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传说
远古,在人类还没萌生的远古,世界是由五种神族所据,世界更称不上现在的多彩缤纷,而是大片什么也没有的荒地。
这五个神族分别为黑龙白虎朱雀麒麟与玄武。
这五种神族力量相互抗衡,直以来都是和平共处,然而,白虎朱雀与黑龙因细故争吵,终酿成三大族的战争,引发战争的缘故,以现今的眼光看来,不过是类似王大妈的儿子大宝抢了邻居陈大头的儿子小宝的糖葫芦吃那类的纷争。
三族久战不息,使得世界陷入片混沌,最后玄武族更因为维护世界的平衡而惨遭消灭,其族人的尸首遍布荒地,始终居于中立的麒麟族,不得不出面调解三大神族的纠纷,战争始平。
三大神族止战,世界归于平和,然而距今约数万年前,玄武遍布于荒地的尸首开始起了变化,他们各自成了植物动物,以及人类。
初时,四个神族对于人类的繁衍并未加诸多大的注意,然而等到他们发觉时,人类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据了整个荒地,不论是其死去的灵魂或是待生的灵魂,还有活生生的人类全数混居起。
为此,意识到不能任人类如此繁生的神族们,开始他们之后维持长久的工作,由朱雀负责记录人类生前的行止,将之交付予白虎决定轮回重生由麒麟分送其灵魂,抑或予食人灵魂的黑龙族管理──那称为地狱。
很久以后,久到神族们皆不复记忆,他们发现人类之中有人修德性养品行,其人或武或文,皆已不是单纯让其重生便能抵消,于是个以人类为主的族群产生了,那被称之为天庭,署理天庭切事务的,称为天帝,或是在生的人类所称的玉皇大帝,其余的人称为仙人,或者神仙。
有了天庭,以往五种神族共存的景象似乎有了个模模糊糊的雏型,然而人类性格反复无常亦悲亦喜亦怒亦憎,常教神族无法理解,就在天庭的势力愈趋庞大时,他们与天庭订下了互不干扰的规范。
神族间那数万年前的纠纷,也隐隐地在角落萌生,这其中原由是为黑龙族在其它神族与天庭订下规条之后,开始切断对外的联系,即便拥有全知之眼的朱雀亦不是很清楚他们的行动。
为此,天帝对黑龙族十分忌惮,两者间甚至打过仗,不过规模都不大,也勉强能维持和平。
日复日,天庭与黑龙族间日渐紧张的气氛,却于和平的表像下暗潮汹涌不断
正文 始章 妖怪
他们是这样叫他的──
「妖怪」。
另群跟他长得有点像的人,是这样叫他的──
「伊格」。
而他最喜欢的,是珩为他取的名字──
「湛浔」。
可惜现在再也没有人这样唤他了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他不知道他是什么,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那柔软的波流不停地爱抚着他,除此之外,他只看得见生存于波流间隙中的生物。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已是几千年前人类初萌始之时。那时他只会睡饱吃,吃饱睡,吃的是水里游的鱼,偶尔吃点那长于水底,绿绿的东西,等到他开始会与水里的鱼儿们嬉玩,学会鱼儿们的歌时,已是几百年前的人类开始懂得爱恨憎恶,有了知识与战争的时代。
那时他以为自己跟鱼儿们是同类。
但是鱼儿们告诉他,他不是鱼,他也不是那随着水流飘来飘去的绿绿的东西。
那么,他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
而,那时的他,仍不明白,为何水边那些用两只脚走路的「人类」,表情如此的丰富且多变化,他也不明白,「人类」为什么总是上刻笑在起,下刻又打在起当然,他现在也未曾明了过就是。
鱼儿们告诉他,他们所处的地方叫做「水」。
水是什么他还记得自己是这么问的,现在想起来,那时的自己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鱼儿们告诉他,水是万物的起源,蕴育生命的母亲。
母亲是什么
鱼儿们说生下牠们的是母亲,母亲长得跟牠们样
他没有再问下去,只因他找不到任何个跟他长得样的「母亲」,所以,他没有母亲,起初他不明白为何他没有母亲,但后来,他明白了,却宁可不明白的好,他宁可就这样当作自己直是没有母亲,像人类说的:从石子里蹦出来的。
关于时间,他没有点概念,鱼儿们也没有,他看着鱼儿们次又次的消失,次又次的出现,每次他看见的都是相同样貌的鱼儿,鱼儿们每次都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
每次问鱼儿们,牠们只回答相同的答案,渐渐地,他不再问问题,只静静地仰望着那透着圆亮的白色光芒,好奇那是什么东西,终于,他忍不住又问了鱼儿们,希望知道那是什么。
鱼儿们告诉他,那是有人类生活的地方。
人类
人类是可怕的生物,会将牠们捉走,同伴们被捉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危险
人类是最危险的生物。
嗯
最后,他终是压抑不了探究竟的心,浮至浅水地,偷偷地远远地观察人类。
水面上的人们,服装轮又轮的代过,而开口「唱」的「歌」,也代跟着代不同。
他喜欢听人类「唱歌」,看他们「唱歌」时的表情。
渐渐地,他有了想成为他们员的冀望,于是不知怎么地,他开始起了变化,变得可以随心所欲转变自己的形态,他不知道自己与人类有什么不同,但当他自人类眼中看见倒映的自己时──
他明白了。
原来──自己真的是「妖」。
那时他对于那自胸口流窜而过的痛楚没有感觉,可后来的后来,那个人教会了他这叫心痛,那个人予了他欢喜忧悲的情绪,却也予了他憎厌恶恨的心绪。
他多宁可多宁可自己仍是那无所知的「妖怪」;宁可如此,也不愿认识那么多纷纷扰扰怎么辨也辨不清的情绪,他宁可当妖,也不愿当人
他们叫他──「妖怪」;他也直是这样以为的。
直至他遇见那个人──苻聿珩。
正文 第章 狂虎
风沉,夹着无数细碎沙石袭来,苻聿珩不得不抬高手让宽大的袍袖替他遮去那漫天而至的飞沙走石。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股子风尘,他身上的儒袍也跟着染上黄土。
苻聿珩抖抖袍袖襬,拍拍袍子,虽于事无补,但也不无小补。
烈烈傲阳高悬,满地生机皆靡,土地裂黄,本来枝枒繁密绿意盎然的林子,也仅余枯黑的树枝。
这儿,月前他途经此地,犹是片秀丽山水,万物峥嵘的景象,当时他正赶路,本想着捉到「邪龙」后再到此好好游玩番。
怎么知,捉完「邪龙」,把这小子狠狠揍过顿,加以训练,丢给上头儿,再次踏进这儿,已是数月后。
这几月间,此地可曾发生过巨变
卜算并不是苻聿珩的专长,相对地,他厌恶这种能窥未来知过往的法术,人嘛,若不能好好的把握现今,谈古往今来似乎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然而现下他却有股探知的欲望。
远眺这望无际的萎黄土地,再与心中那月前的印象相合,苻聿珩轻叹口气,掸净身上的烟尘后,轻唤:「土地。」
苻聿珩轻唤的同时,他身后也冒出缕轻烟,那缕轻烟渐渐凝聚成人形,名倚着木杖穿着破布衫的瘦弱老人现身。
「咳咳咳,谁啊」土地弯着腰,声音低沉缓道。
「你是这儿的土地」苻聿珩首次见着如此凄惨的土地,时间,不由得讶问。
「是啊我就是阁下是那位」土地扬起污浊混黄的眼眸,不知苻聿珩在眼前的他,还左张右望,不停地寻找着声源。
苻聿珩微微笑,抬手覆上他浊黄的眼眸,不久放开,土地的眼即恢复清明,能视物,土地即见苻聿珩就站在自个儿跟前,认出苻聿珩的他忙行礼,「请问,您是」
「在下身份不足为道,别再您呀您的称呼了。土地,这儿」苻聿珩并不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扬袖指指可见之地,「是怎么回事儿」
「这儿唉这儿三月前仍是大片青翠,岂料,来了只狂虎,切就变了那狂虎将此地的精气全数吸尽,洒了灼热无比的风,造成饥荒,本该是丰收的大好年月,夕之间全成了现在这副景样」说着说着,土地咳嗽了起来,「而小神,也因无人供养而变成这副样子」
狂虎苻聿珩手翻,即出现本制工精美的卷轴,五指大张,卷轴即开始自动翻开,火速拉开至载有「狂虎」页。
苻聿珩细瞧了下「狂虎」的模样,对于其它载记要项看也不看地便将卷轴合上。
「原来如此。」苻聿珩深吸口气,果真于呼息间感受到「狂虎」的气息。「怎么任狂虎作乱不回报天庭」
土地听,老泪纵横,把鼻涕把眼泪的哭诉着:「仙人有所不知,小神老早回报天庭,但天庭只发了篇公文下来,要小神自主,小神小神哪抵得过狂虎那家伙啊几次想近牠身,不是被吹走便是被打败,小神」
「罢」苻聿珩微扬手要土地别再说下去,「此地的水神呢」
若他未错记的话,此地地处大江支流处,该有水神的。水神之于地界,正如人类中的皇帝对人民般,水神主宰着人类的饮食起居,当然也负责人类与其它万物的安全。然而自然万物地理环境各有不同,若水神无法触及之地,自然便由风神代管。
然而,苻聿珩却感受不到此地水神的存在。
「那家伙哼见锋头不对老早就跑了,什么水神,那家伙根本不配」土地想到他十万火急到水神居处求救,面对的却是人去楼空的凄凉,不由得忿慨满满。
「果真如此。」苻聿珩掐指算,沉吟。
若连水神亦奔逃,代表事况已然严重,此时苻聿珩不由得也想跟那去两散的水神般离去,反正「狂虎」也不在他要猎捕的名单中,多事不若少事,多管闲事到最后只会惹得满身腥。这么想的苻聿珩,但见土地脸企盼与此地颓靡的样态,即知他的时好奇,也将自己揽进了这淌浑水中。
「也罢。」苻聿珩轻叹口气,朝土地微笑。
土地霎时只觉通体舒畅,精神大好,再见苻聿珩身白衣儒袍飘飘,样式虽非天庭最新流行,但衣袍质地良美,色泽精纯,隐隐可见绣有飞腾图样的刺绣,便知苻聿珩的身份必然不低,只是这样名仙人,为何仙气未如那身衣袍般炽盛,反见黯淡,土地因此猜测苻聿珩极可能是位地位极高的谪仙人。
只是区区名谪仙人,其法力与修为也都比他这小小的土地高,他这土地做得真是窝囊啊
「土地可否领在下前往那狂虎所在之地」
「好好。」听苻聿珩肯插手理会这椿烂摊子,土地感动得只差没流下两滴泪水。「请随小神来。」
土地转身,依着拐杖缓慢地走着,苻聿珩也不急,信步跟在土地身后。
此时,晴蓝的天突聚雨云,隐约传来阵阵闷雷响声,苻聿珩困惑地微扯唇角,望天。
「水神归来了么」但引来水气的并非神仙,而是他敛回视线,低吟着:「是精怪啊」
记雷击打向远方,土地大叫声:「啊雷打在狂虎栖息之处」
苻聿珩听,脸上笑意更甚,他个箭步上前拎起土地的衣领,飞往「狂虎」与雷击的所在地。
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牠瞪着眼前风凉的大虎,心头起了阵疙瘩,萌生退意,想逃,但想起自己栖息的流水干涸,朋友们全死,鳃与鳍皆不再悠游鼓搧,怎么唤也无法得到响应时,那股退意便被阵潮浪般的激动给淹没。
若是要以人类的语言赋予心中那份激动名字,合该是「忿怒」与「憎恨」,还有抹淡却深深刺伤牠的,不知名的情怀混杂而成。
牠扬高头,竭力瞪视着跟前那比牠大上好几倍的大虎。
「狂虎」嘲弄地动动胡须,睨着这只黑黝黝的怪东西,哼了声后,道热风拂来,热得牠眼前发晕,个转瞬,牠已落入「狂虎」爪下。
「小鬼,你再回去修练个几千年,也许还打得过我,连化身成人也不会,塞我牙塞也不够」「狂虎」说完兀自大笑出声,这笑,土地为之震动,原本干裂的土又裂开了些。
好好臭
牠更晕了,「狂虎」的口臭比满河的鱼尸还臭,牠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不是因被掐住,而是因「狂虎」的臭气。
牠挣动了下,撇开头想避开「狂虎」大笑的口,却只惹来「狂虎」更加猖狂的笑声。
「小鬼,看在你害怕得发抖的份上,本大爷就仁慈些,口吞了你呗」
谁谁害怕得发抖,是你你太臭了
牠来不及反驳,就见「狂虎」的臭嘴于牠眼前大张──
救命啊
牠闭上眼,耳边即传来「轰」的声,再闻「狂虎」声虎啸,感觉锢住自己的握持松开了,被扔丢抛开得老远,坠地时感受到身体中段传来痛楚,摔得七荤八素的牠,听见「狂虎」大叫,忙撑起身,甩甩发昏的头,扬眼便见化回原形的「狂虎」捂着嘴在地上打滚,有几缕黑烟自捂着的嘴冒出。
牠不明所以的望着「狂虎」,不知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但见「狂虎」目露凶光地看着自己时,牠也知「狂虎」口里的黑烟约莫是自己造成的,虽然不知道牠是怎么做的,也知惹怒了「狂虎」。
分明已然怕得抖个不停的牠,仍硬是撑在原地,为的只是要替死的朋友们与自己栖息的河水被夺讨回个嗯人类的话应该是「公道」。
若不是想讨个公道,牠也不会离开那早已干枯的「家园」寻着「狂虎」的气前来,那知这「狂虎」大的吓人不,是吓怪。
牠从未见过比牛还大的生物,牠直以为自己是最大的,原来还有比牠更大的妖怪,牠虽然懂人话,也会化身成人,但维持的时限不长,总是不到半天即回复原形,也能上岸,可牠不消半天便受不了地回到水里。
如今见「狂虎」,方知世上仍有如此诡奇之妖怪,虽感害怕,但仍不愿退让。
「你你这只无知小怪啊──本大爷不吞了你就不叫狂虎」「狂虎」边说,嘴边冒出食物烤焦的味道与恶臭,熏得牠无力招架,全身软。
「啊啊啊啊啊──」
等候许久,皆不见「狂虎」来吃牠,只听见声尖叫由近至远,好会儿,牠才感受到股如沐春风的气息笼罩着牠。
那气息,好舒服好舒服牠感觉全身因缺乏水的波流滋润的鳞片被这股气息润潮,即使身处滴水也挤不出的干地上也犹如悠游于水中。
「小兄弟,你没事吧」个温和蕴含笑意的男声入耳,让牠不由自主地睁眼抬头看望向声源。
眼前有两只人类,只垂垂老矣只丰神俊逸;这两只,只发着微黄的光芒只则是飘散着柔和的白光。
牠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游移着,最后落至那身白袍的白面书生身上,望着望着,牠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爬动,「啪嗒」声黏缠他的大腿,怎么也不想放开他。
「仙人,牠似乎很喜欢您呀」土地为苻聿珩指了方向,被他拎至「狂虎」所在之地,亲眼见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倒「狂虎」,触即发的危机未始即终,心头老早对苻聿珩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只小黑龙,不过黑龙族怎么会流落至此」苻聿珩没有响应土地,径自打量着巴在自己大腿上的黑龙,疑惑着。「发育不良,连角都没长齐,好丑。」
苻聿珩方想甩开牠,背挺,身后股恶意迅捷攻来,他个转身,袖襬顺势扬起,看似轻盈的衣袖打在偷袭的「狂虎」身上,却让「狂虎」大吐鲜血。
「狂虎」吐出的鲜血在场的人无可避免地承接了。
苻聿珩与土地被「狂虎」的血洒到,身上的光芒霎时锐减。
「糟」土地大喊声糟。
神仙最忌教秽物之血泼洒,如此来会使衪们蒙受不洁,教黑暗吞噬,土地脚软,人已跌坐于地,动弹不得。
这比乏人供养还惨。
苻聿珩虽有先见之明,由于腿被个重物巴住无法全身而退,他身形晃,不似土地已然跪地瘫软,可也受到影响。
「狂虎」被他的袖摆打飞坠地,似乎息尚存,只见牠挣扎地爬起,面对他们,弓起背,发出低沉的啸吼声。
「退。」苻聿珩警告土地,也顾不得土地是否已然躲开,捉住巴着自己的黑龙便往「狂虎」那儿丢去,黑龙蜷成团,连声尖叫着。
瞬,天地为之变色,奔雷大响,疾雨大作,「狂虎」来不及反应便死去,化为滩发出恶臭的黑水,黑龙「啪」的声便跌进那滩黑水中。
雨珠斗大,迅速润泽枯竭的大地。
牠于黑水挣扎着,只觉那黑水像滩化不开的水,夺去牠的呼吸,牠牠也要死了吗
人类果然都是不可信任的,那个发着白光的人把牠丢给「狂虎」,是他害牠死的牠要讨回公道不过牠翻了肚就什么公道也讨不回来那牠会不会遇到先前死的朋友们呢
牠希望能遇到,牠不想要单独被落下,被甩在身后的感觉真不好牠若是学人类跪下看天,跟天说话,然后,朋友们就会回来了吧
意识渺远之时,牠感觉到有人捉住牠的尾巴,不知说了什么,牠重新感受到那柔和的气息笼了过来,阵舒适,尔后尔后
滴滴嗒嗒的雨声不绝,伴着柴火焚烧的声响,凊冷清凉的气息拂覆,微挟着丝丝火热,犹若于受水爱抚的冰冷虽挟杂着热度,但仍是舒畅的让牠叹口气,正欲翻身让背也舒服下时──
「也是时候该醒了。」那清澄卓朗的男音传入牠耳里,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慵懒地望向声源。
只见个人背对牠坐于火堆前,头顶的黑丝披散,教火光染亮,感觉有股舒柔的风不断自他身上散出。
嗯牠眨眨困顿的眸,张大嘴打了个呵欠。好想睡啊
「喂,别睡了。」身上被个东西戳中,牠陷入梦乡的心绪被打断,想不理会,但感觉又被戳了几下,这下子牠有些清醒了,抬头望着拿东西戳牠的男人。
由于背光,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依稀辨得出这人该是那只发着白光的人类,男人伸掌覆于牠身上,顺着牠的鳞片轻柔地抚顺着,牠不由得发出声舒服的咕哝声,听闻男人疑惑的声音响起:
「黑龙不应出现于此,该在更北方才是,但见你似已在此生活很久,我的仙兽图鉴里没有黑龙这种生物,真不知该怎么养你才好别死。」男人制止舒服到想让肚子也让他摸的牠翻身,牠挣动了下,没有反对的让背继续接受他的抚摸。「留你于此先不论有朝日必会被当成妖怪收服,现下也无大川让你栖息怎么生好啊」
男人略带烦扰的自语趋走牠的睡意,牠扬眼,不知为何男人会盯着牠跟牠说话。
牠虽然听得懂人话,但是人话好难学,牠不会讲,不过男人讲话很好听,牠觉得牠可以听上好久好久,听到睡着听到醒来仍不觉烦厌。
原本抚摸着背的手来到牠的头,抚上牠头上的角,牠不明所以地望着男人,男人似乎发现牠清醒了,只见他低头给牠个微笑,牠不由自主地也想回他同样的笑容,但牠好似仅能张大嘴示意。
所幸男人知牠心思,他拍拍牠的头,「这样吧,你先跟着我,若日后找到条咱俩皆合意的大川,到时再放你自由去,或是送你回黑龙族,如何」
牠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但牠想跟男人在起,于是傻傻的点了头,男人的笑容扭曲了下,只听见他叹息似地轻道:「我说啥你到底知否」
「噫」牠发出叫声。
男人笑了笑,「真不知你活了这些年头,是干什么去了,不过这样倒好,像你这般愚蠢的嗯,神族已是稀奇珍宝。」
「噫」神族是什么能吃的东西吗
「也许会是白费时间」男人喃语着,「我叫苻聿珩,不过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教你」
「噫」牠头雾水地看着苻聿珩,隐约查觉到他的心绪却不知其名,无法理解为何他是笑着叹气,更无法理解他话里蕴含的意思。
「也许不懂,是最好的。」苻聿珩不由得想对眼前这只已然发育成熟,然而心思却未跟着等比成长的黑龙撒手不管,但见牠那双纯然的金色眼眸注视自己时,他那山河撼动不了的平静心灵竟狠狠地动摇了。
于是他不忍放任黑龙四处碰壁,但也不知该如何抚养牠。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身为天庭驯兽师的苻聿珩美其名为谪凡,实则是得将天庭时间百天前,人界时间百年前那名不长眼的小仙闯下的祸事收尾。
那小仙才刚位列仙班,连天帝的颜面都未见着,忙着探险,将关于兽园内未驯化已驯化的仙兽们给放出南天门,人间时大乱。
事后虽已经将大多数的仙兽给捉回,但仍余些许脱逃未寻回。
于是,在驯兽司里当个闲闲没事的驯兽师的苻聿珩,因与同僚赌输而被推出去当替死仙,续后,便是被谪下凡,带着卷「潜逃仙兽名册」,展开他苦命的寻仙兽驯仙兽之旅。
转眼间,他谪凡也好几百年了,只是名册上的仙兽个接着个被接回天庭,他却愈觉这样的日子过得太无趣。
是以,他开始留意人界的生活,与人相处,边逍遥地寻着仙兽,切随缘,倒也开心,觉得,是否回归天庭也不是顶要紧的事。
人间有趣多了比起无事安详的天庭,人们很多事物都让苻聿珩觉不可思议,但他未曾想过当人,只愿当名冷眼旁观的观察者,不愿淌下浑水翻滚当个世间人。
不过私藏黑龙是天庭重罪,他不知他时的善心与有趣,是否会为自己带来灾祸苻聿珩微敛眸,邪邪笑,转念间,他已抹去心头这丝迟疑。
重罪又如何反正天庭无趣得紧,若他私藏黑龙能搅乱天庭乃至神族秩序,又何尝不有趣只是眼下这只黑龙,不知能否制造他预想中的波涛巨浪苻聿珩十分期待,却又有些疑惑。
传闻黑龙善战,性格暴戾凶残,可这只黑龙似乎与「传说中」的黑龙不大般,不过由于黑龙族与天庭关系紧张,他并不真正了解黑龙族
「肤雨行」耳畔传来的扭曲话语拉回苻聿珩游离的心魂。
他望着眼前这只黑龙,微扬眉,「你说什么」
「肤」牠模仿着苻聿珩的声音,努力发着音。
「苻。」苻聿珩明白牠想叫他,不禁微笑。
「苻雨行」
「苻聿珩。」
「苻聿黄」
「苻聿珩。」
「苻聿珩」
「对了,苻聿珩。」
见着苻聿珩脸的笑容扩大,不知怎么的,牠看得痴了,身体好轻好轻,像要飞起来似的。
那天,牠学到种情绪,叫「欢喜」,也注定了牠终其生皆离不开苻聿珩的命运。
正文 第二章 匆聋
山谷遍地郁绿至夏日,湿气浓重,成雾缭绕,看似炊烟朦胧,美景如画,实则闷热,活似火炉闷吹,山林间饱满了水气却无丝凉风来助。
这种天气别说人,连动物们也受不了,平日不易见的飞鼠类的动物也都聚到山谷里唯的水源处纳凉,希望能趋走这闷热的气息。
兀地,自涓细水瀑而下汇流而成的湖心,冒出了两道身影,是身着白衣发着淡淡白光的男人,是名身着玄衣,约莫七八岁的童子,而特异的是他有双尖耳与金色眼眸,那双金眸的瞳仁像是蛇类生物般的呈头尾尖细,居中则微往外呈弧形,但与蛇类那冷冷淡淡的气息不同,这名童子满脸的天真烂漫,笑声回荡空谷。
「来嘛再来玩再来玩啊」童子拉着白衣男子,想再与他比试泅水。
「不。」白衣男子挥挥衣袖襬,即震开童子,童子被震开,时没站稳又跌进湖里,但他丝毫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珩,栽来碗嘛」童子在水里巴住白衣男子的大腿,含着水咕噜噜地要求着。
「是你该习字的时间了。」名唤「珩」的男子弯腰伸手进湖里,将巴在自己大腿上的童子给拎起。
两人的衣着皆然浸湿,但由于山谷闷热,反倒无碍。
「又要习字了」童子瘪起嘴,手脚往身体缩,脸厌恶。
然后,他由童子的模样幻化成回条长及珩高,角却不全的黑龙,唯不变的是他鼓起的腮帮子与金眸里对习字的厌然。
「是谁说玩完就要习字的呀」珩微挑眉,放开被他拎着蜷成团的黑龙,黑龙应声跌落湖里,溅起堆水花,珩不搭理黑龙便往湖岸走去。
黑龙「剥」地声自水中浮起,见珩往湖岸走去,连忙跟了过去。「珩,珩,等等人家嘛」
说话的当口,他「忽」地声卷上了珩的腰,脸无辜地抬起头望着珩。「不要不理人家嘛」
「不守承诺的并不是我呀」珩忽地朝黑龙微笑,黑龙正因他的笑感受到无比的和煦之时,没发觉珩把他从腰拉开,往地上丢。
「碰」声,黑龙就这么脸痴呆的被丢到地上。
「好痛哦」黑龙又化身成为童子的模样,见珩老早跨开大步往湖边的颗大石走坐,轻轻跃便于上头盘坐,闭目养神,自己却待在原地无所事事,不禁有些难过,他小跑步到大石跟前,试图跳上大石,无奈大石实在太高又滑,黑龙压根儿无法像珩样跳上去,不得已,只得小小声的唤着:「珩。」
大石上的珩似入了定似的,没有回他。
「珩,你不要不理我嘛」黑龙金眸蓄满泪水,眼看就要落下了,但珩完全不为所动。
黑龙颓丧地低下头,踢着大石旁的小石子,好会儿才说:「好嘛好嘛,我习字就是了」
坐在大石上的珩仍然不理他。
「珩,你说句话嘛不要不理我」黑龙瘪着嘴,死命的跳上跳下想捉住苻聿珩的衣襬,但怎么也构不到,心中的恐惧也因此愈扩愈大,他最怕的便是珩的相应不理,还有他会声不吭地把他丢下。
黑龙见珩不理他,眼里的泪水开始滚滚落下青白的脸,尖耳也因此抽动的,但他强忍着不敢出声,深怕他哭出声珩就更不理他了。
「现下你明白信守诺言的重要了吧」珩的声音幽幽自上头传来。
黑龙忙拭去泪水,抬头迎上珩睨下的神态,展露笑容,用力点头。
「那上来吧。」珩朝黑龙伸手,黑龙迫不及待的握住,但两人手未握及,黑龙身子即轻,跃上了大石,落坐至珩的对面。
珩微瞇起眼来打量黑龙,「你哭了」
「没有没有。」黑龙连忙摇头,珩最讨厌他哭哭啼啼的,他怎么敢点头说:「是,我哭了。」这种话呢
但他这摇头,把眼底还留着的泪水就这么摇了出来。
「我教过你说谎么」珩见,眉又扬高了。
「对不起」黑龙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头。
「没有下次。」珩淡淡地命令。
「嗯。」黑龙吸吸鼻子,擦去泪水,破涕为笑。
「上回咱们习到哪儿啦」珩这才展露笑容,方才的威严尽失,回复到先前与黑龙戏水的那个珩。
「习到珩字。」黑龙朝空中写出个歪七扭八的「珩」字。
「我的全名呢」
「苻聿珩。」黑龙字句的念着,边念,也边在天空画出「苻聿珩」的字样。
「鬼画符。」那残留空中的白烟正是黑龙写的字,让苻聿珩皱起眉头,「这个艹字头跟付连在起不打紧,可你却将艹与付全写成团,看起来字不像字,图不像图的。」
「好难写嘛」黑龙抱怨着,又在空中写了好几个「苻聿珩」,每个「苻聿珩」全都惨不忍睹。「真的好难写嘛」
他最讨厌习字了,每个字都好难写,再怎么写都无法似珩写的那般行云流水,跟他珩身边,他唯学得最好的,便是说话了,能像人类样说话是他最开心的事,尤其是他能同珩说同种语言,那更是让他想起来可以高兴得三日三夜都说个不行,说到珩不耐烦为止。
「好了,别写了。」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成那样,苻聿珩心中着实不好过,却也不能太过责怪黑龙。
本来黑龙就是最高深莫测的神族,听说他们还有自己的文字,不过他们的排外也是出了名的,因此苻聿珩心想黑龙习字的能力如此之差,也许就是因为黑龙族的手生来就不是拿来书写天庭共通文字的。
苻聿珩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不能责怪黑龙太笨,更不想怪自己的教学方法有误。
「罢了,罢了,至少我把你教会说话了。」想起不久之前黑龙那五音缺音,音都不全的说话方式,现在的黑龙能流利的说话,他已经很欣慰了。
「习字什么好的呢累死了」黑龙宁可在水里泡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想习字。
「因为我无聊想教你习字不行么」苻聿珩敲了黑龙的头下。
黑龙痛得捂住头,忙跳起来闪得远远儿的,不让苻聿珩有机会再敲他头。
苻聿珩也不理会黑龙那傻呼呼的举动,只笑道:「背个三字经来听听。」
黑龙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苻聿珩看了好会儿才放下青白的小手儿,双手在背后交握──这是苻聿珩教他背书时的姿势,清清喉咙,放声朗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我教你的那版呢」苻聿珩懒懒的问,随手摘了果子啃着吃。
「哦。」黑龙偏头想了下,才道:「仙之道,首要闲。若有事,逃第。背重责,万不可。昔玉皇,位权高。吾小仙,放闲逸」
「嘘。」苻聿珩放松的神态兀地警觉了起来,他咬着果子,起身扑向黑龙,黑龙闪避不及,就这么被他扑倒入湖。
湖很深,有鱼群群有秩序地在游,被他们这么搅,倒成了无头马车,到处乱游。
「珩咕噜噜」黑龙在水里的灵活度比苻聿珩好上几倍,他小小的手捉着苻聿珩的大手,想将他拉出水面,但苻聿珩拼命将他往湖底拉去,把他拉到水草聚集,易掩蔽之地后,要他留在原地。
黑龙拉住苻聿珩,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如此紧张。
苻聿珩只下了个指令要他留在原地,用眼睛警告他不准跟,黑龙心凛,以为苻聿珩要丢下他,只拼了命摇头,不想被丢下。
苻聿珩往湖面看去,知道那东西愈来愈接近了,心急,抡拳往黑龙头上赏了他个狠绝的爆粟,痛得黑龙当场飙泪,但他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捉住苻聿珩的手,害得苻聿珩得狠心「断袖」,才得以自由离去。
黑龙见苻聿珩游远,想追又怕被他踹回来,只好抱着断袖嘤嘤啜泣着。
苻聿珩可没心思管那么多,他全副的注意力全集中那掠过湖面停在方才他与黑龙嬉闹的大石上的黑影。
他小心地潜至靠近湖面处,透过水光观察停驻于大石的那只巨大的鸟。
牠全身通黑,只有颈圈上圈拇指至小指宽的白色羽毛,身形巨大无比,几乎将这小小的湖面给覆满了,特别的是牠有两颗头,嘴喙呈鲜红色。
至此,苻聿珩已然确认,这巨鸟便是「匆聋」,也是自天庭落凡的仙兽之。
牠生性警觉,双翅展开能达百丈,飞行速度更能日达千万里,是天庭打仗时的利器,但因牠听不见,因而得名为「匆聋」,虽然听不见,但牠的叫声可是可怕的武器,牠叫那音波并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近年来因为天庭无战事,和平得可以打蚊子,虽然与黑龙族日益恶劣,可在两方都受制于数千年前订下的规约之下,还无人敢打破此限,也因此,「匆聋」的数目锐减,「匆聋」十分难以生育,目前天庭只有这么两只,失事时雄鸟跑了,雌鸟因为受孕无法移动,才没跟着跑。
「匆聋」生只偶,不离不弃,但雄鸟却跑了,雌鸟因而不食不喝,只靠着驯兽司的几位驯兽师以仙气喂养。
但「匆聋」雄鸟跑掉该与失事无关,该与「夫妻失和」有关。
现下苻聿珩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遇见雄鸟,想浮出水面与之沟通,无奈他的鸟语老早还给先生,现在脑袋空空,句鸟语也不复记忆。
想来想去,苻聿珩决定用最简单也是最省力的方法──生擒。
兀自思忖之际,苻聿珩手泛白光,驯兽鞭不知何时已握于手中,等待雄鸟警戒最松戒之时,才要冲出水面擒住雄鸟──
黑龙竟不知何时离开了他命令他得好生待着的地方,死命的巴住他的大腿,金眸的泪是往横飞的,不是直直落的。
苻聿珩皱起眉,用力敲了下黑龙的头,示意他回原地等,但黑龙怎么也不肯,苻聿珩眼看良机已要过,只得奋力飞出水面。
这动,无可避免地惊动了「匆聋」,但苻聿珩出水面之时,手中的鞭已然甩出,直往「匆聋」的颈子圈去,可由于腿上巴了个重物,使他重心偏了,也给「匆聋」逃走的机会。
只见「匆聋」「暪暪暪」大叫三声后,便展翅飞离,而苻聿珩也因此受到音波直接攻击又坠入湖里。
「珩」黑龙改抱住苻聿珩的腰,用尽全身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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