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刀(5)

　　病房外响起敲门声，勇利急忙擦去眼泪，於此同时，一名年轻的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胜生勇利先生吗？」护士对他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帮您换点滴喔！」

　　「好，麻烦你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保持平稳。

　　护士俐落地更换点滴，悬上新点滴後，或许是出於职业习惯，她并不急着离开病房，反而亲切地和勇利聊起天来。

　　「勇利先生是日本人吧？你来自日本的哪里呢？」

　　「长谷津......」勇利勉强勾起无奈的笑，「嗯，你应该没听过吧？」

　　「我知道长谷津这个地名喔！是上次举办过冰上对决的地方吧？伊琳娜医生有一阵常常提起呢！」想起那名身为狂热花滑粉丝的某医生，护士不由得一笑，「你真厉害，愿意离家这麽远，换作是我绝对不敢，说起来有点丢人，我现在还和父母一起住呢！要是能跟你一样独立，我父母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能和家人在一起是件好事啊……」勇利想起远在日本的双亲，忽然觉得自己应告知他们这件事，无论悲喜，身为家人都应该知道，「护士小姐，请问最近的公共电话在哪里？」

　　「公共电话？你要打电话吗？」

　　勇利点了点头。

　　「哎呀！那还真是伤脑筋，伊琳娜医生有交代不能让你随便移动......」护士露出为难的神色，然後像想出甚麽方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不如这样吧！这支手机先借你打，我待会再来拿。」

　　「这不太好吧......」勇利犹豫，「我是要打国际电话喔？」

　　「没关系啦！」护士打开拨电话的页面，将手机递给勇利，「喏！直接打就可以了。」

　　「那就谢谢你了。」他接过手机。

　　「不客气。」护士对他笑了一笑，「那我等一下再回来一趟。」

　　勇利等着护士离开病房，然後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播下自己最熟悉的那串电话号码。

　　「喂？这里是乌托邦胜生。」

　　一听到熟稔的声音，他的泪珠又忍不住落下。

　　「妈……」

　　「咦？是勇利吗？」话筒彼端的人明显有些惊慌，「发生什麽事了？怎麽在哭呢？」

　　话筒另一端传来骚乱，然後持话筒的人换成了美奈。

　　「勇利，我是美奈。你父母现在有点忙，我接电话可以吧？」

　　「嗯……没问题……」

　　「所以呢？」电话那头的美奈回头看着身後面露焦急的胜生家人，语调上仍特意保持着贯有的轻松，「在圣彼得堡发生什麽事了吗？练习不顺利？还是跟维克多吵架了？」

　　「如果是那样倒还好……」勇利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我已经……不能继续滑冰了……」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一切，受伤的经过、医生的诊断、手术的後果……所有因悲伤而支离破碎的语句颠三倒四地被重组，美奈在电话彼端费力地从勇利的呜咽声理出事情脉络，一番折腾後，远在日本的美奈这才搞懂事情的来龙去脉。

　　勇利觉得，他已经失去花滑了。

　　美奈垂下目光，摇晃着手的啤酒，环视在场的胜生一家，然後轻声地问了句：「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回来呢？回到日本。」

　　「咦……？」

　　「既然已经无法进行训练了，留在圣彼得堡也没有意义吧？」美奈将目光转向窗外，映入眼的，是陷入淡季的长谷津，「你一直以来都专注在花滑上，现在总算有时间回故乡陪陪你父母了，这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勇利沉默。

　　「真利也很赞成你回家哦！毕竟多了个人手帮忙家里嘛！」美奈恢复一贯的开朗语调，「芭蕾教室和溜冰场都留着你的位置。未来没那麽糟，你不用担心啦！」

　　勇利继续沉默。

　　「所以啊，你就回来吧？勇利。」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勇利被迫对电话那头等待的人做出答覆。

　　「我再考虑看看。」勇利听见自己勉强的嗓音。

　　他如此说着，然後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