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柴梗，划亮了火柴，火苗随着气流颤抖着，她用手拢了拢，小心翼翼地替莫傅司点了烟。烟雾袅袅升腾开来，莫傅司的脸隐藏在烟雾里，影影绰绰，像表面氧化了的油画。
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莫傅司时不时悠悠啜吸yi口，然后徐徐喷吐出yi阵烟雾。他神情邈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禧只觉得他手中的香烟气味似乎和寻常的焦油味不同，带着yi股奇异的味道，闻得久了，便让人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是yi个毫无起伏的声音，“二少爷，大公让您现在去书房yi趟。”
莫傅司眉毛重重yi拧，也用平直的声音回道，“r3haю.”我知道了yi面将香烟在yi个景泰蓝的磁碟子里揿灭了。
“你先睡。”交待了这么yi句，莫傅司起身出了房门。
卧室只剩下了温禧yi个人。她怔怔地盯着景泰蓝的烟灰盘子，那里面静静地躺着yi截香烟。纤细雪白的烟身，上面还有金色的图案，烟灰也不是寻常香烟燃烧后的灰白色残骸，而要白得多，也细密得多。温禧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这根香烟，然后又yi次擦亮了火柴，点上了这yi段吸残了的烟。看着它烧了片刻，温禧迟疑地凑近了烟蒂，yi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眼见着香烟的长度就快要明显变短，这才哆哆嗦嗦地吸了yi口，然后飞快地将香烟依旧熄灭，搁在景泰蓝磁碟里。
其实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吸到，但温禧就是觉得心中洋溢着yi种奇妙的快乐，战战兢兢的快乐，偷来的快乐。我yi定是疯了，温禧想，她居然做出了这样痴心的事，痴心得让她觉得羞惭。
依稀有脚步声传来，温禧赶紧躺下来，阖上了双目。
莫傅司推门进了卧室。他并没有直接上床，而是走到窗前，站了半晌。
鸫鸟，夜枭的叫声已经渐渐稀落，yi轮圆月挂在天空，黄白色的月亮，蓝黑色的天空，像黑白分明的京剧脸谱。莫傅司有些烦躁地看了看天上的鬼脸子，又扭头去看温禧。她正蜷着身子，黑发遮盖住了小半张脸，也许都睡着了。他默默地望着她，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踏踏实实睡过觉了时间太久，以至于他都觉得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以前是不敢，现在是不能，莫傅司自嘲地勾起唇角，他的人生，简直就是黑色幽默。
yi声不响地坐在床沿，莫傅司如同yi尊沉默的石膏像，在黯淡的灯光下形成yi个灰黑色的剪影。温禧不敢动弹，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竭力装作睡熟了的样子。
他还是yi动不动地做着，背朝着她，温禧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觑着他的背影。他的头用yi种懒洋洋的c柔软的几乎显得悲伤的下垂姿势朝下弯去，仿佛背负着巨大的忧伤，温禧望着他低垂的脖颈，忽然觉得yi股莫名的悲凉，为他，也为自己。
视线偏移，温禧的眼光又落在了景泰蓝的烟灰盘子上，盘子里的烟灰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并没有散撒成粉末。再看看莫傅司，此刻的他也就像这么yi截烟灰，不明朗，不乐观，也没有希望，但却带着yi种不奔溃的尊严和不狼狈的痛楚，不知道为什么，温禧觉得这样的他，比往日的他更加动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莫傅司忽然躺倒在床上，惊得温禧赶紧闭上了眼睛。
他们现在躺的床尺寸远远不及莫宅里那张华盖床，因为窄的缘故，两人离得非常近，几乎是依偎在yi起。温禧可以嗅到他身上的苦艾气味，里面还伴着烟味，分外惑人。
趁着莫傅司摁灭床头灯的时候，温禧赶紧挪了挪身体。莫傅司倒没有起疑，他只是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黑暗里。
感官因为夜晚而愈发敏锐，莫傅司能够清楚地听见在他的耳根底下就是放大了的她呼吸的鼻息，yi声又yi声。
莫傅司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像花蕊上扑翅欲飞的蝶。
夜，深沉。
然后天色缓缓发白。
清晨的天空像被冻住了，是yi片奇妙的冰蓝色。刚醒来的温禧惊讶地发现身侧的床铺空着，但床单上还保留着身体辗转的细小痕迹，她伸出手细细地将每yi丝褶皱抚平，动作温柔yi如爱抚。
莫傅司从盥洗间里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yi副场景，她神态虔诚而专注，直到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才慌乱地抬起了头，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心底涌现出yi种复杂的情绪，莫傅司蹙起眉毛，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阖目养神。
温禧只觉心如擂鼓，哪里还有勇气站在他面前，赶紧闪身进了盥洗室。
好容易收拾妥当，温禧深吸yi口气，这才旋开了门把手。
“跟我下去。”撂下四个字，莫傅司率先出了卧室。温禧连忙跟了上去。
和莫傅司的卧室相比，餐厅富丽堂皇的令人咋舌。长餐桌上满是各色银器和瓷器，光芒四射。银质刀叉整齐地排列在樱桃红的天鹅绒餐巾上。巨大的水晶托盘里是各种时令水果。五瓶波尔多yi级酒庄的葡萄酒斜斜地搁在酒架上。
好些个年轻貌美的女仆垂手立在餐桌之后，随时等待为主人服务。
温禧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排场，让她恍若置身于君士坦丁堡苏丹的行宫。
“父亲。”莫傅司微微躬身。
老公爵穿着yi件雪白的荷兰细布衬衫，领口上扣着两只精致的金刚钻，中间系着yi条金链子。他朝儿子点点头，招呼道，“坐。”
“不好意思，起得晚了。”yi阵香风里娜斯塔西娅翩跹而致，她穿着雪白的晨装，yi痕雪脯小半露在外面，丰美如同酥酪。
莫傅司替娜斯塔西娅拉开高背椅，娜斯塔西娅刚想卖俏，却发现他也替温禧拉开了座椅，立刻换了腔调，“我们莫洛斯真会伺候女人啊。”
她故意将重音放在“伺候”上，眼睛却yi眨不眨地盯着莫傅司的脸孔，不放过他脸上任何yi丝表情地变换。莫傅司神色不变，只淡淡回击道，“莫洛斯不过见隙插针罢了，若是平日，哪里还轮得到我。”说罢别有深意地朝餐桌上马克西姆常坐的位置看了看。
娜斯塔西娅心里咯噔yi跳，面上却假笑道，“莫洛斯真会说话。”
哼，好你个莫洛斯，难怪背后被人称为“毒蛇”，等我拔了你的毒牙，看你还怎么乱咬人。莫傅司只做丝毫未感受到娜斯塔西娅地注视，打了个响指招呼女仆倒酒，“拉图。”
倒了酒，莫傅司擎着酒杯，略略晃动了几下，这才凑近了鼻端，享受yi般嗅闻着。娜斯塔西娅看着莫傅司，只觉得对这个苍白的“二儿子”又爱又恨，这个矛盾的念头在她的欲火上不断炙烧着，仿佛在烤yi只满是油脂的竹鸡。
阳光从彩色玻璃中透入，光线变作血红的颜色，变做紫英石的色泽，变做黄玉的华彩，最后混合成为yi团珠光宝气的神秘的火焰，奇异的照耀效果让人目眩神迷
温凉 1011.9c
温禧看着餐桌上三副锃亮的银质刀叉，只觉如坐针毡。除了左手持叉，右手用刀外的常识外，她对西餐礼仪的了解仅限于yi些七零八碎的皮毛，而且压根未曾实践过。倘若闹出什么笑话来，丢脸的不仅是她，更伤了他的体面，温禧简直不敢往下想下去。
有侍者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托着大小不yi的瓷盘。
最先上桌的是yi个浅口白瓷碟，里面放着大块的切成片的黑面包，颜色是深栗色的，还腾腾地冒着热气，散发着yi种又酸又香的气味。随后还有各式各样的丹麦卷c小饼干c油煎包子c红黑鱼子酱c火腿c酸黄瓜c酸蘑菇c熏鲑鱼等等，丰盛到不像yi个寻常日子里的yi顿普通早餐。
见众人拿起餐巾，对折后搁在膝盖上后，温禧也依样做了。老公爵拿起刀叉，取了yi片黑面包，在盘子里切成小块，又拿起餐黄油刀抹黄油。
温禧小心翼翼地想依葫芦画瓢，不料莫傅司忽然拿起她的刀叉，yi面帮她在黑面包上涂鱼子酱，yi面用法语说道，“这是俄罗斯最有名的黑面包，波罗金诺黑面包。烤制这种面包时要在黑麦面粉中加入天然的香草籽，所以它才会有yi股特殊的香味。来，尝尝看。”说完将刀叉递还给温禧。
他脸上带着淡笑，语气也不似平日里的冷漠，温禧的心yi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接过刀叉，胡乱用法语应了yi声，便埋下头去对付盘子里的面包了。
鱼子酱粒大而透明，闪着黑色的光，犹如yi颗颗小巧饱满的黑珍珠，发出淡淡的腥味儿。这种气味勾起了她脑海中关于牡蛎的记忆，yi样的咸湿腥鲜，在西方人眼里，牡蛎是爱的灵药，建议人们生吃，想到这里，温禧脸微微yi红，下意识地握紧了叉子，将面包送进嘴里。
娜斯塔西娅留心看着温禧的动作，虽然没有出什么差错，但是她左手用叉的姿势明显有些僵硬，yi看就是缺少练习。心底轻轻嗤笑yi声，看来又是yi个凤凰长相乌鸦命的主儿。姿态优雅地拿起勺子，娜斯塔西娅盛了yi碗罗宋汤，舀了两口尝了尝，忽然朝向温禧，用法语说道，“麻烦把酸忌廉递给我。”
她故意不说法语“cree”奶油，而是用的英文里的“chyider”忌廉汤，温禧扫了扫餐桌，并未发现除罗宋汤之外的羹汤，她不知道所谓忌廉就是鲜奶油，俄国人在饮罗宋汤时，会加很多酸忌廉，令汤更滑更酸，yi时便愣在那里，很是尴尬。
莫傅司不声不响地替她解了围，他伸手将盛奶油的小钵递到娜斯塔西娅面前，淡淡道，“看来夫人离开巴黎时间确实不短了，以至于连cree都忘记了。”
老公爵抬眼看了看儿子，目光平静，半丝情绪也没有泄露出来，短短yi瞥后又低下头去吃鲑鱼了。
娜斯塔西娅被他yi句话噎在那里，她淡蓝色的眼珠里闪出怨恨的神情，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她吹气如兰似地说了yi句法语：“vyius vivez en parfait ayiur. c'est fyiridable, yin cheri, fyiridable.”你们情投意合。好极了，我亲爱的，好极了可惜半点诚意也没有，听着更像是讥讽。
莫傅司懒散地往椅子的靠背上yi歪，伸手招呼女仆添酒。
有仆役前来报告，“马克西姆少爷回来了。”
公爵的脸上第yi次有了yi丝笑意，“正好，yi齐吃早餐。”
马克西姆风尘仆仆地进了餐厅，“爸爸，托您的福，儿子这次去圣彼得堡总算没给您丢脸。”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yi个文件夹，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老公爵没有翻开来，而是接过来，放在yi边，然后起身拍拍儿子的肩膀，“干得漂亮。”
马克西姆拼命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和娜斯塔西娅飞快地交换了yi下眼波，彼此问了好，这才故作惊讶地看向莫傅司，“莫洛斯也回来了，看来今个儿可真是个好日子。”
“大哥，好久不见。”莫傅司微微yi笑，“蔺川yi别，大哥风采更胜昔日。”
兄弟二人又是yi副兄友弟恭的完美假象，温禧偷偷打量yi眼公爵，老公爵唇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纹，也不知道对这样的兄弟友爱做什么感想。还有那些死掉的儿子，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对待他们的死讯
也许是感受到目光的注视，维克托冷冷地瞥了yi眼温禧，目光里带着浓郁的戾气。温禧赶紧收回视线。
直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yi顿早餐才算到了尾声。
老公爵和马克西姆并肩进了书房，温禧这才惊觉公爵和马克西姆长得非常相像，而莫傅司，大概因为是混血的缘故，相貌上要阴柔俊美许多。
娜斯塔西娅吩咐仆人收拾餐桌后朝莫傅司微微yi笑，翩然上了楼。
“走吧，我们出去。”莫傅司脸上又恢复成yi派冰冷，抬脚朝正门走去。
白天的庄园和傍晚相比，又是yi番景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处。黄杨c胡桃c白桦等高大的树木树枝挤挤挨挨，简直像要戳破天幕。大片的灌木丛油绿油绿的，枝丫上结满了红色的小果子。各种藤萝乱七八糟地扭在灌木丛上。矮矮的蒲公英顶着白色的绒绒球，非常可爱。温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童心，忽然弯下腰去，对着蒲公英的绒毛球吹了口气，白色的绒毛飞飞扬扬地离开了花头，在空中飘荡。
莫傅司走了几步，感觉身后的脚步声忽然没有了，止住了脚步，他刚yi回头，就愣住了。
温禧蹲着身子，仰着头，微微撅着嘴，正对着蒲公英吹气。金色的阳光穿过高耸的胡桃树的枝丫缝隙，打在温禧的身上，是细碎的光斑，有如电影里逆光的唯美镜头。她粉红色的嘴唇在光线下yi如初绽的花骨朵儿，闪烁着丝绒yi般的光泽。尽管乌黑的发丝被清风吹拂得有些凌乱，裙摆也由于姿势的缘故拖曳在地上，但这样的她，却带着yi种莫傅司从未见过的娇憨动人，像鸿蒙初解里的yi道光，哗地yi声照进了他的心间。
无数白绒毛飘飞开来，温禧捂住口鼻往后避了避，不想却对上了莫傅司凝眸注视的眼神。温禧脸颊顿时火烧火燎yi般，讪讪地朝莫傅司笑了笑，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失态。
“过来。”莫傅司神色平静地开了口。
温禧老老实实地走到他身边，莫傅司却忽然伸出手去，将她头发上沾惹的白色绒毛yiyi拈除干净。异样的感觉随着他的手的动作在她体内四下奔流，温禧只觉得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yi般，动都不会动了。莫傅司垂着眼睫，修长的指尖在温禧的头发上流连。每yi次轻轻触碰她的发丝所带来的战栗沿着头皮yi直传到脚趾，温禧只感觉自己快要自燃了。
蒲公英绒毛被除净之后，莫傅司低低地开了口，“好了。”
“唔”，温禧粉颈低垂，根本不敢抬头。
莫傅司看了看她发顶的小漩涡，转过身体，继续向前走去。温禧紧随其后。两个人就这样yi前yi后地走在小路上。前后距离不过yi两步。
出了庄园的大门，莫傅司拿出手机，望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stephen，情况怎么样”
“少爷，yi切顺利。鼎言的股票昨天已经两天跌停板了。”
莫傅司满意地笑起来，“很好，今天再跌yi天，明天陆嘉会以巨量的卖单封住跌停板，以充分制造空头氛围，打击市场的人气，我要市场上的散户投资者出售所持的筹码，等他们抛盘后我和陆嘉再买进，增大我们的持仓量。”
“周允非会坐视不理吗，少爷，我担心他会有所动作。”斯蒂文森说道。
莫傅司撇撇嘴，“他没这个精力，俄罗斯传媒巨鳄要进军国内传媒市场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大公不会怀疑是您背后搞的小动作吧”老管家不无担忧地说道。
“消息是从圣彼得堡泄露出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莫傅司愉悦地笑起来，露出yi口洁白的牙齿，狭长的眼睛也微微眯起。
温禧从来没看过他真心的笑，此刻得见，真如乌云滚滚里溅出金边yi般漂亮。看得痴了，竟连莫傅司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也不知道。
莫傅司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再过十分钟，车应该就可以送到了。”
“啊”温禧yi时没反应过来。
“还开我以前的车，只怕连具全尸都捞不着。”莫傅司冷哼。
温禧这才凛然惊醒，“可是，刚刚在餐厅，那些东西你也吃了呀，不会有事吧”
她没有用“我”c“我们”，而是用的“你”，再看她yi脸着急的样子，莫傅司忽然觉得心头重重yi跳。他微微别开眼睛，淡淡道，“放心，我们吃的都是老头子先尝过的，目前，在费奥多罗夫庄园里还没有人敢对他下手。”
正说话之际，yi辆黑色的悍马越野车疾驰而来，到了二人面前，戛然而止，发出刺耳的噪音。yi个四肢修长，宽肩窄臀穿着军装的男人利落潇洒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大约三十岁的样子，是个有着棕色头发，绿眼睛的英俊男人，皮肤被晒成性感的蜜色。
看见莫傅司，他开心地张开双臂做拥抱状，“莫”
莫傅司闪身避开，“够了，弗拉基米尔。”
穿军装的男人耸耸肩，“莫你真不够意思，我可是特地请假出来给你送车的。”yi面用军靴踢了踢悍马的车门。
“踢yi脚，我少还10万。”莫傅司面无表情。
“yih,”弗拉基米尔夸张地叫起来，“我从来不知道我的yi脚值这么多钱”
“弗拉基米尔少将的yi只脚难道还不值这个价”莫傅司反问。
弗拉基米尔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坏坏地yi笑，yi副无法无天的样子“我帮你把悍马改装了yi下，你试驾yi下，保证比上最辣的妞儿还过瘾。”
莫傅司挑了挑眉毛，伸手朝弗拉基米尔道，“车钥匙。”
yi道银色的弧线过后，莫傅斯转脸对温禧说道，“上车吧。”yi边坐进驾驶座位，待她做稳之后，立刻发动了引擎，呼啦yi声巨响，悍马轰地yi声开出，留下yi行尾烟。
弗拉基米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yi个人站在僻静的林荫路上，除了鸫鸟的叫声，再无其他。
“ yiu”弗拉基米尔气急败坏，少将军服肩章上的yi颗樱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温凉2
随着引擎的发动，温禧立刻了解了所谓的“改装”是什么意思。悍马从完成启动到达到最大时速几乎只用了yi个瞬间，要不是安全带，温禧感觉自己yi定会被从座位上像玩具人偶yi样被甩出去。
发动时的噪音随着风声不断涌入她的耳中，温禧偷偷觑yi眼莫傅司，他脸上带着yi种鲜有的放松的表情，眼睛微微眯着，唇角似乎还勾着yi丝笑，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惬意。感觉到温禧的注视，莫傅司微微转头，“有事”
“没有没有。”温禧赶紧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地坐好。
莫傅司忽然发了话，“弗拉基米尔少将。”
温禧yi时没反应过来，从喉咙里发出了yi声很可爱的“呃”
莫傅司望她yi眼，淡淡地调转目光，“刚才那个穿军装的是弗拉基米尔少将，目前俄罗斯最年轻的少将。”
温禧赶紧应声表示知道了，心里却yi阵阵异样的情绪潮涌，他的朋友，为什么他要告诉自己呢她不过是yi个出卖肉体给他换取前途的女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决计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对她另眼相看，或者对他而言，她是某种特别的存在，她绝不会。
莫傅司放缓了悍马的车速，道路两旁的桦树叶片在风中发出疏脆的响声。
“俄罗斯最看重家族的实际的权势和历史的古老。yi般来说，凡是进入海军陆战队并且有yi定军阶的年轻人都是俄罗斯最尊贵的世家之后。但弗拉基米尔是个例外，他是在和那个光辉灿烂的家族脱离关系后才进了陆战队。”说到“光辉灿烂”时，温禧留意到莫傅司嘴角重重yi撇，语气也变得格外讥诮。
和家族脱离关系，对于这些蓝血贵族来说，意味着什么放弃了丰厚的财产继承权，放弃了尊贵的姓氏，放弃了崇高的社会地位，放弃了攫取各种社会资源的优势，将自己放逐成为上流社会yi条不合时宜的野狗。
温禧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他，为什么要和家族脱离关系”
车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莫傅司忽然停下车，扭头定定地看住温禧，他目光阴沉而冰冷，看得温禧心里yi阵阵毛骨悚然，糟了，好像又踩到他的雷区了。
“为什么”莫傅司忽然桀桀地怪笑起来，那笑声似悲若喜，带着yi种癫狂的感觉，“难道你看不出来，弗拉基米尔和我yi样，都是杂种吗”
温禧的脸yi下子褪干净了血色。杂种，他原来是这样看自己的，在像她yi样的普罗大众眼里，混血儿意味着出色的长相，出众的智商，完全是遗传定律里的远缘杂交优势的体现。
“白种人哪yi个不是种族观念极重的，何况我们这些杂种还托生在这些自诩高贵的名门望族里。”说完，莫傅司不再看温禧，徐徐发动了悍马。
yi路无话。温禧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觉得口讷不能言。
莫傅司将车开到了yi条僻静的街道上。和费奥多罗夫大公华丽的行宫相比，这yi带的建筑笼罩在yi种灰蒙蒙的色调里，yi切都是黯淡无光。微凹的小石子路，大约宽两公尺，街道两旁黄褐色的大陶盆里种着风吕草c夹竹桃和石榴树。
莫傅司下了车，径直朝小路靠街的yi面油漆剥落的小门走去。温禧默默跟在他身侧，像yi个谦卑温顺的影子。
小门上装了yi个白漆招牌，上面有模糊不清的俄文。临街的栅门上安了yi个锈蚀的门铃。莫傅司也没有按门铃，径直推开门迈了进去。
温禧跟着跨进了门槛。yi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屋子前是yi个不大的院子，因为长着青苔野草，石板都成了黑绿色。yi口井周围围着井栏，辘轳吊在yi个弯弯的铁杆上，yi根葡萄藤缠着铁栏杆，上面结着青色的小小的果实。
随着拐杖笃笃的声音，yi个穿着俄罗斯民族服饰的老太太缓缓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她长着yi双深陷在眼窝里绿莹莹的眼睛，像夜里的猫眼，yi个鹰勾鼻子更让她的面相显得和童话里的巫婆有几分相似。
看见莫傅司，她生气地扬起拐杖，“我的老天爷，就知道是你个兔崽子，从小就是这样，你就不能好好按次门铃吗”
莫傅司两手yi摊，“你知道我yi向怕麻烦。”
“3вahыn– гyictь,ahe3вahыn– пec。”俄罗斯谚语：被邀请的是座上客，未被邀请的是条狗。”老太太yi面骂，yi面生气地将拐杖连连挥舞。
莫傅司只当看不见，踏上石磴往屋里走去。
温禧清楚地感觉莫傅司和这个老太太关系匪浅，然而她不过是莫傅司的“随行”，哪里好意思跟着他往里头闯。不想莫傅司忽然转头，不悦地朝她说道，“还傻站着干嘛”
老太太yi双绿眼睛立刻探照灯似地直在温禧身上转溜。温禧被她看得发窘，用法语喊了yi声“您好”便匆匆上了石磴。
刚进了内室，就看见yi个神龛，里面供着yi个栩栩如生的瓷质爱神像，神像底座上有两句英文铭文，来源于伏尔泰给法国梅仲宫堡园里的爱神像所做的铭文：
不管你是谁，她总是你的师傅，
现在是，曾经是，或者将来是。
神龛下是壁炉架，大理石的台面上搁着黄铜座钟，左右还有两支黄铜烛台。红绸的窗帘用系有坠子的丝带束起。西洋式的家具皆是上好的木料。总而言之，这间屋子的布置给温禧的感觉和莫宅很有几分相似。
莫傅司姿态随意，他坐在yi张摇椅上，正惬意地晃着身体。
老太太也进了屋，抬起手杖拄了拄地，用俄语问道，“她是谁”
“女人。”莫傅司漫不经心地又晃了几下摇椅。
“噢，老天爷，你有时候可真是讨厌得像头奥德萨的驴子”老太太嘴里嘟哝道，手里却在泡茶，拿点心。
莫傅司毫不客气地拿起盘子里的树莓小馅饼，咬了yi口。温禧看着他的动作，愈发坚定了他和这个老太太关系非同寻常。正寻思着，老太太突然端起莫傅司面前的瓷盘，嚷嚷道，“真是不像话，你的绅士风度都被狗熊吃了吗”yi边端着瓷盘走到温禧面前，将盘子递给了温禧。
温禧赶紧双手接过来，用英语道了谢。
老太太忽然笑起来，用法语答道，“我听得懂法语。”
温禧脸有些泛红，为了掩饰窘态，她连忙拿起yi个小馅饼，咬了yi口，酸酸甜甜的树莓酱美味得让人几乎把舌头yi并咽下去。
“您的手艺实在是棒极了，真的非常好吃。”温禧真心实意地道谢。然而她刚想把盘子递还过去，莫傅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身，从横里伸出手去接过了盘子，yi面将盘子里最后yi个馅饼塞进了嘴里。这样的他，和平日里冷若冰霜判若两人，即使他面部还是没什么表情，可感觉完全不yi样，就像你忽然发现原本yi直待在神坛上的先知其实和凡人yi样有七情六欲c食五谷杂粮。
有铃铛声响起，yi条白色的小狗yi阵风似地从里屋冲出来，朝莫傅司狂吠不已。
莫傅司眉毛立刻蹙起来，“哪里来的疯狗，吵死了，快把它撵走”
老太太抬起手杖给了莫傅司yi下，“它是我的狗，叫阿卡。”说完蹲抱起地上的小狗。
女孩子yi般看到这种毛乎乎的小动物都会控制不住地想靠近，温禧也不例外，她忍不住走近了看这条小狗。小狗生着yi张可爱的脸孔，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湿咻咻的鼻头，在主人的怀里扬着头看住温禧。
软软的目光yi直看到她的心里去，温禧伸出手去，轻轻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狗用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养这种又吵闹又掉毛的东西，真是受不了。”莫傅司yi脸不悦地抬脚进了里屋。
叶芙根尼娅无奈地摇摇头，朝温禧说道，“你陪阿卡玩yi会儿，我和莫洛斯有些话要讲。”
“好的。您随意。”温禧接过小狗，彬彬有礼地答道。
里屋里，莫傅司静静地站在yi扇窗前，看着窗外长势茂盛的凤尾草，yi蓬又yi蓬的凤尾草随着阳光的照射角度幻化为浓淡深浅不yi的翠色，像鸽子脖子上的羽毛yi般时刻变化。
“外面那个姑娘在你心里不yi般吧”老太太开了口。
“您想多了。”莫傅司神色淡漠。
叶芙根尼娅摸出yi个小巧玲珑的珐琅鼻烟壶，在鼻底下嗅了两下，继续追问道，“带回了莫斯科不够，还带到了我这里，这样还叫我多想嗯”
“带她回莫斯科是为了在庄园里吃饭前有人帮我试毒，带她来这里是为了避免我还要重新费工夫找人试毒。”莫傅司语气相当冷酷。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还是这种别扭的个性，时时刻刻都不忘要把自己打扮成恶人的形象，唉”
“费奥多罗夫家族没有yi只羽毛干净的鸟儿。我也从来没做过好人，yi次都没有。”莫傅司垂下了眼睫，看不出表情。
“当年如果不是你，你母亲”
“我没那么伟大，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已，跟着维克托，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yi切。”莫傅司断然打断了叶芙根尼娅的话语。
老太太yi双碧眼深深凝望着莫傅司，神情悲戚，“莫洛斯，收手吧。你明明不稀罕。”
“Пyiпaлвtyiпh,cлжnпahnntы.”莫傅司微微勾了勾薄唇，冷冷地吐出yi句谚语来。
做了神甫，就得主持葬礼。不干则已，干了就yi干到底。叶芙根尼娅知道，谁也无法阻止他了。
温凉3
叶芙根尼娅和莫傅司很快yi齐出了里屋。堂屋里那只叫阿卡的小狗正快活地围着温禧直打转，短短的尾巴yi跳yi跳，项圈上的铃铛也随之丁丁当当响个不停。温禧逗弄着阿卡，线条优美的嘴唇微微上扬，形成绝美的弧线。妩媚的眼睛也因为微笑变得比往日更加生动。这样的她，浑身上下像撒满了金灿灿的阳光，美的令人窒息。
老太太含笑望了yi眼神态怔忡的莫傅司，眼睛里满是调侃之意。
莫傅司面无表情地别开眼睛，淡淡道，“我要出去，你待在这里，侯爵夫人会指点你窄门里名媛淑女的必修课的。”说完翩然离开，只听见皮鞋在石蹬上发出yi阵清脆的响声。
温禧有些惊奇地看着老太太，侯爵夫人
叶芙根尼娅则瞪住莫傅司离开的背影，这个兔崽子，还是和小时候yi样爱记仇啊。
“怎么，我看着不像侯爵夫人吗”叶芙根尼娅丢开手杖，站直了身体，拿起茶几上的湿手巾仔细擦了擦脸，随后仰起脸朝温禧微微yi笑。
温禧惊奇地发现叶芙根尼娅整个人似乎yi下子变了，原本耷拉的眼角yi下子不见了，胡桃纹yi样的皱纹也消失了泰半，哪里还有刚才那种老态龙钟的样子，yi双绿莹莹的眼睛像两颗绿宝石，让人不敢逼视。从这些残存的风韵里，温禧相信叶芙根尼娅年轻时定然是光艳照人。
“很吃惊，是不是”叶芙根尼娅连声音都变了。
温禧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化妆术，还有假声，都是雕虫小技罢了。”叶芙根尼娅笑起来，“我是莫洛斯母亲当年在俄罗斯艺术科学院的朋友。也是库拉金家族的长女，后来嫁给了阿列克谢，”侯爵夫人说到这里顿了yi下，很快又接口道，“嫁给了阿列克谢侯爵，后来因为yi些缘故，我不希望被人找到，这才不得不掩饰身份住在这里。”
从叶芙根尼娅提到丈夫时不自然的神态和语气温禧猜测这个“分居”十有和侯爵脱不了关系。
叶芙根尼娅苦笑了yi下，“看来你已经猜到大概了。不错，在所谓的上流社会，所有的婚姻几乎都是各种权力c财富c利益c资源的优化重组，通过联姻将毫无感情的两个人捆绑在yi起，然后繁衍子女，彼此没有感情却要在yi起生儿育女，这和实验室里的白老鼠有什么区别曾经我很幸运，我和阿廖沙自小就相识，彼此相爱，二十二岁那年我就嫁给了他。”
说到这里叶芙根尼娅面孔上的神情变得抑郁而痛楚起来，“我无法生育，而阿列克谢必须有男性继承人才能得到爵位。后来他在外面有了情妇和私生子，被我知道了，我实在无法接受，找人将他的情妇和那个私生子yi并解决了。”
果然不外乎这些恩怨情仇，从叶芙根尼娅无意里使用了阿列克谢的爱称“阿廖沙”，应该是到今天还没有放开吧，温禧忍不住在心底唏嘘不已。
“在你的印象里，莫是怎么样的yi个人”叶芙根尼娅突然发问。
站在罗马窗前，任由冰凉的雨水侵袭，浓重的暮气环绕着的他；低着头专心致至握着她的脚踝为她穿鞋的他；颠鸾倒凤后冷酷决绝离开的他；为她买下刻有“欢喜”二字的白玉印章的他；里仁巷里冷淡地用简简单单十个字安慰她的他；用沉醉的口吻讲着如何毒杀哥哥的他，温禧只觉得脑子里无数关于他的细节片断蜂拥而至，她从未看清楚他，也拒绝看清楚自己的感情，
豢养蛇这种危险宠物，狂妄嚣张，刻薄狠毒，冷酷无情，享乐主义者，渊博到深藏不露，除却偶尔流露出些许的人的情绪，大多数时候，他就像yi块金属，灰色的金属，却依然迷人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嗫嚅了半天，温禧垂下眼帘，梦呓似地说道，“他，是yi个巨大的黑洞。”
黑洞，吸引力强到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天体。
而他，就是她的黑洞。
叶芙根尼娅了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息似地说道，“落在yi个人生命里的雪，我们不可能全部看见。”说完叶芙根尼娅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对了，你会跳舞吗”
温禧明显不大适应这种跳跃性思维，结巴道，“跳舞不会。”
“yi点都不会”叶芙根尼娅似乎不太相信。
温禧摇头答道，“yi点都不会。”
“好吧，我来教你今晚估计用得上。”叶芙根尼娅yi面姿态优雅地起身去了内室。
再出来时她完全变了样，繁复的民族服装已经被yi条宝蓝色的绸衣裙取代，衣服式样简单，剪裁合度，行走时会发出yi阵轻轻的悉索声，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高贵气质，让人不由自主肃然起敬。
“圆舞听过吗也就是华尔兹。”叶芙根尼娅漂亮地做了yi个回转的动作，宝蓝色的裙摆旋成yi个完美的圆。
温禧知道那是什么样的yi种舞，男女成双成对地踏入舞池，围成yi圈或排成两行，不停地交换舞伴，除却偶尔逗留驻足，圆舞，和它的名字yi样，是yi个无限循环的圆周，无论转到哪yi方，只要你选择跳下去，终归会遇见心尖上的人。
“来，跟着节拍练习基本舞步。在圆舞里，对于女士来说，几乎只有前进与后退的动作，转度则全部由男士来完成。”
“很好。再学着摆荡身体，想象你是yi根水草，在河水里随波逐流。”
“舞步里所指的转度，指的是双足之间的转度，并非指身体的转度。”
莫傅司回到小院的时候，就看见夕阳下温禧在翩翩起舞，像yi株沾了仙气的兰花。
傍晚时候橙红色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才开了腔，“进屋换衣服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温禧yi惊，正点地的足尖不觉yi顿，“我们”，他第yi次将她平等地归于他的名下，不是“我的人”，不是“我的女人”，而是“我们”。这种心情的震动几乎要让她掉泪。
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袋子，温禧进了内屋换装。
精美的盒子里是yi条古典式圆裙，上身是黑色蕾丝，上面是细密的花朵图案，后背挖出yi朵巨大的空心玫瑰图案，下裙则是软熟的塔夫绸料子，yi样是黑色。yi双黑底白色圆点的小圆头浅口皮鞋，看上去像舞鞋。
换完装出来，叶芙根尼娅有些奇怪地看了yi眼莫傅司，她很清楚他偏好的yi直都是成熟性感的装扮，今天怎么会挑了这样少女气息浓郁的衣服不过她很快就折服于温禧的长相，她年轻时也是出名的美貌，和莫的母亲当年都是圣彼得堡艺术圈子里名噪yi时的美人。然而这个姑娘长得更是出众，几乎美到让人屏息凝神的地步。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叶芙根尼娅打开螺钿抽屉，拿出yi个扁扁的金属盒子，对温禧说道，“来，转过身来。”
尽管有些不明就里，但温禧还是依言做了。
旋开金属盒子，里面是薄薄的yi层湿漉漉的蓝色膏子，散发出yi股淡淡的香味。叶芙根尼娅用食指沾了yi点，朝着温禧背后镂空玫瑰花初裸露的皮肤上伸去。
“我来吧。”yi直静默的莫傅司忽然开了口。
叶芙根尼娅别有深意地望他yi眼，将金属盒递了过去。
莫傅司只是垂眸，装作看不见。他细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蓼蓝膏，缓缓按在了温禧的背上，然后在她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徐徐勾勒出yi朵玫瑰的图案。
温禧能够感受到他指尖在她的肌肤上旋转滑动，转折停顿，像在画画。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仿佛有极细极细的电流流穿过她每yi条筋脉，带来yi种细细碎碎的酥麻感。
收回手指，莫傅司盖上盒盖，将金属盒随手往裤兜里yi塞，淡淡道，“我去洗手。”
叶芙根尼娅凑近了看了看，“画得真不错，莫洛斯看来还没有丢功啊。”
“可以告诉我，他画得是什么吗”温禧小声问道。
“是玫瑰。别紧张，这种颜料是从yi种叫蓼蓝的植物的叶子里提炼的，对皮肤不会有任何刺激。哦，对了，这种颜料还是莫洛斯小时候折腾出来的呢。”
蓼蓝，温禧知道那是yi种古老的蓝色染料。早在诗经小雅里就曾有yi首哀伤的情诗和这种植物有关终朝采蓝，不盈yi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
采摘蓝草yi早晨，兜起衣裳盛不满。内定五日便回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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