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负手而行,看似轻徐如风。可是只两三步间,身形频闪,已遁迹于花草树木丛中,他的声音自花木之外过过传来:“道家有门功夫叫做双修秘法,姑娘如果真的要学。那就来吧,本太尉就辛苦些”哈哈,哈哈
最后两个“哈哈”袅袅传来时。听那声音,他的身形已到了十余丈外。
竹韵腾地满脸红晕,她轻啐口,站在那儿想了半晌,这才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唉,那块榆木坨挞学什么密宗大手印,如果他肯改学杨太尉这门双修功法多好”
说到这儿,她不禁脸羞意。心虚地四处看看,林中寂寂,空无人。这才芳心略安,,
杨浩在客房与折御勋杨崇等人品茗叙话,高谈阔论,直至明月高升,这才告辞离去。
折杨两藩集于利益所需,扶持芦州与夏州抗衡,本在他意料之中,可是西北政局重新洗牌,自己表现出来的实力又大出他们预料之外,这两位老朋友必然要斟酌商量番,这也在杨浩预料之中,总得给他们留些时间,消化得来的消息,重新做出决定。
夏日酷热,但是夜晚的风却凉爽了许多,杨浩踏着地清风月色,悄悄回到后宅居处,径直拐进了冬儿的卧室。灯光下,冬儿正坐在桌前针线的缝制着衣裳,衣裳是婴儿穿的冬装,虎头鞋虎头帽已经做好,就摆在桌上打开的包袱中小小的虎头鞋,鞋口露着白绒绒的兔毛,虎头帽上用黑色的丝线密密缝了个“王”字,看着十分可爱。
衣服是百家衣,走向芦州子女俱全的人家块块讨来的布料,这个时代的婴儿夭折率高,就以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来说,他本有四子六女。夭折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活下来的恰好是半数。帝王之间对皇子皇女照料的无微不至,尚且如此结果。民间新生儿的夭折率可想而知。因此民间有新生儿穿百家衣的习惯,借点人气儿,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
这样的习俗,但凡有了子民,不管什么样的人家,都不敢忽略了这样的吉利事儿,不过衣料出自百家,谁知上面有没有什么病菌,杨浩便吩咐人把布片用沸水狠狠地煮过,然后又在烈日下曝晒,这才拿来使用。那些布片已经缝补成衣裳,料子里边则衬着洁白如银的棉花,那时棉花还是珍稀之物,十分昂贵。中原少有种植,就连皇家都是从在西域小国的贡品中才能得到些棉花棉花,这些棉花是从回绕商人那儿买来的。
灯光下,冬儿专注地运着针线,双宝石似的眸子熠熠发亮,秀美的脸庞上带着幸福安洋的笑容,个秀美婉盈的大姑娘,此时看来。依稀已经有了些慈母的风采了。贤妻良母,正是男儿佳配,杨浩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禁涌起股暖流,他蹑手蹑脚,凶几过去。轻轻自后面环住了冬儿的腰肢。“”
冬儿扭头看,见是自家夫君。不禁甜甜笑,将头倚在他肩上,两人依偎在起,耳鬓厮磨了番。享受了无声地温馨交流,冬儿才柔声道:“客人们都安顿下了”
“嗯,都安置好了,天色已晚。早些睡了吧。这些针线活儿,让官娘杏儿她们做就好了,她们的女红功夫挺不赖的,如今在府中又没甚么事做,你现在正是易困乏的时候,莫要累坏了身子。”
冬儿摇摇头,抚摸着小腹,温柔的道:“这可是咱们的孩子,奴家这当娘的,怎能不为自己的孩儿亲自做身衣裳冬儿做着这些事,心里高兴。”
杨浩呵呵笑,把她拉了起来。说道:“你呀,天生的劳碌命,算了。明天再接着做吧,宝贝出生。恐怕得等到大雪纷飞时节,时候还早的很昵,做衣裳也不忙于时。”
冬儿甜蜜地笑,依言收起了针线。
灯熄了,月光朦胧透窗而入。蟋蟀和织娘的鸣叫声中,夫妻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在静谧中絮絮低语。
冬儿望着窗口那迷人的月色。甜甜地道:“冬儿是冬天生的,算算日子,这孩子也该是冬天出生,奴家在想,到时给他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杨浩打了个哈欠,轻笑道:“娘也是冬,儿也是冬,那就叫冬冬好了。”
冬儿嗔道:“取名儿哪有这么随便的”
她侧着头想想,认真地道:“若是当成引名儿到也无所谓,若当做大号么,男孩子叫这名儿不合适,要是个女孩子,这名字也不配你太尉府大姐的身份,名字可是相随生的,官人不要敷行呀”
杨浩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说道:“嗯,那我就不去费这个神了,咱们家里才女箩筐,有清吟小筑主人,有唐门大小姐,有饱读诗书的冬儿卜才女,就连妙妙,那也是诗词歌赋的大行家,绿叶榜上的俏花魁。真要论起来,我这个家之主肚子里的墨水是最少的,何必现那个丑呢,实在不行的,就让林老他们去琢磨琢磨了”
“你呀,当爹当得如此漫不经心,自家孩儿的名字也不肯上心。”
冬儿环住了他的脖子,柔声道:“在霸州的时候,冬儿本以为这辈子都要活在冬天里了,自从有了官人”冬儿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是个幸福的女人。”
杨浩故意咳了声,说道:“这话听着可有歧义小心宝贝大发抗议。”
冬儿醒悟过来,忍不住吃吃笑,杨浩听着她的娇笑,不禁情动。忽地抱住她道:“再过些时日,就要有个小家伙来跟他老子抢食了。不甘心,实在不甘心,来,先让官人吃上两口。”
“啊”不要”冬儿娇呼着,却没有阻止,任他拉开衣襟,露出那两团明月,在杨浩温柔的轻吻下,红晕渐渐上脸,星眸渐至迷离,她忍不住揽紧了杨浩宽厚结实的脊背。动情地说道:“有了官人的怜爱。冬儿才是个幸福的女人。有了咱们亲生的骨肉,冬儿才觉得做为个女人,这生算是圆满了。只要能守着官人和咱们的孩子,冬儿就知足了,官人,你喜欢小孩子吗这是咱们第个孩子,不管生男生女。官人都莫要失望好么”
“喜欢,当然喜欢。”
杨浩身形上移,轻轻搂住她尚未显怀的柔软腰肢,在她唇上温柔地吻,低笑道:“官人喜欢孩子。不管男孩女孩,早说了叫你不要担心,你卑,就是放心不下。”
他顿了顿,又坏笑道:“不过”官人更喜欢和冬儿起制造孩子。等到家伙出生了,咱们再接再励,生他个子孙满堂
“官人,”
冬儿双星眸闪闪发亮,她仰起下巴。满心欢喜地回吻了杨浩下。然后像只刚刚吃了条肥鱼似的小猫儿,心满意足地舔舔樱唇,轻轻伏在杨浩的胸口,用他的胸膛摩挲着自己柔嫩的脸颊,柔柔地道:“冬儿是官人的,官人想怎么样,冬儿都依着官人
杨浩把她又搂紧了些,轻轻抚摸着她那柔滑觎丽披散如瀑的长发。抬眼望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心神忽然飘到了天际:“第个孩子”唉,那第个孩子的母亲,也会像冬儿这般快乐吗”
此时,上京月华宫内,风尘仆仆的弯刀小六和铁牛已然出现在萧绰面前,萧绰头戴黑纱饰凤的帽子。身穿百子衣,弧形琵琶袖,娇美寂寞的芳容像朵慵懒盛开的牡丹,云淡风轻地问道:“杨浩,今已回返西北了么”
步步生莲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12章 袖里乾坤
小六恭声答道:“回娘娘,我家大人此时应该已经到了芦州。”
萧绰黛眉微蹙,恼道:“什么叫应该你家大人身在何处你都不晓得”
这位容颜娇美却威严自生的皇后似乎有些恼了,可是轻怨薄嗔的语气,反而不邵么令人紧张了。
小六忙弯了弯腰,答道:“娘娘,小六随大人返回开封不久,大人就下令由小六和铁牛护送夫人急返芦州,我们离开汴梁次日,就听说赵官家驾崩,等我们返回芦州不久,又得到消息,说皇弟登基,我家大人受先皇遗命,被朝廷封为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以使相身份知芦州府事,我们兄弟两个很是欢喜,可我们在芦州还没等到大人,就收到大人送回的这口箱子,因我二人久居契丹,言语地形比较熟悉,着令我二人亲自送来,我们离开时,我家大人刚到绛州,从时间上看,现在应是已经到了芦州了。”
萧绰诧异地挑了挑妩媚的双眉,说道:“把箱子呈来给朕。”
弯刀小六从身边提起口箱子,双手呈递向前,萧绰身边名女卫立即上前接过,然后要提到殿角几案上去打开检查番,萧绰不耐烦地道:“无须提防,把它拿来给朕。”
女卫听命把箱子提到御案上轻轻放下,萧绰凝神看向那口半尺多厚,两尺见方的箱子,见上面的封条和火漆仍完好无损,显见不曾被人动过手脚,她举手抚摸着箱子,心头只小鹿忽然砰砰地跳了起来。
箱里会有些什么按照当初两人的计议,当前要配合她消灭庆王,今后在三方鼎立的格局下还要与契丹有所合作,这口箱子里理所当然,应该有合攻银州与取庆王的计划,除此之外呢他他会不会赠我些私人之物否则何必做得这般严密,连他的两个义弟也要瞒着。
时间,萧绰竞有些紧张羞怯和期待起来,从叱咤风云的国帝后,恢复了个小女子的情态。
赵匡胤驾崩赵光义继位杨浩受封节度的消息她已经从自己的消息渠道获悉了,她可深深明白这两个官职意味着什么。杨浩年纪轻轻,短短两年间便位极人臣,而且开府建衙,顺理成章地成为方诸侯,这种升迁速度真是闻所未闻,使得笼罩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迷团越来越多,她越想看个清楚,越觉得他笼罩在迷雾之中,叫她看不清楚。
宋廷直不遗余力地削弱节度使的势力,集权于朝廷,竟会放他个有实权的节度使这件不合情理的事更令冰雪聪明的萧绰百思不得其解,联想到赵匡胤突然的暴毙,她甚至大胆地想象,会不会杨浩与赵光义有所勾结,赵匡胤之死是桩天大的阴谋,所以杨浩才获得丰厚的回报,得任节度
可是尽管汴梁发生的事情透着诡谲蹊跷的味道,仅凭些蛛丝马迹她也无法判断当时的真相,面要念着宋国政局变化对她契丹的影响,面又不可避免地想着那个叫她割舍不下的男人,这些日子在上京,无论意气风气处理朝政,还是低眉信手御园赏花,丝情念中总是惦记着他,这时真的得到了他的消息,萧绰这样的女中豪杰竟也不由生起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
摸索良久,她才撕下封条,打开两个扣环,将那箱子轻轻地开启。
箱子打开,萧绰便眼前亮,她什么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到箱中竞是片泥,片胶泥。箱底固定着块木板,板上竟然是副沙盘,那沙盘以胶泥塑成了山川河流城池的形状,惟妙惟肖,十分逼真萧绰最大的心腹之患就是庆王,这些日子没少琢磨银州形势,她只轻轻扫了眼,便看出这沙盘塑的正是银州地形,萧绰柳腰轻折「专注地看着这副新颖别致的地图。
契丹人征战沙场,统兵大将有时也会聚沙石为图,演示双方兵力部署,与部将讨论兵事研究对策,但是很少制作如此精细详细的沙盘。这具沙盘在手,如同自空中俯视银州,将那里的山川形势尽展眼中。
萧绰见箱盖内层还沾着封信,便取下来在灯下展开看了起来。
信无收信人书信人的名头,没头没尾,开宗明义地便讲解双方如何用兵,如何南北夹攻,谋取铬州,整篇信看罢,又翻过来掉过去仔细打量,再也没有旁的东西了,萧绰脸色渐渐落寞下来。
她折起书信,抬眼望向弯刀小六,淡淡地问道:“就这些杨浩没有再交待你什么”
弯刀小六还未答话,铁牛已摇摇头,憨笑道:“娘娘,我们连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到契丹来了,哪有可能还得到大人的什么吩咐,不瞒娘娘,这箱中是什么东西,我们兄弟俩都不知道,大人把它送来时,就已是封好了的。”
萧绰的眸光黯淡下来,冷淡地道:“朕知道了,你们回馆驿歇息,候朕的回信便是。”
小六和铁牛面面相觑,不知皇后娘娘何以忽然露出不悦之色,二人也不知杨浩信中都说了什么,只有告退而出萧绰吁了口气,仰身往椅上靠,挥了挥手,几名女卫便也躬身退了出去。殿中顿时静了下来,半晌,萧绰张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副精致的沙盘,眸中渐渐流露出抹幽怨:“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和我之间,就只有互相利用的关系吗”
从醉意朦胧中被他占有,再到含羞忍辱主动挑逗,直至最后被他粗暴的进入萧绰的脸颊有些发烫,双明眸也潋滟起抹诱人的迷离。不可否认,当她第次与杨浩成就孽缘的时候,她是又羞又愤,恨不得把杨浩千刀万剐的,哪怕后来主动挑逗他,也只是把他当成件工具。
可是夜夜燕好,不可避免地从她的生理影响到了她的心理,让她渐渐对杨浩产生了种微妙的感情,只是她清醒地认识到,旦利用价值消失,这个男人就必须从人世间消失,所以她冷静地控制着自己的理智,不让自己对这个男人真的动情,成为个情欲和感情的俘虏。
然而尽管百般戒备,心防重重,这个男人最终还是走进了她的心里,当杨浩以个她动动小指就可以取他性命的死囚身份掌握了主动,把她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皇后摆布于股掌之上的时候,当他强悍地把她按倒在牢房里,像野蛮的契丹牧主粗暴地占有自己的女奴般进入她身体的时候,由身到心,那个男人都在她身上牢牢地烙下了他的印记,生世挥之不去。
她是个女人,在杨浩身上,她头次体验到了做为个女人最大的羞辱,却也体验到了个女人最大的快乐;她是世上武力最强大的帝国女皇,可是却被自己的个囚徒掐住了她的七寸,让她无从抵抗地体验到了任人摆布的弱者滋味,这个男人还是她未出世的孩儿的亲生父亲,如此种种,让她如何相忘
每日里,她有数不清的奏章要看,要处理朝政要发展民生要绞尽脑汁地平衡各部落间的矛盾,要小心翼翼地应对女真室韦等部族的试探和挑衅,可是不管她忙碌还是清闲,心底里总有丝割舍不断的悸动,那是个女人的温存与忧伤。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呢他派人回来了,只是冷冷淡淡地告诉她,他已做好了准备,可以发兵攻打银州了。还很市侩地强调了番,。庆王交给她处理,银州定要交到他的手中,除此,再也没有什么了。
罢了,我本不该心怀痴念的。自从爹爹把我扶上这皇后的宝座,我就注定只能在这条权力的道路上孤独地走下去,再也没有回头露,回头就是悬崖峭壁,足以让我和我的家族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走在这条路上,我就注定生与谋略和权力为伍,做个四大皆空的孤家寡人,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想他做什么”
杨浩的瓢冷水把她泼醒了,萧绰迷茫忧伤的眼神重又恢复了锐利和精明,她折腰而起,俯身向前,冷静地看向那副山川地理图,脑海中回想着杨浩信中提及的切,对照眼前这副极其详尽标志着银州内外所有重要兵驿和山川水流的沙盘,思索着出兵的事情。
银州千里迢迢,战场瞬息万变,庆王不可能按照他们的设计出招,所以杨浩这封信也并没有详细的作战计划,他只是提出了针对银州城的地轻,双方联合出兵应对种种变化的可能做出的提议,以及战利品的分配,至于具体的如何配合作战,还要看双方主将到了战场上的默契程度。
对银州,不管是杨浩还是萧绰都势必战而且是势在必得的战。杨浩急于夺取银州,不止是为了树立芦州兵威,也是为了让他这个横山节度名符其实,彻底掌握横山山脉这处西域与中原之间的战略妥地的需要。同样的,除掉庆王这个招摇在外的叛逆,也是萧绰稳定契丹政权的迫切需要,两个人各取所需,正是拍即合。
至于战利品的分配,庆王无论生死,定要交到萧绰手上,而银州城,则归杨浩所有。其实,如果可能,萧绰绝不介意搂草打兔子,除掉庆王的同时占据银州,为契丹势力继续向西扩张铺垫道路,可是正如崔大郎当初分析的那样,大宋正与契丹对峙,两虎隔山咆哮,暂时都腾不出手来对付这只西北狼,如今只要确保西北不落在对方手中就好,他们任何方都不想轻易增加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相对弱小,所以这银州就算被她的人打下来,如今她也只能交到杨浩手上。
派谁去呢,耶律休哥肯定不成。女真室阅正蠢蠢欲动,六十多个属国朝贡无常,上京需要这员虎将镇着,况且他与杨浩直有些芥蒂,此去难说他会不会头脑热,趁势再与杨浩挑起事端,破坏了自己稳住西北牵制中原平息内乱重振国力的长远计划。
那样就只有派耶律斜轸去了,他是南院大王,可以就近调兵,而且耶律斜轸聪慧稳重,足堪重任。如果令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精锐的迭剌六院部五万精兵西征银州,使枢密使郭袭宰相耶律贤适留守南院,调部族军,凉州军属**加强对宋国的戒备,我北院则按兵不动,宋国势必不会轻举妄动,如果赵光义真敢于此时悍然出兵,则可令耶律斜轸迅速回师,与我北院兵马成钳势夹击宋军,庆王那里有杨浩牵制,当不致引兵追来”
“就这么办”
方才偶露儿女情态的被萧绰重又变成了那位杀伐决断的女中巾蝈,她提起朱笔,抽过卷纸来,正欲下诏,瞧见桌上那箱泥,本已冷静下来的情绪突然又不受控制地暴怒起来,她伸手推,便将那口箱子拂到了地上,沙盘立即蟑得粉碎,萧绰冷笑声,就像摔得粉身碎骨的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只冷冷地瞥了眼,便要坐到椅上,开始起草对南院的诏书,忽地,眼前光亮闪,似乎有什么东西,萧绰不由怔。
殿外的女卫听到里面的动静,按着刀便冲了出来,见萧娘娘掌着灯,正弯腰看着什么,女卫头领急叫道:“娘娘,出了什么事”
萧绰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没什么事,你们都出去,未得传唤,不得进入。”
“是”几名女卫又急急退了出去,萧绰蹲到地上,拿起块泥巴看了看,中空的,再往地上看看,萧绰从地泥巴中拾起枝半卷在纸中的钗子,造型简单的个双尖,没有如何的名贵华丽,只是那镂空的灵动叫人欢喜。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萧绰有些惊讶有些欢喜,脸上冷肃的线条渐渐柔和起来,她展开那蓑着钗子的纸来正要丢掉,忽见上边似有字迹,急忙移过灯来仔细看,只见上面写着行字:“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萧绰鼻子酸,眼中不争气地涌起团雾气,她吸了吸鼻子,赶紧在那堆泥巴中又搜索起来,很快又找到个小小的纸团,打开看,是枚造型别致的银戒指,萧绰赶紧看那纸团,只见上边果然也有句诗:“何以道殷勤约指双银。”
萧绰妩媚的嘴角微微牵起,似乎想要露出笑容,但她抿了抿嘴角,很矜持地忍住,她是谁万里江山在手,岂会被这么件东西打动萧绰“很不屑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拈起那枚戒指仔细地端详着,忽地发现内侧隐有痕迹,仔细看看,竟是串年月日的数字,而且用的是契丹的年号,萧绰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个可恶的家伙,难不成是在我上京街市上随便买了些头面首饰,如今又拿来糊弄我”
“好象做出来没多久啊,这个日期这个日期”
萧绰忽然像烫了手,那枚戒指叮地声掉到地上,萧绰颊生晕采,眼波盈盈,终于梭碉1了个十七八岁小女子该有的情态羞涩欢喜欲拒还迎
“那个家伙,好生无赖,那天那天他记镌刻在这枚戒萧绰咬了咬唇,忽然飞快地拾起那枚戒指兜在裙子里,然后继续在泥巴里玩起了寻宝游戏。
手镯耳环“银州城”中包裹密密的玉佩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那些胶泥塑就的山川河流全被萧绰敲得粉碎,每件用最情浓意浓的诗包裹着的首饰都像杯醇浓的美酒,让她醢醢欲醉了。
殿中异样的声响令外面的女卫放心不下,个侍卫统领壮着胆子悄悄向殿中探头看了眼,就见那位平素尊贵威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蹲在地上,左手掌着盏灯,右手握着堆纸团,低头看着膝上裙中围着的什么东西,像个“笑脱红裙裹鸭儿”的小姑娘般笑得天真烂漫。
好不得意
此时,银州城片萧杀。
城禁宵禁,兵丁四布,巡戈的士兵穿行在大街小巷,夜色中只有他们流动的灯火和沉重的脚步声。
东门吊桥吱呀呀地放下去了,城门洞开,行十余名骑士直驰入城,经过城门洞时,马蹄踏着青石的路面,蹄声如雷。
员契丹将领迎了上去,在马上抱拳见礼,高乒叫道:“刘将军,你终于到了。”
未骑猛地勒马疆,战马人立而起,希聿聿声长嘶,马上的将军将迎风吹起的披风揽,大声说道:“为避芦州耳目,昼伏夜行,专抄小路,是故来的晚了些。”
那员契丹将领道:“将军路辛苦,庆王早为将军安置了馆稗,且请前去歇息,明日早”
来人沉声道:“不,军情紧急,早刻安排便抢分先机。
他回首唤道:“延朗延浦。”
身后两名二十出头英气勃勃的小将提马上前,大声应道那人道:“你二人与侍卫们先去馆驿。”
回首又对那契丹将领道:“将军,请马上带我去见庆王”
步步生莲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13章 将难求
庆王府中灯火通明,庆干耶律盛尚未就寝,此时正与众心腹讨论军机大事,将领们分坐两侧,墙壁上挂着副山河地理图,耶律盛蹙眉指着地图,正向手下将领们讲解着银州目前的局势。
个月白衫儿的美貌少妇姗姗走进厅来,向庆王裣衽礼,身后相随的侍婢们便将碗碗夜宵分送到诸位将领们面前,耶律盛语声顿,说道:“好了,大家先歇歇,吃点东西。“
正襟危坐的将领们顿时放松下来,有些人双大眼尽在那些体态曼妙姿容清秀的婢女们身上打转,有的还趁她们奉上粥茶的时候偷偷摸摸她们的小手,只要将领们在他面前不做太过出格的事情,耶律盛只做未见。那月白衫儿的美貌少妇亲手端了香梗米粥来送到他的面前,耶律盛含笑点了点头。
耶律盛的这座庆王府就是原来的银州防御使府。就连那月白衫儿的美少妇,都是原银州防御使李光齐的侍妾,被他占据银州之后股脑儿接收过来。他自己原来的妻妾,早就丢在逃亡路上了。
庆王耶律盛路西逃,只带出四万族人,其中伤病不能做战者除外,能战之士只有三万,他们没有粮草辎重,路全靠劫掠州府村寨维持,后面又有耶律休哥苦苦追赶,如果就这么路逃下去,就算不被耶律休哥歼灭,势必也要军心涣散,出现大量逃兵,于走到了银州附近时,庆王不想再跑了,他必须要找个立足之地,而这个立足之地只有银州城。
银州城在李氏多年经营下,家底十分殷实,多年蓄积平来,城中粮草无数,又有活水,就算守上十年也不成问题,正宜做为他的根基之地。但银州虽然因为周围局势的原因,主力放在外线御敌,银州城也比不得上京城那般险峻难攀,但他后有追兵,可没有功夫打上年半载,再加上他的人马善于草原上驰骋做战,并不擅长攻守城池,也没有相应的攻城器械,要夺银州城便只有行险使计。
耶律盛定下了谋夺银州的计划,却苦无没有良策谋城,便向心腹们问计,耶律盛手下也不乏文臣武将,时才俊,其中有个谋士叫隆兴翼竭思苦虑番,便向庆王献上了计,庆王耶律盛听大妙,立即依计行事。他指挥大军过银州而不入,仓惶西去,做出继续逃命的模样,同时使心腹大将羊丹墨带两千名死士脱离大队,向银州投降。
那羊丹墨也是智勇双全之士,他得隆兴翼面授机翼,又进行了番补充,向耶律盛额外讨取了千多名士兵,这些士兵不要生龙活虎犹能力战的,只要伤残老弱奄奄息的,耶律盛若非部下中不乏随他造反的其他诸部族人马,不肯做出舍弃伤兵大夫人心的事来,早就把这些累赘抛弃了,听羊丹墨补充的计划,顿时大喜,马上应允下来。
于是羊丹墨便率领这两千人马赶往银州,他先使那千劲卒埋伏在五羊坡,然后亲自率领剩下那千老弱病卒,带着耶律盛交予他的大批金银珠宝赶往银州,距银州还有十里路,便是银州设在北路的座军驿,叫五羊驿。羊丹墨叩关乞降,献上大批金银细软,只说自己不想继续跟着耶律盛继续逃窜,又不敢回到契丹受死,因此献上金银,乞求接纳。
那守关将领施尔粲本是新任银州防御使李光齐府上个家将,因为李光齐是从众多堂兄弟中竞争出来,幸运地被夏州李光睿指定为防御使的人选,为了坐稳这个位置,打击堂兄弟们的气焰,李光齐大肆任用私人,府中的人鸡犬升天,俱都委了官职,这个叫施尔粲的家将便捞到了五羊驿镇关将领的位置。
施尔粲见到羊丹墨奉上的金银珠宝,便已被那珠光宝气迷花了双眼,又见他带来的确实是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登时戒意大消,慷慨地答应把他们接纳下来。这时羊丹墨便又进言,说另外支部落也已带着本族的全部财宝牛羊马匹和女人离开了庆王,只不过这支部落以前曾经参与过契丹对银州的攻击,他们的族长头人担心受到银州的惩罚,所以不敢前来归降,准备逃到吐蕃人的地方去。如果施尔粲大人有意招纳,他愿代为引见,消除那个部落的戒心。同时他还很关切地告诉施尔粲,那个部落尚保留着三百多人的武装,有定的战斗力。
施尔粲听说那支部落携带了大批牛羊财宝,还有女人,登时两眼放光,他本介家奴,目光短浅,此时满脑子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和花花的肉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哪里还有什么戒心,这去何止求财啊,银州正与吐蕃人征战,如果把本想投靠吐蕃人的部落拉过来,那还是大功件呢。所以他马上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然后率领八百精兵,让羊丹墨带路,去招降那支契丹部落。
这件事,他并没有向银州方面报告,因为旦报告上去,由银州方面派出使者,第,要分他的功;第二,要分他的财;第三,要分他的女人。施尔粲只想事成之后,再亲自去向李光齐报告,于是兴冲冲地上路了。
当日傍晚,这支队伍就回来了,领头的还是施尔粲,施尔粲进五羊驿,他带回来的人马便大肆烧杀起来,已先进城的那些老弱残兵也奋起余力竭死配合,将整座五羊驿顺利占据,随后他们片刻不停,便押着施尔粲“逃”向银州城。
银州城头早已望见五羊驿大火冲天,及见溃兵逃来,连忙向城下探问消息,施尔粲在羊丹墨利刃逼迫之下,只得谎称契丹庆王溃兵攻五羊驿夺粮,他兵微将寡抵敌不住,要逃回城来向李光齐讨救兵。
灯头打下灯光来,见城下站的确实都是五羊驿的兵马,最前头施尔粲穿着套小衣,旁边还站着五六个披头散发的侍妾,那城上守军不禁暗骂。可他虽恨施尔粲是个废物,这个官儿毕竟是新任防御使大人的心腹,还不能得罪了他,只得没好气地令人放吊桥,开城门,叫他进来。
若非银州城多少年来都不曾故人摸到近边来,而且庆王大队人马确实巳经穿越银州带,继续向西逃去了,这位守城官也不会如此大意,如今他这城门看,可就闯下了弥天大祸,那些“伤兵残兵“进了城,发声喊,便向四下措手不及的契丹兵攻去,迅速占领了北城门。
当李光齐闻讯挥军夺门的时候,城外条火龙远远驰来,庆王耶律盛带领大军迂回绕了个圈子,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个回马枪,两千名敢死之士浴血护门,用他们的血肉保卫着他们这条唯的生路。
银州主力正在外线与吐蕃回讫部落做战,银州城中只有守军万多人,这些兵力绮仗地利,对付十万大军也能支撑个多月,可是城门破,他们就不堪击了,到了天光大亮时,庆王已杀死李光齐,鸠占鹊巢,完全控制了银州城。
银州守军死的死降的降,正在外线作战的银州军队得知根基已失,立即作鸟兽散,有的率兵去投夏州,有的家眷族人都在银州城中,又受庆王利诱,便干脆投降了庆王,庆王耶律盛就此成了银州之主。
因为此时夏州李氏正受吐蕃回讫牵制,虽知银州有失,时半晌也顾及不了银州,而德王耶律三明在上京也起了异心,迫使皇后舞绰急急调耶律休哥回师,这就给了耶律威可乘之机。他占据银州之后,立即加固城墙重修银州附近的军驿险隘,在战略要地部署兵力,把整个银州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然而,他虽以突袭手段占据了银州,杀死了李光齐,却不敢说这位子就坐得稳当。契丹萧后不会放过他,旦让她腾出手来,必会挥师西进,除去他这个叛逆,所以耶律盛极为重视交好左近的吐蕃部落回讫部落和横山羌人,同时加固城池,招兵买马,不但要应变,还希望有朝日杀回上京。
所以他需要不断地增强实力,疯狂地积蓄实力,才有与萧后决雌雄的本钱,银州万多精兵的归附,使他尝到了甜头,如果能继续扩充实力,萧后又不可能以倾国之兵来与他作战,他在银州就能稳若泰山。
近在咫尺的吐蕃回讫横山羌人的主意暂时打不得,他们的势力太松散了,如今耶律盛正在稳固银州防务,根本不能东征西讨,得罪这么多令人头疼的邻居,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国已不国的汉国头上。
汉国如今虽如风中的片残叶,凋零的很,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于是耶律盛派了位使者去见汉国新上任才年多的皇帝刘继元,慷慨地许诺只要汉国与自己结盟,他愿意倾力助汉,建立攻守同盟。
刘继元被契丹抛弃之后,整天担惊受怕,就怕宋国会派兵打过来,果不其然,契丹这边的绝交书送到不过个多月,宋国就真的派兵来了,皇长子德昭亲自挂帅,五路大军杀气腾腾,对汉国摆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势。
刘继元正心惊肉跳的当口儿,从天上掉下来庆王这么位仁义大哥,像根稻草似的飘呀飘,飘到了他这个溺水人的面前,刘继元大喜,这对难兄难弟拍即合,立即订立了攻守同盟。耶律盛马上派出万五千精兵星夜驰援汉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其实庆王这么做,只是看准了刘继元实力不济,在宋国的进攻下,根本守不住他的天下,庆王也根本没有打算派自己的人马去帮他守城,他只是想在势危的时候,把刘继元裹挟到到银州来,刘继元来,他的兵马就得跟着,到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就能渐渐吞并刘继元的残部,到时势必大大壮大自己的实力。
有刘继元在手,说不定那时还能用他这个废物皇帝与宋国做笔交易,可他万没想到赵匡胤突然驾崩,宋军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他这个拾海人连根海带都没捡着,只得怏怏退兵。紧接着宋国新任皇帝又派来位横山节度使,他的银州就在横山范围之内,这位横山节度使当然来者不善。
况且,就算杨浩没有攻打银州的意思,他又岂能放过杨浩那可是他的杀子仇人啊。然而若论在横山羌人中的影响,他这个新来乍到的契丹庆王可远不及已经和横山羌人打了两年交道的芦州,要他贸然出兵,穿过横山羌人聚居地去攻打芦州,他可放心不下。可若不尽快解决芦州这颗眼中钉,旦来日萧皇后腾出手来,再度挥军讨伐,杨浩也见机来攻,银州势必腹背受敌,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是以耶律盛面使人向汉国求援,希望汉国出兵合力攻打芦州,面召集各路将领,日夜商讨解除威胁的种种办法。
耶律盛边吃着夜宵,边思索着心中的难题,正沉吟间,个小校忽地抢进厅中,大声禀报道:“启禀庆王,汉国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到了,正在前厅等候召具。”
耶律盛大喜,霍地站了起来:“刘继业带来了多少人马”
小校恭声说道:“刘继业主从共十三骑,未见大队兵马相随。“
庆王皱了皱眉,如即释然笑道:“走了,刘无敌用兵向来谨慎,自然不会招摇而来,我去见他。”
刘继业坐在厅中,双眉微锁,正低头盘算着面见庆王耶律盛之后的说辞。
汉国有难,庆王慷慨出兵相助,如今庆王有意攻打芦州,向汉国借兵,刘继元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可是宋国出兵伐汉时,刘断元恨不得跟耶律盛穿条裤子才能体现他兄弟的亲密,但宋国退兵他就后悔了,他现在国将不国,手中兵马有限,哪半趟那个浑水,派人来供庆王耶律盛挥霍
可是庆王刚刚出兵助他,他不出兵,未免失了道义。二来庆王守住银州对他有益无害,如果庆王坐大,他就有了靠山,如果契丹或宋国想要攻打银州,说不定就会与他媾和,那时自己就能效仿芦州,待价而沽,左右逢源。
于是刘继元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派了人来,只不过他派来的人少了点,只有刘继业行十三人。
“这么点人,庆王必然大失所望,我要如何说,才能维系住双方的蝮约,不致得罪了他呢
刘继业虽是巧妇,苦于无米,也唯有苦笑不已。
刘继业看模样只有四十出头,他本姓杨,是麟州节度使杨崇的胞兄,因扶保了汉国,并得汉主宠信,赐姓为刘,就此改名为刘继业。刘继业白面微须,眉目清郎,十分的儒雅,若不是他那挺拔的腰杆儿正襟危坐的军姿,实难叫人相信他就是那个在财力兵力武器军饷都严重匿乏下,仍然手支撑着北汉国在大宋的强势下摇而不倒的那位汉国柱石,无敌将军。
厅外响起阵爽朗的笑声,庆王耶律盛大步走入,哈哈笑道:“本王封书信,想不到贵国皇帝陛下这么快就派了将军来,本王甚是欢喜啊。”
刘继业急忙站了起来,趋前步,叉手施礼道:“汉国侍卫都虞候刘继业,见过庆王。”
耶律盛连忙上前相扶,满面春风地道:“刘将军免礼,本王久仰刘将军赫赫军威,如雷灌耳啊,想不到今日有相缘相见,真是荣幸之至,哈哈,刘将军路辛苦了,只不知贵国皇帝陛下这次派来了多少人马,还请将军告知本王,本王好着人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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