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诺萌俗眭铬傅摹br >
净坛出来,随云往回走,想起那些供品的美妙滋味,心里乐滋滋的
正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召唤道:“东方魔使,东方魔使等我等。”回头看去,见个黑胖汉子急匆匆赶了上来,边走边大声说:“魔使你变净坛菩萨来赴会,出来怎不等我会。那件东西总算已弄到手,你先替我拿着。我的包袱扔在下面,待我去取回来。”走到面前,递过个袋儿来,里面装着东西。
我听他讲什么魔使变了我来赴会,便疑心是妖精在乘机捣鬼。伸手接过袋儿,问道:“里面装的什么”他倒诧异道:“咦怎么忘了就是那个宝瓶儿呀平日不知将它收藏在哪里,这回祭典,不出娘娘所料,果然拿它出来当摆设。好不容易瞅准机会,顺手牵羊拿了来。” 我便顺着他这话道:“哪能忘记,只好像不是和你商量了办的。”那人哈哈笑道:“难怪,难怪我就是水狮子,变了个模样儿,你就不认得了。魔使,你先去雁门山等我,大家约好在那里会齐的,我随后就到。”说完,朝我摆手,转身又下去了。
去雁门山要沿水路往南,我回去也要经过这里。听说妖精要在那里会齐,不知要搞什么名堂,便径赶了过去,隐身藏到边,等着看个究竟。
过了好会儿,果然从北面来了两个妖精,高矮,高的相貌凶恶,矮的面带刁钻。两个边说边行,到山前停下。高的道:“怎么水狮子还没到照理该走到我们前面的。”矮个子道:“他回去要寻个东西。”转身指远处道:“喏那不是来了。”
赶来的正是给我袋子的水狮子。老远就大声喊:“我心弄那个瓶子,倒把我的包袱忘在享殿门外了。”举手中的包袱道:“幸好没给人拿去,里面还有封银子哩。”来道跟前,对高个子妖精伸手道:“魔使,把那袋儿还给我。”
魔使怪异道:“袋儿什么袋儿”水狮子道:“就是适才出庙时赶上来交给你的那个袋儿”魔使道:“哪曾有这事来”水狮子道:“你还变猪八戒来着。”魔使道:“我变猪八戒是混进庙去蒙吃顿美餐,出庙还变猪八戒作什么”
水狮子大惊道:“坏了定是交给真猪八戒了”魔使道:“真猪八戒来无影去无踪,还能给你撞上。”
水狮子呆愣了半晌方道:“莫不是还有个什么人也变作猪八戒,把宝瓶儿骗去了”
“骗去了分明是你自己送货上门的娘娘看重此事,委你来办。你倒好,到手的买卖又拱手让人了。”
“怪我时大意,而今没处买后悔药吃”
“这瓶儿乃天生至宝,神通天成,最能收聚天地灵气。娘娘打算将它炼成个育化妖魔之宝,专能化人为妖。装人进去,根基深的化成本事大的妖精,根基浅的化成本事小的妖精。若将受贬花仙装进去,定能育化成个本事极大的妖精,娘娘手下岂不又多了些帮手”
矮个子妖精插言道:“其实,只要将花仙的镇灵符装进去,花仙就能变妖精”
只见水狮子拍两手道:“啊呀呀,糟啦杏花仙姑卢紫萱的镇灵符就放在那个袋子里。今日匆忙用那袋子装宝瓶,这会儿,连这张符也起送人了不是。”
魔使摇头道:“这可不好。没了这张符,你就和她断了联系,莫说给她降灾,只怕连她的影儿也见不到了。”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心想,这瓶儿若是落入他们之手,为害非浅,便拿了回去,藏在高老庄我俗家旧府里。我旧府中藏有佛祖的敕书,有金甲神守护,谅这帮妖魔也不敢近前。
听菩萨说完,丹鹤王子道:“菩萨说的是,这瓶儿放在菩萨府上最安全不过。这类非常之宝,终非我等异类小国能长久供奉得住的。瓶儿且不论,只是瓶里藏有颗墨晶神珠,要用来供养这株吉祥草,倒是要尽快将它取来才是。”菩萨道:“这有何难,你两个都是常来常往之人,自去取它便了。我今日要去九华山净坛,不能耽搁,不得陪你同去。”言罢,拨转云头匆匆往南去了。王子和凌霄径往西南方上赶路。
行近南方,雁群渐多,凌霄道:“要给觉颖大师传个信去,此事不可忘了。”王子点头,因见近处有雁群,便傍上去道:“请召个雁使来,在下有事相问。”那头雁听罢,便高声鸣叫,即刻从远处传来阵阵雁鸣声。不多时,见只孤雁急速飞来,到近处化成个信使模样,到王子面前停下,拱手见礼,问道:“不知二位仙长何事见召”王子道:“有个觉颖大和尚,前些时在杭州办事,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我们寻他有要事。他有雁皇赠与的雁使令符,故请雁使来相帮。”问:“二位仙长现欲何往”王子道:“要去乌斯藏国高老庄,净坛使者菩萨旧府。”道:“二位仙长请先行,但得确信即刻赶来禀报。”言罢,显身大雁,往东南方疾飞去,面高声传呼。
二人上路,又行了半日,进了乌斯藏国。因是熟门熟路,便径直落到高老庄前。庄客认得凌霄是海上三星的白鹤童子,不经禀报,便引二人入府,进前厅落坐。丫鬟传呼进去,不多时,见猪戒迎了出来,彼此见礼。戒问道:“二位光临,不知有何事见教”王子说了来意。戒想了想道:“那个瓶儿藏在后院望月楼清风阁。”转身对丫鬟道:“传话彩霞姑娘,叫她把清风阁大供桌上摆放的蓝天碧海瓶儿取来。”丫鬟应声入内去了。
猪戒道:“前日贫僧奉法帖去东土汴梁大相国寺净坛,随后又去了西京慈恩寺,直到今日清晨方才回来。如今东土已是满目疮痍,大不如前。”王子听他说起汴梁,不由想起兰花仙姑由秀英,听五怪所言,她正投生在汴梁,因问:“听说汴梁正兵荒马乱,如今不知谁坐了朝廷”戒道:“晋王李存勗灭了朱梁,改国号为唐,迁都洛阳,汴梁便显得冷落了。虽说如此,汴梁毕竟是大地方,大相国寺也是天下名刹,善男信女来拜庙的正多。”
“百姓还有心思来拜佛”
“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不求佛爷,还能求谁”
“朝廷也无人来安抚么”
“安抚朝廷正多事,谁有心来安抚地方拥兵自重,为非作歹,谁敢来安谁敢来抚有个姓赵的总兵,掌管这方事务,此人凶残暴虐,人称赵阎王,专好吃人肝胆,说是吃人胆上千,就能胆大无边将无辜百姓,冤杀无数。”歇回,接着道:“分明是个凶神恶煞,却自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德行。贫僧去大相国寺,听百姓议论纷纷,说是有个走江湖的戏班,多是帮孩童,能演些魔法,会变出个元宝仙桃什么的。被这赵德行看见,派兵全抓了去,逼他交出元宝仙桃,不然就要吃他心肝,如今不知这帮孩童是死是活。”
正说到此,见丫鬟捧出个瓶儿来,蓝如天碧如海,晶莹泛彩,正是蓝天碧海瓶。王子双手接过,抱入怀中,伸手从瓶里摸出颗鸽蛋大的晶珠,墨黑圆润,灿灿生辉,点头道:“是了,就是这颗宝珠。”传与众人看过,收珠入怀,随手将宝瓶递还猪戒,又道:“菩萨阴山魔君欲得此瓶,费尽心思,若落入她手,为害非浅,望菩萨妥为收藏。”戒点头称是,仍命丫鬟捧了回去。
凌霄忽又想起件事来,问戒道:“菩萨当年装这瓶的布袋儿可还在么”戒想了会道:“没什么用,早就烧掉了。问它作甚”凌霄道:“早间听老净坛菩萨讲,杏花仙姑的镇灵符被水狮子收在这袋儿里,既已烧掉,便不妨事了。”
二人别过猪戒,出了高老庄,腾云东行。出庄不远,见个雁使迎面飞来,对二人致礼道:“殿下打听得知,觉颖大和尚因在金陵寻人不着,正往汴梁去寻,二日内可到汴梁。殿下要寻他,可尽快去汴梁。”王子称谢。
雁使去后,王子对凌霄道:“你离蓬莱已久,理当赶快回去,不教三星爷爷悬望。小王将这吉祥草和宝珠送回国去,即便赶往汴梁。”凌霄道:“如此便与殿下分手。”二人别过,凌霄东行,王子北去。
注:
1 山海经海内南经:“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
2 山海经北山三经:“又北水行五百里,至于雁门之山,无草木。又北水行四百里,至于泰泽。其中有山焉,曰帝都之山,广员百里,无草木,有金玉。”
第三十二回 由秀英避难奔汴梁 赵德行肆虐敛民财上
第三十二回
由秀英避难奔汴梁 赵德行肆虐敛民财
上
如今来说由秀英。她是田上村由百万的女儿,本是兰花仙姑转世。田上村在汴梁东南百里之外,山环水绕,有良田数千顷,住有百十户人家。太平时日,百姓躬耕乐业。加之,交通方便,南下商亳,北上汴洛,都有大路可通。商旅往来,是必经之地。是以,家给人足。
由百万祖上曾在洛阳作官,时在唐懿宗咸通年间。至僖宗即位,朝廷昏庸,宦田令孜当权,天下大乱,便弃官归田。因见此处山清水秀,地处偏远,就置下些田产,课子务农,作个田舍翁,倒享了几年清福。靠他治家有方,儿孙不悖礼教,家业日见兴旺,传至由百万,已是当地首富。
由秀英生时,朱温篡唐未久,后梁建都汴梁,京城周边尚属安定。岂知,不过十来年,晋王李存勗又兴兵灭梁。双方用兵,你争我夺,枭雄群起,战乱纷纷。今日梁兵来,明日唐兵到。官兵不到,山大王就来。强征明抢,弄得百姓卖儿鬻女,背井离乡。
田上村地虽偏远,乃鱼米之乡,自招官匪垂涎。可怜,村民经不住兵匪往来盘剥,便制了些五颜六色之旗,唐兵来挂唐旗,梁兵来挂梁旗,巴望官兵看在顺民面上,高抬贵手。岂知这些兵匪,心只想收刮民财,你来顺他,他见你软弱可欺,下手更狠。
由百万几经折腾,早是元气大伤,家财十去。偏是祸不单行,这时赵德行领兵过此驻在。村民闻说赵阎王所过之处,地刮三尺,鸡犬不宁,人人惊慌,都到由百万家来商议。
原来赵德行凶狠残暴,抢劫财物且不论,更有他征粮之法厉害,若所征不足,便抓了人来凑数,将人顶粮,分发下去,如同屠宰猪羊。百姓听说赵阎王,无不股栗。
田上村村民为避祸,计议道:与其让他进村来抢,莫如先将财物送去,打发他上路,乃是上策。商议妥当,各罄其所有,将财物凑齐,交由百万出面,呈献了去。他们哪知,这位赵爷欲壑难填,你拿了财物去上贡,岂不是倒勾引起他的味口来了,正是引火烧身烧香引鬼。
赵阎王见他来献财物,略审视,冷笑声道:“既有金银来献,想必家中还藏有不少,老爷要通吃,岂看中这些些儿零头。”命将由百万夫妇拿下,严刑拷打,要他招出家财窖藏。可怜,家财已尽,哪还交待得出,受刑不过,双双毙命杖下。
由秀英有个姨父住在汴梁南门外,开了个小杂货铺。如今家里出事,老家人见事不好,打发个丫鬟扶持由秀英,要她逃奔姨父家避难。由秀英惦念双亲,挣着要去探望,众人阻拦道:“你这年轻女子,去见这帮兵匪,岂非自寻死路与其徒死无益,莫如逃命求生,日后或得相见团圆。”随手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些干粮,打了个包袱,叫丫鬟拿着,面催她上路。
丫鬟拉着由秀英,逃奔出村,跟着逃难人流,沿大路奔汴梁来。
走了半日,看看天色已晚,忽听前面人喊马嘶,百姓四散奔逃。原来队人马,冲着人群闯过来。百姓全被冲散,待兵马过去,便呼儿喊娘乱作团。由秀英跟着百姓落荒而走,等安定下来,丫鬟也不知哪里去了。呼唤阵,不见回音,天黑又看不见,剩下独自人,两手空空。此时进退不得,又心念双亲,悲痛难忍,只得寻了个隐蔽之处,哀哀痛哭,坐以待旦。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腹中饥馁,脚又酸痛,跟在人群后面,步步往前捱。勉强坚持到中午,红日当头,又渴又累,环视前后,都是挣命逃难之人,谁能伸援手想去路边歇息,岂知行不数步,两腿发软,眼前黑,立脚不住,扑通昏倒在地。
由秀英醒来已是黄昏时分,只觉身子颠簸的,睁目扫视,原来是躺在个敞篷车上。身边有个大木箱,周围坐着几个半大的孩童,个中年妇人在前面执鞭驾辕,赶着条毛驴。
略抬头,只觉头晕目眩,便轻轻咳嗽声。赶车妇人回过头来,望着由秀英道:“醒啦不忙起来,再躺会儿。”转过身去接着道:“寒热伤湿,感冒中暑,阴气两虚,灌下剂清暑益气之汤,自然好了。”对身边的男孩道:“给这位小姐姐端碗水去。”那男孩应声,便从水袋儿里倒出碗水来,递了过去。由秀英喝了水,顿时清醒过来,道声:“大娘,费心您啦”
停会儿,那妇人问:“小姐儿,你要去哪里姓什么叫什么你家里人呢”由秀英道:“奴家由秀英,原住田上村,父亲由百万。因家中昨日突遭劫难,父母被赵阎王抓去,生死不知,如今剩得孤身人,要去汴梁投靠个亲戚。”妇人道:“去汴梁还有七八十里,这兵荒马乱的,你个孤身女子,如何去得。”说着话跳下车来,上前牵着驴,面道:“渐近汴梁,大路上人杂,不牢靠。还是绕小路走好,遇事也容易找个藏身之所。”拉着驴,岔上了小路。
这车上坐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胡二的家眷,妇人正是胡二媳妇。只因在金陵耽搁日久,等胡二不到,便北上汴梁。可巧,走到这里,恰又救下了由秀英。
由秀英靠着木箱坐起来,打量车上坐的孩童,有两男女,小的七八岁,大的十来岁,和自己相差不多。问那女孩道:“妹妹,都是家人么怎么称呼”那女孩道:“我叫胡贤,弟弟叫胡聪。”指前面妇人道:“那是我妈。”又指大些的男孩道:“他叫林书秀,我们从小就在起的。”由秀英又问:“是去汴梁么”胡贤道:“我们本就是走四方的,人多热闹处就好停几天,拉场献艺。如今要去汴梁,姐姐的亲戚想是在汴梁城里了。”由秀英道:“我也多年没去了,只记得在南门外。”胡二媳妇回过头来插言道:“几年前我去过汴梁,记得南门外只条小街,没几户人家,容易打听的。”
乡间的小路,坑坑洼洼的,路颠簸,慢慢往前走。远远望见大路上,时而烟尘滚滚,时而人喊马叫,妇人拢住驴,只往偏静处走。
“你们没遇见赵阎王的兵么”由秀英问胡贤。“遇见的,那些兵比妖精还恶,拦路设卡,抓住老百姓,夺了他钱财,又捆了拉去军营杀害。”胡贤答道。
“那,你们是怎么逃过来的”
“拦路的那些兵,凶神恶煞的,谁过得去眼看我们也要遭难,无奈之下,妈妈便使了个魔法,把这些拦路的兵都变成了老百姓模样”
“变成老百姓模样”
“正是呢后面来的兵就把这些人当老百姓抓去了,我们才乘机逃过了关卡。”
“老百姓被他们抓了去,要给弄死的。”
“叫他们自己人弄死自己人吧那几个拦路的正是罪大恶极,被人弄死也是报应”
又走了两日,路过大小村落,但见田园荒芜,野草丛生,荒冢累累,少有人烟。到次日中午,远远望见汴梁城,行到近处打听,正是南门,但见断垣残壁,焦土片,哪里还有人家
由秀英找不到姨父,无家可归,正自凄惶。胡二媳妇不忍将她丢下,仍带她同行。从此由秀英也跟着这个戏班,和孩子们起练功习艺,出场演戏。四个孩子,数她大些,都叫她姐姐,都叫胡二媳妇是妈妈。
行人进了汴梁,城内也颇是凄凉,拉了几回场子,看的人寥寥无几。这年头,命都顾不上,谁还有心思来凑这热闹转眼到了九月三十日,乃药师佛圣诞,大相国寺例作事。胡妈妈见拜庙的人多,便在寺前广场圈下场子。几个孩子敲锣打鼓,摆开架势,练了几套拳脚,引来观众里外三层。胡妈妈见了欢喜,便叫胡贤胡聪表演魔术戏法,名曰“王母上寿”。
但见胡贤胡聪拍着手儿,踏着鼓点,绕场周,去到中央站定,向四周拱手开言道:“爷爷奶奶,大伯大叔,老少爷们承列位赏脸,看我姐弟来表演魔术戏法。如今献上台戏,乃是王母上寿,求列位赏看。”只听锣鼓敲打得雨点也似,他两个随着锣鼓节奏翻滚腾跳,舞蹈回。时,锣鼓骤停,二人立下,胡聪道:“今日王母寿辰,瑶池大摆寿宴,”胡贤打断他话,插言道:“慢来,慢来三月三日才是王母圣诞,今天是九月三十,你莫要弄错了。”胡聪道:“天上日便是地上年,天地日月岂能样,今日地上是九月三十,天上正是三月初三,没错。那寿宴上的蟠桃,三千年熟,闻闻寿高八百,吃个长生不老。只可惜”
“可惜什么”
“瑶池在天上,上天无路,我却上去不得。”
“这有何难看我施法,带你起上去”胡贤说完,从怀里摸出张白纸,口中念咒,手拿剪刀裁剪。
时,剪出只仙鹤,拿在手中,抖开教四周观众看了。扬手,将纸鹤往上扔去,纸鹤随风飘荡,渐入云端。只听半空中声鹤鸣,只仙鹤飘然自天而降,落于胡聪之前。胡聪骑上鹤背,那鹤展双翅,不待胡贤过来,就升空而去。胡贤怒道:“说好起去的,你不等我,看我来撵你”又剪了个纸鹤往上扔去,,纸鹤随风飘飏入云。过不多久,果然又见只仙鹤下来,背上背着人,正是胡聪,双手捧着个大蟠桃。
胡聪跳下鹤背,那鹤仍化作张白纸。胡贤取过刀来,将蟠桃剖两半,各捧半吃了起来,看他满嘴鲜汁淋漓,啃得吧嗒有声,吃得津津有味,看得观众无不垂涎三尺。
正看得有趣,只听声呼哨,队士兵分开人群,四面围了上来。胡妈妈见事不好,拉过由秀英林书秀,拿个包袱塞进秀英怀里道:“快躲进庙去,穿庙出去往西跑”两人钻入人群,逃向庙里去了。
胡妈妈和胡贤胡聪不慌不忙,过来整理道具傢什。那些士兵,如虎如狼,抢了上来,不容分说,将他母子三人抓了,拉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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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下
东梦第三十二回下
这帮士兵,正是赵德行的亲兵。
赵德行生在潞州城郊个屠户之家,幼时跟随他爹,成日价见这白刀进红刀出的生涯,养就付残暴本性。十六七岁,恰逢朱温篡唐,与晋王李克用交兵,将这方百姓杀戮殆尽。他只身逃得性命,无以为生,惶惶不可终日,转而想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与其坐以待毙,莫如铤而走险,便纠集三五亡命,拉杆扯旗,作起大王来。
历来扯旗作大王,有为抗暴救民的,有为贪财图官的。赵德行哪懂救民的道理,并无些些人性,有刀在手,只顾抢掠劫夺,正是地道盗匪之流。
常言乱世出枭雄。就如这赵德行,手毒心黑,全不存仁义之心;猾狡诈,绝不将廉耻在意。这类人,不怕丧尽天良,二不怕玩丢性命。丢命尚且不怕,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府之兵,谁能敌得他过来二去,渐成了气候。
赵德行兵马渐多,想要讨个出身,便投靠梁军,作了个偏将千总。未久,朱李交兵,眼看晋王李存勗将胜,他看风使舵,便叛梁投唐。如今,朱梁已亡,李存勗得了天下,赵德行投机得手,官封总兵,进驻汴梁。
此时,唐已迁都洛阳,豪富之家全跟了去,汴梁已是十室九空。百姓经此战乱,早已贫如洗。那些逃灾难民,衣食无着,去市上卖儿卖女,通是论秤称了卖,不异猪禽。
百姓财尽,赵德行要收刮民财,就难以称心如意。忽听说胡二媳妇这个戏班,能变出元宝成堆,不由不动心思。又听说戏班孩童,能上天拿来灵丹仙桃,定是有些神灵之气。便打定主意,命亲兵去捉了来。
众亲兵将胡二媳妇并两个孩子带上堂来。赵德行举目观瞧,妇人年在三十上下,容貌娇媚,两个孩子也生得唇红齿白,不觉生了些爱怜之心。只不过爱财心切,想到那黄灿灿的金银财宝,便不由得横下条心来。
赵爷面现冷酷,压低了嗓子问妇人道:“听说你会些妖法,变得出成堆的金银来,且变了来给老爷看看。是真,有赏是假,便是妖言惑众,定杀不饶”胡妈妈道:“魔法幻术,无非逢场作戏,搏人乐,不过是些虚假之相,并非是真。”赵德行道:“口说无凭,且变了来看”胡妈妈道:“这倒不难”念念有词,指公案上的砚台,道声:“变”立时变成光灿灿的金砖块。赵德行阵惊喜,将金砖托于掌中,抚摸抄弄多时道:“你说是虚假之相,为何老爷我看它是真的”胡妈妈道:“念咒收法,它便还了原样。”说完,口中念咒,刹那之间,那砚台又复了原形。
赵德行将砚台放下,心里琢磨,原来是这般这般,若是不念咒收法,想必是变不回去了。有了主意,莫若如此如此。指大堂下庭院中的座假山道:“这座假山能变成金的么”胡妈妈道:“也无甚难处,看我变来”踏罡步斗,施法念咒,运神功,调魔力,伸手指,又大喝声:“变”但见白光闪,顿觉庭院之中金光耀眼,明晃晃座金山,突现在众人眼前。将那堂上堂下军吏人等,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赵爷走下堂来,绕着金山观看抚摩,满心欢喜。稍停,面对胡妈妈,又问:“除了这变金之术,还有别的能耐么”胡妈妈嫣然笑,指着堂下个扛袋子的军士问道:“这袋里装的是什么”赵德行道:“喂马的粟糠。”胡妈妈右手指,跺脚,喝声:“疾”对赵德行道:“叫他扛上来,打开袋儿瞧瞧”赵爷招手,那军士将袋子扛上堂来,放在大案之上,打开扎口,立见光芒四射,细看上去,全是珍珠宝石。
赵爷见有这许多财宝,只喜得搓手咧腮,狂呼大叫。阵狞笑,面带狠毒狡狯,低沉着嗓子问胡妈妈道:“还变得回去么嗯”胡妈妈不紧不慢回言道:“小妇人要不死,只怕也变不回去了”赵爷闻言色变。原来打定了个主意,既是不念咒收法就变不回去,莫如刀将她杀死,没人来念收法的咒,自是变不回去了。如今听她这话,话外有音,似乎还杀她不得。将手从腰刀把儿上收回来,追问句道:“你要是死了呢”胡妈妈回道:“我死,作的法自会消除,还用得着念收法的咒么”赵爷想,真不能杀反复思掂,无奈挥手道:“都带下去监禁,听候老爷发落。”将她母子三人关进监牢。
这夜,赵爷教早早关了院门,独自人绕着这座金山这袋珠宝,走了圈又圈,细心琢磨:“这个女人杀不得,杀了其法自解;不杀也不牢靠,她会念收法咒。为今之计,”想够多时,灵机动,计上心来。正所谓福至心灵,顿时就有了好主意:“有了,将她囚禁在此。我把她变的宝贝拿了去卖,卖完再叫她变,变了再拿去卖。反正卖出去了,管他娘是真是假,即便出来假了,老子不认帐,谁敢奈得我何如此,我便财源滚滚,长久不衰。”接下去,又想:“至于那两个娃娃嚜,吃过天上蟠桃的,还能不带些儿灵气。这蟠桃我赵某虽无缘过口,吃下他两个,也不啻吃了人参果,定得益寿延年”越想越高兴,待到天明,传命将戏班的两个娃娃带上堂来。
不多时,士兵将胡贤胡聪带来。赵德行装作和颜悦色道:“听你娘说,有些好东西放在你们身上,这兵荒马乱的,身上藏着东西可不好,快快拿出来,爷爷给你们好吃的。”回头对士兵道:“去厨下拿几张油饼来,给这两个娃娃吃。”
只听胡贤道:“爷爷,我娘教我们法术,宝贝都是空来空去,并不藏在身上。”赵爷问:“什么叫空来空去”胡贤口中念咒,两手拍,凭空伸手抓去,手上便拿了锭元宝,道:“爷爷,这就叫空来。”赵爷看了,喜上眉梢,伸手来抢。岂知才拿到手中,那元宝便如轻烟消散,形影皆无,胡贤道:“这便叫空去”
赵德行大怒道:“老子要这空来空去何用”对士兵挥手道:“拿下去,宰了”只见胡聪连连摆手,对赵德行道:“不忙,不忙爷爷要吃我是么”赵爷怒吼声道:“正要吃你这个小妖精”胡聪不慌不忙缓缓言道:“不知爷爷是要吃头,还是要吃脚”赵爷听得发愣,心想,这小子不怕死,好大胆。瞪眼看了好阵子,方道:“什么吃头吃脚,老子先吃了你这颗头”胡聪道:“如此,老爷请吃”双手提着两耳,往上提,提下个血淋淋的头来,捧了上去。只把赵德行吓了个跟头,倒在靠椅上,瞪大两眼,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听胡聪道:“爷爷不肯赏脸,不吃拉倒”两手回收,把头放回项上,顷刻便又复好如初。
赵爷心想,能拿下头来,定然杀他不死。继而又想,是了,只怕也是空来空去,喝道:“魇样妖法,你唬弄谁”胡聪跨步上前道:“爷爷不信是真,待小子给爷爷试来”飞身上桌,伸手来提赵德行两耳,赵爷吓翻在地,呼唤众士兵:“快给我拿下小妖精弄妖法来戏弄老爷。”众士兵拥上来,将胡贤胡聪捆绑结实。赵爷道:“杀你不死,放火烧,烧你成灰”命士兵将二人推出大门外,放在柴火堆上,放火烧。
时惊动四方大众,齐集衙门外广场四周,人山人海,都来看这热闹。赵德行坐在柴火堆前,喝令士兵放火。岂知那些放火士兵,手拿火把,走近柴堆就见旋风逆吹,火往自家脸上烧,胡子眉毛都燎尽,只点不着柴火。
正乱哄哄地嚷声片,却见人群中走出位道长,到赵德行坐前稽首,道声:“无量寿佛将爷,贫道有言相告。”赵爷抬手道:“讲来”道人道:“将爷贫道看出,这是帮狐狸精作祟。这两个小狐狸精背后还有个老狐狸精在帮他施展妖法。若不将老狐狸精制伏,这两个小狐狸精便收拾不住。”赵德行诧异道:“不错,嗯是还有个老的。可监禁在牢里,两下不见面,哪能帮他施展妖法”道人道:“他是狐狸精,神通广大,这小小牢狱,哪监禁得他住”赵爷点头道:“有理,有理只是,老狐狸精既有如此神通,谁能制伏得了呢”
道士微微笑,欠身轻声道:“将爷小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赵爷摆手道:“但讲无妨”道士道:“将爷若肯屈尊作个镇星,小道借将爷虎威,定能施法将这老狐狸精降伏”赵德行思忖了好会,方道:“要老爷作个镇星,你借老爷虎威来施法,此事也还可商议。只是降伏他之后,这老狐狸精是死是活”心中想道:“切莫教他把老狐狸精治死了,教我人财两空”
道人道:“老狐狸精降伏之后,便听命于将爷管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全听命将爷的支派”
赵爷大喜道:“如此极妙,就请道人来施法,务要将他降伏。”吩咐军士道:“把狱中那个女的押上来。”对道人道:“要本将爷来作镇星,不知这镇星当咋个作法”
道人指门前的旗杆道:“那上面有个方斗,将狐狸精捆在旗杆下面,请将爷上那方斗去坐镇。”赵爷抬头望去,心惊道:“那方斗离地十多丈高,哪上得去”道人道:“勿须将爷费心,且看贫道施为。”念念有词,道声:“起”便见阵旋风,将赵德行轻轻摄了上去,只教他坐北朝南,口念三清道祖名号,坐镇不动。
时军士将胡妈妈押了来,道士口中念咒,教军士将她捆绑在旗杆下面。念回咒,捆道绳,直捆了十八道。又面对胡妈妈诵经多时,对胡妈妈道:“上有将爷坐镇,你要在意了。”言罢,转身走出十丈开外,仗剑作法,要来伏魔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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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戏恶贼胡二剥狐皮 走嵩山秀英投义军 上
第三十三回
戏恶贼胡二剥狐皮 走嵩山秀英投义军
上
却说道人将赵德行摄到旗杆方斗上作镇星,将胡妈妈当作狐狸精捆在旗杆下面,便到旗杆前十丈开外仗剑作法。看他舞回剑,口中念念有词,挥剑指定胡妈妈,喝声道:“妖精,剥你层皮”便见捆绑胡妈妈的绳索断了根,迸出张狐狸皮来。军士上前将狐狸皮捡起,拿去挂在升旗的绳子上。
道人继续作法,踏罡步斗,舞蹈念咒。过不多时,又仗剑挥,疾指胡妈妈道:“剥你两层皮”只听嘭声,捆妖索儿又断根,迸出第二张狐狸皮来,军士还拿去挂起。
如此,舞回剑,作回法,断根绳,剥层皮。直剥了十八层皮,捆妖的绳索全断开,旗杆上也挂满了狐狸皮。只听狐狸精大叫声:“好厉害的道法,将本大神的皮都剥光,赶紧逃命去也”化作道白光,升空而去。道人大喝声:“没皮的妖精哪里逃”仗剑升空,随后去追。
道人和妖狐顿时不见了踪影,围观人众阵喧闹,四面寻视,这才发现,那柴堆上的两个小妖精也已不知去向。
赵德行稳坐在方斗上作镇星,低头下望,见道人作法剥狐狸皮,心想:“这道人果真有些本事,狐狸精的皮都给他剥下来了。”看他剥了层又层,想道:“难怪这狐狸精有恁大妖法,原来有这许多层厚皮护着,若非老爷我福大命大造化大,镇得他住,谁还能降伏得了”正想着,眼看狐狸皮已被剥光,只道妖精立可就擒,岂知妖精和道人又都升空而去。等了会,不见动静,不免心里发虚,慌张起来。
赵德行坐不住,便把扶着旗杆立起身来,四下探望。阵风过,忽觉浑身透骨之寒,打了个寒颤,低头看,只叫得声:“苦也”原来浑身上下已是赤条条的,根丝也无。那挂在旗杆上的串狐狸皮,正是自己身上穿的里里外外十八件衣裤。
赵德行在十丈高杆之上,光身露体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得成千上万围观人众,指点笑骂,哄闹鼓噪,都道:“赵德行真好德行成日价剥人皮,今日被人剥了皮,丝真不挂,成了个没皮的妖精”
此刻,赵德行真个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又冻又急,又愧又臊。看他咒爷骂娘,丑态百出;哭天喊地,出尽洋相。这十丈高杆,跳不下来,爬不上去,任你赵阎王暴跳如雷,只无人来搭救。十分无奈,花了十两银子,顾了个不要命的,盘了上去,把他用绳捆了吊放下来,已是连冻带吓,不省人事。
众军士将赵德行抬回府去,延医救治,直折腾到掌灯时分,方才醒过来。虽又灌下两付汤药,难免心中烦躁,起卧翻复,闹到三更,才蒙眬睡去。
方合眼,见来了个黑脸魅,手执追命索,不容分说,套上索儿,拉着就走。赵德行心想,老赵方才得了座金山,还有享不尽的人间富贵,怎么就死心下迟疑,踟蹰不前。只见魅拉索儿,手中扬起了打鬼鞭,鞭抽下,冷飕飕快如刀,鞭过如风,打在胯股之上,就如受了腰斩之刑。赵德行吃此打,痛不可当,再不敢懈怠。
时带到座阴森森的大殿之下,冷眼打量,似自家官府大堂,赵德行无心细看。抬头却见殿上高坐人,戴冕旒,着龙袍。魅喝声:“大胆赵德行,见了阎王陛下,还不磕头拜见”举鞭要打,吓得赵德行磕头如捣,心想,今日可见到了真阎王。
只听阎王厉声问道:“下面跪着的可是赵德行”赵德行应声道:“禀阎王爷爷,小的正是赵德行。”阎王拍龙案,怒喝道:“德行德行看你这付狗德行,哪有丝人样儿。拉下去,先给我狠狠的打”只听轰然声呼叫,帮鬼卒拥上来,按住赵德行,劈头盖脸,棍棒齐下,只打得筋骨皆碎,血肉横飞。赵德行免不得鬼哭狼嗥呼爷喊娘,心想,怎不审问就开打不觉喊了声:“冤枉”
刑毕,判官指点他道:“狗厮不懂我阴司规矩,恶人上森罗殿,先打五百杀威棒,你喊什么冤枉来着”只听阎王道:“这个东西,罪大恶极,该受何等刑罚,你且说与他听,也好叫他心服口服。”判官躬身禀奏道:“微臣遵旨”对赵德行道:“赵德行听着,你这狗才,无恶不作。论你之罪,真个施尽天下之刑,也不足当罚。经本司合议,奏准阎君陛下,现予宣示,你要用心听了:
查尔赵德行,本是乡里无赖,混世兵痞。见乱而作,骤生无边贼胆;据地作寇,聚匪自称大王;为虐百
姓,杀戮不啻猪羊;盘剥地方,真个刮地三尺。
虺蜴为心,横征暴敛,人称剥皮太岁;豺狼成性,食人肝胆,正是人间魔王。
孽债累累,擢发难数;恶积祸盈,罄竹难书。虽尽天下之罚,难抵尔滔天之罪;尽地狱之刑,难消尔无
边之孽。
杀人当偿。食人肝胆,当令受害之人亦食尔之肝胆。掠人钱财,当令蒙难之家敲尔之骨而吸其髓。此债
偿尽,复将尔打下寒冰地狱,日尽地狱之刑回,不得超生。
判司 具
年 月 日。
判官读罢,目视赵德行,又道:“赵德行,听清楚也未你魂归地府之后,你的肝胆日教人吃次,你的骨髓日教人吸回。待偿完了这项孽债,再打你入寒冰地狱,将地狱的各种酷刑,每日对你全施行遍,永世不断。”
赵德行吓得屁滚尿流,不住磕头,只叫:“阎王爷爷慈悲赵德行再不敢作恶。”正闹着,忽听鬼卒传报:“禀万岁爷爷,胡上人到了。”阎王闻报,当即起身,迭连声道:“快请,快请”边说边迎了出去。
不多时,迎进个道人来。赵德行俯伏在地,斜眼偷觑,看得清楚,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施法降妖的那位道人。
只听道人问:“下面跪着的可是那个狗才赵德行”阎王道:“正是。”道人问:“不是说这个狗东西还得在阳世受几年活罪吗,怎么现在就把他拘来了”阎王道:“这厮罪大恶极,昨日又要为害两个无辜孩童,罪不可逭,是以,拘来稍加惩治。”道人道:“这两个孩童幸得胡道姑作法保护,不然,定被他放火烧死。贫道路经那方,因见事急,谎称胡道姑是狐狸精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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