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
邵琪朝小六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对于这位清秀少年,邵琪所知道的也就只是他是那位夜公子的弟子,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见他叫过离夜“师傅”,但是,他听到有人称呼他“六公子”。
少年唇上似乎若有似无地挂着清浅笑意,礼貌却也疏离,站在他身边的翼儿就显得活泼得多了,看到邵琪就毫不吝惜地给了yi个大大的笑脸,随后扯着小六就要走进院子。
小六进着翼儿安抚地笑了笑,才又望向邵琪,道:“邵琪公子想来也有事,不如就yi道吧。”
这样的邀请邵琪自然不会拒绝,他本来就有事要找璟燚的,又考虑到璟燚曾下令此院不可随意闯入,但是,在璟燚失踪期间他进来也不是yi次两次,所以开先实在有些为难。
点头答应,抬眸不期然撞进yi双清澈的眼眸。
如唇角yi般,眼中流光仿佛也荡漾着浅浅笑意,只是,这样令人亲近的笑意却让邵琪有些不大舒服。
那样的清澈,仿佛将yi切都映照得清清楚楚。而对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少年。霎时间邵琪竟有被人看穿的错觉,想要再次探究时,对方却已经状似不经意般错开了眼眸,拉着翼儿走进了院子。
还没到翼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放开了小六的手,朝着紧闭的房门飞奔了过去。
仿佛有了感应yi般,在翼儿跑到门前时门突然自里面打开了,翼儿抬起头来,自看见yi张熟悉的美丽面容,看着自己挂着浅笑。
“璟燚哥哥,”翼儿开心地扑了过去,“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璟燚笑着抱起翼儿,疼爱地捏了捏翼儿的鼻头,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翼儿听说璟燚哥哥回来了,翼儿想见璟燚哥哥。”翼儿给了璟燚yi个甜甜的笑脸,随意侧着身子开始向屋子里探望。
知晓翼儿的心意,璟燚抱着翼儿走进屋子,小六和邵琪随后跟上。
还是与往常yi样,离夜斜靠在软榻上,腿上盖着厚重的毯子。
把yi见到他就等不及要挣开璟燚怀抱向他扑过来的翼儿抱进怀里,翼儿双手自然地环上了离夜的颈子,将脸埋在了离夜怀抱中,轻轻地蹭着。
翼儿撒娇的举动,让离夜勾起的唇角多了些宠溺的意味。
“爹没事了呢。”半晌,翼儿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离夜笑得开心。
“爹能有什么事呢”
翼儿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又把头埋进了离夜的怀抱。
似乎又想起那天离夜yi人站在那儿,孤绝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那样的爹让他好想哭,但是,璟燚哥哥说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哭,他忍了好久才忍住,却再不敢看那样的爹。
不过,现在爹已经没事了呢,璟燚哥哥也回来了。
这样想着,翼儿不禁笑出了声。
仿佛感受到孩子的喜悦,离夜脸上优雅的弧线似乎也蓦地柔和了许多。
“翼儿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呢”
翼儿在离夜身边坐好,听见离夜问起,就兴冲冲道:“我和小六哥哥在yi起啊,殷悠叔叔教我读书写字,也教小六哥哥,还夸奖小六哥哥了。”翼儿似乎很兴奋,在离夜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哦”
不明意味的单音节,小六站在yi边,突然觉得那双幽潭紫眸迷蒙间似乎朝着自己望来,倏忽之间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邵琪有些惊异地看着小六,原本沉静似水的少年在那人面前,却突然慌张得好像连手脚放在那儿都不知道了。眼神飘过那双紫眸盈盈,似有流光溢彩,美丽不可方物,yi时间有些若有所思。
看到邵琪似乎有什么事,璟燚朝邵琪使了yi个眼色,轻轻退出了房间,邵琪明了,跟随走了出去。
小六突然想起什么yi般,至怀中摸出yi本薄册恭敬地递到了离夜面前。
正是那本流华残卷。
离夜伸手接过那本薄册,淡淡问道:“都看了”
“嗯。”小六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离夜换做两根手指夹住薄册,突然似有火光yi现,薄册瞬间化为粉。
翼儿看得瞪大了眼睛,小六也看得瞠目结舌,离夜却似乎完全不在意yi般,伸手拂开了落尘。
小六yi抬眸,只见yi修长的指间放在了自己眉间,正中印堂。
似有气劲流转,直直漫延到了全身。
“还好。”指间抽离。
就这样yi句勉强算是肯定的话语让小六终于开心的笑了出来,明朗而绝净。
“这段日子跟着悠学了些什么”离夜随意的问道。
“跟着隐先生学习医毒。”
“嗯。”
卷七:疏影 第二十七章
龙隐山,接天崖。
凌绝顶,众山yi览。
璟燚看着脚下云团雾饶,变幻诡谲,想这天地乾坤,浩浩然孕万物于其内。
至小遭逢剧变,璟燚yi直以来所作的都是为报仇二字。本就是天赋异禀,yi路走来,还是艰辛异常,心中信念却无丝豪动摇。
那yi场惊天大火,父亲萧索的背影,那些曾经熟悉的音容笑貌在热的烈焰下都变成了yi番狰狞的悲戚,其后近十年母亲悲伤眷恋的双眸这yi切的yi切,午夜梦回之时,纠结入梦,心中锈刻下的刻骨铭心绝不是yi朝yi夕之功。
而后遇见离夜,及至其后情根深种,匆忙中知晓其真实身份,下意识便想到前去夜宴阻止yi切,而后事毕冷静下来,内心的挣扎实在是煎熬非常。
他从来下意识以为慕容寒玥已死,并未将其当作仇人,但是,也无法否认,yi切恩怨纠缠,慕容寒玥便是症结所在。
母亲谆谆教诲犹在耳畔,若说当日全无至慕容寒玥于死地之心未免太过牵强。只是情思牵绊终究胜了千万恨意。
情思惑人,多年的恨意却也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轻易放下了。
情愈是深刻,心中与母亲愧疚之情亦愈是浓厚。
对于离夜他或者是舍不得,对于其余诸人却并无此番心思。
那日离夜不告而别,独上天山,而后那yi番作为,除去其它的心思,却也真是为了报仇,亦是发泄心中愤恕。
站在这山巅,看那风云变幻,虽是冬日景象,那连绵山峦依旧是青翠为衣,深浅不yi的绿意,尽皆是yi番生命肆意盎然。
看着这样的景色,心情突然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了,很多事情也开始渐渐浮现出来。
恩怨情仇,孰是孰非有时真的不是yi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
侧过头看着身旁人,雪发随风轻扬,绝世容颜依旧安然宁静。
此时璟燚蓦然想起,当日约见的地点,可不就是这接天崖上吗
若是当日真的选择拔剑相向,以这个人的性子,指不定就真的将性命拱手奉上了。
脑中当好浮现出这样的可能,就忍不住冷汗直下,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却知晓若事实真是如此,那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终于却只有叹息。
母亲,你不在乎父亲,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自己,这世间你到底在乎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有恨吗
手掌间熟悉的触感和温度让璟燚终于回过神来,入眼熟悉的面容,眉间隐隐的关切与忧虑。
又让他担心了吗
“夜,我带你下去吗”虽然以离夜的以力来说,要下去绝不是难事,但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妄动功力为好。
自然听出了轻快的声音中刻意的笑意,离夜却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既然璟燚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逼迫他,反正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得到离夜的首肯,璟燚伸手揽着离夜的腰,纵身跳下了接天崖。
风,渐渐在身旁聚集。
下落的速度璟燚尽量控制得比较缓慢,希望不要让怀中人有什么有适。
风火相生。
天yi本就是以天下万物为我所用,暗和四神yi族就自然四相之力。
那日在山洞中,结合天yi的残字诀心法,璟燚手中的红莲之火依然大成,相应的,御风之术现在用来也比那次至崖下上来之时娴熟了不少。
身边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向左靠些。”
清浅的语音在耳边响起,没有多想,璟燚依言向左边yi靠,突然感觉右手边突兀的似有什么yi闪,几丝裂开的冷风刺耳得脸上有些疼。
到了崖底,璟燚站定,才慢慢放开了搂在离夜腰间的和,抬眸却正看见离夜悠悠紫眸迷蒙间望来,竟有几分赞赏之色。
“怎么了”璟燚问道。
“璟燚没有偷懒啊。”声音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眉宇间的赞赏之色却是确实。
“在你身边,哪敢偷懒呢”璟燚眨了眨眼,回道。
玩笑yi般的话语,说出的却是最真实的感觉。
离夜似乎微微愣了愣,随即伸手yi指点在了璟燚额头,有些无奈道:“真是个傻小子。”
感到指间传来有些冰凉的温度,璟燚有些心疼地把那只手握入掌中,才道:“夜,你是怎么知道那块怪石在那儿的”
他知晓离夜目力已失,但平时看他行事,时而似是不见,时而却似比平素更加清晰,虽觉得怪异,但是知晓他功力深不可测,在加上担心他体内血咒,却也没有顾得上询问。此番看那嶙峋怪石,实非目力所及,当下倒真是有些好奇。
离夜闻言,似是抿唇轻笑,小臂微抬,手掌向上,指间微曲。
璟燚凝眸看那指间,隐隐似有气劲缭绕,看不真切却可感知,模糊似是明白了什么。
“风,总是可以带来些讯息的。”
此言yi出,璟燚顿时有如醍醐灌顶。
气息流动,确实可以反映出周遭万千变化。
只是,这话听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若不是对风之力运用到了极致,怕也无法如此游刃有余吧。
“她住在那个石洞里吗”似未注意到璟燚万千心思,离夜悠然问道。
“嗯。”璟燚抬眸看向前方石洞,颔首肯定,yi手拉着离夜,朝着石洞走去。
石洞干爽,多时无人竟也没有尘埃,看那石桌石凳,简朴干净,四周石壁,葛藤环绕,竟是全无修饰,但是,仔细瞧来,倒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
璟燚与炎焮相处不过短短数日,却得她以性命相护,又知他是离夜生母,看那情意万千,不似作伪,后来也知她与离夜之间恩怨纠缠,然而他不是当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却依然感念其相救之恩。
今日看到熟悉精致,却已是人面全非。
璟燚望身离夜,却见他面目微沉,看不清面上神色,却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
似乎感觉到璟燚的目光,离夜抬眸道:“炎焮此人向来最是舍不得委屈自己,没想到竟能在此处住了这么些年。”
听来似有几多感慨,却有混不着力,似无任何情绪,璟燚第yi次听他主动谈起炎焮,却没料到竟还是此等漠然语气。
“夜,她毕竟是你”
“母亲”二字尚未出口,璟燚突然住口,心中蓦地yi痛,想到自身,自己想来也没有什么立场说离夜什么。
半晌默然,离夜倏忽yi声叹息。
“璟燚,可还记得我说过你名字由来”
璟燚望向离夜,似有些疑惑,还是答道:“景者,玉之光也;燚,双炎。”这名字,正是父母名字的融合。
“璟燚可知道是谁为你取的这个名字”
璟燚听得此言,蓦地yi惊,看着离夜似乎难以置信。
离夜知他已然明了,只道:“璟燚,不论她做了什么,她却是真心爱护你,也是真心爱你父亲。”
“我和父亲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璟燚说着也只是苦涩。
“璟燚,我与炎琳霜并没有什么交情,我何必帮她欺骗你。”离夜说话间,紫眸盈盈,似怜惜,又似心疼。
“是啊,你又何必帮她”璟燚不忍叫他担忧,只强笑着应他的话。
“因为我知道,恨yi个自己爱着的人,是yi件多么痛苦的事。”
离夜这yi句话说来,平静无波,璟燚却觉得比那波涛汹涌更令人令人震憾。忽又想起那日山洞之中,听见慕容瑜说起当日贤仁太后之事,心中yi慌,急向离夜望去,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以炎琳霜的容貌,纵然不是刻意为之,身边肯为她赴汤蹈火的人却也不在少数,她若不是真心爱你父亲,也不会下嫁于他了。而且,”离夜微yi顿,才道,“你父亲深陷情网,却也不是满目皆盲。”
“父亲早知道母亲身份”
“嗯,”离夜颔首,“你周岁之时,我与悠曾yi道去苍王府,除了因那个预言悠有些好奇之外,还有就是你母亲之事。”
“你父亲知晓我的身份,我还未说什么,他便跪下求我,只说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炎琳霜现在是他妻子,他自会尽力化解她的仇怨。我本也没有什么寻仇之意,看你父亲神色坚决,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璟燚声音有些涩然,“爱恋与仇恨,她终究选择了后者。”
离夜沉吟未答,走到yi旁石桌之上坐下,才道:“坦白说,若是易地而处,也许我做的会比她还要狠绝不止。”
璟燚不知他为何突然出此言,只踱步到他身边,也没有答话。
离夜似也不强求璟燚回答,忽然伸手握住边沿石桌yi转,突然那被葛藤缠绕的绝壁yi震,竟裂开了,现出yi条密道来。
卷七:疏影 第二十八章
璟燚看那石壁洞开,不想这石洞之中,竟然还别有洞天。
看向离夜,离夜神色淡然,若有所思,唇角微微勾起,恍惚间竟有些自嘲的意味。
眨眼间再望过去,那yi目平静,哪有半分笑意
似没注意到璟燚的疑惑,离夜踱步到了那打开的道路前,伸手慢慢抚上了那石壁上纠缠的葛藤。
半晌,离夜缓缓转过身来,道:“璟燚,可有兴致陪我到故地yi游”
看那紫眸盈盈,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期待。
璟燚叹息yi声,走过去拉起离夜的手,才道:“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陪你的。”不论是黄泉还是碧落。
离夜抿着的薄唇似乎泛起了点点的笑意,拉着璟燚走进了方才洞开的石道。
狭长的石道恰好可以容二人并肩走过,石壁在身后慢慢关闭,石道蓦地暗了下来。
眼睛很快适应过来,璟燚见那石道中竟隐隐闪着荧紫的幽光,看了看身旁之人,那魔魅的紫眸似乎也浸在yi汪紫潭中,与身边的幽光混合在yi起。
那些散乱的光芒,均匀地分布在石道中,定晴看去,两旁光滑的石壁上仿佛涂了yi层什么,无法分辨是什么材质。
再仔细看,石壁那荧紫的光芒下,薄薄地锈刻着的,竟是梦中那妖异的图腾,隐隐间似乎知道这条石道通向什么地方了。
两人并肩走在静谧的石道中,那是默然,仿佛害怕打扰了这宁静而祥和的气氛。
璟燚握着离夜的手,感觉到那温凉的温度不知不觉间似乎渐渐温暖了起来,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如果可以yi直就这样走下去,也是不错吧。
“璟燚想的话,yi直这样也可以哦。”
想法刚好在脑中闪现,那清浅的话语就在耳边响起,璟燚猛然yi惊,转过头就看到那优雅的唇角挑起的笑意似乎多了些打趣的意味,只看那眸色却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璟燚心中yi暖,才道:“夜好像总是知道我的想法啊。”带着淡淡的疑问。
离夜唇角的笑意似乎浓郁了起来,眨了眨眼,握紧了璟燚的手,才道:“因为我也觉得这样不错啊。”
未曾说出品的话语,却可以清晰的明了。
只不过你我都是yi样的。
你我yi样,就这样平淡的四个字,却是多么温暖的幸福。
石道悠长,却还是到了尽头。
荧紫的光芒似乎渐渐聚集起来,yi方石壁上,按四方方位雕刻着四相神兽,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都是栩栩如生。四相环绕,盛放的曼珠沙华,yi目艳丽的血色,在那紫芒中摇曳成近乎妖异的魅惑。
离夜修长的指间在那曼珠沙华的纹路间划过,那图案好像有了什么奇特的感应yi般,刹那间那血色仿佛鲜活地流动了起来,石壁yi转让开了yi条道路。
突然到来的明亮,让璟燚虚闭了双眼,同时扑面而来的气息仿佛夹杂着世大的力量,吹拂在身上,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幽深的宫殿,繁复却又精致绝伦的装饰,尊贵中透着威严。
抬头映入眼帘的竟然是yi方璀璨的星空。浓密的夜幕,闪耀的明星,看来该是赏心悦目,却没来由地生出yi层忧伤。
现在已经到晚上了吗
璟燚记得他们是在早上到接天崖的,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璟燚,那不是星空。”仿佛感觉到璟燚的疑问,离夜淡淡解释道,“四神yi族的灵魂原本是不灭的,那些星星就是四神yi族族人的灵魂。”
“原本”璟燚呢喃着这两个字,正看见对方又是那抹嘲弄的笑意,才想起,灭却了四神yi族神力的就是眼前的人。
“那么,现在这些灵魂会怎样呢”单纯的疑问,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褪去了原本的背负,其实所有的灵魂都是相同的。”
所谓的背负,也包括四神yi族令人渴望又恐惧的力量吧。
“夜,觉得灵魂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在研究,不过好像都还没有定论的样子的。”微yi顿,才接着道,“以我的想法的话,也许灵魂本身就只是yi种很纯粹的力量形态罢了吧。”
“力量吗”璟燚呢喃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公子。”
璟燚的沉思被突然到来的yi句惊呼打断了,璟燚寻声望去,那殿堂中不知何时走进yi个少年。
那少年yi身棉布青衫的简洁书童打扮,看来不过十六七岁上下的模样,只看那眼中神采却仿佛死水yi片,没有yi点生气,说是少年,倒好像是年逾古稀的老翁。
那声音清凉,带着万千期盼与希冀,璟燚本以为少年是在叫离夜,转头却看见少年看着的人居然是自己,而那yi汪死水居然yi时间掀起千万涟漪,终于有了几分少年该有的飞扬神采。
离夜也听见了少年的声音,慢慢地转过了身来。
少年似乎此时才注意到离夜yi般,瞳孔蓦地张大,双膝跪地,道:“不知圣主到来,云音有失远迎,望圣主恕罪。”
少年言语看来真是恭敬非常,璟燚却看见少年垂眸时yi闪而过的阴郁,近乎愤恨。
离夜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璟燚道:“我有些事,不如让云音带你到处转转如何”随后想了想又道,“这儿也是你母亲长大的地方。”
璟燚点了点头,没有错过yi边云音的yi番了然,在那点头答应时蓦然狂喜的眼神。
神殿很大,分明有界,那样的几乎虚无的气韵带来的却是广博无垠的真觉。
头顶“星空”璀璨无垠,足下整片的黑曜石晶莹透明,细细望去,那样深沉的黑色,竟是深浅不yi,盘旋成令人眩晕的昏聩,仿佛地狱。
四周的墙壁上,镶嵌锈刻着各式的壁画,自上古神话,到各地风俗人情,无所不包。
这地方与那日皇陵所见,如出yi辙,却是各有千秋。同样的精美绝伦,皇陵尊贵,此地却是神圣庄严,yi望而不敢稍有怠慢轻浮。
璟燚yi路慢慢走来,似是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云音yi番欲言又止的情态。
“公子,你为何会与圣主yi道”
这本是寻常疑问的话语,却隐隐带上了几分质问的味道。
璟燚眼中闪过yi丝戏谑,转过头抬眸静静望向云音,却是默然。
被那双幽深的凤眸注视着,云音竟然不自觉地瑟缩了yi下。
太过相似的面容,初见几乎以为身在梦中,情不自禁地叫出了那个本以为这yi辈子都不会再唤出的称呼,却也同时将另yi个身影映入眼中。
云音忍不住开始怀疑,方才站在那人身边yi脸温柔缱绻,明朗似水的人,真的是现在望着自己yi脸冰彻,满眼深沉的人吗
这样的高深莫测,与记忆中的公子全不相似,倒好像是好像是那个令公子最终殒命的人。
“为什么呢”半晌,璟燚终于缓缓开口了,悦耳的声音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在璟燚的注视下垂下头来的云音这下才慢慢抬起头来,却还是没有直视璟燚的眼睛,道:“因为他是您的仇人啊。”
云音理所当然的话让璟燚眼中闪过yi丝残酷的血腥,只是垂眸的云音没有看见。
“你知道我是谁”璟燚挑了挑眉,问道。
“嗯,”云音点了点头,道,“您是琳霜小姐的儿子吧。”
听到对方这般肯定地说出自己的身份,璟燚倒也并不是太吃惊,毕竟对方看来也与四神yi族脱不了干系,在加上见到自己这张脸的反应,想来与风华该是关系匪浅。
手指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脸,唇角的孤度却有些自嘲。真的有那么像吗
“炎华公子和公子都是因他而死,而且,若不是因为他,琳霜小姐也是因为他才会受那么多苦的。”将璟燚的默然误以为震动,云音开始愤愤地叙述了起来,“两位公子走了以后,琳霜小姐还在襁褓中,夫人在炎华公子走后,也跟着殉情了,小姐yi人孤苦伶仃,还要背负谋害圣主的重罪。”
“那些人,两位公子在时,都是毕恭毕敬,两位公子yi离开,不说雪中送炭,竟然都落进下石。”云音眼中的悲戚与愤恨随着叙述似乎也浓重了起来。
“琳霜小姐至幼就受尽众人唾弃,被逼着做些下人做的事,稍有差错就被整天整天地关在黑屋子里,不给吃也不给喝。”
看着眼前的云音的悲愤,听着那些愤然的叙述,璟燚终于明了了离夜让他与云音单独相处的原因。
直到此时,璟燚心中对于母亲的心结才终于慢慢解开了。
此前他总是想着母亲对于他与父亲的欺骗,却从来没有想到母亲在爱恋与愤恨间最终选择了恨意背后隐藏的悲伤。
你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会有那样悲伤的抉择
璟燚当然也不会傻到去追问离夜为何放任这yi切,或是认为这yi切是他刻意为之。那个人淡漠到了极致的性子,不是不会报复,却不会选择这样无意义的方式。
卷七:疏影 第二十九章
四神神殿,繁华早不复往日,光耀却丝毫不减。
早已猜到,但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
被彻底毁去的四神yi族,为何它的力量之源四神神殿还能如此
yi边寻思着,yi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多时已到了yi间石室前。熟悉的气息,几乎不需要任何的思考就已然明了。
方要担步走进的时候,却被yi个有些陌生的嗓音阻住了脚步。
那悦耳的声音,似乎缓缓地在说些什么,听不真切,唯yi留在耳中的只是那悠悠的嗓音,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然而让璟燚吃惊的却不是这嗓音,而是,这声音分明不是离夜的,但是,另yi个人的气息他却分毫没有察觉到。
还在寻思间,有yi个声音出来。
“不行,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这yi次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浅淡嗓音,正是离夜的声音,却蓦地戛然而止。
“璟燚,是你吗”微yi顿,才听见离夜又道,不复方才听不出情绪的疏离。
“是我。”
璟燚说着,举步走进了石室,却倏忽间愣在了当场。
这间石室装饰布局与神殿yi脉相承,看来也该是神殿的yi部分。
离夜坐在yi边,背靠着椅背,依旧是yi副慵懒而随意的模样,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到方才在门外听到的片语,璟燚皱了皱眉。
不过,这些都不是令璟燚吃惊的地方。真正让璟燚愣在当场的,是那个站在石室中淡薄到近乎透明的身影。
那人面如皎月,风神俊秀,眉宇间殊色艳丽,疑是天人下凡。
绝色惊艳,当是如此。
这张脸,璟燚怕是在熟悉也不过了。
刹那间,璟燚几乎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都说有六七分相似,现在看来,何止六七,说是九分,怕也丝毫不过分。
“风华公子。”不需要太多的思考,答案已经显现了。
那人寻声望来,却并未答话,只在唇角抿了三分笑意,却是似讽非讽。
璟燚此时方才明了方才听到那悦耳的嗓音心中那莫名的不舒服。
这个人太骄傲。
不论是那眉宇间彰显的讽意,还是那yi袭白衣流泻的倨傲,都自然显出yi种将天下众人踩在脚下的傲然。
与离夜那深沉的内敛下俯视苍生的孤傲不同,这个人的傲然仿佛是那站在众人之中的肆意疏狂。
曾经见过的倨傲不凡的人不在少数,如允曦c宁馨等人,不过,于这人相比,却是天地之别。
突然想志离夜曾经的评价yi个自我的人,今日看来,果真是自我,也是任性。
那人打量了璟燚半晌,才开口道:“琳霜那个小丫头的儿子”
话是问句,却没有什么疑问的语气;话是对璟燚说的,眼神看着的人却分明是yi旁低垂着眼眸c看不清神情的离夜,带着几分讥诮。
璟燚狭长的凤眸微眯,却未急着答话。
离夜渐渐抬起头来,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悠悠道:“早为人妇,那还能说是小丫头。”
那声音平静,听来似乎闲话家常,只多了几分叹息,却让那人唇角笑意倏忽间消失殆尽。
时过境迁,纵然这儿风景依旧,却已是人面全非,只该说曾经沧海难为水。
没在去看那人有些发白的脸色,璟燚信步走到离夜身旁坐下,道:“风华公子”
离夜自然知道璟燚并不是询问此人是否是风华公子,那样的面目气质,普天之下怕也没有什么人可冒认了。
“我曾答应他,若有机会,必然让他灵魂重归故土。”想了想,离夜解释道。
“灵魂”
开始进屋就发现,那人的身子却是太过淡薄了些,没想到居然是
至他现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淡漠的身影之后,yi方晶莹玉台,上方放了什么,定晴yi看,正是离夜以前挂在颈间,而后被秦卿yi箭射掉了的琉璃坠。
琉璃坠连接着那玉台,隐隐紫晕环绕着红光,红光流泻,缭绕的正是站在屋中的风华公子。
璟燚心头yi跳,望着离夜道:“你yi直把那琉璃坠带在身边,那他不是”
这样说来,不就是相当于风华也yi直在他身边吗璟燚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想着。
离夜眨了眨眼,似乎yi时间还没搞清楚璟燚何以突然有此yi说,随后蓦然反应过来,有些好笑道:“不是说过了,灵魂本来不过能量而已。他神思只余yi线,今日借助这神殿力量,才能片刻重现。”
“片刻”璟燚望向风华,却见那身影却是比方才似乎又淡了些。
风华负手独立在场中,对于二人旁若无人的淡话似是完全不以为意。
璟燚微蹙了眉,终于明白为什么心中会觉得怪异了。
这二人在场中,yi者淡然,yi者倨傲,却仿佛陌生人yi般,哪有传闻中的深情缱绻
仿佛是感觉到璟燚的目光,风华转过头,目光若有似无地在离夜与璟燚之间流连了半晌,才望向璟燚道:“炎华看到你的话,该是很高兴的。”
此言少了原本的讥诮,多了些仿若亲人的温和,笑意终于又回到了脸上,只是竟有些自嘲的意味,yi闪而过,恍如悲伤。
离夜似乎感觉到那话语间的欲言又止,叹息yi声,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了石室。
看着风华的目光忍不住地追随着那飘逸而略有些许纤细的背影,眼中原本尖锐的倨傲渐渐化为yi池春水,潋滟开柔和而婉转的涟漪,隐在深处的情感也终于显现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华才终于转过头来,看着璟燚道:“明明是那么相似的脸,为什么他会喜欢你呢”
少了讽意,多了几分怨尤,竟有几分凄楚的意味。
那人yi如初见般淡漠疏离,冷静洒脱,却在与这突然走进的青年说话百,不自觉地敛去了所有的疏离与冰寒。那样的亲昵与纵容,本以为永远不会见到的。
璟燚看着风华,没有回答,也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渐渐的,风华脸上的深情与忧伤褪去,取而代之的依旧是睥睨天下的倨傲。
“你该是见过了云音。”风华说道,眼睛yi直注视着璟燚。
“对。”璟燚点了点头。
风华看着璟燚,似想至那平静的面容上分辨出什么,看到的,却终究只是yi目幽深,满脸寒彻。
眸中似有什么yi闪,风华移开了目光,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没有半分愉悦之意,却越来越有疯狂之势。
“怪不得,怪不得”正在璟燚在考虑要不要阻止他的时候,风华却突然止住了笑声,呢喃着在说些什么。
怪不得他会爱你,怪不得我居然会输给你,怪不得你可以那样站在他身边
云音会给你说些什么,大致上也猜得出来。但是,那张脸上,却居然没有分毫的动摇,这该是需要怎样坚定的信任
这样的信任,我与他之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风华深吸了yi口气,才幽幽道:“他居然连这把剑也给你了。”目光所及,正是璟燚腰间的白玉剑。
“你知道这把剑为什么没有名字吗”风华突然喃喃问道。
“我记得这把剑原本是要送给贤仁太后的。”却没有送出去,所以也就yi直无名。璟燚似乎大概猜到风华要说些什么。
“是啊,当年无涯伯伯打造了这把剑给他,他却要送给太后,我本想宫中珍宝无数,为何偏偏挑了这yi件”风华微yi顿,才接着道,“后来方知,他对于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从来就是珍惜到了极致,又岂会赠与那些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与肮脏的东西”
此时风华看着璟燚的目光,似乎染上了yi层歆羡。
曾经不惜放下身段索要亦不可得的东西,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另yi个人身上。
“你千万不要伤他。”太多的情感,最终却只有这yi句。
“风华”看着风华脸色划过yi丝凄色,身影似乎又淡了不少,璟燚有些疑惑地叫了yi声。
“时间快到了吧。”这话似乎无尽的叹息,风华脸上倏忽yi变,傲然依旧,良声道,“寒玥,你在吗”
话音未落,见那门前白影伫立,飘逸而淡然。
离夜站在石室不远处,虽然可以收敛了功力,不去听二人谈话,风华那疯狂的笑声还是听见了,心中微有些苦涩,却也只是无言。
听见风华的声音,走了进来,却只看见风华傲,进有着慢慢伸出手来。
离夜有些不明所以地走近,风华伸手似想拉他,手掌去硬生生穿过了离夜的身体。
风华脸上的傲然好像再也挂不住了yi般,涩声道:“原来,我yi直以来想要的,就是你指间的真实温度而已。”
卷七:疏影 第三十章
夜幕广而神秘,昨琛朗朗。
看着那璀璨明星,璟燚突然想起那四神神殿中顶的“明星”,那是生命灵魂钩织的灿烂,却不知比这静夜星空,到底是谁胜yi筹
抬却见离夜似正若有所思的模样,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将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有些懊恼地望了望离夜有些迷蒙的紫眸,看他似乎并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该说是各有千秋吧。”半晌,离夜才悠悠道,“毕竟,要人在永恒的光辉与刹那芳华择其yi,都会有些为难吧。何况,这刹那与永恒,又有谁说得清”
“也许那四神之魂比天地是刹那,但这浩瀚星河固然壮阔非常,也未见得就是永恒吧。”璟燚接口道。
“璟燚觉得什么才是永恒呢”
璟燚未答,反问道:“离夜你觉得呢”
离夜微微yi笑,才道:“与我同生就是永恒。”
看那紫眸盈盈,迷蒙间似有流光yi过,却似那星河浩瀚更令人心折。
璟燚心中yi动,方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远处林间yi阵打斗声传来。
二人都不是多事的人,但是,此处与四神神殿相距甚近,若是普通人,只怕想要靠近亦是不能。
没走几步,二人停下了脚步。想是熟人,倒没想到真是熟人。
七星连珠,恢恢天网,没想到在此时此地再次重现。
其间白影执剑而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还有yi人,yi身苍青华彩,与白影相背而站。
“怎么了”离夜双手环胸,似乎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没什么,”璟燚也不是那么热心的人,何况以允曦和风衍的实力来说,也不需要他多操心,“只是觉得这次的天网与上yi次有点儿不同。”
“不同”离夜微挑了眉,似乎有些兴味的样子。
“是不同,”璟燚声音渐渐底了下来,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很微妙的改变,却让整个阵法变得更棘手了。”但是,具体有什么改变,却又说不上来。
“兵法有云,为战者,攻心为上,攻城次之。”离夜似也不忙着解释,只闲闲地说了yi句看似无关的话。
璟燚听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阵法,你觉得我是该称赞他水平太高,还是我水平太低呢”璟燚的语气不易察觉的有些泄气的味道。
以璟燚的性格来说,是绝对不允许让自己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的,不过,奇门八卦之术,就算是用心专研,也不是yi朝yi夕的事吧。
“对了,他们俩怎么会在这儿”璟燚换了yi个话题。
以他的了解,允曦还好说,风衍似乎是不会轻易离开天上的。上yi次是因为离夜的事,那么,这yi次是为了
“颖蘅的身体并不好,yi直用yi个方子在调养,方子里的yi味药只有这四神神殿附近的山谷才有。”
“哦。”璟燚点了点头,并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说,你们两人yi定要在这种时候还在yi边那么悠闲地聊天吗”天网阵中突然yi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阵中的风衍正yi边游刃有余地与那七人周旋,yi边有些无奈地看着旁若无人谈话的二人。
“你求我的话,要我帮忙倒栽葱也不是不可以。”离夜的话语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恶意与调笑的味道。
“玥儿,师傅没有教过你,”风衍yi侧身,正对着二人,道,“不仅大白天做梦不太好,大晚上梦得太夸张也是不太好的吗”
yi面说着,yi面摇头叹息,真的好像面对自己不成材的弟子yi般,只是,眼中的神采却是仿佛戏谑。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用梦来搪塞自己,我比较喜欢用做的。”
说话间,离夜指间似有yi道紫光飞出,流泻的火焰刹那间照亮了这yi方树林,而在中央缠斗的众人周围也似乎有什么突然被点亮了。
璟燚不太明白离夜到底做了什么,不过看风衍有些难看的脸色,与天网众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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