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23部分阅读

作品:城外的月光|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4 18:26:49|下载:城外的月光TXT下载
  经快六点半了,小冬咬咬牙,站在路边挥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希尔顿而去。

  她记得薇姐说过,二哥就住在那儿。见完肥婆后,正好可以去看看他,希望不要又被拒之门外。嘴唇上的伤口勉强被唇膏遮住,她坐在车上,拒绝去回想那个令她措手不及的吻。

  李木鱼向来沉稳,成熟中透着些莫测高深的味道。他那如此突然的举动,让她乱了阵脚,失了方寸,情急之下,竟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非但没有推开,反而如法炮制般也咬破了她的唇。彼此对望时,嘴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像是某种仪式,宣告着某些东西的破灭,抑或是预示着某些东西的诞生……她不愿深思。

  谈判时,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本着这个宗旨,小冬难得精心打扮了一番。

  黑亮的直发自然柔顺地披在肩上,薄施粉黛的面孔看起来肤质极佳。浅描的眼线。卷翘的长睫,把眼睛勾勒得炯炯有神。挺秀的鼻梁两侧微扫的暗影,将五官衬托的更为立体。晶莹剔透的淡粉色唇彩凸显出双唇的线条,水润饱满,精致优雅中,透着年轻女性特有的柔美。

  化妆时,她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二哥娴熟的手法与配色的技巧,结果总算令人满意。时尚的黑色修身西装,同质地的笔直长裤,搭配上她唯一的一双八分跟皮鞋,纤细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顿时显得出众无比。

  走出电梯,小冬看看表,因为塞车迟到了十分钟。

  侍者迎上来,问她是否已经订位。她点点头,四处看了看,肥婆果然醒目,目标很快锁定。

  果然来者不善,小冬看到她身旁还坐着某助拳男性一名。身材干瘦,头顶微秃,颇具发展成地中海的潜力。那两人不时地交头接耳。他们桌边,一名身着燕尾服的年轻男孩正在入神地拉奏这小提琴。若是忽略肥婆脸上那乱颤的肥肉和秃顶身上散发出的铜臭气息,画面想必会和谐许多。市井与小资的组合,处处透着一股令人胃液翻滚的陈醋气息。

  侍者引着小冬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彬彬有礼地请她入座。

  桌旁演奏小提琴的男孩微微躬身,转身离去。秃顶在看到小冬的那一刹那,眼睛里明显放出异样的光彩。肥婆感觉极为敏锐,戴着三枚钻戒的胖手伸到桌子底下,对着秃顶干瘦的大腿狠狠拧了一把……

  “老公,就是她家的孩子,把咱家宝贝儿子给打得卧床不起!”

  小冬屁股刚坐定,就被她的话给雷得直冒烟,“卧床不起?”她难以置信地反问。

  秃顶尴尬地笑笑,肥婆得意洋洋地从包里掏出一沓病例单子丢到小冬面前,“这是医院的诊断,你自己看。”

  这时,侍者拿着餐牌走过来,轻声询问他们需不需要点餐。

  小冬摆摆手,说什么都不需要,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堆鬼画符似的单子上。肥婆瞥了她一眼,接过餐牌,偎到秃顶身旁跟他商议菜色。

  小冬边看边在心里暗骂单子上那一行行人鬼莫辩的医生体,耳边不时传来肥婆娇嗲的低呼。一会是“鹅肝脂肪太高”,一会又是“羊腿太油腻,不利于保持身材”,要么就是“蜗牛太小家子气,吃不出排场”,……来来回回把餐牌翻了七八次后,终于选定了一道令她满意的菜式。

  “aiter,就点这道马赛鱼羹好了。马赛鱼似乎是国内没有的品种,给我选一条新鲜的入菜。”

  小冬手抖了抖,病历单飘然而落。选一条新鲜的“马赛鱼”?不知道主厨听到之后,会不会痛哭。

  侍者脸上泛起绿光,强忍笑意,非常有职业素质地点点头,随即移开视线,礼貌地望着秃顶,询问他需要些什么。

  不待秃顶开口,肥婆已经夺过他手里的餐牌,自顾自地替他做好了决定,“老公,你需要补一补,就来份烤羊腿好了。顺道再给你来份鹅肝酱。我看牡蛎杯也不错,牡蛎很补的,也来一份吧……好了,暂时就这样吧。”

  秃顶无奈的点点头。小冬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妻管严晚期患者。

  “不知道几位需要点些什么酒水?”

  肥婆对着酒牌研究了半响,豪迈地挥挥手,“开一瓶红酒,就一千二一瓶的这种。”

  不待侍者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优雅和煦,夹杂着一丝特殊的腔调,“这位太太,你点的是petit verdot。酒牌上标的,是一杯的价格。”

  小冬心下一惊,刷地转过头……

  “马汀?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间西装笔挺的马汀拉开椅子坐到小冬身边,笑眯眯地对侍者说:“开一瓶petit verdot,帐记在我的单上。”

  肥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外国帅哥弄的满头雾水,略略敛起脸上的跋扈之色,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马汀优雅地从名片夹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是冬冬的朋友……”说罢,他的视线极其自然地从小冬手边那沓病例单子上扫过,好奇道,“不知二位是?”

  肥婆双眼放光地盯着马汀名片上的头衔,“你是是dg亚洲区的总裁?我今天穿的外套就是dg的,真是幸会!”兴奋溢于言表,肥婆伸出手,热情地跟马汀握在一起,上下晃动了七八回,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马汀收回手,不着痕迹地在餐巾上蹭了蹭,脸上的笑容却不失灿烂,“真是太荣幸了,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刚好今天也在,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与我们共进晚餐?”

  肥婆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

  “啊?二哥也在?”小冬一听,条件反射般扭过头,视线四处搜寻……

  餐厅中央的钢琴演奏台右后方,华丽的水晶吊灯笼罩下的身影,小冬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他……

  肥婆顺着小冬的视线望去,脸皮一阵乱颤,情绪再度高涨起来。她猛烈摇晃着秃顶的胳膊,兴奋莫名,“就是他,就是他!我在报纸上看过他的专访!没想到真人比报纸上更好看!”

  孙少晏手里夹着根烟,静静地坐在椅上上,与小东遥遥相望。他没有戴隐形眼镜,挺秀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黑框眼镜,有着难以言喻的时尚与优雅,吸引了诸多目光。小冬许久没有见过他戴眼镜了,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马汀拍拍小冬的肩膀,起身引着肥婆和秃顶向孙少晏坐的那桌走去。

  侍者利落地添置餐具,摆放座椅。因为孙少晏行动不方便,所以他们没有换到其他的大桌。肥婆和秃顶已经落座,小冬却没有跟上。她借口要去洗手间,转身匆匆离开,一路上都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场面。

  肥婆刚刚坐定,便拿着手里的外套跟孙少晏热情地攀谈起来,“孙先生,我这件外套是dg当季的新品。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设计师本人,实在是荣幸至极。”

  孙少晏弹了弹烟灰,面露微笑,声音清润柔和,“dg的设计师很多,这一季专为体态丰盈的女性设计的时装,并不是出自我手。我会记得向这款外套的设计师转达你的喜爱之情。”

  秃顶偷笑。肥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他们。

  马汀笑眯眯地接过,随手放进钱包里。

  孙少晏眉头轻皱,名片上的熏香刺激得他很不舒服。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却依旧令人觉得如沐春风,“幸会。杨太太的生意做的很不错。”

  原来肥婆是福美乐餐饮的副总经理,杨二车。

  小冬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十几分钟,对着镜子理了理装束后,英勇地转身出门奔赴战场。

  正沿着走廊往正厅走,手机响了。她低头在包里翻腾,刚拿到手里,铃声就消失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未接来电,一道身影便结结实实的阻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看了,我打的。”

  啪嗒一声,小冬手一松,手机跌落在地上。

  天要亡我啊!小冬悲叹。

  来人弯腰捡起手机放到她手里,语声带笑,“难得见你这么精心打扮。准备在气势上镇住她,先下一城?”

  小冬抬起头,无奈地望着来人。高跟鞋的作用是巨大的,两人的身高差距终于缩小到不用仰头便可看到他眼睛的地步,“李默最终还是向你坦白了?”

  “你说那个肥婆太彪悍,恐怕你有生命危险。”

  小冬失笑出声,“她确实不是盏省油的灯,今晚还邀了她老公前来助拳。说实话,当时我心里还真是有点没底。结果这下子可好……唉……”

  “怎么,中途横生枝节?”

  小冬僵硬地点点头,“很大的枝节,一切都乱套了。”

  “看来我又一次充当了救美的英雄。”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不过,这次你的对手段数明显要高很多。”

  “是吗?那最好不过。林西北实在是太不入流。”

  “你……”小冬脸一热,顿时回想起那次的天雷事件,“李木鱼,今晚你可要嘴下留情。”

  说话间,两人穿过走廊,走进餐厅。

  “他们人呢?我刚才进来时没看到。”

  小冬暗叹一声,抬手遥指钢琴后。

  李木鱼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睛微微眯起,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探询:“少晏也在?”

  “偶遇,纯属意外。”

  “你刚才是躲在洗手间里思考对策?”

  “做人不要太敏锐。”小冬冲他咧咧嘴,郁闷地道。

  李木鱼步子略略放缓,与小冬并肩而行。孙少晏坐在餐桌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小冬心虚地别过头,稍稍落后了半步。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二哥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眸射出的道道寒光。

  二人走到桌边,侍者再次添加了椅子和餐具。

  马汀对李木鱼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孙少晏面色淡然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下嘴唇上那个明显的咬痕,思绪飘忽,直到燃尽的烟头烫到手指,方才恍惚回神。

  肥婆被眼前走马灯似的出现的帅哥晃得晕头转向,心里暗自犯嘀咕。听儿子说这孟小冬是一中老师,一个普通的老师,怎么会跟这些精英人物扯到一起?

  想归想,见到帅哥就递名片的程序可不能少。李木鱼坐在小冬身旁,笑着接过肥婆递来的名片,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张。

  小冬很郁闷,改天自己也应该去弄点名片发一发。没头衔也不怕,就印姓名和电话,自己逗自己高兴。

  肥婆拿着李木鱼的名片,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响,又拉过秃顶窃窃私语了片刻。

  马汀好奇,问他们要过名片来看了看,笑眯眯地道:“是德文。李木鱼,汽车混合动力研究所高级工程师。”

  肥婆闻言,恍然大悟。

  李木鱼浅笑不语,小冬低头喝水,孙少晏挑眉静思。

  餐厅里响起优雅的钢琴曲。

  肥婆暗自思量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决定改变作战方针,“孟小姐,今晚这种场合更适合交朋识友。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不如另外约个时间再详谈。”

  小冬求之不得,频频点头,却听孙李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小冬跟这件事无关。”

  肥婆愣住,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孙少晏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是小冬的哥哥。你定好时间地点,打上面的电话联系我。”

  肥婆懵懂地接过名片,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李木鱼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这件事不必麻烦别人。打你儿子的人是我儿子,吃晚饭后,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说罢,他侧头冲孙少晏微微一笑,看起来像是感谢他刚才的拔刀相助——当然,只是看起来。小冬非常确定自己在李木鱼那双平时完全捉摸不透的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挑衅。

  “你儿子?”肥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儿子?”

  李木鱼没有理会她的诧异,只从小冬手边拿过那沓病例单子,快速地翻看着。

  小冬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说她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不是骗人的?写成这个样子,摆明了就不是给人看的。”

  李木鱼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抬起头看着一脸得意的肥婆,似笑非笑地道:“你确定这是你儿子的伤势诊断单?”

  肥婆点头。秃顶在她的暗示下,也连忙点头附和。

  李木鱼挥了挥手中的单子,笑道:“你真的确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种伤势诊断,恐怕会以为此人是在以色列的战场上呗坦克给碾了。”

  送菜的侍者端盘子的手明显地抖了几抖。马汀附在孙少晏耳边悄声低语,小冬坐姿端正,只是肩膀忍不住地颤动着。

  肥婆沉下脸去,言语间暗含挑衅,“这是正规医院的诊断书,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而且……”她别有含义地盯着小冬,凉凉地道:“而且我听说孟小姐是一中的老师,还是初三的年级主任。这可真是太巧了,我表妹前一阵子刚刚调去一中。说起我表妹。孟小姐应该知道的——教导主任赵倩。”

  “赵倩”二字入耳,孙少晏脸上顿时变色。他坐正身子,利刃似的目光从肥婆脸上缓缓扫过,激得她神色顿萎,气势弱去不少。

  小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绕来绕去,竟然把赵倩都扯了出来。浓浓的挫败感,令她倍感疲惫。

  李木鱼敏感地捕捉到他们兄妹二人突如其来的变化,沉思片刻,话题一转,“这些事,等过后再谈也不迟。”

  马汀闻言,立即接过话茬,笑意融融地举起酒杯,“既然坐在一起就是有缘。来,为我们这美妙的夜晚干杯!”

  孙少晏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他挥挥手,吩咐侍者倒酒。小冬正想出言阻止,却被李木鱼的声音打断,“红酒舒筋活血,少喝一点,不会有影响。”

  孙少晏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水晶高脚杯中微微荡漾的绛红色液体。片刻后,他摘下眼镜,随手丢到桌上。小冬忐忑不安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却猜不透此刻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马汀正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见孙少晏忽而举起酒杯,向坐在他正对面的肥婆绽出一抹令人难以置信的灿烂笑容。下一秒,酒杯已空空如也。

  肥婆被孙少晏这突如其来却又风情万种的柔情一笑电得七荤八素,受宠若惊,当即也豪迈地干掉了杯中之酒。秃顶自然是有样学样。很快,桌上除了小冬和李木鱼之外,所有的酒杯都见了底。

  “冬冬……”马汀笑眯眯地晃动着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小冬被他叫得浑身不自在,无奈之下,觉得豁出去了。她酒量很浅,勉强喝点啤酒还可以,红酒这种最易上头之物,轻易就能把她放到。可在这微妙的氛围下,她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然而,就在她微仰起头,准备一饮而尽时,手腕却被紧紧握住……

  “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

  恍惚间,小冬一时分辨不清这究竟是谁的声音。

  直到李木鱼面前出现两只空空如也的酒杯时,她才惊觉……不是二哥……

  “有哮喘病的人,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孙少晏侧头,视线越过马汀,越过小冬,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木鱼面前的那两只空酒杯。

  李木鱼拿起餐巾,优雅地拭去嘴角沾着的酒渍,淡淡地道:“不过量就没问题。”

  “是吗?”孙少晏转过头,靠回椅背上,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腕上的黑色皮绳,似乎正在思量着什么。

  马汀瞥见他手上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瞬间的凝固。

  肥婆和秃顶皆是满脸困惑,猜不透这古怪的气氛究竟从何而起。

  马汀收起玩乐看戏的心态,扬扬手。不远处的侍者快步走上来。

  “再开一瓶。”他心情甚好的吩咐道。

  “难得大家这么有兴致,一瓶恐怕不够……”孙少晏微笑着,缓缓地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自然是要不醉不归。先开三瓶,不够再说。”

  肥婆一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侧身跟她老公低声嘀咕了几句。

  马汀听力甚佳,立即接话,“杨太太不必担心。今晚这餐我做东,最重要是大家吃得开心喝得尽兴。”

  “您真是太客气看!”顾虑一除,肥婆情难自禁地掩口大笑。

  小冬面无表情地僵坐着。她拼命告诉自己,忍耐,一定要忍耐!她很生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破财的充分准备。她不知道局面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混乱不堪,更不知道二哥和李木鱼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尴尬的场合里暗自较劲。

  她无力去平息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矛盾,只希望这场糟糕透顶的晚宴能快点结束。耳边不时响起阵阵夸张的大笑,她敛了敛神,看到马汀正跟肥婆热络地交谈着。李木鱼或插上几句,气氛很是热烈。

  小冬什么都听不进去,正想借故去洗手间缓口气,不想话题却突然扯到了她的身上……

  “李先生,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不知你跟孟小姐是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肥胖一整晚。

  李木鱼微笑不语。小冬振作精神,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是老师,他是学生的家长。”

  这明显不是肥婆想听到的答案,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叮的一声,孙少晏掀开zippo的盖子,缓缓点上一根烟。

  马汀摇摇头,拿过他的打火机和烟盒转身交给侍者,“扔掉。”

  孙少晏皱眉,正想阻止,却听马汀说:“你今天已经抽得太多了,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小冬一激灵,思维尚未理顺,悔意已涌上心头……她只顾和生闷气,竟然差点忘了二哥伤还没好。

  “冬冬,你跟这条餐巾有仇吗?它已经快被你撕烂了……”

  随着马汀的调侃,小冬立刻成了全桌的焦点……

  她窘得无以复加,慌乱中,灵光一闪,急急地道:“五星级酒店的餐巾,质量确实不一般啊……”

  恨啊!话一出口,小冬顿时更加窘迫。

  也许是歪打正着,她这个冷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冷笑话,竟然莫名其妙地冲散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随着主菜上桌,气氛渐渐正常起来。

  人不可貌相看来有几分道理。

  席间,肥婆谈兴很高。经她一说,小冬才知道,原来最近几年蓬勃发展起来的专卖烤翅的连锁快餐店——“香辣好滋味”竟然是她的企业。说到激动处,肥婆还从包里掏出一大沓餐券分发给众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竟连小冬都没落下。

  好不容易熬到侍者来收走餐盘,小冬如释重负,琢磨着终于可以散席了。没想到马汀一挥手,侍者立刻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红酒,一次倒进每个人杯中。

  秃顶兴奋了。刚才上主菜的时候没有酒,他还以为再开三瓶是随便说说的,白白郁闷了半天。看来好东西果然都是用来压轴的。

  小冬看到马汀又准备张罗大伙儿干杯,终于忍不住了。她推来椅子走到孙少晏身后,弯腰贴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二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喝?”

  马汀对她的举动并未感到意外,放下酒杯,随手拿起刚才收到的鸡翅优惠券,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肥婆见他如此感兴趣,顿时拉开了话匣子。

  秃顶被晾在一边,心里憋得慌,总想找点话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掏出一根递给坐在对面的李木鱼,“兄弟,来来来,烟酒不分家。”

  李木鱼笑笑,“我不抽烟。”

  肥婆似乎很瞧不惯自家老公那副吗、窝囊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越看越委屈,越看越不忿。为什么优秀的男人眼里只有平庸的女人?为什么优秀的女人却偏偏嫁给了牛粪一样的男人?

  “李先生,今晚为何不带太太一起来?”

  “我还没结婚。”

  肥婆愣住,不解。

  小冬一脸郁闷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马汀适时欣赏完了鸡翅优惠券,招呼大家举杯畅饮。

  小冬陷入沉默,不顾李木鱼的阻拦,机械地往肚子里灌酒。

  上佳的法国红酒,就这么一杯杯比啤酒还不如地轮番灌进众人的肚子里。格调高雅的法国餐厅里没头脑这一桌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冬一小时内去了三次洗手间。心里本就憋屈,再加上酒劲上涌,头又晕又疼。她晃晃悠悠地站在洗面池前,拧开水龙头哗哗地往脸上泼水。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着火了,越来越烫,这么泼凉水都熄不灭。

  第三十章 天堂还是地狱

  现代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很难抛开一切隐居山林,做个世外隐士。生活的不便倒是其次,更多的怕是心灵上的寂寞。

  当小冬踩着软绵绵的步子,第三次从洗手间回到座位时,马汀正准备让侍者再开一瓶吧、红酒。

  第几瓶了?小冬不知道。她一把抓住马汀的胳膊,傻乎乎地凑到他跟前,“开一瓶……开一瓶哪够!多……多开几瓶……我今天就……就陪二哥喝个够……”

  孙少晏挥退侍者,掏出房卡交给马汀,“你送小冬上楼,她喝多了。”

  马汀笑容可掬地跟肥婆夫妇道别,拉着小冬的胳膊正想扶她起来,却被她狠狠地甩开。刚才喝了李木鱼递过来的冰水,小冬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她推开椅子,缓缓走到孙少晏身边,弯下腰,贴近他的脸,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二哥,你今晚喝得尽兴吗?”

  失去了唇膏的遮掩,就算孙少晏没戴眼镜,也清晰地看到了她嘴唇上的咬痕。他不怒反笑,缓缓地道:“你说呢?”

  李木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这一幕。他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和身份证交给侍者,低声吩咐他去前台开一间套房。

  肥婆的眼睛里染满了八卦的光芒。她的秃顶老公顾不得这些,毫不客气地把瓶中残余的酒全部倒进自己杯子里。

  小冬撑着桌子,俯下身跟孙少晏面对面地僵持着。小冬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她在二哥面前,大多时候都是习惯性地顺从,因为她知道二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今晚不同,她实在无法认同二哥明显是在爱闹别扭的幼稚举动,不管为什么,不管针对谁,她都无法认同。

  “让马汀带你上楼,我有事跟杨太太谈。”孙少晏握住小冬的手腕,隐隐发力,身子僵得绷直,任谁都看得出这二人之间弥漫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小冬倔强地抿着嘴,暗自用劲,想挣开他的钳制,无奈他却越握越紧。

  肥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脸上泛出的油光弄花了精心勾绘的眼线,晕染开来,下眼皮上黑糊糊一片,看起来颇有烟熏妆的效果。

  刚才离去的侍者去而复返,把证件、信用卡和两张房卡交给李木鱼。李木鱼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放在上侍者的托盘里,随后站起身,走到那对暗自较劲的兄妹旁边,淡声道:“少晏,你腿不方便,我带小冬上楼吧。她确实喝多了。”

  小冬趁孙少晏注意力分散的短暂瞬间,利落地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道浅色的勒痕。李木鱼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出餐厅。

  马汀遥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电梯缓缓上升,小冬觉得自己好似踩在云彩上,腾云驾雾般浮在半空中。阵阵眩晕袭来,她痛苦地蹲下身子,抱着膝盖蜷在角落里,胃里排山倒海般翻涌。

  李木鱼抬头看了一眼不断变换的数字,转身弯腰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下一秒,电梯停住,到达了指定的楼层。

  小冬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耳边传来阵阵陌生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奏出安抚人心的韵律。

  打开房门,李木鱼抱着小冬直奔卧室。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小冬却仿佛失了支撑,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顿觉生不如死。

  李木鱼走进洗手间,从架子上取下条毛巾用冷水打湿。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清凉,小冬眨眨眼,脑子稍稍清醒。李木鱼坐在床边,把毛巾折起来搭在她额头上。虽然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小冬却异常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

  这种温柔的注视,久久定格在她脑中。不知怎的,两行温热的液体缓缓顺着眼角滑落,心里有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倏然间不受控制般释放出来。很快,枕头上便现出了两摊不规则的水渍,好似两颗被挤压得变了形的心。

  李木鱼从床头抽出张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染着和煦的笑意,“眼线都哭花了,以后还是不要化妆了。”

  小冬哼哼两声,抢过他手里的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努力聚集起散乱的思绪,垂着眼皮低声道:“李木鱼,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不行的,真的不行。”说完,她翻身把脸埋进蓬松柔软的枕头里,毛巾顺着床沿滑落。

  静默了半响,李木鱼缓缓站起身。刚要迈步,衬衣下摆却被人从身后拽住,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对不起……”

  又是半响的沉默。

  小冬缓缓松开手,胳膊垂在床边,整个人已经进入半昏睡状态。她似乎听到脚步声渐远,过了一会儿,费力地撑开眼皮,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墙角的落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米色调的卧室里,处处透着宁静温馨的气息。

  她闭着眼睛,心里却越来越空,越来越惶恐。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挥舞着,想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也许是刚才的眼泪带走了体内的酒精,独处的空间里,她的视线渐渐清晰,偏离轨道的思绪丝丝缕缕的回归本位。

  困意渐渐散去,她坐起身,茫然四顾。令人厌恶的陌生感,扰得她只想迅速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混乱不堪的夜晚……

  李木鱼重新回到房间时,小冬正站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发呆。她脸上布满水渍,洗去妆容的面孔上,点缀着因酒精作用而浮现的两抹红晕。

  “他们都走了?”

  李木鱼点点头,“我跟姓杨的另外约了时间。马汀送少晏回房间了,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好了。”

  “麻烦你了。”小冬擦干脸上的水,转身跟他一起走出洗手间。

  李木鱼笑,“不用客气。要是我不想被你麻烦的话,你也不可能会麻烦到我。”

  小冬也笑了。

  二人走进客厅,不约而同地坐到了窗前的半圆形观景台上。俯瞰窗外的景色,霓虹灯闪耀的都市喧嚣不减,夜色笼罩下的街道,点缀着路灯洒下的斑斑黄昏。

  “酒醒了?”李木鱼打破沉默。

  小冬收回视线,眼神清亮的许多,不复刚才的迷蒙,“其实也不算喝多了,就是有点头晕而已。”

  “每个喝多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这很正常。”

  小冬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酒量倒是好得很。不过,你喝这么多酒真的不会有事?”哮喘发作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木鱼靠在窗边,坐姿舒展,语带戏虐,“应该会有事的,可是却没有,我也觉得很奇怪。”

  小冬一听就急了,“你别吓我啊!药有没有带在身边?”

  李木鱼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逗乐了,语调越发轻松,“没带,出门时走得太匆忙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李默是不是一个人在家?”

  “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按照他的意思,我要是不回去就最好了。”

  小冬窘然沉默。她惶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态竟悄然起了变化,就像今晚,竟由着李木鱼把自己从二哥面前带走。是因为酒精麻木了思维吗?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摒去恼人的思绪,小冬岔开话题,“李默打架的事其实是有原因的,你就别跟他多计较了。”

  “是吗?晚了。估计现在他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了。”

  小冬无奈失笑,“说起来是你理亏在先。要不是你忘了他的生日,那天晚上他也不会那么郁闷。”

  “你要是再这么纵容他,恐怕到时候他会直接叛变,向你投诚了。”

  “天知道我有多么希望这一天赶快到来!”

  李木鱼浅笑不语。

  两人再度把实现转向窗外,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茫茫夜空。总体而言,这幅对坐赏月的画面还是很美好的,可惜天气不太配合,没有月亮,只有废气黑云,破坏了意境,显得有点傻。

  大概是酒劲上头的缘故,小冬忽然不着边际地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夏天的夜晚,最开心的事就是坐在小院里听姥爷讲故事。乡下的夜晚很宁静,蝉鸣鸟啼中时时想起几声狗叫,就连蚊子在耳边嗡嗡飞舞的声音,听起来都不是那么恼人。

  那时的天空很清澈,月色清明,星光闪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稻香。没有汽车轰鸣而过扬起的尘土,也没有巨大的烟囱里冒出的股股黑烟。儿时的回忆就好似心中最好一方净土,沉浸在忙碌的都市中,习惯了喧嚣,浮躁的心早已找不回那份恬淡。

  每个久居都市的人,也许都曾在内心渴望过有一天能回归乡野,享受返璞归真般的田园生活。可当这种生活真的来临时,也许它带来的只不过是新鲜而短暂的体验。心早已在闹市中沉沦,无法再回归到山野的宁静。现代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很难抛开一切隐居山林,做个世外隐士。生活的不便倒是其次,更多的怕是心灵上的寂寞。

  寂寞是毒药。此刻,这种毒药正疯狂地侵蚀着小冬的心灵。

  不在寂寞中变坏,那就只能在寂寞中变态了。

  万恶的红酒,寂寞的诱因,变态的催化剂!

  小冬叹息一声,收回视线,眨眨眼瞪得发酸的眼珠子,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埋在膝盖间,自我厌恶的情绪铺天盖地般袭来,“李木鱼,你说我的情商是不是有问题?”

  “你是说eq?”李木鱼笑笑,双手交叉搭在腿上,坐姿极为放松,“情商这个东西太抽象,要是换成iq的话,我倒是能给你个肯定的回答。”

  “你……”小冬抬起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拐着弯儿骂我弱智呢?”

  “我发现你酒量其实不错。这个反应速度,可不像是喝多了的人能有的。”

  小冬揉揉脸,站起身抚平裤子上的褶皱,立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去二哥那儿看看。你早点休息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小冬,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选择现在去少晏那里。”笃定的口吻,强硬得令人难以招架。

  小冬没有问为什么。李木鱼的理由总是完美得令人无法辩驳。她不想自寻烦恼。

  “怎么,怕被我说服?”

  小冬无奈地看着他,“你何必要这样咄咄逼人?”

  李木鱼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扫了一眼她脚上穿的高跟鞋,似乎不太适应两人现在的身高差距。

  小冬往后退了退,眼含戒备地盯着他,“你先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酒后乱性?”

  小冬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君子。”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直奔门口而去。

  “小冬,我突然发现,有时候做人其实不能太君子。”

  “……摸什么意思?”小冬脚下一踉跄,身体忽然凌空而起……

  两秒钟后,她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李木鱼的脸,近在咫尺。

  “你这种行为算什么?酒后乱性直接扑倒?”

  李木鱼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小冬,我问你,你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难道你认为我是?”小冬被他压在身下,冷冷地反问。

  李木鱼依旧面无表情,声音似乎又沉了几分,“你当然不是。”

  “那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小冬试着挣扎了几下,无奈胳膊被他牢牢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既然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自然不会在酒后随便跟男人走进酒店的房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觉得呢?”

  小冬无言。明知他已经在面前挖好了坑等自己往下跳,可此刻除了点头外,她想不出还能如何作答。

  “当着少晏的面,你肯被我带走,这种行为我该如何解读呢?示威,赌气,还是纯粹只是想尽快逃离那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场合?”

  小冬被他凌厉的逼问搅得方寸大乱,心头火起,口不择言,“不管是哪一种,都跟你没关系!”

  “是吗?要是跟我没关系,你离开餐厅的时候,就应该直奔门外打车而去。”

  小冬顿时语塞,死死地咬着嘴唇,不甘心地瞪着他。想反击,却又找不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