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行了。比起其他人住的地方，她的监房监房简直算得上环境优美：张铺着柔软被褥木床，张不甚舒服却还勉强可以忍受的沙发，台老旧的平面电视能收到二十六个帝国频道十二个自由城邦频道和三个联邦频道，功能远远比不上飞船上的全息放映器，但感谢上主，胡安娜向随遇而安，从不挑三拣四，还有个24小时监视她的监视器。除了没有自由和伙食太差，她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现在女海盗惬意地看着午夜档电视剧：只僵尸猛地从棺材里坐起，几个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莉莎，我们得快点逃出去”其中个女人向同伴挥手。
那同伴后退两步，发出男人的声音：“嗨，胡安娜，早上好。电视剧好看吗”
胡安娜淡定地嚼着薯片：“雷欧，现在是午夜。”
电视中的女人继续用男声道：“按照星际标准历，现在可是清晨6点。你才被抓住多久就生物钟紊乱了”
女海盗说：“好吧。我会倒时差的。雷欧，你入侵了赫卡提的电脑系统”
“是的。”这次说话的是电视中的僵尸，“我能从监视器里看到你。上主啊，赫卡提真的是监狱，不是星级宾馆吗看你住的这么舒适，我都不忍心来救你了。你就这么过辈子也挺好，真的。”
“雷欧纳德”
“我错了船长。”那声音点悔意也没有，“我正在对付赫卡提的战术卫星，二十分钟之后暗夜仕女号将进入大气层，到时候我会打开监狱所有的门，并且投射架刚朵拉到地面。你有七分钟时间乘刚朵拉回到母舰。旦超过时限我们就会被战术卫星轰成宇宙尘埃。”
“你只能坚持七分钟吗”
“相信我船长。换成别人连七秒钟都做不到。”那声音有些闷闷不乐，“赫卡提有五个战术卫星，每个卫星都搭载了不同的中端人工智能，我必须同时控制它们五个，那该有多难啊”
“行了行了，别和我说那么深奥的东西”女海盗吃下最后口薯片。
“你是全宇宙最和蔼可亲的船长我开始倒计时了”
电视屏幕右上方出现了个小小的计时器，乍看还以为是每到整点才会出现的电子钟，上面的数字从00：20：00变成00：19：59。
第四章
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瞪着上铺的床板，他上铺的兄弟已经翻来覆去个晚上了，连带搅得他也不得安宁。
“你睡觉还认床吗”他终于忍不住了，“别他妈在床上打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我头回住监狱，你就不许我失眠晚上吗”约书亚又翻了个身，“跟我聊聊天，不然我总是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
“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杀手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闪亮，他动不动地盯着黑暗，仿佛那里隐藏着危险的敌人。而事实上那儿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堵墙。墙上有扇窗，能看见窗外漫天钻石般的星辰。“如果我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从虚无中来，最终归于虚无。”
“我觉得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约书亚挠着薛定谔的下巴，黑猫发出了餍足的咕噜声。杀手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搜寻，却无所获。
“我很怕死。”他说，“我被判刑五百三十年，等刑期满了，我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我怕自己会辈子待在监狱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不能死。”
阿洛伊斯打了个呵欠。“你可真生猛，整个赫卡提也就你比我判得更长了。我被判了二百三十年，因为谋杀。但其实我是被冤枉的。你呢”
“我杀了很多人。我是个杀手。”
“嗯哼。我还是前皇家护卫队队员呢。”阿洛伊斯擦去自己因困意而溢出的泪水。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闪过，快得像子弹样，快到他刚想捕获这闪念，它就溜走了。
约书亚问：“你说你是被冤枉的”
“点儿没错。我被派去保护王子殿下的小情人，而她被公爵派来的杀手给杀了，栽赃在我头上。你能懂吗”
“怎么不懂。你就是政治斗争的炮灰。”约书亚紧盯着窗户。星光明亮，他却只能看见星光下的黑暗，切都是黑暗，黑暗无处不在，黑暗如影随形。他必须赶紧找个话题分散注意力，否则会立刻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你难道不想洗刷冤屈，恢复名誉吗在赫卡提，你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被遗忘。”
赫卡提就像漂泊在茫茫宇宙中的艘飞船，无法与外界联络，也没有目的地，只能朝着诸星尘埃的深处盲目航行。
“哦我当然想。”阿洛伊斯有些烦躁，“可我只是个小喽啰，而我的对手是帝国的女王公爵，还有政治这个大怪物。在它面前我简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新雅典的第任执政官说过这么句话：谁拥有力量，谁就有话语权。”
“你有力量吗”
“我”
话尚未出口，只听“咔嚓”声，监房大门上亮起绿灯，徐徐打开。
“这唱的是哪出啊”阿洛伊斯疑惑地走到门边向外窥伺。监狱的格局就像排排的火柴盒，现在每个盒子都敞开了大门。
隔壁探出个脑袋：“这是怎么啦防火演习吗”
那人的室友道：“该不会是监狱长的猫又丢了吧记得上次他把我们全叫起来，来了次地毯式搜索，要人老命啊”
“不。”约书亚的否定从背后传来。他跳到地上，倾身按住窗户上的铁栅栏，露出热切渴求的目光，“不”
阿洛伊斯走到他身边，“怎么”
“你看，天空。”
开始阿洛伊斯什么也没看见，不就是普通的夜空嘛。但很快他发现星空中缺了几颗星星，仿佛洒满星钻的夜幕破了个洞样不，那不是洞，而是星星被什么东西遮住了。那东西的体积应该很大，可能是艘飞船。但不可能啊赫卡提有五颗战术卫星，全天候监视着行星的每寸土地。如果有飞船入侵，那么它在进入大气层之前就应该被轰成流星了。
“上主啊联邦的狗崽子们终于进攻赫卡提了吗”
“不是联邦”约书亚撂下句话，旋即飞也似冲出门。
“回来你疯了吗”阿洛伊斯来不及制止他的疯狂行为，跟着跑了出去。
银发男子在走廊上飞奔，边跑边喊：“还等什么快逃啊千载难逢的机会”
监狱里阵马蚤动，囚犯们终于察觉这不是演习也不是监狱长在耍宝，赫卡提的中枢电脑失控了，每扇门都为他们敞开。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接着每个火柴盒里都涌出几个人，越来越多的人汇成河流海洋，呐喊着朝监狱正大门冲去。
几个值夜班的狱警挥舞警棍，想把群人赶回监房。“滚回去，你们这群渣滓”名囚犯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另个人夺过警棍，朝狱警头上砸去。
“暴动是暴动”狱警队长拿出对讲机，向中央调度室大吼，回应他的却是银河歌姬卡米娅的段抒情演唱。“该死电脑被入侵了”
阿洛伊斯紧跟着约书亚，生怕将他跟丢。幸好杀手的银发在灰暗的监狱里格外瞩目。
“回来约书亚普朗克你这是煽动暴乱”他大吼。
约书亚的脚步放慢了，他回头看了眼阿洛伊斯：“难道你不想逃跑吗你想烂在这里吗”
“我可不想变成越狱犯”
“出去了至少还能找到机会留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了”约书亚向伸出只手，仿佛是在邀请。
只有秒钟的时间思考。秒钟，阿洛伊斯脑海里却回放了许多画面。他想起天真无邪的莱雅小姐，她惨死在家中；他想起性格懦弱却很善良的安诺特王子，记忆里他总是和妹妹阿尔薇拉公主站在起；他想起上个月卡斯珀给他寄来的信，上面说：“我的朋友，你在赫卡提还好吗上个月的同学会上我见到了从前的校花”
阿洛伊斯握住了约书亚的手。
杀手拉着他飞奔起来。他们挤过狂热的人群，冲出大门，来到监房大楼外空旷的操场上。许多人已经越过操场向停机坪去了。从睡梦中被叫醒的狱警们端着光束枪，向人群扫射。几名囚犯中枪倒下，更多人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前进。
约书亚没有跑向停机坪，而是向关押女囚犯的监房方向去。夜空中那艘遮住星光的飞船就悬停在女监所的正上方。
“拉格朗日停下”背后传来狱警的警告。
“别回头”约书亚握进他的手。
束激光擦过阿洛伊斯的手臂，他闷哼声，忍住灼热的疼痛，跟上杀手的脚步。又束激光险险擦过，阿洛伊斯顿时想蹲地投降，但他的手被约书亚紧紧攥住，挣脱不开。
“妈的我要是死在这里，做鬼也不放过你”
“尽管来找我”
女监所已近在眼前。但阿洛伊斯绝望地发现堵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高墙上竖着通电的铁丝网，墙壁光滑坚固，怎么看都不可能爬上去。
他们在高墙前停下。背后的脚步声告诉他们几名狱警已经跟了上来。阿洛伊斯不敢回头，他知道好几个枪口对准他的后背，旦他轻举妄动，就会被光束击穿。
“你们无路可逃了，还不束手就擒”狱警喊道。
“约书亚”阿洛伊斯用余光偷瞄室友。银发杀手正脸神往地盯着星空。
狱警又喊道：“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立刻，我数二三”
“”
“快点”约书亚嘴唇翕动。
“二”
“我在这里”
“三”
高墙之后升起艘小型太空梭，是新威尼斯制造的“刚朵拉”型号。那艘刚朵拉打出强光，照得狱警连眼睛都睁不开。阿洛伊斯捂住刺痛的双眼。
刚朵拉越过高墙，舱盖打开，名女子探出半截身体，露出野性笑容：“晚上好，悼亡人先生。”
“现在对杀手来说正是天的开始”
女人伸出手：“上来吧”
约书亚推了阿洛伊斯把：“你先”
阿洛伊斯茫然地抓住女子的手臂，被她把拉进刚朵拉机舱。接着约书亚纵身跃，也爬了上来。
女人大笑着升起小艇，连透明的舱盖也没关上，呼啸的夜风灌进机舱。阿洛伊斯辈子也忘不了这个画面，星光下，女人被风扬起的红发仿若飘动的火焰，又像面猎猎飞扬的染血旗帜。而约书亚普朗克紧紧贴在他身上，瞳孔周围的金环如同恒星迸发的光芒。
“欢呼吧，小伙子们咱们自由啦”女人唱起了歌。刚朵拉越升越高，将暴动的监狱和狂躁的狱警远远抛下，鸟儿般轻盈地飞向他们头顶那艘比黑暗更黑的飞船。
第五章
“船长欢迎回来”
刚爬出太空梭，胡安娜就被热情的船员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拥抱了每个能够到的人，但船员们似乎认为这远远不够，不停有后排的人想挤到前面，以致酿成了场小小的马蚤乱。
“船长，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你了。”
“船长，你好像瘦了监狱的伙食不好吗”
“的确不怎么样。”
“船长，要抱抱”
“先把你挂在胡子上的鼻涕擦干净再说。”
“船长，他们是谁”名年轻船员警惕地指着从刚朵拉里爬出来的约书亚和阿洛伊斯。
“嗯”胡安娜摸摸下巴，“这位是在监狱里入伙的同伴，约书亚普朗克，杀手悼亡人。”
人群发出阵低呼。“你听见了吗他是悼亡人”“看他的眼睛，深渊之火”“天呐，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活着的悼亡人”
约书亚双手环抱：“我可没答应你入伙。”
“那就只能把你丢下船了。”
“我说笑的。”
胡安娜满意点头。
船员又指着约书亚身边的阿洛伊斯：“那他又是谁”
银发杀手拍拍阿洛伊斯的肩膀：“这是家属。”
女海盗挑起柳眉：“我可没听说过你有家人。”
“刚刚认的。”
阿洛伊斯拍掉约书亚的手：“谁他妈是你家属”
“那就把你丢下船。”杀手瞪他眼。
阿洛伊斯转向胡安娜：“没错我是家属。”
女海盗眼中寒光爆射：“那你脖子上那个又是什么猫皮围脖”
将自己挂在约书亚脖子上伪装成条围脖的薛定谔甩甩尾巴，讨好地向胡安娜叫了声“喵呜”。杀手把猫拿下来，抱在怀里：“船上该不会禁止养宠物吧”
“哦，当然可以养。我们已经有条狗了，现在又多了只猫，啊哈，我能预见将来船上肯定会很热闹。”
说罢女海盗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只听“嗷”的声，只金毛大狗从人群后窜出来，吐着舌头扑到胡安娜身上，两只爪子能够到她肩头。
“乖，巴普洛夫，上主啊你又重了”胡安娜捏捏大狗的爪子，“去，认识下你的小朋友”
大狗欢快地走到约书亚面前，嗅嗅他怀里的黑猫：“汪汪”
黑猫冷冷瞥它眼，声不吭缩回了杀手的臂弯里。
“嗷”大狗受伤地垂下头。
人群中有人“噗”地笑了出来。
头顶传来个清亮的男声：“好了各位，相聚的时刻总是美好而短暂，再过1分40秒我们就要被战术卫星轰成渣了。如果各位不想在冥土重逢，就请立刻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暗夜仕女号即将加速突破大气层。系好安全带，当心别被加速度拍成肉饼，清理那玩意儿可麻烦了”
“够了，雷欧纳德你少说两句会死吗”船员们纷纷发出抱怨，虽则如此，却训练有素地离开底舱，部分人前往舰桥，另部分人则前往炮台就位。个年轻姑娘牵走了巴普洛夫，大狗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地回望胡安娜，又朝薛定谔发出几声忧伤的呜咽。
阿洛伊斯顿时觉得这艘船是个可怕的地方，连狗都罹患抑郁症了。
头顶的男声又道：“请约书亚普朗克先生及其家属沿着地上的发光指示标记前往为两位准备的舱房。胡安娜船长请到舰桥来。鉴于你对飞船的内部结构太过熟悉，我就不给你点亮指示标记了。”
女海盗“切”了声，回头向约书亚道：“跟着指示标记走。管好你的猫和家属，别让他们乱跑。”
“我和猫能样吗”阿洛伊斯提出抗议，但胡安娜没搭理他，径直登上旋梯，往舰桥去了。
地板上亮起枚绿色的箭头，指向底舱某扇敞开的大门。约书亚腾出只手扯扯阿洛伊斯的袖子，“走。”
“我和猫样吗”愤怒的家属又次质问。
杀手走进大门，门后是条笔直的走廊，地板上又亮起枚绿色箭头。“怎么能样。”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猫能吃，你能吃吗”
阿洛伊斯和薛定谔齐抖了抖。
胡安娜在暗夜仕女号的回廊里飞奔。对于外人来说这些纵横交错的回廊如同个复杂的迷宫，没有发光标记的指引绝对会迷路。但胡安娜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奔跑了，她熟悉这艘飞船好像熟悉自己的首饰盒样。她知道每个岔路口通往哪里，知道在哪里转弯才是最佳捷径。这项优势让她和先前离开的批船员同时到达了舰桥。
三百六十度环形屏幕上显示着飞船周围的环境，六个控制台均匀分布在屏幕下方。舰桥中央是指挥席，深红色的座椅仿佛君临天下的女王宝座。胡安娜坐上指挥席，发现扶手上粒灰尘也没有。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船员们每天都会认真擦拭座椅，好像船长从未离开样。
还没等女海盗抒发下久别亲人的感慨，飞船便猛然加速。加速度让胡安娜整个人都陷进了座椅里。她咒骂着系好安全带，手指在空中凭空划，面前便出现了赫卡提的全息地图。圆圆的行星周围悬浮着五个蓝色光点。那就是赫卡提的五个战术卫星。
“距离解除对战术卫星的控制还有20秒。”头顶的男声道。
“还有多久才能离开卫星的攻击范围”胡安娜问。
“大约30秒。”那声音回答。
船长不禁扶额：“10秒钟足够我们被炸飞百次了。”
“我可以开启手动闪避系统。不过为了节约能量需要关闭重力网格。”
“手动闪避吧，雷欧。”胡安娜道，“如果这次我们能逃出生天，那么你想在晚餐时间放什么电视节目就放什么节目。”
“你是全宇宙最善解人意的船长”头顶的声音欢脱极了。
约书亚沿着绿色箭头在血管似的回廊里穿梭。跟在他后面的阿洛伊斯不止次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到底要多久才能到”他低声抱怨。
“以你的速度，大概下辈子吧。”旁边的墙壁突然发出声音，阿洛伊斯吓得寒毛直竖，“重力网格关闭，手动闪避系统开启。飞船接下来可能会剧烈晃动，请随便找个固定的东西抓紧，我可不想派机器人清理沾在天花板上的血迹。”
阿洛伊斯感到身体轻，虽然还不至于变成零重力状态，但失重感还是让他微微有些恶心。阿洛伊斯拉格朗日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零重力宇宙空间里生活了，上次遇到这状况好像还是军校的演习。
薛定谔发出声嘶叫，打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赫卡提的黑猫彻底陷入了恐慌状态。这让阿洛伊斯油然而生股优越感。
约书亚搂紧黑猫，喃喃念着某种奇怪的方言阿洛伊斯听懂了“上主”“地狱”“死”几个词，他猜想这是祈祷或者诅咒，然后猛地抬起头：“糟糕，战术卫星开始进攻了。”
第六章
胡安娜面前的全息影像里，五个蓝点中已经有个变成了红色，说明那颗卫星已然摆脱了雷欧的控制。卫星中的中端人工智能从黑客攻击中恢复，迅速扫描近地轨道，雷达告诉它艘身份不明的飞船入侵了赫卡提。按照既定程序，它展开了武装防御。卫星前部的外壳向两边打开，尊黑洞洞的炮口被推出来，发射部开始充电。
人工智能在0.1秒内计算出敌方飞船的飞行轨迹，依照计算结果，炮口对准了飞船的引擎部。3秒后，充电完毕，高能量光束流向暗夜仕女号激射而去
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暗夜仕女号猛然向右方倾，光束流堪堪擦过飞船尾部。
第二颗卫星变成了红色。它恢复了管理系统，并且迅速和它的兄弟分享了资料，分析了飞船的受损状况和闪避轨迹。显然这位入侵者的反应能力相当了得，在人工智能预测他的时候，他也在预测着人工智能。第二颗卫星推出了光束炮，开始填充能源。
现在暗夜仕女号同时被两台卫星炮瞄准。值得庆幸的是剩下的三颗卫星有两颗在行星的另面，还有颗是专门监控地面的同步卫星，现在它已经开始记录赫卡提监狱犯人的逃跑状况，并且接管了完全瘫痪的地面指挥系统。
3秒之后，两颗卫星先后发射光束炮，两道高能量光束流交叉成个斜斜的十字。暗夜仕女号本该在十字的交点被烧成废铜烂铁，但她再次侧转，道光束流被闪避开来，另道则擦过她的侧舷。
船身猛震，前进速度却丝毫未有减慢。下波攻击到来之前，她已经离开了战术卫星的攻击范围。两个人工智能心有戚戚焉地放弃了攻击。
“糟糕，战术卫星开始进攻了。”约书亚普朗克咬牙切齿，甚至可以说是表情狰狞。阿洛伊斯正忙着对付翻涌的恶心感，点儿没反应过来，就被硬塞了只猫在怀里。
“别塞给我呀”他想把张牙舞爪的黑猫推回去，但杀手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按在怀里，另只手则紧紧抓住墙壁上的扶手。
脚下的地板突然倾斜，阿洛伊斯步履不稳地倒在约书亚身上。如果不是有约书亚做缓冲，他现在肯定已经撞上墙了。杀手发出声闷哼，似乎被压得很痛。阿洛伊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刚想开口道谢，但飞船紧接着剧烈震动起来，隆隆轰鸣声告诉他船体被击中了，或者至少也受了擦伤。
约书亚倚着墙根稳住身体，将阿洛伊斯紧紧护在怀里。几秒后第二波攻击到来，船身的倾斜和震动比前次更加剧烈。如果不是约书亚牢牢抓住了扶手，两人猫现在就会像球样四处滚动了。
回廊中的灯光猛然熄灭，切都陷入了黑暗中。这是完全的黑暗，没有星月等切光芒照耀。周围个人也没有，黑暗与寂静中，两个人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约书亚死死搂住阿洛伊斯，他瞪大双眼，凝望黑暗虚空，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孤独人，但重重暗幕仍将清醒的梦魇推到他眼前。他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那艘行于黑暗的孤独飞船上。或者说他从未离开过那里。
“约书亚”怀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几次呼吸后，杀手脱离了回忆的泥沼，回归现实。“怎么了”他问。
“你你能轻点儿吗虽然很高兴被你抱着，但我快窒息了”
约书亚松了手。个毛团滚到了地上，发出嘶嘶声。他猜测那是受惊的黑猫。接着有人攀上他的脖子，双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你干什么”约书亚厉声问。
阿洛伊斯啃咬着他颈侧的肌肉：“突然很想上你。”上主保佑，他从见到这银发男子的第面开始就想上他了。视觉失效后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现在阿洛伊斯被肖想已久事实上还不到天的对象抱在怀里，敏感的触觉让他亲身体会到男子身体的健壮与柔韧，略显急促的心跳和浓重的呼吸简直就是在诱惑人犯罪。他再难抑制自己的情欲，在黑暗中激烈地纠缠着约书亚的嘴唇，舌头撬开牙齿，挤进口腔，缠住对方的舌头。
阿洛伊斯也惊讶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大概是人在紧张状况下分泌了某种刺激官能的荷尔蒙管他呢他迫切地想占有约书亚，想和他抵死缠绵到世界末日。约书亚是他辈子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约书亚是整个赫卡提监狱第个让他吃瘪的男人，约书亚是杀手悼亡人
他猛然推开了约书亚。
回廊上的灯又亮了起来。阿洛伊斯看见自己正跨坐在杀手身上，被压住的男人则脸冰霜，和他被咬得泛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人无言地互瞪，直到头顶再度传来声音：“抱歉诸位，刚刚供电系统出了点儿小毛病，我已经切换到备用电源了。暗夜仕女号脱离战术卫星攻击范围。我正在检查船体受伤程度。如果没有影响到跃迁器的运行，那么我们将在小时后进入跃迁。请做好准备。”
约书亚手撑起上半身，手按住阿洛伊斯裆部，低声道：“我极端厌恶你刚刚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想接受生殖器移植手术，就别做第二次。”他粗鲁地推开脸色煞白阿洛伊斯，捞起惊吓到呆滞的黑猫，沿地板上的绿色箭头走向舱房。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你生气了”跟上来的阿洛伊斯胆战心惊地问。
“对。我很生气。”约书亚语气平静，没有回头。
“明明是你先抱住我的。”
“我是为了保护你。”他拐过个弯，“你帮过我，所以我也帮你。”
“那那我非礼过你，你也非礼我好吗”
约书亚差点摔倒。赫卡提难道对这家伙的大脑进行了什么非法改造吗他的思维逻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不说话”阿洛伊斯委屈极了，“我的技术可好了，你真的不试试吗”
“不”
绿色箭头指着排排舱门的其中扇，这里应该就是为两名新成员安排的舱房。约书亚按了下门上的智能锁，锁记住了他的指纹。刷的声，门向侧收起。杀手提着薛定谔进门，用冰冷的目光把阿洛伊斯钉在门外。
头顶那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声音道：“家属，你的舱房在隔壁。”
“我们是室友为什么不能住在起”阿洛伊斯朝天花板怒吼。
“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觉得还是把你们分开比较好。”
阿洛伊斯气郁地走向隔壁。
约书亚关上门，打量着室内的陈设。房间像所有飞船的舱室样狭小布置简单，张床，张桌子，把椅子，个衣柜，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他脱力般躺到床上，怀抱黑猫，轻轻抚摸它光滑的黑色皮毛。
“刚刚他如果没有放开我，我肯定已经拧断他的脖子了。”约书亚挠着黑猫的下巴，“你说是不是”
第七章
胡安娜从船员手里接过新鲜出炉的奶油慕斯，感动地抽了下鼻子。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了，押送船和监狱的伙食比巴普洛夫的狗粮还难吃。虽然甜品的热量过高容易发胖，但女海盗决定稍微放纵下，好好犒劳自己的舌头和胃。
头顶传来雷欧纳德懒洋洋的声音：“看到你胃口这么好，我真替你开心，船长。我建议你赶快吃完，因为接下来我要报告船体的受损情况，你听了之后可能会食不下咽。”
“你直说吧。”胡安娜拜格雷尔是纵横星海的宇宙海盗，她才不会因为听见了什么坏消息就寝食难安呢
“好吧。你的小淑女中了两炮，第第三动力引擎损坏，主电源受损，二十六二十七号减压舱受损，减压装置以及无法正常工作。第七第十五舱微生物循环系统受损，我已经把它们封闭了，不然整艘船都会污水横流，好像什么古早的科幻小说里的描写样。”
女海盗心疼地哼哼了两声。“我们还能坚持到跃迁结束吗”
“当然。跃迁发生器完好无损，我们的能源依旧充足。但我建议尽快修复受损部位，否则任何艘帝国的巡洋舰都能把你的小淑女击沉，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唔”胡安娜咬着勺子，紧盯着屏幕上的模拟航行图，“我们去新威尼斯，修复船只，购置补给，顺便买几架新型号的战机，上次看到广告里他们新出品的吟游诗人，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行了，船长。”雷欧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无力，“这话你和去和财务说吧。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新的战机，我可以调整战斗模拟系统的参数”
“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去”
“”舰桥上听见他们这番对话的船员们同时扶额。
“对了”胡安娜狠狠拍扶手，“我都给忘了雷欧，你去补给舱里找几件衣服什么的，送去悼亡人及其家属那儿。他们那身囚服看着真碍眼。”
“还用得着你说吗我已经送到他们门外了”
阿洛伊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旁边的时钟告诉他现在是标准历的上午，但依照赫卡提行星计时，现在正是夜晚。他本应该呼呼大睡，然而他却丝睡意也无。今天的经历太过惊险刺激，令他兴奋不已，难以入眠。
现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约书亚。想着他丝绸般的银发，他富有弹性的肌肤，他冰凉的嘴唇，他湿热的舌头。阿洛伊斯想的浑身燥热，难以自持。旦想到约书亚就在墙之隔的地方，这种焦躁的感觉就更强烈。
约书亚有黑金色的眼睛约书亚是杀手悼亡人。该死悼亡人是银河系最奇诡的传说，他是都市怪谈，是死亡二字的具象。阿洛伊斯还在军校念书的时候就听说过悼亡人的大名，周围的同学将他当做偶像般崇拜他们也样崇拜宇宙英雄胡安娜，后来她叛出帝**，大家的心都碎了。在皇家护卫队的日子里，传说似乎远去了，但影响犹在。宫廷的侍女们谈论起黑色的杀手，都觉得他是位诱人堕落的俊美恶魔，会将少女的心葬送在烈火深渊。在赫卡提监狱，悼亡人则成了某种信念象征，只要他有天还逍遥法外，就证明宇宙刑警和赏金猎人都是些废物。
现在杀手悼亡人就在阿洛伊斯的隔壁。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近到彼此呼吸可闻。可是说，阿洛伊斯从未离“死亡”这么近。这禁忌般的感觉更增添了他的激动和兴奋。他想拥抱约书亚，但是他刚刚惹约书亚生气了
咚咚咚。
“谁”阿洛伊斯从床上跳起来，警觉地盯着门。
“我。”门外传来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头顶上那无处不在的家伙
“你你想干嘛”
“切，我尊重你的隐私所以才敲门。你以为这船上存在我打不开的门吗”
没等阿洛伊斯同意，门就自行打开了。名有着深紫色长发的男子斜倚在门框上，穿着式样繁复的华丽长袍，就像新雅典的学者样。他脚下有个小机器人，正把只大袋子举在头顶，傻兮兮的脸上带着成不变的笑容。
男子慵懒地走进来，小机器人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日安。”男子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副他才是主人的样子，“我叫雷欧纳德，是暗夜仕女号的领航员兼网络管理员兼日常事务管理员。你可以叫我雷欧。”
“你你好。”阿洛伊斯在床上正襟危坐。这家伙虽然语气欠揍，但他既然身兼数职，肯定能力出众，备受船长的器重。这家伙惹不得。
小机器人欢快地走到阿洛伊斯面前，发出“嘻嘻嘻嘻嘻”的笑声，这笑声本该如孩童般天真无邪，此刻却令人毛骨悚然。
雷欧用下巴指指小机器人，“给你的。”
“它”阿洛伊斯不明白自己拿个机器人有什么用。
小机器人放下袋子，双手缩进身体里，开始变形。它将外壳缩回体内，又翻出新的外壳，几秒后，它变成了只小小的通讯终端。
“这可真高级”阿洛伊斯小心翼翼地拿起终端，生怕把这稀罕玩意儿弄坏了。
雷欧跷起二郎腿：“它能打电话，还能发短信，还能听音乐看视频，在有超光网络信号覆盖的地方能随时上网。还能变形成机器人，不过都很低，顶多会帮你递个杯子，别指望它能陪你聊天打屁。每名船员都有配备。虽然你是家属但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个。没准你明天就变成正式员工了。把它挂在脖子上，这样即使你被烧成灰了我们也能靠通讯终端辨认出尸体。如果它坏了，拿来给我维修虽然这不太可能。如果有天你离开了暗夜仕女号，把他还给我。”
“袋子里的是什么”阿洛伊斯轻轻踢了脚小机器人送来的袋子。
“衣物，还有些个人用品。”雷欧耸肩，“不过是制服，可能有点丑，你将就下。胡安娜要求大家都穿制服，但是没人理她。穿这么难看的衣服我们迟早会被全宇宙嘲笑的。”他瞥了阿洛伊斯眼，“不过再难看也比你的囚服强。”
“”又不是他自己喜欢穿的
“飞船已经进入跃迁了。”雷欧撑起下巴，“两周后结束跃迁，我们会到达拉拉吉星系，在第二行星新威尼斯降落。”
“会在那儿待多久呢”
“谁知道。得看他们的修理速度有多快吧。”
阿洛伊斯皱眉：“事实上我有点担心”
“担心”
“我是越狱犯。”
雷欧突然大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样。他从椅子上摔下来，抱着肚子在地上不停打滚，间或狠狠捶地。
“阿西莫夫啊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爆笑的笑话”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是越狱犯你担心被通缉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趔趄着爬起来，“放放心吧。这里是暗夜仕女号，船都是通缉犯”
“”阿洛伊斯表情僵硬。笑点在哪里啊为什么他点也不觉得好笑啊
分钟后雷欧终于平静了下来。“穿上衣服吧。”他说，“再过会儿就是午饭时间，我领你去食堂。”
阿洛伊斯坐着没动弹。
“还愣着干嘛难道要我服侍你宽衣吗”
“难道要我在你面前脱衣服吗”
雷欧哼了声，转过身，嘴里念叨着“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阿洛伊斯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衣服快速穿好。深蓝色的制服虽然质地不错，但式样的确够丑。他开始同情胡安娜的船员们了。
“好了。”他整整领子，将通讯终端挂在脖子上，跟着雷欧起走出门。
隔壁的房门也“刷”的打开了，穿着同样制服的约书亚走出来。阿洛伊斯心旌荡漾地朝他看去，然后下巴掉在了地上。因为另个雷欧纳德跟在他后面走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雷欧纳德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两个“雷欧”友好地握手。
“你好，雷欧纳德。”“你好，雷欧纳德β。”“我要去食堂，你呢”“我也是。”“哈哈，真巧啊。”“是啊，真巧啊。”
约书亚揉揉太阳岤：“我说，你这样不会精神分裂吗”
两个“雷欧”同时发出不屑之声。其中个突然消失不见了
阿洛伊斯的下巴又次掉在了地上。
约书亚牵起嘴角：“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雷欧是飞船搭载的人工智能。”他走上前，伸出只手，穿过雷欧的身体，雷欧立刻开始尖叫：“呃啊好痛这是谋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杀手撤回手：“全息影像而已。”
阿洛伊斯的下巴第三次掉在地上。
第八章
小白脸
三个人准确来说是两名人类加名人工智能，正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雷欧走在最前面，边走边介绍：“这条路通往整备舱。”“右边的岔道通往修理舱。”“别走这边的走廊，因为厕所坏了。”“如果你迷路了，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对着天花板大叫雷欧救命，然后我会给你点亮指示标记。”“别怕丢脸，除了船长和狗，大家基本每天都要求救那么两次。”
阿洛伊斯跟在后面，明显在走神，表面上装出好奇四处打量的样子，实际在不停用眼角余光偷瞄约书亚。杀手倒是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询问些有关暗夜仕女号的问题，副“我已经入伙了关心自己的组织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时他说着说着就会突然停下，然后朝阿洛伊斯这边看过来，阿洛伊斯便立刻移开视线，盯着地板，假装自己没有偷瞄约书亚。
雷欧介绍的高兴了，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和后面两人拉开了挺长段距离。约书亚忽然凑到阿洛伊斯耳边，问道：“你干嘛老看我”
“你好看”阿洛伊斯说完愣，立刻恨不得回到过去缝上自己的嘴，叫你说话不经过脑子“谁谁看你了”
杀手压低声音：“你应该去我在奥林帕斯星的家里看看，那里有整整柜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珠”他顿了顿，好像在欣赏阿洛伊斯惊愕的表情，“谁让他们总盯着我看。”
“你你开玩笑的吧”阿洛伊斯真担心明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只剩下两个空洞黑框了。
约书亚耸肩：“你竟然还当真了。”
阿洛伊斯开始后悔当初在赫卡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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