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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与丫鬟(错字)

  到第二天早上,景澜就淡定了。昨天晚上被这么一堆“皇后娘娘”砸下来,差点忘了她有着别人不知道的优势:明年皇后就要殁了,她管不到后年的选秀,总不见得对着皇上的临终遗言是“我觉得那尔布家的女儿不错,把她指给弘历”吧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引起皇上的怀疑:你一个后之主,一没见过人家姑娘,二也不是你直系亲戚,只是旁支而已,那么积极作什么

  毛爷爷说过: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以静制动。所以,景澜决定,对秦嬷嬷要以不变应万变。

  五日后,秦嬷嬷闪亮登场。她给景澜的印象与想像中不一样,容貌一般,神色平静,举手投足不卑不亢,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身上一件半新的袍子,头上着簪子,干干净净,站在那里不会让人觉得严肃,也不感觉随便,但绝对不是好糊弄的。

  双方进行了友好会晤后,秦嬷嬷就开始出手了。因为不识几个字,她只让景澜展示了厨艺和女红,然后据景澜的程度安排训练。当天晚上,时间表就出炉了:早上要背诵、讲解各种规矩和注意事项,包括怎样从穿戴言行辨别他人身份,见到不同品级的人要行不同的礼,晋见贵人时应当说什么话,什么话是忌讳,如果做了后妃嫔,对比自己等级高的人该行什么礼,还有在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以及穿衣打扮上的禁忌等等,下午要练习礼仪,晚上做各种保养护理工作,多余的时间就继续练习女红。

  第二天上午一切顺利,等到下午,秦嬷嬷拿出一双鞋底足有三四寸高的花盆底,景澜终于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想当年她连前后跟都着地的高跟鞋都不会穿,更何况这种高跷似的花盆底鞋秦嬷嬷仿佛没看见她的痛苦,手一伸,表情不变地递上鞋:“二姑娘请吧。”

  景澜从开始扶着栏杆原地踏步,到渐渐保持重心平衡来回走动,一个月后终于能够抬头、挺、直起腰,两手自然摆动走出范儿。之后的吃饭、磕头、行礼之类的规矩和这比起来本不能提。等秦嬷嬷对她的规矩盖上iso9001认证标签后,景澜觉得自己脱了一层皮。

  这些还不算,最让她怨念的是清朝每日两餐的用膳习惯,所谓的晚膳是在未时和申时之间,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这能叫晚膳吗,这分明是午饭以前还能偷偷吃个夜宵给自己加个餐,可在秦嬷嬷严厉监视下,晚上啃个点心啥的都不让,她硬生生被饿瘦了两圈,不知道她正在发育期间吗不知道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身材、脸蛋和年龄吗她倒不要怀里揣着两包跟累赘似的,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长成旺仔小馒头这么杯具啊于是只能变着法在菜里多些制品、猪爪之类的,聊胜于无嘛。

  越麒、越麟看着妹妹受苦,帮不上忙,只能拼命从外面搜罗着好吃的慰劳慰劳她,结果被秦嬷嬷半路拦截,而且人家师出有名“为了在选秀时让二姑娘的外形保持在最佳状态,饮食已受限制”。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食关系,又或者秦嬷嬷的保养护理秘方,景澜的皮肤真的变得又白又嫩,这大概是她唯一觉得安慰的地方吧。

  雍正九年九月,那拉皇后崩,谥孝敬皇后。

  景澜心底的那块石头放下了一半。

  打那以后,秦嬷嬷看她的目光有时带着惋惜,随后又加倍地教导她。

  十月的一天,秦嬷嬷和马佳氏单独谈了一个时辰,第二天带着四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进府,两天后,景澜身边的四个丫鬟一下子或放出府、或配给府中小厮,然后那四个小姑娘顶替了她们的位置。

  景澜到了这个朝代后第一次感到这么愤怒,把她身边的丫鬟放出府她没有意见,毕竟她们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可秦嬷嬷凭什么不告知她一声就处置她身边的人,难道就因为她靠山够硬

  景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问秦嬷嬷:“嬷嬷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身边的丫鬟都换人了”

  “老奴是为了二姑娘好,那四个丫鬟已经到了年纪,不适合带着出嫁,如今这四个年纪虽小,却都调教得极好。何况这事老奴已向夫人禀报过了”秦嬷嬷低头回答道。

  额娘知道景澜有点意外,怎么没有跟她说一声呢嘴上依旧不松口:“怎么就没人和我说一声”

  “老奴也好奇,这事二姑娘怎么现在才知道”秦嬷嬷一副不痛不痒的口气。

  景澜恼羞成怒:“嬷嬷这是在指责我了”

  “老奴不敢。”依旧是不变的声调。

  景澜看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觉得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手往桌子上一拍:“你有什么不敢的,不都已经这么做了”

  秦嬷嬷抬起头,瞅着她,良久才笑道:“二姑娘这么沉不住气是不行的。”

  景澜一呆,改剧本了

  “今日之事,是夫人和老奴特意避开了二姑娘处置的,但却也不是无迹可寻。但凡二姑娘叫人打听一下,就可知道始末,也不会在方才对老奴问话时失了先机。”

  景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家人,她从来都是坦诚以对,如果有什么事,直来直往不是更容易把事情说清楚何必要去打听呢所以从一开始景澜就认为是秦嬷嬷仗着是皇后身边的人,让她额娘不得不答应。

  秦嬷嬷看景澜没有说话,继续道:“二姑娘对家人信任是好事,却也是夫人担心的地方。后院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是他日出嫁之后,二姑娘还像如今这般行事,是会吃亏的。正好那日老奴要和夫人商量丫鬟的事,便借机演了这么一出戏,算是对二姑娘的一个测试吧。”

  景澜很想无语问苍天,她当然知道婆家不比娘家,怎么会做这么没心没肺的事,难道她平日就表现得让她额娘如此不安可又不好说她额娘的不是,真是十分的郁闷。

  景澜想了想,算了,就当安额娘的心吧,可能她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便朝着秦嬷嬷福了福身道:“今日是景澜无礼了,请嬷嬷见谅,今后还有劳嬷嬷指教了。”

  秦嬷嬷忙避开,笑道:“只要二姑娘肯学,老奴定会倾囊相授。正好每天早间的各种规矩和注意事项都已讲完,二姑娘只需不时拿来温习一下不要忘了就好,老奴也会在选秀前再检查一遍。空出来的时间老奴就开始教导二姑娘在后院中的为人处事和人际来往。”看来秦嬷嬷对景澜的态度很满意。

  “听从嬷嬷的安排。”景澜琢磨着秦嬷嬷早就想这么安排了,今天应该是趁机给她个下马威。

  “那么今日就算是老奴教给二姑娘的第一课了。”

  “谢嬷嬷教导。”景澜心里不断吐槽,却依旧保持良好态度。

  “二姑娘是个聪明的,明白这些道理也是早晚的事,老奴只是希望二姑娘少走些弯路。”景澜不得不感慨不愧是里混过的,这话怎么听怎么舒服。

  “另外关于那四个新的丫鬟,她们都是先皇后让人收养的孤儿,从小教导,绝对的忠心,而且各有所长。本来要等几年后的小选,把她们记在旗下可靠的包衣家里,进服侍娘娘的,可惜”

  这么好的丫鬟都给她景澜忍不住问道:“嬷嬷怎么就这么确定皇上今年会指婚不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皇上在娘娘过世前亲口答应的。”秦嬷嬷犹豫很久还是回答了她。

  景澜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嬷嬷,你们就那么相信我不是说一共有三名秀女吗”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要把所有赌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怎么说还有另外两个在呢。

  “娘娘也不敢肯定。另外两位秀女,一位家世太低已淘汰;另一位外貌、家世、才识都不错,但娘娘在世时说过是个有野心的却不知道自己位置。娘娘要为母族打算不假,可她先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那样的女子嫁进皇家,不是幸事。所以即使只有五分的把握,也要让二姑娘加到十分。”秦嬷嬷有些感触,“这些话二姑娘听过就忘了吧。”

  第二天一早,景澜正式见了新来的小丫鬟。四个人一字排开站在她身前,长相不出众,年龄不过十一、二岁,却都是看着沉稳、办事妥帖的。春香和冬香个活泼,分别擅长医药和打探消息;夏香和秋香各自会点手脚功夫和梳妆打扮。四个香对身边的事物上手很快,景澜想起今早从起床穿衣到洗漱进食,都有条不紊,培训过的果然不一样。

  秦嬷嬷细细地指点景澜怎么样把这四个丫鬟的长处发挥到最大作用,末了略带点遗憾道:“二姑娘虽然也懂医药之道,但春香留着总可以替二姑娘分担些。”

  你怎么知道的景澜用眼神问。

  “墨竹,就是方姑姑曾经偶尔听二姑娘提起过想学医。娘娘还在府邸时对周家父子有过救命之恩。”秦嬷嬷说着两句毫无关联的话,但就一个意思。人家周大夫是看在先皇后的面上才来教你的。难怪呢,最后一年让她又是闻熏香,又是尝百草的,敢情是上面吩咐的啊

  景澜觉得一群草泥马在她心里翻滚,丫的,她身边到底有谁不是皇后娘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