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尽管景澜和太后及早压制了流言,可晴儿的闺誉还是多少受到了影响。太后一方面担心晴儿在中不自在,另一方面也为了让这流言迅速冷却,决定带晴儿先去圆明园住段日子。后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新闻,主角都不在了,看你们怎么折腾,说不定没过几日就有新话题。
景澜正坐在慈宁和太后打申请随行的报告:“皇额娘,您既然都已经带了四个姑娘了,不差再多带儿媳一个吧”前年因为新人晋位,形势不明,景澜不敢大意,两年里,一直老老实实呆在皇,防止任何疏漏。好不容易现在已经掌控了全局,没有理由再放弃带薪假期吧,而且这次的出,说不定可以引蛇出洞。
太后白了她一眼:“你哪次去,哀家拦着过了只是这里你都安排好了”
“恩,都部署好了。永琮、永璂身边的人都十分可靠,况且还有皇上看顾着,我很放心。务由舒贵妃、婉妃和令妃三人分别管理,彼此之间都有牵制,出不了什么离谱的问题。至于纯嫔”景澜了解太后的担心,一一向她解释,“这次出,我留了人看着,如果她真有什么打算,应该会趁此机会做些小动作。何况这件事皇上也知情,会派人盯着她的。圆明园离这儿不远,真出什么事,半天的路程就可以知道了吧。”
太后点头不语,两年前,纯嫔被乾隆厌弃而淡出众人的视线,在消沉一段时日后再次振作。景澜和太后都觉得她还没有放弃,应该在筹划什么,尤其是这几个月私下的小动作更加频繁。景澜不是没试过派人打探,但纯嫔这次格外的谨慎,让景澜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
离小蝌蚪找上门的日子越来越近,能尽快解决的事最好在这两年里解决掉,不然到时就真的要分身乏术、飞狗跳了。
景澜一回到永寿,就对几个孩子宣布自己要带欣儿、兰馨和永璟随太后前往圆明园的决定。话音刚落,永璂先忍不住跳了起来:“皇额娘,您太不厚道了,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个人私念,就将我和哥哥两人扔在这里,自己带着姐姐和弟弟逍遥快活。您这是赤裸裸的偏心,不公平”
景澜哭笑不得:“胡说什么呢,皇额娘是去敬孝的。你皇玛嬷年纪也大了,皇额娘陪在她身边,你皇阿玛也好放心。”
永璂毫不掩饰自己鄙视的神情:“您这话也就只能骗骗现在的十三弟,等再过个一、两年,您连他也骗不了。哼明明就是您自个儿”
“啪”的一声,永琮一巴掌拍在永璂的脑门儿上,打断了永璂接下来的话。永琮板着脸教训道:“有你这么和皇额娘说话的吗一点规矩也没有”
“哥,弟弟我正在为我们兄弟俩被抛弃的命运作出反抗,你怎么能扯我后腿”永璂愤愤不平,但基于永琮的威,只敢小声抱怨。
景澜对永璂天不怕、地不怕的子很无奈,好在永璂对乾隆心存敬畏,虽然比起其他的阿哥,永璂对乾隆更亲近,但他也不敢在他皇阿玛面前太过放肆。而永琮则是永璂除了乾隆之外的崇拜对象,所以平时他对永琮几乎言听计从,很少说不。说来,现在还有乾隆和永琮压制他,不然永璂真成了皇一霸。当然,碰到景澜真正生气的时候,永璂也会变得很识时务,然后在心里自我安慰:爷这叫好男不和女斗。
“十二弟,你不会是因为皇额娘没带你去而吃醋了吧”欣儿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哼才不会呢,有什么了不起的皇阿玛说了,让我好好跟尚书房的师傅念书,还要勤练骑,将来要做大清的巴鲁图”永璂梗着脖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吃醋,“我很忙的,才不像你和兰馨姐姐这么空闲,就知道整日躲在屋里绣花、绣嫁衣”
“永璂,你是皮痒了吧”欣儿和兰馨很有默契地站在永璂两边,左右开攻,一人拧着他一只耳朵。
永璂开始还挣扎两下,可惜敌方武力值太高,他只能请求外援:“皇额娘,救我。”一边大喊,一边可怜地眨着湿漉漉的双眼,配上他因为反抗而泛红的双颊,景澜听见自己很没出息地开口:“都别闹了,皇额娘有正事和你们说。”
欣儿和兰馨只得放手,给永璂一个“等下再和你算账的眼神”。永璂立刻扑向景澜的怀抱,蹭了蹭,寻求安慰。一旁坐在永琮怀里的永璟对他的十二哥翻了个白眼:装可爱什么的太可耻了
景澜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这几个孩子都聪明懂事、知道分寸,就连看似一筋到底的永璂其实也早熟得很,对那些弯弯绕绕心知肚明。
景澜挥退了下人,但没有避开其他几个孩子,拉着永琮的手叮嘱道:“皇额娘这次大概要离开一、两个月,只留你和永璂兄弟俩在皇。永璂这子你也知道皇额娘从来不担心永琮你不会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只是这次你和永璂要特别小心”接着景澜把她这次离的主要目的、她对纯嫔的怀疑以及现在后的形势都一一详细告诉他们,最后再三关照他,“皇额娘会把里留着的几个人交给你分配,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过段日子,说不定就要替你皇阿玛办差,然后再过几年就要出建府,这次的事就当是个提前的试炼吧。但皇额娘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永琮和永璂,你们两个千万要记得注意安全。即使这次吃了亏,不要紧,以后讨回来就是,但人绝不能出事”
“皇额娘,哥哥们会不会很危险不如我们把他们一起带走吧。”永璟还听不太懂景澜在说什么,但他知道有人要对他的哥哥不利。
“永璟乖,哥哥不会有事的,哥哥只是在努力变强大,以后可以保护皇额娘和你们。”永琮轻轻地拍了拍永璟的背,微笑着承诺。
景澜欣慰地颔首:“就像狐狸的母亲在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把它赶出巢,强迫他开始独立的生活。皇额娘不可能保护你们一辈子,能为你们做的是在我还有能力时,教会你们如何避开危险,面对风雨。”景澜最终还是没有告知永琮,他皇阿玛也知道这事,并且会在暗中保护他们。告诉他虽然可以减少永琮的压力,却无形中让他产生了依赖,还是等这事结束后再让他知道吧。
永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永琮,然后紧紧抱住他:“哥哥要等永璟回来,不可以出事哦”
“那我呢”永璂不甘落后地追问。
永璟斜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有哥哥保护你,怎么会有事”
乾隆十八年的六月,太后带着一大票女眷前往圆明园度假。不似前几次的轻松与欢快,景澜从离开皇的第一天就心事重重。未免把这种情绪影响到他人,景澜只能藏在心中,暗自焦急。另外一个闷闷不乐的是同行的晴儿,十二岁的姑娘已开始懂事,知道女孩子家的闺誉重如命。里的风言风语虽然被景澜和太后联手压下,可对晴儿来说还是个不小的打击,连兰馨和欣儿两个姐妹的陪伴也起不了作用。
景澜看在眼里,在一个下午把晴儿叫到跟前,开门见山:“晴儿这几日愁眉不展,清减不少,可还在为那流言的事发愁”
晴儿怔在那儿,显然没有料到景澜会这么直接。自发生那事后,众人看在太后和景澜的面上都小心避开这个话题,就怕让她难堪。她担心再给大家添麻烦,只好一个人默默纠结,而心里的那个结却还不曾放下:“皇额娘,晴儿自从进后,一直小心翼翼,就怕行错一步、讲错一句话,遭人诟病。可为什么还是会发生这种事呢”
“晴儿,事情的发生不是你能控制的,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现在你或许会觉得苦恼、害怕、后悔、担心可是晴儿你也要知道,时间是世上最好的良药,对他人来说,时间会让他们慢慢遗忘这件事。对你来说,现在觉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严重的问题,等将来回头再看,却发现不过如此,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景澜见晴儿沉思,显然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继续开导:“知道你皇玛嬷为什么要到圆明园来吗”
“晴儿给皇玛嬷丢脸了。”晴儿低头喃喃地回道。
景澜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皇额娘可以向你担保,你皇玛嬷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老人家呀,是怕你在里不自在,特地让你换个环境,改变一下心情。晴儿这么误会你皇玛嬷,会让她伤心的啊。”
晴儿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你皇玛嬷最近待你可曾有半分不同”景澜提示她。
晴儿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然后她豁然开朗,觉得最近一个人的闹心实在可笑、矫情。
景澜见有成效了,最后嘱咐道:“但晴儿也要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记得随身带几个女、嬷嬷,碰到这种人就远远躲开,知道吗”
晴儿连连点头:“唔晴儿会记得的,皇额娘,谢谢您。”
景澜伸出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这傻丫头,你是我女儿,哪儿来这么多客套等会儿陪你皇玛嬷好好聊聊,她最近一直很担心你。”
“我知道了,晴儿这就去见皇玛嬷。”晴儿放下心里的包袱后,果然欢快不少。
能够解决晴儿的烦恼,景澜也松了口气。然而她的好心情没能保持很久,六月下旬的一天,景澜和太后正在唠嗑,桂嬷嬷走进殿内,一脸严肃地跪在地上回话:“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里有消息传出,纯嫔娘娘最近有所异动。”
景澜和太后都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
“纯嫔娘娘买通了七阿哥身边的一个二等女,这两天一有机会就要对七阿哥动手了。”
“永琮”景澜失声叫道,“永琮现在怎么样”
“七阿哥似有所觉,最近一直派人盯着这个女。”
太后突然厉声问道:“纯嫔的行动都受限制,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请太后娘娘恕罪,奴婢还不能确定,不过有人最近偶然在纯嫔娘娘处见过延禧的腊梅。”桂嬷嬷硬着头皮答道。
令妃目前还不会心血来潮想要对付永琮,但她背后的太后和景澜对视一眼,两人不由自主想到同一个方向:这又是富察家的手笔了
永琮之前在尚书房读书时,已频频得到乾隆赞赏,最近乾隆偶尔流露出要让永琮上朝议政,领差办事的意向,他们就坐不住了吗
“你说,这皇位就这么吸引人吗永璜,哀家见的次数不多,可他是哀家的第一个孙子啊哀家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活泼好动的模样,怎么现在就”太后突然疲惫地开口。
景澜现在也是脑中一片混乱,却还是开口安慰道:“皇额娘,您先别急着下结论,这说不定是有人自作主张呢”太后没有回答,她们都知道这话纯属自欺欺人。
这种敏感问题,太后和景澜很少谈起,两人安静地在屋里呆了会儿也就散了。
纯嫔在这次事件里纯粹是被人当枪给使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要灰了。景澜现在是担心她的两个孩子,虽然出之前,乾隆再三对她保证不会让永琮和永璂出事,可没见到人前,景澜每天过着寝食难安的日子。
第五日,景澜正在用膳,突然觉得小肚子有点隐隐的痛。似乎猜到了什么,景澜一阵慌张,自己把了脉,果然是有身孕,可这胎不稳,有流产的迹象,吓得她连忙让人传太医。
太医的诊断结果和景澜如出一辙,再三叮嘱她不可思虑过重,要心养胎。景澜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在生完永璟后,因为伤了身子,这几年她一直有吃避孕药,怎么又有了呢难道是药过了保质期不过,这避孕药她一直没有断过,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啊
太后来看望她时盯着她的肚子瞅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开口:“你也快奔四的人了,生完这胎就歇歇吧,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景澜嘴角抽搐:太后,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能不能请你把奔四俩字给收回啊
没过几天,乾隆遵守约定带着人屁颠屁颠地赶来圆明园,把永琮、永璂完整无缺地送到景澜跟前。还没等景澜从上到下、由内而外检查一番,乾隆就以“别打搅你们皇额娘休息”为由,赶永琮、永璂出门,然后把景澜圈进怀里,抚着她的肚子,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
直到景澜受不了,用手扯扯他的耳垂,嗔怪道:“皇上,我又不是第一次怀孩子,您怎么还这副表情”
“只要是朕和景澜的孩子,朕都会觉得期待和欢喜。其实从你上次伤了身子后,朕并不想让你这么快再怀孩子的。但既然老天把他送给了我们,对朕来说就是个意外之喜。”乾隆执起景澜的右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后,有些赖皮地抱怨,“不过景澜现在身边有五个孩子,就已经常常忽视朕了。再加上肚里这个,你以后陪朕的时间不更少了”
景澜靠在乾隆前,用食指轻轻刮了几下他的脸颊,打趣道:“皇上,您羞不羞竟然和孩子吃醋”
乾隆捉住景澜不断作乱的手,两人十指交缠,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逗她:“若非景澜这般不在意,朕何须这么委屈”
景澜一把抓起乾隆的龙爪,在他手背上留了个牙印,恨恨道:“皇上这样编排我,我才委屈呢哼本来见某人的荷包旧了,还特意做了个新的,现在嘛没收”
“那可不行,说好送朕的,怎么可以收回一会儿你就给朕换上。”乾隆她的头顶,叹口气:“景澜一直这样没有烦恼,有说有笑多好,太医说你心思太重,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朕呢朕答应你会平安无事地把永琮、永璂送到你面前,就一定会做到,何况他们也是朕的孩子,朕绝不会让他们有事”
“皇上,我没有不信你,只是做额娘的本能,会不由自主地牵挂自己的孩子。”景澜低头把玩着乾隆的腰带,“下次不会了,我相信皇上答应我的每一个承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下次再犯,朕定不轻饶。”乾隆没啥威慑力地吓唬景澜,“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剩下的事都交给朕吧,你放心”
乾隆对景澜关照了句“纯嫔病危,恐不久矣”后,就再也没谈起这次发生的事。景澜知道,乾隆的态度是默许纯嫔成了替罪羊。也难怪,这其中牵扯到永璜、储君之位一个是乾隆的儿子,一个是皇权,都在乾隆心中占据极重要的位置。景澜不在乾隆面前提起,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做。在乾隆到来之前,景澜已经让人往她娘家传消息了。话说,一个对兵权有兴趣的实权阿哥,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太放心和喜欢吧景澜没有空来风,她只是让人替永璜铺了一条路,他可以自己选择走、或不走。
第二天,景澜终于摆脱乾隆,可以仔细检查自己的两个儿子了,还好他们都是毫发无伤。永琮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景澜,基本上和景澜的猜测挺接近,那个女在下药的时候,被人当场抓获,然后线索在纯嫔那里就突然断了。这事也算得上丑闻了,加上四格格日后要和亲蒙古,乾隆决定让纯嫔过段时间就“病重过世”。
景澜权衡再三,把永璜以及富察家、令妃的参与也告知了永琮。永琮听后呆呆地望着景澜,喃喃自语:“其实我猜到了,可是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不反对我以为我们是兄弟。”
看来永琮这次被事实的残酷打击到了,景澜把他抱进怀里,拍打着他的背,安慰他:“你们是兄弟,但当他有更想得到的东西出现时,大阿哥就把你们的这份兄弟之情抛弃了,因为你的身份成为了他的阻碍。”
“那大哥他错了吗”
“想要争,没有错,可是皇额娘不赞成踏着自己兄弟的生命往上爬。”景澜觉得优胜劣汰是很正常的生存法则,可凡事都有底线。
永琮望着景澜:“皇额娘,儿臣还是太弱了。”然后眼神逐渐清明,坚定地在景澜耳边轻声道:“皇额娘,儿臣要变强,如果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能保护您和弟弟妹妹,那么儿臣不会再退让了。”
“皇额娘很开心你有这份心,但皇额娘更希望你能快乐。”景澜微笑地凝视着自己不断成长的儿子,虽然心疼,却不能阻止,“况且,你知道你要争的是整个大清的未来。永琮,权利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皇额娘,您放心,儿臣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或许曾经迷茫过,但这一刻永琮无比清醒,或许爱新觉罗家的儿子生来就向往着权利。
如果这是永琮的决定,那么景澜就会支持:“永琮,你要记得,人生很简单,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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