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惊雷全集
作者:
第章 大漠枭狂风引路,天山路冷恨无疆
天黄,风黄,沙黄。阵暴烈的沙尘刚过,驼铃声若隐若现从某个沙丘后面传来,回荡在寂静的沙海中,越发令人毛骨悚然。在这漠北的黄沙里若没有见识颇丰的向导和识途的老骆驼,无异于就是去送死。
这,是个商队。
这行商队不仅有识途老骆驼,还有个最熟悉黄沙的向导。个在黄沙里翻腾了四十年的人威震漠北的万里沙镖局总镖头独孤无疆。
独孤无疆二十年前成立万里沙镖局,专为沙漠里的商客押送货物,贵重如丝绸黄金马匹,平常到茶叶瓷器盐巴,万里沙来货就押。万里沙镖局的押镖利钱向不便宜,但生意却直很好,只因为独孤无疆的名头值这个价。贵虽贵点,但到栈的时候货还完好的在,这才是最重要的。换成别家,别说害怕隐身在黄沙里神出鬼没的响马大盗,就是沙漠的风暴,也未见得应付得来。
万里沙镖局上次丢镖是十七年前,当时的独孤无疆单人匹马横扫大漠,虽然最终都未能追回那批被隐藏的货物,但回来时马尾后面却拖着串沙漠里横行霸道颇具恶名的人头,百七十五个人头。
自从那次起,独孤无疆被称作“漠北蝎王”。
你若敢在沙漠里惹这只蝎子,必定被他蜇到满头包。
独孤无疆骑着匹枣色大马走在整个队伍的前头。身后望去,他的身影就是沙漠里最根深蒂固盘踞的胡杨树,苍老凄凉却精神矍铄。小镖师心里暗自嘀咕,这总镖头平时都极少在镖局里看见,不怎么管事的人,为何这次却亲自出马压这趟镖呢再回头看看骆驼身上的麻布口袋,沉甸甸也看不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每个骆驼身上的袋子都不大,但是肯定都很沉。骆驼的蹄子踏进沙里,每走步,都会留下个很深的沙坑。几个好奇的小镖师还偷偷打赌,都在猜这些个邋遢破旧不起眼的破布口袋里,究竟是装的什么玩意儿,有人说是金子,有人说是珠宝,还有人开玩笑的说就是堆堆废铜烂铁,可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
经历了五次场比场厉害的沙暴。
不知不觉已经在沙漠里走了半个月。
这条路,他们从没走过。但是只要独孤无疆的枣马在前面开道,他们就必须跟着。
没人敢问为什么走这里。没人敢问到底要去哪里。没人敢问押的镖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他们知道独孤无疆的脾气。
“大宝,你有没有看见是什么人托保的镖”队伍最后头,个胖子斗笠下苦着脸,汗顺着他的脑袋脖子滑倒胸前,湿了大片。
“听当班的刘三爷说,虽然他当晚当班,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托的镖。”
“不可能,哪有这样的事情。”胖子苦起脸,拖下斗笠死命扇着。
“刘三爷你也知道,是大镖头里和我们这些个小子最亲近的个,他口里说的那还有假”胡子抬头看着烈日,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想起第次出来押镖,全身被晒得脱皮的惨样,今天这太阳,估计比当年也不差,转过脸去。
“说说话嘛”胖子不依不饶,拿出个羊皮囊,“我的水分你口”
胡子大宝听见水,毫不客气扭回头,接过羊皮囊猛灌大口。抹嘴,说:“刘三爷说,夜里就只看见个白影闪,进了镖头书房。两盏茶功夫就出来了,也是闪,便不见了踪影。别说面貌身份,就连身形是男是女都看不清,那简直不是功夫世界上哪有那么快的轻功”
“白影闪呵呵那不是鬼么”胖子心疼的把羊皮囊塞回自己的怀里,“真想快点到栈,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话音未落,只听独孤无疆声低喝“嘚”
两人抬眼望去,独孤无疆枣马立。摆了个停的手势。
咦,怎么会停下
跟着独孤无疆许多年的刘三算最知道他的脾气。若非是太阳无端从天上掉下来,前面有吃人的流沙之类的怪事,他是不会忽然全队叫停的。
因为在这大沙漠里,独孤无疆从来都不是个谨慎的人。纵横沙漠四十年来,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片沙漠里让他害怕。所以他从来都不需要谨慎。
刘三放眼望去,可是前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黄沙,迎风狂舞,呼啸横行。
“有人。”
独孤无疆瞳孔紧。
几个大镖头立即拉缰排到独孤无疆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以他多年的经验,这方圆百里之内,绝对没有车马商队。所以,这里不可能有人没有干粮没有水,没有骆驼,怎么会有人
会是什么人
骆驼倒是巧,见队伍停下,无精打采的眼睛眨巴两下,晃着驼铃曲着腿就地歇下了。
黄沙卷开。数里外沙丘上走来个人。
鲜红的长袍,褐红的长发。
他低着头,仿佛闲步在江南小道,缓缓走来。
这人出现,就让独孤无疆头皮发麻,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此人决不简单。看他这么悠闲的迎着驼队走来,独孤无疆更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风贴着地席卷而至,沙打在脸上生疼。
他依然那么悠闲的悠闲得近乎残忍的迎面走来。
眨眼间已经很近了,近到就在三丈开外。
鲜烈如火的敞裳,肆意如云般的花纹。衣服,尘不染。这样光鲜的衣服,只该拿着酒壶,出现在那青楼小院,浅吟低唱的绝色花魁的怀里。不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该死的荒漠里。
褐红的头发,恣意的飘散着。头低垂,看不到脸。
可要命的不是他的衣服,是他手上的东西。
他左手提着个头颅般的物件。把着的部位,正是那头颅的长发。那绝不是人头,人头不可能从嘴里长出那样奇异的獠牙。
左手只是奇怪,右手才是要命。因为右手他看似无意的搭在刀柄上。
刀。银光熠熠的刀,细长的没有刀鞘的刀。
横着插在背后的腰间,刀柄朝下,刀尖朝上。
左手提着头颅晃荡荡,右手轻柔的摸着刀柄,就像摸着他心上的姑娘。
独孤无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刀。
纵横沙海,他经历过无数次的血战,杀了无数的人,遇到过无数的怪事。但眼前这个人,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最凶险最灵异的次,应该数那次遭遇月下从沙里爬出来,复活的干尸吧不过,我不还是好好的。
想起那些,他又是“漠北蝎王”独孤无疆。他相信在这沙漠里,他,就是主宰。
“你们想去哪里”那人终于缓缓抬起头。声音生硬干哑。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听独孤无疆说出那个“地方”
“你是什么人敢过问我的事”独孤无疆看着他额角划过眼皮,直到嘴角的刀疤。心头凛,强自镇定。
“我本不该过问你的事。不过,这条路据我所知,只能去往个地方。”那人眼如死灰,扫了整个商队眼。
“你既然也知道那个地方,”独孤无疆哈哈笑,神色正,“那你就不该多问”
“听说,有个漠北蝎王,脾气暴躁。”那人犹自抚摸着刀柄。
“正是在下独孤无疆”独孤无疆朗声道:“阁下还知道我”
“反正都要去那里,不如我代劳”
“你个人,也想劫镖”独孤无疆愣,露出你既然听过我名号也敢出来劫镖的轻蔑表情。
“我空着手去那里,想想也太不好。”
“只怕兄弟们不会答应。”独孤无疆给左右镖头个眼神。
秃头大汉拍马就冲那红衣男子迎了上去。
“呸砍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怪佬”
到了身前,猛拉缰,黑马立起两人高。柄宽口斩马大刀迎风展,顺着马势,朝那红衣男子劈下。
这是这秃头镖师“秃鹫”的成名技,马助刀势,莫说是个人头,就算是个磨盘,他都能刀两半。
“这种刀”
所有人仿佛听到声鄙夷的叹息。
“咕噜噜”人头已经落在红衣男子手中头颅恐怖的巨嘴里,咯嘣的咀嚼着。
秃鹫的身子从马上坠下来,血从脖子里喷得老高,瞬间染红了片黄沙。
“这种刀,杀不死我。”
“怪怪怪怪怪怪物”个年轻镖师,已经牙齿打颤,勒马退了三步。
出手,就让整个队伍,人心大乱。
独孤无疆顿时倒吸了口冷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他都没看清,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的手。这人绝不简单
退,无可退。
独孤无疆声大吼:“混账,怕个鸟给我削了他”
众人拍马抽刀。拥而上。
独孤无疆抽出腰间那柄刀。
他也是用刀。柄短刀。不到两尺长,宽背阔口的短刀。就像是柄金丝大环刀的半,模样有些好笑。不过认识这柄刀的人,没有人能在看他出刀的时候还笑的出口。被蝎子尾巴蜇到伤口最多是个洞。被蝎王独孤无疆的刀蜇到,不死也要半条命。
抽出刀,独孤无疆胯下用力,从马上翻身而起,头朝下脚朝上,刀直刺下来。那红衣人影仿佛来不及反应,动也未动。别说他不动,就是动,当今武林,能接下他这刀的高手,都屈指可数
独孤无疆心里暗叫,死吧
刀锋到了红衣人眉边不到三寸,再也劈不下去。股恐怖的巨力压上了刀身。因为此时,看似未动的红衣人左手已经轻轻松。那个妖魔般的诡异头颅,已经闪电般的凭空飞出。“咯咯”的声音是那魔鬼的獠牙,竟生生的咬进了他的刀里。
哪容他再多想,头颅甩,刀身传来的颤抖让他虎口麻,险些刀都握不住。这是怎么样的股巨力独孤无疆和人称武林中第怪力的大力神僧过招时,都未感受过的巨力。比起那次的感受,这次何止强上十倍
连刀带人,把独孤无疆横甩出去,他个翻身方才勉强站稳,那恐怖的头颅已经从刀上消失。独孤无疆望着自己的宝刀,精钢的刀,留下了两排贯穿刀身恐怖的齿印,不敢相信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怔怔的望着那些齿印,人已经无法动弹。
恐怖的头颅已经咬住了他的喉咙。眼球爆裂,算是完全鼓出来了。
刀光剑影瞬间又袭了过来,红衣如同片红云缓缓升起,头颅口嚼碎了独孤无疆的脖子,化作刀红光,涌起腥风血雨。红头到处现凶光,凶光闪,人头碎裂。
眨眼工夫,只剩个人还站着。
“漠北蝎王,就这两下子。”红衣人手扬,头颅乖乖的飞回他掌握,犹自咀嚼,“幸亏遇得我,不然这趟镖,哪保得到埠”
扬手催,骆驼纷纷抖落沙石,支起身子继续平静的前行。红衣依旧,黄沙依旧,狂风依旧,仿佛开始就是这样,开始就该这样
第二章梅花细碎人削首,白雪纷飞剑断肠上
寒城。
寒城确切说来不算是座城。而是座耸立在天山山脉玄冰峰顶的巨大院落。
寒城无疑是个奇迹,常年冰封的山顶,凌霜傲雪的孤城。但说起建筑他的人,就觉得这奇迹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罢了。
六百年前,玄冰大仙。除魔卫道,法力无边。
玄冰大仙本名没人知道,不过他手创立的寒城派,却是飘然世外之所。至今江湖上仍流传“入寒城便是仙”的传言。只是从没有人知道寒城究竟在哪里,也没有人能肯定的说,寒城,到底是传说,还是真有其事。
玄冰峰在天山山脉深处,方圆五百里鸟雀绝迹,寸草不生,从来都是渺无人烟。
此刻却有行驼铃,叮当不绝的绕山而来,在这清冷的山谷中越发清越。
遥见半山上,个肃穆的牌坊,滴着冰凌,独自迎着刀锋般的寒风,更显得灰蒙蒙的雾里,片死寂。
牌坊上层层冰霜下遒劲的两个字依稀可辨:“玄冰”。
又走十里,是个冰雪附着更厚的牌坊。这里已经快到山顶,不再是灰雾蒙蒙,漫天的鹅毛雪,无声的飘洒着。
他来这里已经不是第次,牌坊上的字,他不用看也知道“寒城”。
早有弟子闻声下来,几纵身就到了“寒城”的牌坊前。
两个雪衣弟子,俱是浓眉大眼,清秀俊俏。
人道:“二师兄怎么只见队驼铃”
二师兄肩膀耸,道:“我与你是块到此,你问我,我如何知道”
“嘿嘿都说二师兄足智多谋,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又人纵声下来。
另个弟子嘿嘿笑着,也是个纵身到了二人身边。
就瞧着几个少年的看似轻松无比的纵身,都是独孤无疆生前做梦也梦不到的高深本事。独孤无疆苦练四十年,最壮年的时候能纵得这小小少年的半远,都是顶天了。
“唷,猴子,你又知道”二师兄挤了那后来的弟子把。
“嘿,师父刚说,这是敛霜师叔采办来的炼器材料。”猴子眉毛翘,扬手挥,道,“你们着那几个赶骆驼赶马的把车货物都卸到后院丹器房那边去。”
二师兄早瞧见没有赶骆驼的事主,乐了,对猴子拱手,戏谑道:“猴哥,师父又可曾告诉你,这几个赶车的,跑哪去了”
“这”猴子瞧没人,也是呆了。
旁六子乐了,笑道:“哈哈,莫不是这些骆驼草泥马什么的,无人驾驭还能自己寻上咱们这来不成”
“什么草泥马什么的,你可别瞎说,传到掌门耳朵里,小心罚你面壁思过”还是猴子脑瓜子转得快,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你们在这看着,我去禀师父”
二师兄听急了:“夯货,好事能让你个人占尽,六子,你在这看着”
示意了下跟他起来的小兄弟,和猴子两个推推嚷嚷的上去了。
他们的师父沉霜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正在房内打坐,听弟子们这咋呼那咋呼,满是不信,也跟着移步到了山门。
骆驼和马在沙漠里虽然耐得些寒,到底比不得这冰封之所的寒气。都已经冻得牙齿打颤三三两两挤巴块了。
沉霜绕了圈,心里也暗叫奇怪。布袋上,四处有几点零星的血渍。
沉霜脸沉,问弟子道:“你们真没看到人”
三弟子纷纷摇头。
沉霜扭过头去,沉吟半响。
“也罢,六子,你先送到后院丹器房,交由你凝霜师叔把货物卸了。”
“是”
“老二,猴子。”转身又对其他人。
“有”“在”
“就你俩机灵。在这守着,若有任何动静,立即禀报”
“是”二徒拱手领命。
沉霜再不多话,脚下蹬,凌空翻身朝后院去了。
寒城。梅崖。
玄冰峰的风很大,寒城的风很烈,梅崖的风,刮面如刀。
这是处让人只看眼就会产生很绝望感觉的悬崖。
手掌般从峭壁上斜插而出。如果这手掌般的悬崖掌心里没有棵梅,才更会让人绝望。所以,绝望崖又被叫做梅崖。
整个玄冰峰上只有这棵梅花,敢在最寒冷如刀的风里,敢在这万物不长的冰崖,怒放寒香
崖上梅,崖下川。
崖上殇心,崖下绝望。
梅花下,站着个老者。
白发绾了个髻,插根沉香木的簪子。身白衣,和天地间飘飘洒洒的雪相得益彰。双手背在身后,看不见他的目光,不知到底他凝神是在看着那梅花偶尔的飘落,还是看着那崖下无言的冰川。
他就是寒城掌门云风。
“师父,弟子沉霜拜见。”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敢叨扰到这个望梅的老人,更像是不敢惊扰到颤巍巍的梅花。
有些人生来就是无法开口,有些人生来不能看见。但即使是无法说话无法听到无法看到的人,比起那些生来没有脑子的人,都要好上很多倍。云风道人比起他们到幸福很多,只是生来没有胡子。
云风道人转过脸来,张四方脸满是风霜,面白无须。如这冰崖般,不知冰封了多久的张脸,早已看不出表情。
云风道人道:“沉霜何事”
沉霜垂头拱手,道:“敛霜师弟搜集的材料送回来了。可是,却没看到押送的干人等。”
“个人也没看到”云风道人听,脸又转向寒风。
“嗯恕弟子无能,个人也没看到。”
“骆驼不会自己上山的。”语气更加冰冷,“那你来跟我说什么”
“弟子,弟子看到了血。”见师父不悦,向老实的沉霜头垂得更低。
“血”
“骆驼身上,包袱上面到处都有”,沉霜似在仔细琢磨,“很细碎的血迹,是奇快的钝击所致。凡人里,不应该有那样的出手的。”
“哦”
“师父,他自己胡乱定下什么七年来次,今年又是第七年,会不会是他来了”
云风道长拂袖怒哼声,怒道:“你给我去彻查清楚,少瞎胡说下去”
沉霜没料到师父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冷汗直冒。拱手低头道:“徒儿说了胡话,请师父责罚”
云峰道长吸了口气,平复了心事,道:“沉霜,下去。”
命令如这脚下的寒冰般毋庸置疑。连恳求都没有余地。
“是。”沉霜心里着急。心想只能在院外偷听了。
“二百步之内,我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是。”沉霜牙都要咬碎,又不能违抗,忿忿的退了下去。
雪还在飘。
寒城的雪似乎终年都没有停过。
沉霜刚刚走过的足印,才走过会儿就被飞雪漫不经心的填平。
“派他们去歇着吧,我早来了。”红云闪,红衣男子,手里的枭首似乎已经被风雪蒙上了层薄冰,外翻的颗颗血红獠牙都似冻住。
“杨古城”云峰道长喉咙里怒气窒。
“认识我的人,都谦恭的叫我枭客,不认识我的人,都害怕的叫我怪物魔头,只有你云风,敢直呼我杨古城。”
听见沉霜果然带着守院干徒儿脚步都已走远,杨古城走到崖边,淡淡道:“虽然雪娇已经不在。不过我还是如往常,来寒城,总要带些礼物”
云风道长面无血色,如这漫天的鹅毛雪般冰冷,道:“人,都被你杀光了”
杨古城瞪着云风道长,脸上似乎写着,关你什么事。
云风道长面不改色,脸色都没有起伏,似乎那些人的死活,真不该关他什么事。
杨古城缓缓将眼睛落在梅花树上,道:“第个七年之约今天,我来找你,你在这里。第二个七年之约,我来找你,你在书房。今天,是第三个七年,没想到,你又在这里。”
云风道长也望着梅花,缓缓而说:“第个七年,在此处,你失魂落魄,险些死在我的剑下。你花了七年的时间勤练枭首魔典,第二个七年,我败在你的剑下,两两相抵”
“抵”杨古城顿时暴怒,“若能相抵,我何必今天还来找你”
手中枭首怒目睁,冰雪顿时化作烟云。
梅花落下云风卷,只扰古城相思人。
白雪娇颜终化泪,崖边自此少红尘。
“我已后悔。若当年能以我的命,换她的命”云峰道长说到这里,似已哽咽,“可是,百年门规”
“门规就是你个狗血门规把我雪娇葬送在这绝望崖下你还敢提”话说到此,杨古城濒临癫狂,暴怒着聚起胸中血气,掌轰向云风道长。
云风道长不敢怠慢,右手聚齐团黄玉般的光泽,飞身而起硬接杨古城的击。
“呛啷”声,如龙啸虎吼,整座玄冰峰都为之震。
听到这声巨响,寒城所有弟子,都聚集到小园之外,生怕掌门师父出了意外。
出手,两人再不答话,杨古城左手迎风扬,枭首直咬云风脑袋,右手逆风斩,那柄窄而细长的银刀,已经滑向了云风的脖子。
左手枭首,右手削首。
云风道人当然知道,“削首”杨古城真正让人感到寒冷的东西,不是那个闻名天下提在手里让人见之胆寒的枭首,而是横插在身后腰带上那柄不起眼四尺长的专削人首级的窄刀。
因为只有那把削首刀,才是他真正的杀招。近年来,“左手枭首”已经独步天下,几乎没有人能逼他逼到要出“右手削首刀”,所以,才有了“削首”变成“枭首”的谬传。
对付眼前这个人出手就枭首削首齐发,杨古城已经全力以赴
云风道人身形边,头朝后脚超前,直直的横着倒飞了出去。躲过削首刀,枭首阴魂不散,绕着他四处下口。这边掌掴开了枭首,那边要命的刀却到了耳旁,没想道七年之间,杨古城的功力竟然进展到如此地步,他暗自使力多做提防,只得边打边退。
身形矮,白影闪到梅花树下,拍打开树下那石桌上的盒子。柄白色的剑脱匣而飞
那枭首只要脱离了杨古城的掌握,也有自己的思维,云风道人把剑握在手里后它吃了两道剑风,便不敢贸然而上了,悬停在空中不远不近的绕着云风缓缓的飘着。它虽然铜皮铁骨刀枪不入,那也是对凡铁的刀枪而言。在这法宝飞剑面前,若玩命去硬抗,被砍得开了瓜虽不致死,也还是得不偿失的。
枭首口里“蛮蛮蛮蛮”的低喝着。
见云风出剑,杨古城喝声“好”。刀卷银浪,凝起无数片雪花,化成七道有形刀气,似急而缓的滑向云风道长。
云风道长双脚点,凌空跃起已到半空之中,剑锋撇捺横,转眼间剑身里饱含的能量呼啸而出,两侧剑锋雪白依旧,剑身却绽起丝粉红。“唰”的声,朵梅花,从那撇捺横的交错中孤傲的绽放开来。
云风道长右掌推,喝道:“寒梅啸”
第三章梅花细碎人削首,白雪纷飞剑断肠下
寒梅啸声呼出,云风道长身形飘然如影
能量构成的梅花迎风暴涨,缓缓的旋转起来,绞起半空中的冰雪凝住,竟又如实质般,朝那七行刀气迎去。越转越大,转瞬间已有三丈宽窄将来势汹汹的刀气,挡得严严实实。
说时迟那时快。
刚接触,剑光和梅花同时爆
刀气穿过梅花,缓再缓,不敢飘远就散于半空,仿佛生怕携带的杀气惊扰了漫天的飞雪。
梅花被刀气七上七下切成四十九个碎片,每片犹自旋转,缓缓展开竟成了四十九朵冰冷的梅花。不依不饶从不同的角度缓缓的,袭向杨古城。
“吼”
枭首乘云风道长发功之隙早就口咬来,却被浑厚的内劲阻,咬在云风道长左肩头。云风吃痛,回手剑柄猛砸在枭首的鼻梁,枭首吃痛,这才松口退到老远。云风的肩头已经是鲜血淋漓,肉已经被撕下块,伤口犹自着白泡,显然枭首的口里,是极强的腐蚀液。
钻心的疼痛从肩头的伤口顺着血液经脉流动,云风道长当机立断剑交左手,右手凝起本门秘技“玄冰火”,团蓝色火光蹭的从掌心冒起,手挥,以连发三团湛蓝火焰,烧像枭首。
枭首边闪边退,险些被火焰烧到,半边胡子已经糊了。云风道长见他退远,这才将右手火心,压在左肩头。“哧”声,湛蓝的火焰却已经将伤口冰封住。
“玄冰火”就是这般的玄妙,根据使用者道法的强弱,能如火如冰,极热极寒。说起来云峰这样攻敌为火,疗己为冰的用法,还并不算“玄冰火”的大成。传说当年玄冰大仙,用出的玄冰火,是火为冰,冰为火。可惜三百年来,已无人看见过那样的神迹。如寒城当代云风道长这样的玄冰火,已经是天下无人能及。
这里云风道长封住伤口不至于扩散,却已然红了眼,拿回宝剑,死瞪枭首。
只剩下半边胡子的枭首依旧怒目呲牙,显然对砸鼻头之痛和烧胡子之耻非常在意,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那边四十九朵梅花顿,因为杨古城已经动了。
杨古城不动的时候,那些梅花缓缓的飘,慢慢的转。但跟着他动,那些梅花锋利的冰刀般花瓣,仿佛被齿轮牵动,“嘎吱”“嘎吱”如飞速的风车般,极速的转动袭去
杨古城动的越快,梅花冰刀转的越快飞得更快
“没想到这七年来,你的进展是如此的厉害,不过我也不是当年”杨古城双手握住刀柄,狂啸道:“红叶斩”
身如红云,握着手中的削首刀陀螺般狂转起来,霎那间就卷得不见了人影,之间团红色的光影,如云,藏刀。梅花的冰刃和那团红云触,交兵之声不绝于耳。那瞬间,四十九朵梅花,顿成粉末。
红云的转动犹自不减。顿时高达数丈,成龙卷之势。
“破”
那红色龙卷不再扭曲攀升,直直倒下,如道巨大的红色魔刀,砍向云风道长。
云风道长将举起丹田内所有真气,口中年决,把剑朝天指。
刹那间风云变色,个圆型星盘罗盘样的符号展开在他头顶,星盘之内,星盘从里到外十八层各有诡异文字数字,层层活动,各自朝自己的方向用自己的速度缓缓转动。云风道长不顾左肩巨痛,双手高举,对这星盘作虚扭乾坤之势,扭动之际风雷顿生
未及有更多变化,那红魔刀和这星盘已经撞到起。
只有乒乓之声不绝于耳,霎时间哪还看得见人
刀是好刀,剑是宝剑。
刀,名削首。在他的手里,每次拔刀都让人血溅三尺。
剑,唤断肠。于他的掌中,不用出剑也使人肝肠寸断。
刀剑相交,拼尽全力。
转眼间已经拼了三百于招,刀与剑已经交锋千七百多次。
刀势不减,狂劈狠刺。
剑锋更胜,轻架巧戳。
身法施展开,个如红云不可捉摸,个如白雪飘逸难寻。
这种刀剑,谁碰上丁点只怕都是得去见阎王老子的。
旁的枭首自知出不上力,在旁干瞪眼着急不已。
终究还是云风道长的肩上迸裂,强架刀,已退出丈许。又是刀,抽剑又挡,再退丈许。眼前红云闪,刀锋又到了耳边。
云风道长身形顿止,双眼闭。
刀,却在他的鬓边。
收住。
“你又败了。”杨古城瞳孔放光,盯着云风道长。
“”
“十四年前,你为了寒城掌门之位,不惜将雪娇推下这绝望崖”杨古城说起那个名字,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每七年我找你算次帐,第三次了,你还是败了”
“寒城门规,代掌门更替,无穷弟子,只能浴血拼至剩人担任掌门。那批师兄弟里,都残杀殆尽,只剩下我和雪娇。我,能如何”云风道长紧闭双目,两行泪已经从眼角滑落。
“你能如何你明知我和你样深爱着她,为何不肯让她和我离去为何要把她推下山崖为什么”杨古城说道这里勃然大怒,刀重重砍下云风道长那被枭首之毒腐蚀得干朽的左手。
血,流如注。
“虽然她是我最心爱的师妹,我梦中的佳人。我为了她,亲手用这把剑杀了四个师兄,五个师弟。那些人,都是平日里关系最好的,手足般的兄弟。但是为了保护雪娇,为了寒城祖师门规”
“为什么不能让我带她走”
“你修炼的路数不正。不说前任掌门不允,雪娇她自己为了师门的清誉也是不会答应的。我知道,那次事发前,你来找过她。这些我都知道”
“你口口声声爱她,却根本更爱的是个掌门之位”畜生。
肩头的伤口虽有体内真气自行止血,未再狂流,但犹自滴着。滴答滴答,落在雪上,灿如梅花。
枭首和杨古城心意相通,此时也杀意顿消,只浮在空中。
“我直在后悔。这十四年来,我寸步也没离开过这里。步也没离开过这棵她最喜欢的梅花。那年的暖时候,她曾说,想和最爱的人,在这梅花树下起慢慢变老。”
“”
“可是,她却始终不愿说出,最爱的人,究竟是谁。哪怕在这个绝望的崖边,我用剑抵在她的喉上。”
“寒城派每代到了掌门更替的时候,二代弟子为掌门之位必须互相残杀,存留最后个人才能担任下任掌门,如此荒唐的规矩,为什么你不把他毁去那时候你们的师父已经垂死,你分明可以刀先刺死你的师父,改了这个该死的规矩为何你偏偏要把她推下悬崖”
“只因为,在那悬崖边上,我的剑抵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的时候,她始终都不肯说爱我。她不肯说的原因,只有个。我猜到她的心里,有另外个人。”
“”
“所以,我怒发冲冠险些走火入魔,她瞧我如此痛苦,撂下句:寒城只需要个掌门人,师兄,以后寒城都靠你了,但愿,你们不会忘记,这里的梅花,这里曾经的人,说完眼泪如星,坠入悬崖。”
“你为什么不自己也跟着跳下去”杨古城别过脸去,浑身颤抖。
“寒城,需要个掌门。”云风道长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睁开,眼角的泪,始终默默不停的流。
“寒城需要个掌门她到死都压抑自己的感情,把自己的性命都排在寒城之后”杨古城长叹声也闭上眼睛,仰起了脑袋。
些阳光终于穿透了云层,淡淡浅浅的金辉洒落下来。
雪被照成金色,血被披上暖阳。
片刻之后,杨古城低低的说道:“寒城需要个掌门竟是雪娇的遗愿。你去把后任掌门安排下。七日后此时,我再来。”
伸手抓,枭首又到了他的手里。右手回剑,斜着插进后腰带上,鼻息长出口气。再也不说话,从荒凉的山崖来路上,渐渐走远了。
太阳出来雪就渐渐小了,风还是很大。
云风道长矗立在在风里。谁也不知道究竟在怀念着什么。
好久好久,才睁开眼睛。
把剑收到匣里,缓缓的走出崖边小园门。
两百步外不敢越雷池步的弟子们听到震山的打斗,感受巨大的能量心都悬着,都为掌门担心。
只有沉霜知道,和师父决斗的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枭首”。不过他向是嘴很严的人,任凭师兄弟,弟子们如何如何打听,他就是只字不提只管摇头装作不知。
忽然打斗全都停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又过了半响,才听到里面掌门的声音:“霜字辈所有弟子,来我房内。”
声音响彻整个玄冰峰。
山脚下杨古城看着这座插入云中的巨峰。听到这声召唤突然感到阵寒冷。
“我平生依自己喜好,杀人无数。被赠与魔头枭首的名号,这寒城人道是名门正派,推选掌门之事与我所行何异”满脸愤恨,说起寒城又想起雪娇,脸上又不知是哭是笑了。不再求什么仙术什么法宝什么金丹什么境界,万事都是狗屁。
他已经看透了。
他的心,也和这里的飞雪样,已凉透。
七日后,切总要有个了结了吧。
寒城派,那冰冷绝情的百年门规,不朽的冰峰上,落寞的寒风里。
终将继续传承
第四章老道仁宽持定力,少年仗义显猖狂上
众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年,在街上闲荡。他们举止张狂,飞扬跋扈,行人无不侧目避之唯恐不及,小贩商贩也如见了瘟神般,匆匆低头假意整理台面,生怕与他们纠葛。
街那头个修道者打扮的中年人不恰不巧与他们迎面走来,身后不远不近还跟着个东张西望的小姑娘。
“老大,自从打趴下西街那群混混,我们整天也没个鸟事,闷得太慌了”个光头少年向他们行人中正中间小公子打扮的人说道。
那小公子也不答话,瞅了那道者眼,道:“那不是乐子找上门了么我们作弄作弄他”众小泼皮见又有好戏登场,都摩拳擦掌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小公子转头在各人耳边分别嘱咐了几句,道:“你们别跟着啊快依我说的去布置。”
那些小泼皮听了大笑着哄而散去了。
那道者见来了这群小混混街上就变得如此安静,正觉怪异,也不避讳,径直向那群少年走去。但快要走近却见众少年无端散了,只剩个到了面前,正琢磨不透,却见那小公子作了个揖,满脸堆笑,道了声:“道长先生,晚生有理了”
这些词语动作俱是他从家中戏班演的戏中学来的,当真是彬彬有理。若非知他底细的人,还或许真觉得他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少年。
那道者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眼前这小子聪明礼貌的份上,还了个礼。
那少年见道者搭理自己,不觉喜上眉梢,见道者容貌举止颇有些仙风道骨,脱口问道:“道长,晚辈不知你可会做法祈福寿”
那道士瞧这少年实在觉得有趣。如此温文尔雅的人,路人何必全都怕他,定是有些蹊跷的,我倒看他玩什么花样。想及此处,他抚须大笑,道:“福寿冥冥中自由定数,哪里是作法求的来的哈哈小子,你倒是问得突兀奇怪得很。”
那小公子眉头挑,又问:“那道长您可会镇宅捉鬼”
那道者哼了声,道:“鬼不管你是人是神仙还是修炼的妖怪,死了就死了,飞了元婴就是堆烂肉,哪里来的鬼但若说起捉妖,道士本事可不小。”
那少年听他如此言语,心里冷哼声,面上却不表露,露出脸谄笑,正欲再问,却看见那直躲在道者身后的小姑娘凑到自己面前,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盯了会儿又转头东张西望去了。
这小公子心中自认大抵有点眉目了,又陪笑着问那道者,道:“道长,您可会观风水看宝地”
那道者听了,突然觉得似乎是这小子在审核自己般,颇为不屑道:“这些儿戏,我却又不屑。”
“哦”小公子面露微笑的边哦边退了七八步。陡然面色变,冷面大喝:“二狗,李虎儿,泼他瓜皮,撒网喽兄弟们冲好戏开场了”
话音刚落,街道两旁的二楼上噗噗两声各自倾下盆屎尿污物。直直泼向那道者。
可怜那道士,似乎浑然不觉,眼看便被污物来个彻头彻尾的淋浴。而那小姑娘直东张西望,早早都瞧在眼里,乖巧的很,及时远远躲在处小贩油伞下。眼看道者将被泼到,眼眸里流露出期待的光芒。
“哼”那道者轻哼声,那污物竟随着这声轻哼,不合常理的在他头顶及身前身后空气中陡然停顿,道者自顾自的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了句:“臭不可闻,回去吧”
那污物闻声而动,似乎张了眼睛般仿佛时光回溯的匆匆倒飞回去,竟滴不漏的完全落回了那两个桶内。而那二楼的两个泼粪小子,陡然看见泼出去的屎尿粪便又完整的落了回来,手里哪还抱得住桶子遂听到“嗵”“嗵”两声,两少年已然弄了自己满身。
那小公子也瞧了呆了刹,忽然瞟见站在房檐上的另拿网的小子站在那里动不动,看来也是瞧呆了,急忙跳脚大喊:“瓜皮还愣着不撒网”
“哎”那瓜皮本来胆小,遭他喊,吓得哪还撒得开网,脚下哧溜溜滑,从房檐上滚摔了下来,倒把自己网了个结实。
小公子瞧那道者不损分毫,自己兄弟先臭了两个网了个,气得顿足恼火,这时呀呀顿乱喊叫骂,十来个手持木棍的少年从两边巷子里冲出来,扬着棍棒把道者围在了中间。
小公子瞧自己计谋终于“奏效”,眼看马上要把道者擒了,想起自己兄弟刚才在他鬼把戏下出了丑,怒火中烧高喊声:“先别动手”
说罢也提根木棍,分开人群站到道者对面。
那道士面无表情,望着那小公子,暗讨道:今天到底看看小子搞什么花样。
小公子平日里嚣张惯了的,看着道者被自己包围竟然不动声色,显然不把自己众人放在眼里,急了便破口大骂:“好你个贼道士鸟道士,坑蒙拐骗无所不为,今天被本少爷撞个现行,本少爷替天行道该你倒霉”
“且慢,”道士看这小子前后口气举止居然判若两人,皱眉说道,“你这小子,凭什么说我坑蒙拐骗”
“哼说出来叫你明白我起先问你,可会祈福寿,你说不会,又问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