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菜色却是食不知味,嘴里还说着调侃、逗笑的话给不免伤感情绪。
范淮也是要被征兵的,范春这个小子今年才十二,倒是免了征兵。
前两日范淮就从书香这里辞了工,并且还介绍了一个勤快的差不多四十年龄何寡妇,书香唤她为何嫂子。
秀才爹举起了酒杯,“乔师傅,沈公子,这杯敬你们,谢谢你们近日来对我们的教导。”
乔师傅是个粗人,没怎么读过书,在这董家,他教董家男儿习武,到了晚上董致风就会教他习字,本来是个严谨肃穆的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倒是和董家人打成了一片。
“我说酸秀才,我也算是你的徒弟了,这酒敬就免了,我们干了。”豪爽的话语让这沉闷的气氛稍稍消散了些。
沈溪迟站了起来,对着董致风举起了酒杯,“伯父,您这话可是要折煞晚辈了,在这家里,我可是天天都白吃来着。”
董致风听他们这话说完,随即三人相视一笑,然后三人齐齐干杯,一饮而尽。
接着是书豁和书生两人敬了乔师傅和沈溪迟一人一杯,两杯下去,他们的脸倒是红上不少。
书瑟嘻嘻笑着说她也要敬他们,不过一下就被董致风给拍了,“你个女孩子,喝什么酒。”
书香眼尖的注意到了秀才爹的眼神似乎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沈溪迟,看来秀才爹对沈溪迟是真的很满意,这都快半个月了,还没放弃呢。
其实她也搞不懂沈溪迟是什么意思了,他每时每刻都把‘男女授受不亲’放在行动上,但是他就是不说破,或许他是真的是个感情白痴,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来看待沈溪迟这个人了。
“爹,我就喝一杯,阿生都喝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喝一杯也不会怎么样吧。”书瑟嘟着嘴,樱桃小嘴泛着丝盈盈水光,双眸清澈如斯。
乔师傅见他们父女僵持,随即就拍板,“董秀才,你这二女儿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喝一杯,没事。”
虽然说一开始乔师傅对着书瑟是有些意见,可相处下来,倒是也喜欢上了书瑟直爽的性子,他虽然严肃,但是性子也是直爽的,两人对上,也不免成了‘臭味相投’的一对。
有人说情,董致风在瞪了一眼书瑟后便默认了。
于是书瑟敬酒完,脸也红红的,如同红苹果一般。
书香却是不喝酒的,不是她不会喝,而是她不想喝,也不太敢喝,怕酒后吐真言。
一顿饭下来,除了书香,其他的人身上都隐隐约约的酒气环绕。
乔师傅说话给不严板了,酒醉后的他成了话唠子。
“董兄,我说你家的因子也太好了些,阿豁沉稳,瑟瑟灵巧,阿生细心,阿香心灵,个个都是好苗子。”
“我看你单了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再找个伴,也不至于那么孤单不是?”
“我家婆娘虽然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可每一回见到我都兴高采烈的,给我照顾父母,照顾孩子,里外可都是一把手。”
书香听着这乔师傅越说越远,不由得撇眼看向书瑟,可书瑟两眼迷晕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沈溪迟算比较清醒的,忙拉住乔师傅的手,“乔师傅,您喝醉了,我扶您进屋去。”
说着,他还使了个眼色给书香,书香轻轻的点了头,然后便帮着沈溪迟一起将乔师傅扶进他的房间。
乔师傅躺在了床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话,可因为喝得太醉了,嘟囔了几句就停歇了。
沈溪迟和书香两人齐齐松了口气,书香看向沈溪迟,笑着道谢:“谢谢沈大哥,要不是你反应快,乔师傅还指不定再说什么呢。”
其实董家的其他人都还好,书香就是怕二姐书瑟心里不好受,然后直接当场发飙,给乔师傅难看,到时候大家都会尴尬的。
沈溪迟比乔师傅要早先认识董家一家人,他在席上就看出了书香的担忧,又大概知道了董家的一些忌讳,扶着乔师傅进房间,也是他深思熟虑想的做法。
“谢什么,你也别介意,乔师傅这人平常看上去严肃,可说起话来就直接了,何况现在他喝醉了,这说起话来就没了顾虑。”沈溪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书香叹了口气,然后就着走廊边沿就坐下了,示意沈溪迟也坐,便道:“其实乔师傅说的也对,我爹这些年过来很不容易,带着我们四兄妹又当爹又当娘的,着实是受了不少的苦。”
还没等沈溪迟开口,书香又道:“我很理解我爹,也理解我二姐,我是不反对我爹再娶一个人回来,但是他娶的人必须我们四兄妹过关就是了…这段日子我常常在我二姐的耳边说着这些,相信日子久了,我二姐就会释怀了。”
沈溪迟忽而笑了开来,眉眼间尽显笑意,如同蔷薇花盛开一般,“刚才乔师傅说你心灵,其实应该不止这一点的,你不止心灵而且手巧,又有一颗善良的心。”
“还有一张看着我自己都吓着的脸。”书香指着自己的右脸打趣。
然后不意外的看到沈溪迟惊愕的神情,然后张嘴却是哑然的样子,不禁噗噗的笑开,“沈大哥,我开玩笑呢,你说的那些我就当你夸我了。”
心灵手巧?还善良?她真心和这两个词搭不上边。
沈溪迟惊愕的神情一下转为了无奈,指着书香:“你啊。”似是感叹的话,“希望你一直都是这样的。”
书香一怔,不过几日而已,已经有了两个人说‘希望她一直这样’了,一个是凤九,而现在沈溪迟也这样说。
现在的她想不清楚为何他们会这样说,等到后来她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她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深刻涵义。
“沈大哥,谁能一直不变的,我可要变漂亮。”这个时候的她不懂,所以她才有了这样的回答。
沈溪迟深深的看了一眼书香,她时而淡然,时而聪明,时而敏锐,时而…
“阿香,世子是喜欢你的吧。”
书香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后极速加快,看向沈溪迟的眼神也犀利起来,大哥,您说什么都好,干嘛说这个?还有,姐姐我对你评价‘感情白痴’这四个字收回。
“他是喜欢你的,要不是喜欢你,何必大费周章的寻了我和乔师傅来,就是为了你的两个哥哥,又何必屈尊降贵的来到董家。”
大哥,你看得好清楚明白。
“对于你喜欢不喜欢世子我不做评断,但是我把你当作妹妹一般,我不希望你到时候受到伤害,若你跟了世子,将会很辛苦,而且,世子并非表面上这般。”
大哥,你又明白了。
“世子是个干大事的人,儿女情长对他的人生来说或许就是生活调剂,你若陷得太深,对你不会有好处的。”
大哥,您确定是凤九的手下,而不是来给他撬墙角的?
“说一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沈大哥觉得,不是你配不上世子,而是世子配不上你,及时悬崖勒马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哥,我确定您是撬墙角的了!
听到此处,书香从惊愕的表情已经转为了淡定,谁说江湖儿女不懂儿女之情,瞧瞧这大哥,每一句都是经典句。
沈溪迟说了那么多,书香很肯定的一句就是‘儿女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生活调剂’,不是凤九想要这样,而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就应该是这样的。
“那…沈大哥,你有喜欢的人么?”
v31章:离别
话一出口,书香在下一秒就后悔了。
因为,她在沈溪迟的眼里看到了悲凉的复杂。
从这种眼神里可以看出,沈溪迟绝对是个经历过复杂情感的人。
而她,和沈溪迟的关系并非有到无秘密的时候。
所以…果然,沈溪迟在悲凉复杂的眼神后很自然的给了她一个板栗,然后笑道:“你还小,不懂。”
接着,她就看着沈溪迟远去的背影,那道伟岸的身躯似乎隐约间有些僵硬。
回到房内,书香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想一口气冲到书瑟的房里,可下一口气却是让她完全倒退回了自己的房内。
沈溪迟是一个看事情很透彻的人,他应该是知道了二姐喜欢他,可他当作了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要伤害二姐,并且每一次的躲避都在映照着他拒绝的意思。
不是说他扭捏,而是他不习惯拒绝,本身也没有直爽的性子,说通俗点就是有些‘闷马蚤’。
如果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想,就让这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没到最后,谁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乔师傅和沈溪迟都走了,明日书豁和书生就要去参军了,今日的气氛依旧沉闷得紧,放佛空气稀薄,不得呼吸。
一场送别宴,菜式丰富,却吃得异常少。
翌日,离别日。
“大哥,阿生,二姐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这绣帕是二姐连夜赶出来的,上面绣着我们四兄妹的名字,我将它分成了四块,等到这四块布缝合之时,就是我们一家团聚之日。”
书香听着书瑟说的话,眼睛也看向了书瑟手中的两块明显撕扯下来的帕子,这帕子用的是上好的绸白真丝,上面绣着的是含苞待放的梅花,一棵梅树分为了四个分支,分支上的梅花宛若真梅,她从不知,书瑟的绣花手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阿豁、阿生,你们都是爹的好儿子,瑟瑟送你们的梅是爹的主意,梅高傲不屈,你们要牢牢谨记忠君爱国。”秀才爹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强调‘忠君爱国’,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忠君爱国’。
书香掏了掏衣襟,拿出了一个布袋子,然后交到了大哥书豁的手中,“大哥,三哥,我不会绣花,这袋子是我勉强缝上的,袋子里面是我研制的药丸,有止血的,有制内伤的…里面我已经写清楚了。”
除了这些,她真拿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也幸好,她学了医,纵使学医的路程艰辛,但总算给了大哥、三哥两人有用的东西。
书豁和书生两人一走,董家几日来的气氛都挺沉闷的。
秀才爹偶尔去一趟学堂,学堂里却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小家伙。
书瑟和书香两人也伤感了好几天,但几天过后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而书香和书瑟两人的身后也在此时跟了两个小尾巴。
这两个小尾巴分别的二丫和王志远。
王大春也被征兵了,现下王家就只剩下了娘三个,二丫娘渐渐的有了笑容,又勤劳肯干,二丫和王志远两兄妹的生活也日渐精彩了。
二丫虽然对书香的脸不那么害怕了,可还是紧紧的跟在了书瑟的身后,而王志远却是紧紧的跟着书香,一改老成的样子,整个人真正的活泼起来。
对于这两兄妹的变化,书香看得极其舒心。
王大春在走之前就将牛都变卖了,家里的钱也几乎都带走了,所以书香每日都会做多一些菜,然后把吃剩下的都让他们两兄妹带回去。
一次两次的还是可以的,到了第三次却是二丫娘上门了,还带了些鸡蛋来。
这一来一往的,两家也熟络了起来。
“香姐姐,你在这里种的是什么?”王志远指着一块书香正浇灌的地问道。
书香抿嘴一笑,“小志来猜猜看?”
王志远若有其事的想了半天,然后嘟着嘴摇头,“猜不出来。”
“这个啊,是一种果子,到时候它结果了,你就知道了。”
她这样说不是卖关子,而是这果子的叶子都还不曾长出来,她又忘记了这快地到底她撒了什么种子下去,所以才这样说的。
这时,书瑟在叫回家了。
一行人回了家,书香便拿出了书本,开始教王志远写字。
王志远这小子不笨,反而还挺聪明的,学的大部分都能举一反三。加上他每日还勤劳的帮董家做些家务,比如扫地什么的,所以书香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小男孩,就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看待。
被征兵去的也6续的传了消息来,承平总的征兵二十万,十万到东汗国的边塞之地,十万到鞑靼的边境之地。
凤九秘密传来消息说书豁和书生都被分入了东汗国边塞之地,两人过得也还算可以,吃得消。
书豁和书生的安全消息比什么都好,董家皆松了一口气。
一晃二个月都过去了,东汗和承平还未曾打起来,鞑靼和承平却是打起了战,并且据说因为镇守在鞑靼边境的将军决策失误而连连败北,承平已经被攻下了三个城了。
凤九来信说,东汗和承平或许会议和,这是一个好消息。可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若东汗和承平议和,那么那些被征兵的人就会被派遣到和鞑靼对战。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董家一家都处紧绷状态。
这个消息意味着,不管东汗和承平是否议和,那些被征兵的都免不了要上战场。
但,和东汗国对战远远要比和彪悍、狠毒的鞑靼人对战要能活下来的机会多。
一时间,书香也不知道希望不希望和东汗议和了。
可,凤九说,承平不可能腹背受敌,和东汗议和的希望很大。
而承平的百姓,那些被攻占的三个城里面的百姓大多被屠杀,鞑靼人j—滛—掳—掠,妇女、孩童一个都不放过。
所以,带给承平百姓心理的恐慌。
接近那三个城的百姓大多开始了流离失所,远离战区。
于是,书香属于的这个县,或者说是相较于承平的城市来说较为繁华的地方,一下子涌入了很多流民,府城里可到处看到那些在乞讨的流民。
对于这种状态,书香心里也恐慌了起来,她怕…太怕战争打破平静了,她心里的不安感日渐强烈,总感觉她现在平静安宁的日子很快就会被打破。
秀才爹和书瑟两人每日定要问一次书香有什么消息来,可凤九带来的消息大多数都是坏消息,书香为了不让他们担忧,只得避重就轻的说一些。
比如说,东汗和承平已经议和,这种事情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是瞒不过去的。
比如说,书豁和书生两人已经去了和鞑靼对战,但现在还平安。
她没说的是,东汗和承平议和,承平答应给东汗五个城,而且这五个城还是秘密给的。
她还没说的是,前线受伤的人很多,每日死的人也很多。
今日的天似乎特别的让人烦躁不安,屋外竟然不见一丝风动,万籁无声。
夜,书香的心里仿佛被人掐着了脖颈一般,呼吸不畅。
上半夜还是一静谧、闷热的夜,可下半夜却突然狂风四起,窗户和门板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正当此刻,突然电闪雷鸣,天被化为了几瓣,豆大的雨滴急速袭下,倾盆暴雨。
翌日,整个李子村仿佛都变了样,那些种在地里的菜苗、秧苗不是被大水冲走,就是被淹没。
雨还在下着,秀才爹却是担心得不得了。
书香从昨晚的大暴雨、狂风就准备好了在田地里的东西都消失的准备,所以,她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没到秀才爹那般担忧。
“阿香,瑟瑟,你们都在家里等着,爹去看看地里怎么样了,这两个多月你们都忙碌在地里,这一场雨就冲成了这样,唉!”秀才爹唉声道。
“爹,没有了还可以再种,幸好我们现在家里还够吃个把月的,你不要担心,这雨很快就不会下了,要去看田地里的东西,也不急在一时。”书香劝慰道,她可不赞同秀才爹去田地里,现在水势那么大,若是滑一跤,这可不是得不偿失?
“是啊,爹,你就坐着,我去给你打一碗粥,或许等会雨就停了。”书瑟也道。
董致风面色微沉的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她们两姐妹,于是便放弃了。
书瑟和书香两人见此,也就放了心,两姐妹便去收拾着各个房间了,特别是厨房,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整个厨房里还蓄满了水。
一场劳动下来,书瑟和书香两人一看大厅,却是没看到秀才爹的身影,只看到桌上一个纸条:爹去你们廖伯伯家,午时便回。
书香诧异,秀才爹竟然连和她们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还用上了纸条,这不是秀才爹的作风。
“二姐,不好,爹去田地里了。”书香这番思索,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书瑟一听,眼皮子不禁跳了几番。
两姐妹心里担忧,拿了伞便一齐朝着自家的田地里出发了。
到了水势比较急冲的地方,两人都小心翼翼的走着,突然走在前方的书瑟一个停步,声音惊愕,“阿香,你看看,这水前方那地方是不是一片红?”
v32章:鞑子来袭
书香沿着书瑟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如同火红的霞阳般的滔滔河水上飘满了看得不甚清楚的黑的、蓝的东西。
突然间,她的眼瞳蓦然大睁。自从学医之后,她的嗅觉就要比平常人更敏感一些,她隐约的闻到了血腥味,而且那种血腥味越发的在鼻息间萦绕得清晰明了。
“二姐,我们快去找爹。”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惊恐。
书香正催促着书瑟前行,却听得书瑟一声尖叫,几近要划破云端。
“二姐…”
“阿香,那…那…那…”书瑟已然话不成句,惊恐、害怕皆有。她那微微消瘦下来的手指颤抖着指着那团靠近他们的火红。
此刻的书香也呆了。
她从未想到过,她在前世今生活了三十年左右,竟然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景。
那些在河里流淌着的黑的、蓝的,它们不是东西,而是已经死绝的人,有断了手,有断了脚,有眼睛大睁着的…总之,是任谁都无法接受的场景。
胃里一股酸水已经从嗓子眼里冒了起来,那黄白之物从嘴里流下,吐在了河水中,和那不过停留o。oo1秒的血融合在一起。
再百~万\小!说瑟,她已经脸色惨白,看不出一丝血丝,瞳孔也几近翻白。
书香内心不止是害怕、恐惧,更甚的,她此时无比的想念前世和平的世界。
原来,战争如此残酷,残酷到令正常的人根本无法接受。
她还想到了秀才爹。
所以,在下一秒,她含着酸水沙哑着声音对着书瑟道:“二姐,快去找爹…”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那些鞑子已经冲着他们这儿来了,至少,看着那些尸体,她已经想象到了那些鞑子的残忍、可怕,甚至于那些鞑子已经靠近了他们。
她怕,那些鞑子已经进了村。
虽然,刚才才那么一瞬间,她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但,谁也不敢保证,下一刻看到的尸体不是她熟悉的面孔。
书瑟捂着嘴巴,梗咽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脚像是被粘了铅一般走不动,直到书香推搡她,催促她。
其实,书香也在想,若是她没学医,她恐怕没有二姐那般坚强,她恐怕在看到那些尸体的刹那就瘫软在地,或者干脆掉入河水中,和那些尸体一齐冲走。
两姐妹无比惊惧,却还是踏着脚步朝着天地里去。
万分幸运的是,她们看到了在天地里的秀才爹。
万分不幸的是,书香已然听到了一丝丝的惨叫之声。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书香一把撩开了书瑟的身子,然后朝着那些在天地里勤劳着收拾的叔叔伯伯、婆婆婶婶大叫,“大家快跑,鞑子来了!快跑…”
她边叫着,脚下却是边朝着秀才爹跑去。
她沙哑的声音顿时没人理会,书香心中急切,几乎用尽了力气,“快跑啊,鞑子来了,鞑子来杀人了!”
这下,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一个青年人一下扔下了手中的锄头,然后朝着他年迈的母亲跑去,“娘,鞑子来了,他们杀人不眨眼,他们杀好多的人,他们…”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本来忙碌收拾的场景,一哄的变得杂乱。
书香见人已经反应,一把拉住已经在自己面前的秀才爹,“爹,鞑子来了,我和二姐看到了飘在河水上的尸体,那些尸体好可怕,断手的,断脚的,有的还没有了头…”
书香慌乱的表达着,可是她无论如何都表达不出刚才她看到那些尸体的场景,也无法描绘出在她看到那些尸体时的心境。
董致风不是个没文化的,也不是傻的,鞑子多么可怕他也是知道的。
果断的,他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阿香,瑟瑟,快去山上的那个小山洞,千万不要出来。”
书香一听,怔了。
“爹,那你呢。”跑前来的书瑟接上一句道。
董致风很快回答,几乎不做考虑,“爹…去村子里通知。”
书香相信,人都是自私的。
她自然也不例外…也是自私的。
所以,她一下就拉住了秀才爹的衣袖,可说出的话却成了,“爹,我去,你和二姐去山上,我去村子里。”
其实她想说的是‘爹,我们走我们的。’
最后,却是谁也争不赢谁,父女三个一齐去了村子里,却发现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携带着自家比较贵重的东西逃命去了。
没有人,朝着他们逃命的方向跑。
三人回到了家里,书香第一次见到了凤九留下的两个暗卫。
他们还揪出了一个人,书香定眼一看,却是王志远。
一向老成的王志远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一看到书香就直接扑在书香的怀里,“香姐姐,幸好你还在,我们快跑吧,我娘和二丫都跑了。”
这个时候,董家父女三个心里都略有酸涩。
“小志…”书香脱口而出,却是顿了顿,“那个…你们其中一个把小志带走吧。”
若是小志出了什么事情,她会内疚一辈子。
两个暗卫都是面瘫脸,面对书香的话根本不妥协,齐齐道:“主子吩咐我保护姑娘。”
书香有一种想要直接下药给这两个暗卫的冲动,可现在不是时候,“规矩是人定的,我让你们去保护小志就去,留下一个保护我们。”
面对书香一脸坚决的表情,那两个暗卫似乎还是不为所动,书香终于气急,“你们若是不给我保护他平安,我就在这不走了。”
两个暗卫互相对视一眼,书香一看有戏,又紧接着道:“你们别想要出什么主意,反正你们总不得杀了我。”
终于,两个暗卫妥协了。
一个较为消瘦的暗卫带走了直嚷嚷着不走的王志远,另外一个谨守着书香,寸步不离。
董家人在干神马,和其他人一样,带着有用的东西。
不过,书香带的是药丸等的药物;董致风带着的是他不舍的书籍;书瑟带着的是吃的。
顺带的,他们还各自拿着自己的藏起来的银两。
三人肩膀上都领着一个包,然后在暗卫的开路下上了山,到了秀才爹口中所谓的山洞。
山洞小小的,最多只容得下五人而已。
暂时安定下来的书香脑袋里几乎一片浆糊,她脑袋里闪过哪些尸体,闪过哪些慌乱逃跑的村民,闪过小志那不屈的眼神。
她向来喜欢安定祥和的生活,前世的她默默无闻,今世的她只想要和家人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生活,现在看来,已经成了奢望。
奢望安定,奢望平安。
她预定不了自己和家人的死期,也决定不了她和家人的活期。
在他们沉寂之时,守在洞外的暗卫进了洞,然后他面色肃然的道:“姑娘,鞑子已经入村子,暂时还到不了这里,属下估计最晚明晚那些鞑子就会找到这儿来,刚才属下已经发了信息给主子,主子应该早已经开始派人朝着这儿来了。”
隐约的,洞外似乎缓缓的传出了惨叫声,和肆意的笑声。
“我知道了,我们休息一会马上走。”属下低低的回着,心里却不仅仅百感交集。
离了这李子村,他们一家就会成为流民,无时无刻都可能会被饿死的流民。
“姑娘放心,主子定会做好安排。”暗卫缓和语气的安慰了一句。
待暗卫出去,书香的眼眸扫看秀才爹,暗卫这种东西,秀才爹或许不知道。可是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来保护他们,秀才爹不可能不感觉不正常。可是从刚才逃命到现在为止,秀才爹都没出声问过一句,是他被吓得忘记了么?还是他已经猜到了?不管是哪种原因,书香心里都略有不安。
书瑟这个时候似乎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爹,阿香,我们…我们要到哪里?”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没了主意。
秀才爹却是很正色的分析,“现在除了往都城的方向可能有活路,其他地方的活路估计都被堵死了。可这一条几乎大家都想得到,那么都城肯定会限制人口进入,甚至于根本不会让人进去。”
书香紧接着分析,“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着战争太过残酷,我担心很快就会有瘟疫传出,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其实,他们分析得很快。
事实上,他们只能靠着承平的军队将鞑子的军队给打出承平。
可…根本没那么容易。
“阿香、瑟瑟,爹说什么都要保护你们,爹带来了两身男装的衣服,你们去换下来。”
事实证明,秀才爹想的要比她们姐妹周到多了。
战争时代,那些外侵者对待女子都是同样的态度,那就是…
紧接着,书香就看到了秀才爹从他的包袱里拿出了两套男装,看上去那男装有些发白,估计是大哥、三哥十一、二岁时穿的衣裳。
看着已经递到面前的男装,书香眼眸一滞,突然:“爹,我不穿!”
秀才爹忽地一愣,接着圆目怒睁,“怎么不穿,快点穿上。”
“爹,阿香不穿,我也不穿。”书瑟接上一句。
“不,二姐,你穿,我不穿。”书香不顾秀才爹恼怒的神情,坚持道。
------题外话------
谢谢妃你莫属亲滴三朵花花
v33章:釜底抽薪,再不可藏
最终董致风没能说服已经决定的书香,书瑟换了男装,书香却还是一身女装,她还给书瑟盖上了一层男子的面具,自己却是成了彻底的丑女 病女。
书瑟看着书香的也微微一颤,“阿香,你这个样子…”
“怎么样,还不错吧,要是我这副容貌都有人想要那个的话,我就不信了。”书香没等她说完,就自乐的说道。
“阿香,那现在要怎么办?”秀才爹看着她的眼睛道。
就在刚才,书香用一系列心里的计划说服了秀才爹,所以,现在他才会有如此一问。
书香沉了沉眼,“爹,我们三人分成两队,我和外面的暗卫一起,你和二姐一起,我朝着东面走,你和二姐朝着县城里走去,我们一起到沈君大哥那里会合,我相信沈君大哥肯定会有办法的。”
“我们不一起?”书瑟愕然问道。
书香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爹,二姐,我到时想在一起,可是我们三个人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必须要分开来走,才能躲开那些鞑子。”
是的,四个人在一起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至于为什么她要让暗卫和她在一起,不是为了保自己的命,而是下山这条路太危险了,山下就是鞑子行走的地方,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可若是她也同秀才爹、二姐那般从这里直接绕过一座山到县城,那时间上来说是肯定不够的。
此时的她只希望那些鞑子是突袭而来,那些鞑子还没有到达县城里,那县城里还没关大门,那县城里有防守。
书香的解释很到位,至少董致风和书瑟两人在思忖之后,都先后同意了。
于是,很快,山洞里就剩下了书香一人,还有在洞外的暗卫。
书香沉吟了半响,才招来了暗卫,对着暗卫那张面瘫脸笑了笑,“暗卫大哥,凤九是不是还在前线?”
那暗卫侧了侧目,却没有说话。书香好似了然了,扬了下眉,“暗卫大哥,凤九肯定还在前线和鞑子对战,这个我肯定知道,虽然他一直说他在都城,很安全。”
她不聪明,可是也不笨。她从凤九的来信和回信中已经渐渐的看出这其中的不一样来,在时间上,凤九会很固定的几日来信,可那固定的几日却是越发的长了起来。这只能说明凤九离她越来越远,前方的战事也越来越吃紧。
“姑娘说的属下不知,属下只知主子要属下好好保护姑娘。”
暗卫大哥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可细心如尘的书香没忽略他眼角下一闪而过的惊讶,心道:果然如此。
想到凤九现在也是陷入了危险境地,书香心里不免担忧,虽然知道暗卫大哥不会和她说什么,但她一出口却还是问了凤九的情况,“凤九为什么会到前线去?”照说凤九是世子,加上他那种腹黑的性子,怎么说也轮不到他上战场的。“
”唉,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
”凤九竟然还不告诉我。“
”姑娘,主子是被陷害了。“暗卫大哥突然来了一句。
书香一惊,蓦然站起身,”你说什么?“惊愕间,她的小手拉上了暗卫大哥的衣角。
暗卫大哥身子一动,书香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离了书香一米之远,接着冷冷的声音自他的嘴中传出,”姑娘,我们该下山了。“
看着暗卫大哥的眼神,书香心惊,却是不敢再问,就是问,她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她一直都知晓凤九这世子当得很辛苦,可是她不了解凤九究竟是怎么个辛苦法,可从刚才的暗卫大哥神情和语气,她心中为之一酸,凤九过得真不怎么样,或者他一直都很辛苦,只是他早已习惯用温和的笑来掩饰,不是了解他的人根本无法看出他的内心。
出了山洞,一阵伴着血腥味的微风沁入鼻息,侵入四肢百骸。
书香一下就想到了刚才见到的那些尸体,那些残忍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而且挥之不去。
暗卫大哥浑身都警戒起来,两只幽深的眼眸一直盯着四处八方,嘴里说着:”姑娘,您跟着我,千万不要走开。“其实他也无法肯定的保证书香的安全,他想的就是凤九的命令,一定要保证书香的安全。
书香压下心里的想法,紧跟着暗卫大哥的脚步走着。
而,此刻的凤九,在前线已经知道了书香这里危险。
”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凤九脸色沉吟,穿着银白色盔甲的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都是冷冰冰的。
蓦地,他眼神一紧,”来人,派朱将军前去支援,定要保证百姓的安危。“
他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救书香,还因为如果那府城沦陷敌军,那承平才是会彻底没救。
他现在毫不怀疑军中有内j,鞑子在承平已经有了内应。
这个内应是谁?安王?宏王?亦或者晋王?
不管是谁,他们都不应该用无数百姓的性命得来权利,满足欲望。
他承认,他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若没有野心,他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若没有野心,他不会活到现在。
其实,真正来说,这其实也算不上是野心,只能说是一种他保命的方式罢了。
已经有士兵去禀了朱士光,帐外传来一阵慌乱之声,隐约的,凤九还听到了有人在梗咽的声音,在咬牙着说着他们的亲人在那里。
书豁和书生并非和他同一个营帐,他们在他的东南方,合着离风守着另外一座城,估计最迟明天,他们就应该知道那里的情况了。
说来他会来这里也托了那人的福,竟然想在这里将他给断送了。他若那么容易死,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不过,料想那个想要陷害他的人也活不久了,他已经忍那个人够久了,久到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她死的时候是多凄惨的场面。他现在已经不是想陷害就能陷害得了的了,他这次只是将计就计,结果如何,到时候就知道了。
”大人,那些鞑子又在喊战,左先锋请求应战。“帐外急急冲进一名小兵,将最新军情报告于凤九。”
凤九微微颔首,对着一旁的军师问道:“林先生觉得如何?”
鞑子想要前后夹击,肯定也是听得朱将军刚才离开前去救援他地的消息,所以才第一时间挑衅,来的还真是时候。
“大人,在下认为,何不来个釜底抽薪?”林先生眼眸里含着精光,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凤九沉默一笑,对着前来禀告的小兵道:“让左先锋应战。”
小兵应了便出账,林先生这才开始说出详细计划,“大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在下想,现在鞑子定然是存着要将我们一举歼灭的心,它的后防肯定会空虚下来,我们直捣他们后防,相信连城定然在一日之内得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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