿里浑如山中漫起的遮天迷雾,分不清了南北东西,身卧何处。
四季飞歌101
凤儿的甘愿加盟,让木琴感到轻松了不少。
毕竟木琴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神劳心乏,有个合意的人替自己分解负担,归拢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肩上顿感轻松。特别是凤儿稳重又有心计,些事情可以叫她替自己多参谋参谋,拿拿主意。凤儿也是心维护木琴的工作,处处着眼于大局,没有了私下里的小肚鸡肠,又不会拨拉自己的小算盘,自是比茂林振富们得心应手了很多。
在召开村支委会专题研究把凤儿纳入村干部时,木琴的提议得到了班子成员的致赞同。这样的结果,也在木琴的意料之中。她把支委会的决议及时上报了公社,公社没几天便下达了红头批复文件。木琴看得出来,凤儿的加入,无形中给了茂林振富们极大的压力。他们在木琴和酸杏之间再次摇摆起来,不像原来那样忽左忽右,时而偏向木琴方,时而又倒向酸杏方,而是在俩人之间谨慎地审视着,揣度着,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本就摇摆不稳的脚后跟儿,重新调整着自己的立场和尚还模糊的态度。
凤儿做事慎重沉稳,没有木琴风风火火的强硬态势,却又立场坚定态度坚决,手脚麻利言辞温和,不给人强势压顶或心怨屈从之感。她与木琴的相同之处,便是认准了的事,坚决抓在手里落到实处,大有“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架势,与木琴的工作路数不谋而合。
凤儿直惦记着上次人民说的事,就是京儿与叶儿的事体。
为了慎重起见,她特地找到叶儿,要她跟自己讲实话,是不是还想着与京儿和好。叶儿依旧是那副言辞,什么身架不同配上配不上的理由,什么这辈子再也不想嫁人的凿凿之言。其实,凤儿早看出了叶儿的为难心理,不便当面点破儿。要是还跟原来的朋友关系,而不是现今儿的姑嫂关系,凤儿早就把叶儿狠狠地羞臊顿了。
凤儿照旧与叶儿没大没小地疯闹打趣了番,便起身告辞。她又寻了个机会,把京儿堵在村外,追问他的实话,够够他的实底儿。京儿吱吱唔唔了半天,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副听天由命的样儿。凤儿心下又气又笑。气的是俩人都是吐不出咽不下的主儿,既猴急地想念着对方,又都脸皮薄得赛窗纸,谁都不想先捅破了,怕万不成,羞臊了自己的嫩脸面。笑的是俩人真要是成了俩口子,又都这么要脸要腚的,咋能过得来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月呀。
气归气,笑归笑,手脚却丝毫没有犹豫停歇。她赶在只有酸杏老俩口子在家里的时候,便把叶儿和京儿的表现及自己的想法细细地讲了出来,征求俩老人的意见。这提议让酸杏老俩口子惊呆了半晌儿,时说不出话来。
酸杏天边里没寻思到凤儿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在白日做梦嘛。当年为嫁叶儿,自己算是豁上老脸不要了,硬硬地把他俩儿活活拆散了。要是换上自己,那滋味儿跟掘了自家祖坟般难受哦。现今儿叶儿成了个离婚带犊子的已婚女人,还想着去沾惹京儿那么水灵的小伙子,这不是白日做梦想好事,还能是啥儿呀。就算京儿与叶儿旧情不断,俩人都有心意,人家木琴和茂生还咽不下这口恶气呐。谁要有这样的想法,甚或自找没趣地去说和,肯定要把自家的脸面当成腚盘子叫人家卷呢,他酸杏还能再丢起这份儿人么。不过,既然是凤儿提说了,会不会有她自己的道理和把握,酸杏心下没底儿,更无从知晓。
酸杏说,这种事体,你也是知道前因后果的。说和成了,俊遮百丑,好百好。万说砸了,这家老少的脸面往哪儿搁呀,你还怎样跟木琴共事搞工作。这些事你得想清楚咧,别只为着自家的叶儿,就把自己的前程给毁了呢。
酸杏女人也担心地道,我也觉得你在引火烧身呢,咱两家的关系好容易缓了些,就跟原本浑水样,叫你慢慢地要给澄清咧,现今儿再搅合起来,不是愈发浑了么。脏了我和你爹的脸爪儿也就罢了,谁叫当初咱先对不起人家呢,不要老脸也不是回哩。你可不能丢了自家的脸面呀,咱家有些事还得指靠你哩。
凤儿听明白了公婆的意思,心里巴不迭地让叶儿跟了京儿,又怕往日结下的怨恨太深,弄丢了家人的颜面,到头来个个灰头土脸的,真就成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这么想来,心下多少有了点底儿。凤儿回道,我也是试试再说,不行就拉倒,又不是咱叶儿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给京儿家抹了黑儿栽了赃儿,让人家受了冤蒙了屈的。
酸杏俩口子只是担心地望着凤儿,不知再说些啥才好。
四季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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