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打针压不住炎症,还是得做手术。”
“等会儿我哥就来了,他会帮我办,千万别告诉我爸妈。”孟小冬舒了口气儿,李木鱼手上力道适中,一下一下的,按得很舒服,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
“现在不是逞强显孝心的时候儿。”李木鱼手下动作未停,挑挑眉,不冷不热地说。
白大褂附和着点头儿。
“才不是,”孟小冬抽空儿抹去眼角疼出的泪珠儿,“我爸妈两天后要跟着旅行团去新马泰玩儿,单位给退休老职工的福利,我爸为这事儿兴奋了足有小半个月了,你觉得我能说吗?一说他们还有心思去玩吗?好歹也算出趟国,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
李木鱼静静听完,没说什么,又给她揉了会儿,看她脸色好像缓和了些,额头上的汗珠儿渐渐消去,于是帮她拉好被子,转身对白大褂说,“我跟你去办住院手续。”
第七章
李木鱼回来的时候,护士正在帮孟小冬拔针,点滴挂完了,准备转进病房。
孟小冬按着手背上的胶布条儿,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脑袋似有千斤重,天花板晃来晃去的,很销魂。
“麻烦你了,”孟小冬冲李木鱼扯扯嘴角,“我没事儿了,你先回去吧,李默一个人在家呢。”
李木鱼看看表,“我送你去病房。”
“不用了,有护士呢。”孟小冬捂着肚子坐在床边儿,脸色很苍白。
“刚才我又给少晏打了个电话,他已经进市区了,很快就到。”
孟小冬“嗯”了声,“那我这里等会儿,你先回去吧,没事儿。”
李木鱼盯着她瞧了半天,双眼微眯,眼神儿更显深邃,“等他来了我就走。”
孟小冬笑笑,心里有点感动,自己跟他不算熟,大老晚的被二哥一通电话给招来,对朋友倒是挺仗义,“谢谢啊,支票到时候我让二哥还给你。”
“阑尾炎是意外,这段时间不上班儿我不算你违约,等好了,时间顺延。”
……
“你……”孟小冬欲哭无泪,刚才心里对他生出的那点好印象立马灰飞烟灭。
沉默了会儿,护士去而复返,急诊室又有病人送到,她现在需要转去病房。
孟小冬点点头,吸了口气儿,极缓慢的从床上站起身,脚刚踩地,眼前便一黑,晃了晃,脚下越发虚软,水泥地变成了棉花团儿,毫无硬度。
“要不要给你找个轮椅?”中年护士关切询问,顺带着眼含责备的瞥了眼静立在不远处毫无动作的李木鱼,这时候不正是男朋友应该表现得时候!光长得帅有什么用,不懂温柔体贴的男人统统都应该回炉重修!
护士的眼神儿落在孟小冬眼里,弄得她很尴尬,其实李木鱼已经很不错了,杀千刀的孙少晏到底准备磨叽到什么时候!
谁知,就在这时,白帘儿“刷”的被人从外面拉开,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冬,没事儿吧?!”
一看见孙少晏,孟小冬的精神立马松弛下来,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李木鱼身上隐隐散着股无形的威慑,弄得人挺紧张。
“说,你是不是在晚上的饭菜里下药了?!”
……
“还会开玩笑,看来没事儿。”孙少晏扶着她坐在床边儿,好看的单眼皮儿上下眨了眨,眼神儿明亮了许多。
和蔼的中年护士这下子彻底迷茫了,刚才对孟小冬还是满怀同情的眼神儿,现在明显变了味儿,“有病人等着用这张床,病人和家属现在请跟我一块儿去病房。”
“木头,谢了,你先别急着走,我把小冬送去病房后有点事儿要跟你说。”
外科三病区11号房
四人间儿,孟小冬一入住,满员了。
凌晨,病人和陪护家属大多都睡了。因为要挂点滴,晚上可以留一人陪护,孙少晏要留下,孟小冬说不用,又没有多余床位,睡不好第二天没法儿上班儿了。孙少晏没说什么,看着护士帮她挂上点滴后,转身走出病房。
“二哥,千万别跟我妈说啊!”看着孙少晏要走,孟小冬忙压低声音冲着他的背影急急道。
“赶快睡觉,我出去跟李木鱼说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
孟小冬“噢”了声,缩回背子里,满身疲倦袭来,走廊上隐隐传来说话声,听了会儿,听不真切,困意上涌,眼皮儿沉沉垂下,很快便昏昏睡去。
病房里静悄悄的,偶尔响起几声儿轻鼾。
“安顿好了?”走廊上,李木鱼问。
“嗯,有件事儿得麻烦你。”孙少晏轻轻关上房门,走到他身边儿,从钱包里掏出张名片,“回来的时候开太快,在花园道那个十字路口儿跟一辆车撞了。”
……
李木鱼皱皱眉,接过他递来的名片儿,“你没事儿吧?”
孙少晏下意识活动活动肩膀儿,“人没事儿,车扔那儿了。”
“什么意思?肇事潜逃了?”李木鱼低头盯着手里的名片,典雅的设计,简洁的印刷,除了名字和电话,什么都没有。
“哪能,责任确实在我,没留意路口禁止左拐的标志,跟我撞一块儿的也是一跑车,我的车保险杠基本报废了,她的车基本没什么事儿。”
“什么车?”
“没细看,反正国内不多见,开车那女的挺仗义,我跟她说我有急事儿得去医院,给了她张名片,让她明天给我打电话再具体联系修车的事儿,私了大家都省心。她看了看我的车,也从包里摸出张名片,让我先走,明天有空儿给她打电话,我的车她会叫拖车帮我先拖到她的车场。”
……
李木鱼点点头,“一个名字一个手机号儿,你就把你的凌志车扔给她了?”
“这不急着来医院,”孙少晏笑笑,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点倦,“我的直觉向来准,那女的肯定不是坏人,再说我估计她那跑车能买我那车好几辆了,不至于。当然,出于谨慎,我还是记下了她的车牌儿号。”
……
“你让我明天帮你去取车?”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李木鱼言简意赅的问。
“没错儿,”孙少晏揉揉后颈,周身被疲惫笼罩,“明天上午公司开会,小冬她肯定不让我跟家里说,我得替她兜着,车的事儿你帮我处理下,有空儿我请你吃饭。”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对了,张桐后天回来。”
……
张桐,李木鱼的表弟,孙少晏的同学兼裤衩儿交,学服装设计的,毕业后跑到法国去混了几年,没混出什么名堂,在设计界始终默默无闻,后来发现自己不是吃这行儿饭的材料,转行儿去做生意搞起了时装代理。赚了点钱,又开始不安分,甩手把店丢给女朋友,自己背起行囊浪迹天涯去也,经历颇具传奇色彩。当然,在李木鱼眼里,这个表弟,就是一根儿典型的,豪无雕琢价值的,朽木。
孙少晏倚在墙上,半天没说话,眼皮儿上下直打架,快睡着了。
李木鱼拍拍他肩膀,“要睡也别在这儿睡,我回去了,你进去吧。”
孙少晏揉揉脸,笑着跟他道别,“车的事儿就麻烦你了,张桐回来,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我不在。”
李木鱼了然的点点头,“那我明天就打电话找这个叫叶南的女人,取回你的车?”
“嗯,我把她电话存一下,名片儿你拿走,明天一早我给她打个电话先说一声儿,你抽个时间帮我取回来直接送到凌志4s店就行了。”
“没问题,有事儿再联系,我先走了。”
第八章
天蒙蒙亮,病房里开始有响动。
孟小冬扯扯被子,翻翻身,缓缓张开眼睛,床头放着二哥的手机和钱包儿,人却不在。昏头胀脑间,耳边传来隔壁床的对话声:
“棒棒,妈妈上班儿去了,有事儿就按铃找护士阿姨,好不好?”
“嗯……”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夹着丝儿小小的委屈,“妈妈……早点回来。”
……
“好,来,亲亲,妈妈下了班立刻就来,你要乖乖的听护士阿姨的话。”
“妈妈再见……”
接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病房归于平静。
孟小冬望着隔壁床上的身影儿,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依依不舍的盯着妈妈离去的方向,小小的,格外惹人怜。
“醒了?”淡淡的烟味儿飘进鼻端,身后响起二哥倦意浓浓的声音。孟小冬侧过身,只见孙少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衬衣皱皱的,头发也有点乱,“嗯,你昨晚没睡啊?”
“还好意思说,”孙少晏笑笑,揉揉她脑袋,“你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一刻也不消停,我要是不按住你的手,针头一晚上最起码得被你弄掉十几二十次。”
……
孟小冬不好意思,扯动嘴角,有点疼,干裂的唇上渗出细细的血丝儿,“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洗个澡,免得被你公司的人看到,太有损你镶钻美男的名头儿。”
孙少晏揉揉额角,“你甭操心我了,先想想怎么跟家里说吧。”
孟小冬一听,精神愈加萎靡,“你负责想办法,撒谎是你强项。”
……
孙少晏习惯性的勾起长长的手指准备弹她脑门儿,抬到半空,视线正对上她哀怨愤怒的眼神儿,“别瞪了,再瞪眼珠子该掉出来了。”摊开手掌覆上她额头,掌心儿传来的热度让他下意识皱起眉。
“干嘛那副表情。”孟小冬拨开他的手,恹恹道。
“发烧了?”孙少晏摸摸自己的额头,凝声问。
“大概吧,身上忽冷忽热的。”
“肚子还疼不疼?”
“疼,很疼。”
……
“干脆做个手术切掉了事儿。”孙少晏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跟家里人隐瞒她住院的事儿。
“不可能!”孟小冬坚决拒绝,开肠破肚这种事儿太血腥,想想都觉得浑身恶寒。
孙少晏摇摇头,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我给你妈打个电话,从今天开始,未来的一个礼拜,咱俩都不在d市,我带着你这个白吃白喝的去外地参加时装发表会去了。”
孟小冬听后,窝在被子里不断点头儿,“二哥,你看,我就说你有撒谎的天赋。”
孙少晏瞪她一眼,看看表,差五分七点,“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别跟我提吃,我听到这个字儿都想吐。”孟小冬无力的摆摆手,胃里一阵翻腾。
病房里响动渐起,护士开始送药,死气沉沉的病区一下子热闹起来。
“阿姨……”小小声音插入二人对话,孟小冬望去,是隔壁床的小女孩儿,“嗯?怎么了?”虽无力,却和蔼可亲的声音。
“撒谎是不对的,老师经常说。”
……
沉默。
护士走到小女孩儿床边,摸摸她脑袋,把装着药的小盒子放在床头,“棒棒,阿姨一会儿把早饭给你送过来。”
小女孩儿乖巧点头。
接着,护士也送过孟小冬的药。棒棒侧躺着,好奇的盯着孙少晏手腕上缠着的黑色皮绳儿,“叔叔,那是手链吗?”不懂就问,好习惯。
孙少晏愣了下,神色古怪,无奈中透着些疏离,孟小冬暗叫不妙,二哥最不喜欢别人问及这件事儿,“是啊,”她连忙接话,笑着对棒棒说。
“我先走了,早餐等我到公司后让助理小丁给你送过来。”孙少晏站起身,活动活动肩膀,拉扯间阵阵刺痛。
孟小冬点点头,“你甭操心了,医院都有饭,赶快该干嘛干嘛去,抽空帮我把手机和换洗衣服拿来就好。”
孙少晏应着,刚走到门口,手机响了,看看屏幕上的号码,拐进走廊边走边按下通话建:
“木头?”
“嗯,还在医院?”
“正准备去公司。”
“你怎么去?”
“打车,等我到办公室给叶南打电话,跟她说你帮我取车的事儿。”
“嗯,孟小冬一个人在医院?”
“怎么,干脆你来英雄救美得了。”
李木鱼笑笑,“你表妹人不错,不过很明显,我不是她中意的类型儿。”
“那可说不好,你除了太帅太有钱之外,其他的倒是很符合她心中另一半儿的标准。”
“得了,除了车的事儿,还有什么要我帮忙?学校放假,时间弹性比较大。”
“有啊,”说话间,孙少晏已经走出住院部大楼,门口一溜儿等活儿的出租车,“帮我打听打听省立医院哪个外科医生比较好,我看小冬估计得挨一刀。”
“没问题。急性阑尾炎最好还是做手术,保守疗法要是压不住炎症,容易穿孔。”穿孔的那种疼,李木鱼现在想起来头皮还阵阵发麻。
“谢了,那我先挂了。”说罢,孙少晏随手拉开距他最近的车门,坐进出租车,报出公司地址,收起电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病房里,除孟小冬外,其他三人都已经住了有些时日,切胃灌肠割阑尾的都有,惊出她阵阵冷汗。对面床的病人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姐,被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胃,伤口已经拆线,看起来气色不错,恢复良好。陪床的是她妹妹,两个人长得很像,为人都很爽朗,很快便跟孟小冬聊成一团。棒棒是个好奇的小听众,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得仔细。言谈间,姐妹俩颇为好奇的打探孙少晏是什么人,跟她是什么关系,年纪多大,做什么工作,孟小冬一一回答,聊聊天好歹能分散她对肚子的关注。聊来聊去,话题总是在孙少晏身上打转儿,对面另外一张病床上的病人也掺和进来,肠梗阻入院的年轻女孩儿和陪床的男友。一时间,病房里七嘴八舌,气氛热闹的无以复加。孙少晏的个人问题是讨论的热点。
聊了会儿,新一波的疼痛展开攻势,孟小冬蜷在床上,咬牙苦捱。对面大姐关切询问,让她妹妹赶快把医生叫来。很快,一个白大褂带着两个见习医生推门而入,围在孟小冬床前询问症状,按捏诊断。白大褂手劲儿很大,按在她小腹上,疼得她浑身发抖。见习医生一边儿听着白大褂的现场讲习,一边伸手试探性的按照他的指示在孟小冬阑尾附近揉按,判断肿大程度。下手毫无轻重,疼得她眼泪直冒,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从医学院毕业的,完全把实习过程当作了从零开始的再学习!业务水平之差,实在是令人发指!
……
满屋皆寂静,对面病床的大姐摇摇头,不赞同的望着白大褂和他身边儿的见习医生。
白大褂观察着孟小冬的反应,询问了几句后,盯着手中病例沉默了一小会儿,清清嗓子,示意见习医生继续按压孟小冬右下腹阑尾附近,以便做进一步的精确判断。
豆大的汗珠儿呼呼从额头往外冒,孟小冬疼得直抽气……
“她是病人,不是医学院解剖台上的女尸。”冷冷声音,突兀的从白大褂身后响起。
……
孟小冬撑起眼皮儿,汗水模糊了视线,勉强看清来人……
木鱼兄,好人啊!
李木鱼走到病床另一侧,面无表情道,“我们交钱住院,是让你看病的,不是给你带的学生当教具的。怎么提高这些见习生的业务水平是你的事儿,我不希望再看到他们拿她当练手对象。”
……
木鱼兄,大好人啊!!
孟小冬决定了,出院后,去佛器店买个木鱼回家放着,没事儿的时候敲两下,以示感恩。
白大褂神色尴尬,绷着脸对着病历半天没说话。末了,抬起头对孟小冬匆匆交待几句,随即带着人仓促离去。
“疼就说,碰上蒙古大夫越忍越坏事儿。”
“谢谢你啊……”孟小冬接过李木鱼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蹭起身子靠在床头,浑身粘腻腻的,难受得要死。
李木鱼拉过凳子坐在床边,今天他穿了件浅蓝色t恤,配着同色系修身仔裤,头发也没特别整理,很随意的造型,衬得轮廓分明的五官更加惹眼。
“小冬啊,这位是?”沉默间,对面床陪护的大姐笑眯眯的问。
“……我朋友。”孟小冬含糊道。
“什么朋友啊……”大姐语带暧昧。
孟小冬叹气,这个年纪的男女在一起,难道除了有一腿外,就不能再有点别的?譬如说纯洁友情啥的。
“普通朋友。”她一语定性。肚子疼得厉害,弓着腰把头埋在膝盖间,没心思再说话。
李木鱼帮她把床头往上摇了摇,孟小冬抬起头,两人刚好视线相平,“别捱着了,动个手术一劳永逸。”
孟小冬一听,条件反射般直摇头,“不,开肠破肚不吉利。”
李木鱼愣了下,随意笑道,“看不出你还挺封建。”
孟小冬撇撇嘴,不跟他争辩。很小的时候,跟着姥姥在乡下住过一段日子,大舅杀猪时,她总蹲在一边儿看。刀锋起,猪嗝屁,肉滚滚的身子几个起落间就变成砧板上的两匹肥肉,血淋淋的,冒着热气儿……
反胃,越想越反胃……
手紧紧捂住嘴,她一把掀起被子,下床直奔洗手间。跑到一半儿,胳膊腿儿好像突然不听使唤,整个房子变成了旋转木马,左摇右晃,身子呈面条儿状,软软萎下去……
“小心……”对床大姐惊呼尚未完全出口,一道矫健的身影已经及时冲杀上前,结实的臂弯有效避免了她后脑勺儿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买木鱼的事儿,看来势在必行了!一闪而过的念头之后,孟小冬突觉自己身体凌空而起,好似乘着云霄飞车,三两下就飞进了洗手间。
蹲在马桶前,孟小冬抬头,李木鱼那张混血味儿十足的男人面孔,此刻看起来,竟很像天使……
阳刚味儿十足的……天使……
浑身一激灵,孟小冬被自己这个诡异的念头惊的肝胆俱颤,稀里哗啦抱着马桶一顿狂吐,动静儿折腾得挺大,事实上胃里早空了,大概连胆汁儿都快吐尽了。
“你这情况,非得做手术不可。”李木鱼从洗面池边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吐完了感觉怎么样?”
孟小冬漱漱口,掬起捧温水洒在脸上,接过纸巾胡乱擦擦,抬起头盯着镜子里那张青白似鬼的脸,“感觉好得很,估计快成仙了。”
……
李木鱼伸手拧上水龙头,站在她身后,端详着镜子里那两张天差地别的面孔,“仔细看看,其实你长得还不错。”
……
“你……真幽默……”
“化妆品埋没了女人的真相,能这样赤裸相见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李木鱼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赤裸……相见……?”孟小冬觉得脑子好像瞬间被五百只大象碾过,彻底丧失思维。
李木鱼微微皱了下眉,“这个词儿很难理解?”
孟小冬扯扯嘴角,想笑,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她越发觉得,李木鱼这厮,肯定是老天爷故意安排来玩儿她的,自从相亲那晚的邂逅,她的日子就再没有消停过。
天啊……
孟小冬仰首长叹……
接着,昏了。
李木鱼无奈摇头,抱着她走出洗手间。
病房里,数道暧昧视线刷刷刷对着他们开火。
李木鱼视若无物,孟小冬昏迷无觉,棒棒年幼无知,其他人,不提也罢……
“你是谁?!”病房门口儿,清亮女声脆脆响起,“不要对冬子动手动脚!”
乾坤大挪移般,话音未落,人已到床前。
李木鱼视线在来人脸上停留约摸一秒钟,“你哪只眼看到我对她动手动脚?”
……
兹兹兹……
空气中迸出火花儿,气氛不太友好。
第九章
在李木鱼眼里,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
女人该是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齐薇这种样子。
“你是谁?”
“孟小冬的朋友。”
“我叫齐薇,不知你怎么称呼?”
“李木鱼。”
“……木鱼的木,木鱼的鱼?”
“没错儿。”
“我没听冬子提过这个名字。”
“很正常,我也没听她提过你。”
“……你们相亲认识的?”
“这不难猜。”
“你可以回去了,这里我陪着就行。”
李木鱼没回答,盯着齐薇,眼神儿颇凌厉,齐薇不甘示弱,眼神儿像杀人。
“这个……”对床的大姐讷讷插话,“小冬她……好像醒了。”
……
“冬子你没事儿吧?!”齐薇一听,低头急问。床上的人抖了抖睫毛,缓缓睁开眼睛,“快被你的眼神儿杀死了。”
……
李木鱼笑,齐薇顾不上搭理,捏捏她苍白的脸蛋儿,“碰上孙美人请客,甩开肚皮狂吃是对的,可你也别这么玩儿命啊。”
“二哥跟你说的?”孟小冬脸一热,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一大早到公司,就看见他沉着脸跟更年期发作是的,见人就削,我还以为怎么了,弄了半天是你这档子事儿。”
……
“对了冬子,他是谁?”齐薇放下包,坐在床侧,不冷不热的问。
“朋友。”孟小冬声音很小,说得没什么底气。
……
李木鱼正想说话,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屏显,极快按下通话键,边说边走出病房。
“这男的眼神儿够霸道的。”齐薇没好气儿的哼了声,摸摸孟小冬额头,又试试自己的,温度差挺多,不待她回答,接着道,“发烧了?看来炎症没压下去,割了吧,小手术。”
……
孟小冬长叹一声,郁郁沉默。
齐薇掏出,咱找个最好的医生,下手稳准狠,绝对不疼。”
“怎么听着像杀猪呢……”孟小冬无奈苦笑,精神困顿,点滴里的镇定药物让她直犯困,脑子迷糊,却又疼的睡不着。
“割阑尾可比杀猪简单多了,你睡会儿,我帮你联系。”说着,齐薇翻开通讯录,琢磨着该找谁。
病房里一时没了声音,对床大姐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另外两张床空荡荡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外面阳光很明媚,晒太阳的好天气。
“孟小冬,你早上没吃饭吧?”齐薇正待拨号儿,李木鱼推门而入,硬邦邦的问。
孟小冬抱着被子摇摇头,“一点都不饿。”
“那最好,现在我带你去抽血,化验结果没有问题的话,下午三点进手术室。”
……
孟小冬脑子瞬间“轰”的一声,干脆利索的闭上眼,装昏。
齐薇合上李木鱼,“哪个大夫?”
“外科主任刘毅。”
齐薇想了想,没说什么,把手机塞进包里,拍拍孟小冬的脸,“别装了,走,抽血去。”
中午时分,孙少晏从公司赶到医院,代表家属签下手术同意书。李木鱼跟刘毅接上头,齐薇负责帮她打气儿,稀里糊涂的,孟小冬就这么被送进了手术室。
进去前,她拉着齐薇的手,很严肃的问了个问题,“薇姐,我要不要写个遗书?”
……
齐薇怒,“呸呸呸!胡咧咧什么呢,有点出息行不!”
孙少晏更怒,捏住她腮帮子,下手毫不留情,疼得她一口气儿差点没喘上来。
在场者,李木鱼对遗书问题的反应最是冷静,“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刘主任手里拿的,不是杀猪刀。”
……
[手术中]
红字儿闪亮。
手术室外,候着不少病人家属。里面同时有三台手术,切阑尾跟其他两台手术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木头,今天多亏你了。”孙少晏找个椅子坐下,李木鱼站在他对面,正侧着身子往窗外看。听见他的话,随便笑笑,没说什么。齐薇在手术室门前来回走动,不时抬手看表,面色颇凝重。
“齐薇,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孙少晏揉揉额头,“我被你晃得直发晕。”
“那你就别看,”齐薇闻言,头也不回的说,口气十分不善。
“你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了?”孙少晏手支下巴,状似漫不经心。
“好得很,不劳你操心。”
“什么时候领出来给大家正式介绍介绍,闹腾得动静儿那么大,说起来,除了那次我在电梯里有幸见到的半面外,好像连小冬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吧?”孙少晏不温不火的调调里,透着几许不难发现的挑衅。
齐薇毫不示弱,“没问题,阳阳最爱赛车,周末凤凰山,一起来?”
“哦?”孙少晏挑挑眉,勾起嘴角儿笑眯眯道,“这爱好很彪悍,二世祖耍酷的最佳选择。”
……
“你!”齐薇脸色一僵,“噔噔噔”走到他面前,“孙少晏,你什么意思?!阳阳招你惹你了?!”
“忠言总是逆耳的,”孙少晏语气不变,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调调。
齐薇正要跟他理论,几许透心儿凉的声音忽忽悠悠飘进耳中,“手术室外,请勿喧哗。”
……
齐薇恨恨的瞪了李木鱼一眼,对孙少晏说,“这事儿我记着了,过后再跟你算帐!”
阑尾炎,真的是个小手术。麻药劲儿还没过,孟小冬就醒了,隐隐回想起手术前提及的遗书问题,颇为羞愧,挣扎着不好意思睁眼。睫毛颤巍巍的,装睡姿态颇不专业。病房里很热闹,叽叽喳喳,齐薇的声音在不远处,好像正在接电话,难得流露的温柔,对方肯定是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嚣张男友。眼皮儿小心翼翼的掀开条缝儿,孟小冬窥见二哥坐在床边,拿着笔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不知又有什么新灵感。试探着挪了挪身子,伤口没什么感觉,要是麻药劲儿一直都不散该多好。
“醒了?”孙少晏抬起头,正对上她来不及闭上的双眼。
齐薇一听,三两句后挂断电话跑到床边儿,“伤口疼不疼?”
孟小冬挺感动,“没事儿,不疼。”
“还好手术及时,医生出来说,再晚半天肯定得穿孔。说起来,这事儿可多亏李木鱼办的及时。”孙少晏放下手中纸笔,按下床头红纽儿,通知护士台。
孟小冬一听,心有余悸,四下望望,恩人不在,“替我谢谢他啊,那医生人挺好。对了,薇姐你回去吧,热恋期,约会可不能断。”
齐薇摇头,“小妮子甭穷操心,我不陪你要是你想上厕所怎么办?莫非由孙美人代劳?”
……
孟小冬大窘,这个问题非常现实,提得很有建设性。
“我妹,怕什么,齐薇你思想也忒不健康了。”孙少晏倒是无所谓,云淡风轻的调调,恨得齐薇牙根儿直发痒。
“行了行了,你俩让我安静会儿,有事儿我找护士解决,你俩该干嘛干嘛去。”每当孙少晏遭遇齐薇,回回必应八字真言:烽火四起,硝烟弥漫。
医生巡房,做完术后的例行检查,一切正常。齐薇拧不过孟小冬的坚持,先行离去。本来按照她的意思,孙少晏也是不用陪的。无奈二哥面前,从来都没她做主的份儿。麻药劲儿过后,伤口着实疼了一阵子。想起肚子上被开了道口子,孟小冬难免有些胆儿突,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看了看,白色纱布上很干净,没有热血喷涌浸湿的迹象,心里顿时放心不少。
晚饭时间,孙少晏的助理给他送饭,香喷喷的pizza,孟小冬看了,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打发走助理,孙少晏不怀好意的瞥她一眼,“想吃?”
孟小冬悲壮的摇摇头,咬着被角儿双目紧闭,眼不见心不烦!
好香……
奶酪的浓郁混着菠萝的清新飘进鼻端,她最爱的……夏威夷口味……
“知道你最喜欢这种口味,吃不了,闻闻也好。”孙少晏笑的明媚。
……
孟小冬欲哭无泪,脑子里突然蹦出木鱼兄的面孔,不知怎的,竟然有点想见他……
第十章
晚上八点多,家里来了个电话,打到孙少晏的手机上,他冲孟小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起身走出病房。二哥办事儿向来稳妥,张口就来的瞎话儿得谁忽悠谁,水平极高。
邻床小女孩儿棒棒的妈妈刚刚才过来,风尘仆仆的,神色间极疲惫。棒棒很乖,偎在妈妈怀里小口小口的喝粥,热闹的病房里,母女俩静静相依,很舒心的画面。
无聊间,孟小冬在脑子里回想上次来医院是什么时候儿。她自小身体就好,不要说住院,连打针吃药都不常见,越是这样,心底越是对医院有种莫名的恐惧。想啊想,总也记不清上次究竟因为什么事情入院。只记得,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白晃晃的无影灯,血淋淋的碎肉,原因呢?记不清了。她甩甩头,抹去眼角悄然渗出的温热液体,有时候,遗忘也是种幸福。
“小冬,小冬,你二哥好像在走廊上跟人打起来了……”对床大姐的妹妹拎着两壶热水从水房回来,一进门儿就冲着孟小冬嚷嚷,惊的她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什么意思?!”伤口撕扯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按着肚子急急问。
“我也不知道,我走出水房的时候儿你那个姓李的朋友已经把他们拉开了。”
……
二哥会随便跟人动手?李木鱼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孟小冬满腹困惑,“我哥他人呢?”
“他……”话没说完,两道高大的身影儿出现在门口儿,“谁让你起来的?!”孙少晏口气很冲,心情果然够烂,莫非在走廊上邂逅了哪个被他始乱终弃的小妞儿,被人当众指认成了陈世美?这是孟小冬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你在走廊上碰到谁了?”悻悻躺回床上,孟小冬抱着被子小声问。顺道冲李木鱼咧嘴微笑,算是招呼。
孙少晏把凳子让给李木鱼,自己坐在床边,视线直直盯着门外,半天没说话。孟小冬好奇的要死,却也知道,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乖乖闭嘴,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少晏碰到一个朋友,随便聊了两句。”李木鱼的声音。
孟小冬愣了下,视线落在他脸上,仔细瞧了半天,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于是,她偷偷瞥了孙少晏一眼,趁机转移话题,“刘主任的技术很好,谢谢你啊。”
李木鱼点点头,“还是切掉利索,少晏,你的车我下午帮你送修了,估计后天才能取。”
“麻烦了,”孙少晏扯扯嘴角,笑意却没浸到眼中。
孟小冬很迷茫,二哥究竟碰上谁了?这表现可有点反常。在她印象中,二哥跟人针锋相对时比较常见的情况,应该是对方被他撩拨的喷血三升,他自己却依旧是满脸的云淡风轻,能把他气成这样儿的,真乃神人也。
“下午帮你取车时跟名片儿上那个叫叶南的女人聊了几句,说起来她还是高我三届的师姐。”李木鱼似是看出孟小冬的郁闷无措,随口挑起话题。
“嗯?她也学机械工程?”孙少晏收回视线,脸色缓了不少,只是眼底依旧泛着冷意。
“没错儿,我入学那年她上大四,学校的风云人物。”
“那女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孙少晏拉开床头储物柜,拿出瓶儿矿泉水丢给他,抬手的功夫,肩膀上冷不丁儿传来一阵抽痛,眉头极快的皱了皱,细微的动作,却被孟小冬尽收眼底,“哥,你肩膀怎么了?下午那会儿我就发现你总有意无意的去揉那儿。”
“没怎么,刀口还疼不疼?”
“正常范围内的疼,要一点不疼也挺成问题。”孟小冬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在暗自犯嘀咕,抓心挠肺的琢磨着二哥今天这一连串儿的反常。
“晚上你还在这儿陪着?”李木鱼扭头看看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孙少晏“嗯”了声,想了想,把手机递给孟小冬,“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你为了省长途话费没带手机,告诉他们你白吃白喝玩得乐不思蜀,让他们别惦记,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明天一早他们就上飞机了,嘱咐二老路上注意身体,玩的开心。好了,打吧。”
……
“二哥,没想到你连措辞儿都给我准备好了,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
十点多,病房里渐渐静下,大多人已休息。
孟小冬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绵羊。二哥回去了,在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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