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太监的畏罪自杀更加说明这件事的可疑之处,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一切只能等景澜苏醒后再做打算。太后唤来一个侍卫,让他把景澜的情况传回给乾隆,顺便让他打听一下皇里可出了什么大事。
养心殿
乾隆追究完鄂敏在安排围场守卫工作上的一系列失职后,就招来高无庸询问当年夏雨荷到底有没有服用避子汤。一番查询之后才发现,原来十六年前在济南,高无庸奉乾隆之命临时外出传密旨,便让自己新收下的一个机灵的徒弟去给夏雨荷送避子汤。当时高无庸还心想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不至于出什么纰漏吧谁知,这小太监机灵过头了,为讨乾隆欢心,自作主张,加上不似高无庸从府邸起就在乾隆身边伺候,见惯了乾隆风流成、逢场作戏。眼看这两人每日柔情蜜意地腻在一起,乾隆一有空闲,就为了夏雨荷又是写诗、又是作画,这小太监误以为夏雨荷必定会入做个贵人,不如卖个好给她。于是,一个妄自猜测圣意,另一个少叮嘱了一句,错阳差之下,夏雨荷怀孕了。乾隆无语问苍天,他这应该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所以,这个被永琪误回来的女子很有可能是他的沧海遗珠
“那姑娘现在如何了”乾隆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问高无庸。
“回皇上的话,听太医说,这名姑娘没有伤到要害,如今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高无庸把刚得到的消息回报给乾隆。
乾隆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前头带路,朕去看看。”走了几步又停下,“她被安置在哪里”
“回皇上的话,在延禧。”高无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答道,心里暗恨五阿哥的不知规矩,让他们这些奴才难做。
“哦怎么会在令妃那而即使皇后不在后,这管事的也应该是舒贵妃吧”乾隆闻言,挑了挑眉,表示不虞,似又想起些什么,“可是五阿哥送去的”
“这奴才倒是不清楚,不过听下面的小苏拉谈起,似乎刚刚在延禧见过五阿哥。”高无庸拐弯抹角地回答了乾隆的提问。
“你个奴才,倒是越来越滑溜了。”乾隆也不在意,笑骂了一句,毕竟这么多年下来,高无庸还是挺知道分寸的。
延禧内,令妃一听见有太监唱道,迅速地酝酿了下感情,换上焦急心疼的表情忙迎上前行礼。乾隆走到床前仔细打量还在昏迷中的女子,一张充满英气的鹅蛋脸,浓浓的眉毛,略带糙的皮肤不似里几个格格那么白皙。乾隆微微皱眉,夏府在济南也算是望族,女儿该是娇养,可这名女子的脸上还有一些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姑娘该有的斑点雀斑,反倒像是不断在外奔波而形成的。究竟是因为夏雨荷未婚生子被赶出家门导致她生活艰难,还是说这名女子可能不是她女儿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她会知道雨荷呢
令妃见乾隆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女子,愈加肯定心里的想法:这个肯定是皇上的私生女,只要她利用得好,就能大大为自己加码了。可皇上到目前位置还没有透露这姑娘的身份,她什么也做不了啊
令妃决定先探探口风:“皇上,这姑娘是”
乾隆似笑非笑地望着令妃不做声。
令妃正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床上的姑娘传来“嘤咛”一声。令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高声喊道:“快喧太医”这次乾隆没有阻止。
太医在把了脉、说了一番好好休养之类的话后,就先离开了。
“我的扇子、我的画呢”床上的女子回过神后,强撑着起来。
令妃一把将她按下,柔声道:“你这孩子,还伤着呢,小心伤口又要裂开了快躺下,扇子和画不会飞走的。”
乾隆让人捧上字画,神色难明地问:“这画和扇子都是你的”
“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快还给我”刚躺下的女子再次挣扎着起身,想要夺过乾隆手中的东西。
乾隆见她这么看重自己手中的字画,可见是清楚这两样东西的来历的:“你叫什么名字听说你在围场时,口中一直喊着皇上,你找朕可有何事”
“是呀,现在在你眼前的就是皇上,姑娘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令妃手指乾隆,嘴道。
“你就是皇上”那女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失血过多造成她头脑晕眩,迷迷糊糊间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我叫小燕子,你还记得十六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小燕子没有姓吗”乾隆抓住她话语中疑点追问,“夏雨荷是你什么人”
“姓”小燕子刚要回答没有,突然想起自己有结拜姐妹、也有娘亲、有生日、有姓氏了,“我姓夏,夏雨荷是我娘。”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乾隆紧握双拳,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小燕子是她女儿。
“壬戌年八月初一。”小燕子虚弱地回答,还好前几天她刚刚有了生日,不然今天就丢人了。
“皇上,难道说”令妃故作惊讶地看看小燕子,然后泪光盈盈地望向乾隆,“难怪臣妾看着这小燕子觉得这么亲切,原来是因为真像真是太像了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这眉毛简直就是和皇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乾隆忽略令妃一副比他这个亲生阿玛还激动的样子,继续问道:“那你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已经死了一个人等然后上京寻爹”小燕子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堆,乾隆只能大概抓到几个词,在前后联系起来大概是说夏雨荷一个人带大孩子,在她死后,让孩子进京寻爹。
乾隆怔愣,夏雨荷死了虽然对她没什么感情,但总有份歉疚。既然是他当年闯的祸,如今总要负责。只是皇家血脉不容混淆,还是要先派人去济南调查后,才能给小燕子正名身份,之后还要通知下皇额娘和景澜。想到这,乾隆更加内疚,不知该怎么和她们开口,然后想到小时候,他皇额娘对他说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果然,报应来了。
乾隆这番表情看在令妃眼里,误解成他对小燕子的愧疚,愈发坚定要拉拢小燕子。
“娘娘,姑娘的药来了。”冬雪端着小燕子的伤药,打破了屋内沉默。
令妃呵斥道:“掌嘴,什么姑娘姑娘的,还不快叫格格”
小燕子错愕地看着令妃,刚想开口,冬雪已跪在地上请罪:“格格恕罪,是奴婢口误。”
“哎不是不是,你快起来,我不是”小燕子这才意识到大家误会了,想解释,却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
令妃以为小燕子没见过这阵仗,害怕了,打断道:“别我我我的了。”转头对屋里的奴才念道,“还不快来参见格格”
满屋子的女、太监跪倒在地,磕头道:“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奴婢们参见格格。”
震天的请安声让小燕子把要说的解释睹在口中:原来当格格这么威风啊,紫薇,我们是结拜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格格我就先借做几天,过几天我一定还给你。
乾隆在还没调查清楚、有百分百把握前,本不想现在就认小燕子的,然而在他想要阻止令妃时,屋里的奴才已经跪下请安了。乾隆对高无庸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去控制中的流言,以防流到外。对令妃,乾隆很不满她的自作主张,却不会在小燕子面前提出反对。因为他心里还是对夏雨荷和他的女儿有份亏欠,若是当着小燕子的面斥责令妃,怕是这个孩子以为自己不想认她了。
高无庸再次走进屋内时,脸上是不可掩饰的惊慌失措,然后弯腰在乾隆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乾隆情不自禁地喊出声,吓到了令妃和小燕子,乾隆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飞快地交代几句让小燕子好好养伤、令妃多多照顾后,不等她们的反应,便急速向外走去。
令妃在安置好小燕子后,走到偏殿询问腊梅:“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奴婢不清楚,不过奴婢刚才远远看见和高公公说话的是这次护送太后去圆明园的侍卫。”腊梅恭敬地回道。
“圆明园”令妃脸上是不可抑制的笑容,“这说明我们成功了呢小燕子可真是本的福星啊。”
乾隆在路上问清了景澜在圆明园发生的以外,再次回到养心殿后,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左手紧紧握住那个随身携带的荷包:明明那个晚上才对她保证过,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乾隆克制着自己的悲痛和狂怒,问跪在地上的侍卫:“你说,那个自尽的小太监,身上有养心殿的腰牌”
“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奴才已检验过,腰牌是真的,那太监也确实在养心殿当值。”
高无庸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气不敢喘一声。养心殿那是他管辖的范围,居然出了这么大个漏洞。如今能做的只有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请罪,地上渐渐出现一小滩血。乾隆不喊停,也不骂他,只静静地望着高无庸不断念叨“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终于在高无庸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影中,乾隆没有声调起伏地说道:“高无庸,朕以为你知道,你这殿监督领侍要做的不仅仅是近身伺候朕。”
“奴才知错,是奴才管教不力。”高无庸觉得心中的石头落下一半,只要乾隆开口就好。
“不要让朕对你的能力产生怀疑,没有下一次了。”乾隆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失望和恼怒,“自己去领罚吧”
高无庸闻言,脸色更加灰白,这领罚可会去了他半条命啊值得庆幸的是乾隆还留着他的命。
乾隆权衡了下,觉得他离也不会出什么事,唯一麻烦的是关于小燕子是格格这个流言暂时有点难以控制,当时延禧里的奴才请安声太响,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碰巧在高无庸要对他们下封口令时,被告知景澜的意外。分身伐术下,流言的传播速度超出他们控制。不过乾隆觉得也无所谓,找个好点的借口,把认下小燕子的事提前放上日程。
一到圆明园,乾隆直奔景澜的房间。此时已到掌灯时分,屋内只点了支蜡烛,乾隆挥手让奴才下去,几步走到床边。景澜还没醒,之前调养得红润的脸庞,现在苍白得让乾隆觉得心疼。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当时,景澜一定很痛、很慌吧乾隆和衣躺在景澜旁边,小心地把她揽入怀中,相依相偎。
模糊间,景澜觉得身边有个大火炉,热得忍受不了,睁开眼,却见乾隆正睡在她身旁,难怪这么热了。唉乾隆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去围猎了吗
围猎
景澜猛得回想起昏迷前的印象,痛、血孩子那种母亲失去孩子撕心裂肺般的痛瞬间将她淹没。景澜颤抖的伸出手,向小腹,却在途中被握入一双大手。景澜抬头发现乾隆已经苏醒,忍着泪,牵强地扯了个微笑:“皇上”
“傻瓜,不想笑,就不要笑。在朕面前,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乾隆捏了捏景澜的脸颊,换来她怒目相对。
景澜伸手抱住乾隆:“皇上,孩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了”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轻声说下去,“我感觉不到他了。”
“景澜,不要这样,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乾隆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背,这话是劝景澜,却也是告诉自己。
感觉到前的衣服湿了一块,再瞅瞅靠在自己前肩膀颤抖的景澜,乾隆没有阻止她情绪的宣泄,只是这样静静陪伴着她。过了一盏茶时间,乾隆见景澜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突然开口抱怨道:“其实,我们的孩子已经够多了。现在景澜你要照顾永琮、永璂、永璟兄弟三人和兰馨、欣儿姐妹两个。才五个孩子,景澜便常常把朕扔在一边,不管不顾。若再多个出来,说不定到时见你一面,都要难上加难”
“哪有皇上您说的这么夸张真是好没良心。”景澜知道这是乾隆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也配合着回话。
乾隆立即反驳:“朕没良心朕没良心会因为担心你,特地夜里跑来见你一面你说这话才是真正的没良心呢。”
两人都提着神闲聊,乾隆犹豫了会儿,还是询问道:“景澜,那个太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像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啊”当时发生在殿内的事,只有那个太监和景澜两人知情,一个已经死了,那就剩下景澜可以问而已,若非如此,乾隆绝不愿意让景澜再回想一遍让她伤心的回忆。
“那个小太监我在您身边见过他几次,所以当他拿着养心殿的腰牌,要求单独谈话时,我虽然疑心,却也同意了他说皇上您在围猎时,有刺客闯进围场刺杀您危在旦夕,要我立即赶回。我当时不信的”景澜视线扫到乾隆的荷包,抓在手中,苦笑:“直到我看见这个,还染着血,就慌了神,信以为真因为您说过,无论何时都不会离身。然而在我拿到他递给我的荷包时,里面什么都没有,便知道这是个谋。”这个荷包是乾隆用来放戒指的,大家只以为是个普通的装饰,却不知里面是真的放着只有景澜和乾隆才知道的秘密。
“可是发现了又如何晚了,一切都晚了”景澜紧抓乾隆的衣襟,“我能感觉到他一点一点在流失,我连挽留都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如果,我再警惕一点,不那么容易被蒙骗”
“景澜,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乾隆不让景澜继续沉浸在自我厌弃中,承诺道,“你相信朕,朕一定会为你、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
景澜靠过去,在乾隆的嘴角亲了一下:“我相信你。”可是有些仇一定要自己动手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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