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悬崖勒马。
来人动作非常敏捷,张贵话还没说完,已经跳到了窗户之前,略微尴尬道:“这位英雄对不住了,在下冒犯了。”
张贵这才慢悠悠的披着衣服坐了起来,来人竟然也不怕,看着张贵把油灯点着,还不时盯着张贵细细研究,看来简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大盗。
张贵这才从床边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两杯,才道:“漫漫长夜,英雄若无心睡眠,不如对饮一杯?”
范天顺绝对是一个大酒缸,还有死活要跟来的梁顾,这两人凑在一起,任凭张贵再怎么折腾,也不够这两人喝啊。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来鄂州,带的酒已经所剩不多,张贵实在没有办法,才把最后一瓶藏起来,藏起来还不算,非得抱住才能睡得一个好觉。
之前看到毛贼之所以没有反应,就是以为来的是范天顺呢。
来人也不怕,笑嘻嘻的来到桌子旁边坐下来,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酒杯直接往喉咙里倒,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传言均州矮张胆量过人,敢于万军丛中取鞑子人头,我老杜总算是有点相信了。”
张贵这才看清来人相貌,只见来人长得一脸白净颇有儒家之气,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张贵相信自己辛辛苦苦蒸馏出来的高度酒对这个时代的吸引力。
“你知道我?”张贵有点奇怪,怎么自己名气突然就大了起来,刚进城就给人发现了?难道因为信誉度已经高得不行?要突破上限?李庭芝自己都还不想见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自己还没搞清李庭芝和范文虎的关系之前,可不想趟这潭水,而且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心中也清楚得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可不想当小鬼。
就算是当小鬼,也不愿意当枉死鬼。
“你矮张名头最近响得很啊。”来人苦笑,却赶紧往酒杯里倒酒,张贵都怀疑这人是来找酒喝的,而不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你矮张刚进鄂州,就有好几拨兄弟找我老许了。”
不会吧。张贵死的心都有了,还以为自己有多神秘,想不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别人的眼皮角下。
“不过你矮张安心了,除了我老许的兄弟,这鄂州知道你矮张进城的人恐怕也不多。”来人笑了笑,赶紧说道。
“这个,这个,”张贵无奈的帮来人倒了一杯酒,才道:“在下均州张贵,还未请教英雄大名。”
“什么大名,混口饭吃而已,在下杜家村杜浒,字贵卿。”
“蛤蟆?你就是杜家村那个杜浒?”张贵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长相斯文的大盗:“杜范之侄。”
没办法啊,这杜范名气也太响了,嘉定元年进士。历官殿中侍御史、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同知枢密院事、右丞相兼枢密使。
这老小子任监察御史就敢弹劾右丞相郑清之,后来对理宗纵情声色,任用权j,大讲道学也看不顺眼了,怎么办呢?直接骂啊,理宗当然不鸟他,这老小子不干了,直接拒绝入台官任职。到嘉熙元年元月二日,这老小子渡江归家,甩手不干了,理宗听到后大吃一惊,谕使至黄岩劝返,杜范力辞。
就是不干。
后来到了淳祐四年任同知枢密院事。李鸣复这坏蛋回京任参知政事,杜老小子不屑与李一殿为臣,出京而去。理宗没办法啊,只好急遣中使召回,敕诸城门不准出城。太学诸生闻讯,上书理宗挽留,并斥右丞相史嵩之与李鸣复权j误国。史嵩之唆御史刘晋之、赵伦等并论杜范与李鸣复。理宗只好将李鸣复改任知州,杜范以原职提举洞霄宫。
这杜范杜小子脾气就是牛逼得不行啊。
杜浒可不乐意了,赌气一般把酒倒进喉咙:“我杜浒怎么啦?难道就非得就是杜范的侄儿才行?”
“那倒不是。”张贵笑了笑却不说话。杜浒少时游侠四方,有以身殉国之志(其实就是一个有理想的混混)。到了南宋德祐元年,元兵逼临安,文天祥起兵勤王。杜浒聚民兵四千余响应,看来也是有名声的混混,混得比较好。
到了第二年,太皇太后谢道清授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赴蒙古大营议和,都这个时候了,人家蒙古兵都打到跟前了,谁还愿意跟你议和?难道我就吃饱了没事撑着?
杜浒这人有理想(混混的大志),有思想,最重要的是不跟文天祥不一样愚忠:“敌虎狼也,入必无还。”
蒙古人就是虎狼之辈啊,到了元朝大营,一定不会放你回来啊。文天祥是谁啊,天下第一忠臣啊,当然不肯了,结果文天祥果然被拘,随行人员四散,仅留杜浒、吕武、李成三人。
可惜蒙古人此时还不是很重视老文,到了二月二十九日押至京口,杜浒向守将刘千户行贿(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四人才得以走脱。路上杜浒又向樵夫乞食供天祥(这下可没钱了吧?),至板桥又被元兵所执,杜浒又用金银买通守兵再次脱身(这小子的钱怎么要有就有,要没就没?),幸好这小子混混当久了,道道多得很。
最后又花钱请樵夫把文天祥抬到高邮(妈的,又有钱了?),从长江口沙洲入海至椒江,过黄岩舍舟6行到温州。连文天祥也不得不说:“贵卿真吾异姓兄弟也。”
混混当到这个程度,果然厉害。
后来文天祥在五坡岭兵败。杜浒被执至五羊城,忧悴不成人形,在狱中与文天祥最后相见,数日后逝。后文天祥书《哭杜贵卿》:“昔没贼中时,中夜间道归。辛苦救衰朽,微尔人尽非。高随海上槎,子岂无扁舟。白日照执袂,埋骨已经秋。”
端得有情有义,是一个好儿郎啊。
文天祥若没有杜浒,估计早已经埋没,哪来得后世名留青史?杜浒若不跟文天祥混日子,估计也就是一个混混。
第六十二章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你怎么知道我老许的字号?”杜浒奇怪的看着莫名其妙色迷迷盯着自己看的张贵,这矮张眼里还露出了浓郁的,看得老杜心悸:“我老杜来鄂州还没有半年,字号可没你矮张这么响?”
半年就混出了这么好成绩,果然不是吹的,只是这老小子长得一脸斯文,也不像当老大的料啊。
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啊。
“贵卿,”张贵冒充混混时间有点长了,对于这种文雅的称呼,几乎都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赶紧转移话题:“贵卿夜间前来,莫真不是为了向矮张讨一杯水酒吧?”
“想不到矮张倒是个斯文人。”杜浒笑嘻嘻的盯着张贵,这老小子也太为老不尊了。
张贵连忙转头,怎么这个时代的人都长得色迷迷的样子啊?真是小心肝怕怕啊。
“这酒,却是意外。”老许终于说实话了:“没想到你矮张还藏了这样的好东西。”
张贵有点不乐意了,把酒瓶抱紧却不给杜浒倒酒了。你老小子半夜三更跑过来,难道真的只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鬼才相信的鬼话。
杜浒看着酒瓶回到张贵手上,连忙道:“不过还真有点事,小事。”
张贵这才给杜浒倒了满满一杯,都是撒兔子不见鹰的家伙。
“你矮张最近名声响得很啊,”杜浒狠狠喝了一杯烈酒,才道:“你小子那个《三十三勇士斗鞑子》的评书,速度可比你小子快得很,现在鄂州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无奈知道的人都是咱家弟兄啊。”
“要不是范文虎这小子帮忙,估计整个鄂州都藏不住了。”杜浒显然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好手,话都分开一段说一段。
“弟兄们眼红得很啊,不服气的也有啊。凭啥你小子就混得如意?说到底你小子还在均州呢,还不如我们鄂州距离鞑子近呢?”
“这争来吵去的,人心都快要散了啊。”杜浒估计也是穿越过来的家伙:“这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你老小子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到鞑子那里走走啊。张贵可不乐意了,你以为是逛市场啊,老大,这会死人的啊。而且是真死咧。
真是的,死人有啥光荣?这人心散了就散了吧?你小子要是不乐意,自己就去一趟?
杜浒显然是心理学的高手,心理学考试估计是一百分,一百分,不过谁要是有一个真正名留青史的叔叔杜范,估计心理学分数都不会不低:“我老杜倒想去逛一趟,可没这本事啊,我老人家也有七八十了,经不起折腾啊。”
“更重要的事,这没头没脑的跑去跟鞑子干架,我老人家又不是有病,不干出点成绩,死这不是白死了?到时想名留青史,可没门。”
鄙视你。张贵心里狠狠的给杜浒打了一个叉叉。这个大混混,果然是眼光独特啊,想当初投资文天祥,估计就是看中了他的潜力,要不杜范有好几十个侄子儿子的,也不见其他人就名留青史了?
果然有眼光,应该是投资房地产的料。
“不过你矮张来了,我老人家心里也有了几分盼望啊。你矮张可是能闹的主啊。”杜浒一脸轻松,笑嘻嘻的看着张贵。
这是什么话来着的?气人啊,什么叫做能闹,咱矮张可是干大事的料。
张贵摇了摇头,道:“贵卿谦虚了,矮张何德何能,还不是乱冲乱撞,当不得真,当不得真,而且矮张这次前来均州,只是无事逛逛,无事逛逛,顺带向李大人赔礼请罪,赔礼请罪。”
“你矮张过来鄂州,真没事?”杜浒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朝廷千万救援物资已到鄂州,福州观察使范文虎,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两虎相斗,你矮张不是想浑水摸鱼吧?”
“这是哪里的话。”张贵站了起来:“我们江湖混混,哪里管得了朝廷上的事?这是大人们的事,我矮张再浑,也不会趟这潭水。”
而且,人家过来还真是想看看而已,看看而已,遇到你老许已经是天大的错误,日后还靠你保住老文的性命呢?
“矮张这么一说,看来还真是弟兄们误会了。”杜浒若有所思。
张贵都恨不得拍胸脯保证了:“绝对是误会,绝对是误会。”
“既然这样,那我老人家给弟兄们也有了交代。”杜浒笑眯眯的看着张贵,眼里充满了嘲弄:“要是弟兄们问起,我老人家也只好说你矮张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临阵脱逃。”
我靠,用不了这么狠吧?你老小子难道不知道我是靠信誉度混饭吃的吗?我老人家混口饭吃容易吗?容易吗?
“这个。”张贵无奈的看着这个老流氓:“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说到底还是信誉度问题,要保住信誉度可不容易啊。
杜浒一副理所当然的看着张贵,脸上清晰的刻着几个字:姜还是老的辣。
“好你一个矮张。”张贵正在整理思路计划应付这个老流氓,突然一声惊雷从窗户中窜进来:“竟然躲起来喝酒,老梁问你要了好几次都推搪说没有了?”
说话完毕,房门咯吱一声开了,只见范天顺假装斯文人:“大哥有客,也不给弟弟介绍一下。”
张贵尴尬的看着一脸愕然的杜浒,嘴里不停的说道:“意外,意外。”
眼睛却不由有点红了,想必范天顺和梁顾早就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大盗,一个守住窗户,一个守住房门,若是杜浒此时对自己不利,恐怕两人早已经发飙。却没想到张贵倒和杜浒喝起酒来,搞得两人喝了不少西北风。
待得四人安顿好,大家都是一个道上的混混,说起话来倒是毫无拘束,张贵向三人敬酒,才道:“矮张有负李大人所托,我思量李大人此刻却是着急得很,要不也不会得知朝廷新一批救援到了鄂州之后马上从江陵赶来。”
“但范大人职位尚在李大人之上,手中也握有重兵,我怕范大人不为李大人所驱动,最后李大人说不准会剑走边锋,自己押送物质救援襄樊。”
“诸位想必知道,蒙古兵围城局势已成,却迟迟不肯攻城,矮张认为蒙古人想得到的不仅仅是襄樊,更是朝廷每次输送襄樊的物质。”
“要知道蒙古士兵虽然骁勇,但无奈蒙古不事生产,粮食、武备不足,即使攻陷襄樊,所获不多咦。”
“蒙古围困襄樊五年,朝廷向襄樊输送物资不下十次?但可曾见哪次成功?所以,我认为蒙古非不能攻城,而不愿意攻城也?”
“此时,蒙古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次朝廷输送物资不下千万,若被蒙古人所获,不但襄樊不保,恐怕,恐怕……”
第六十三章 阿里海牙与张弘范不为人知的
阿里海牙最近有点烦恼,自己是畏π儿人出身不好,父亲阿散合彻也只是小农民。自己虽然聪敏善辩,又从小立志建功立业,弃耕就学,学习畏π儿书,但毕竟一个小农民的儿子谁看得起呢?
族人都嘲笑自己?说自己被驴子踢了头,幸好父亲一直支持自己,就算是再贫困再潦倒也没有责怪自己。
后来机缘之下投靠到了蒙古大将不怜吉带麾下,不怜吉带让自己教他儿子忽鲁不花畏π儿字,又向当时还是宗王的忽必烈推荐自己,成为王府宿卫。直到后来跟从忽必烈大汗攻宋,在进攻鄂州时奋勇先登,为流矢所伤,才因功受赏。
后来又熬了几年,直到五年前,自己才转同签河南行省事,领兵围困襄阳,别置行省掌签军、屯田、供饷诸事。第二年大汗以驸马忽剌出、左丞相史天泽出任行省平章,统筹攻宋事宜,自己专责入奏军机。后来才授参知行省事、兼汉军都元帅,与刘整共掌汉军,从蒙古军都元帅阿术攻襄樊。
名利、权力都已经在手,幼年时的愿望不正是如此吗?可自己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鄂州,鄂州。”阿里海牙久久伫立在巨大的地图之前,若有所思。自己虽然与刘整共掌汉军,可自己还负有签军、屯田、供饷诸事,但大元朝的饷银军备不容易啊,大元朝有钱,从欧洲战场回来的勇士,带回来了前所未有的财富,可也消耗了大元朝历次对宋朝战争所缴获的盔甲、粮食与军备。
是的,英勇的蒙古士兵可以以牛羊为生,但自己与刘整统领的汉军呢?还有自己义弟张弘范、甚至右书丞相史天泽的汉军呢?这些投诚的汉军,足足比蒙古兵还多一倍,这些人的饷银又如何呢?军粮又如何?
在北方,蒙古贵族圈占农田改为牧场,强夺民田,盛行农奴,民不聊生,不用说征税,不造反也只是杀的人太多了。忽必烈大汗更是任用色目人执政,实行包税制度,朝廷只是确定税额,至于实际征收多少朝廷却不管,却不知这些贪得无厌的色目人和汉人官僚,对百姓的压榨已经达到了敲骨吸碱的地步。
偌大的一个帝国,获得的税收竟然不足偏安汉人小朝廷的百分一,教人如何不觉得可笑,教阿里海牙如何不觉得难堪?
畏π儿人有句谚语:既想让马跑得快,又不让马吃草。帝国却正是如此,要不是中书丞相史天泽反对,估计连汉军的饷银也不发。
幸好偏安的汉人小朝廷不思进取,宋军战力不强,若不,阿里海牙真的不敢想象。
帝国围困襄樊五年有余,一方面帝国以前正在远征欧洲,困守襄樊士卒不足,军备不齐,部分为依附军,战力不强,另一方面却是南宋五年来不断向襄樊输送了大批的救援物资,而很不幸,这些物质无一不是落入帝国手中。
凭借着汉人朝廷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物质,大元朝不但能够长久围困襄樊,剩余的军备物质甚至远送欧洲战场,要不战争也不会如此顺利。
据说来自江陵的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也来到了鄂州,两军合一人数早已在鹿门山与虎头山帝国士卒的数倍,可是李庭芝来了更好,汉人不是喜欢内斗吗?
斗吧。斗吧。
阿里海牙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来自帝国中书丞相史天泽的来信,信中说有汉人义勇不畏生死,专门搞破坏,说起来倒好笑,偌大的一个汉人朝廷,竟然比不上一些所谓的义勇?
义勇?据朱胜说,只不过是汉人的混混而已。
然而这些义勇竟然潜入史丞相大营,毁掉两个来自遥远的莫斯林的蛮子制作的攻城巨炮,并杀死了他的小儿子史云,自己倒不是幸灾乐祸,但史云的死还是让自己高兴了很长时间。
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史天泽已经达到了非蒙古人权力的最高峰,若他不挪一下位置,自己又怎能上去?
想自己年幼时能坚持下来,难道不正是为了手中的权力吗?
“范文虎,李庭芝。”阿里海牙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两人不要吵太长时间了吧。大营的粮食已经稍有不足了,这次非要赶在刘整前面截获这批物资,每次都是这个无耻的降将立功,再这样下去,自己别说接任中书丞相史天泽的相位,甚至和这个无耻的降将共掌汉军也危险。不错,自己确实能得到大汗的信任,可谁真能够懂得大汗呢?
“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突然,从家乡带过来的亲信族人惊慌的跑了进来。
不会是鄂州方面的消息吧?难道这么快?
阿里海牙略微惊奇的站了起来,要知道李庭芝到达鄂州之后,鄂州军力便达到十万之众,是自己的三倍有余,再加上自己手中多半是依附军,汉军,若李庭芝与范文虎一心一意攻打虎头山,估计自己也要向张弘范或主帅阿术求援了,但这正是自己不愿意做的。
亲信族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阿里海牙身边,一边喘气一边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亲信族人可是跟自己经历过战火,要不是遇到什么紧迫的大事,可不会这么惊慌。
“大人,大人。”亲信族人只是大口的喘气,竟然说不出话来。
阿里海牙大急,一把抓住亲信族人,大声喝道:“何事竟然如此惊慌。”
“大人,呜呜,大人,张万户,张万户。”亲信族人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真见鬼,怎么跟电视演得一样?
“不会是万山大营出了问题吧?”阿里海牙更加着急了,一把拉住亲信:“是否万山大营出了问题?张万户怎么了,张万户怎么了?”
要知道万山大营是襄樊防线最重要的一环,万山大营截断襄樊的粮道,使得襄樊最终陷入困境,张弘范功不可没也。
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张弘范也属于大元朝的外将,两人都曾经当过忽必烈大汗的侍卫,相处已久意气相投,现在自己虽然与刘整降将共掌汉军,但说到底张弘范才是自己的最亲密战友,刘整只不过是一个无耻的降将,只不过是从自己手中夺权的无耻之徒。
阿里海牙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往外走。
第六十四章 有心事的刘整
“牙叔叔,牙叔叔。”一个甜腻的清脆的声音如惊雷般在阿里海牙头顶响起:“牙叔叔,你是出来接青青的吗?呜呜,你对青青太好了。”
阿里海牙想也不想,赶紧张开双臂,堆起笑脸:“然来是我可爱的小公主来了,叔叔太高兴了,听到青青公主的声音。”
说完,紧紧抱住张青青,但眼光却不由向后瞄了瞄,只见亲信族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然来不是张弘范有事,是自己有事。
“牙叔叔,你对青青太好了。”张青青委屈啊,万山大营被困,从小对自己溺爱的父亲也严肃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竟然让自己学女红?这是蒙古的女孩子要学的吗?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人喜不喜欢?
幸好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还是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热情和宠爱。
“青青小公主。”阿里海牙看着突然转了性子的张青青,心“噗通噗通”的跳得凶:“你怎么来这里也不提前通知叔叔一声呢?”
“呜呜,爹爹不要青青了,青青说了好多好话,心里好挂念着牙叔叔,爹爹才让青青过来。”
任平生在旁边听着,手脚都已经开始颤抖了,什么挂念烂牙齿叔叔啊,明明是挂念情人了,话还说得这么好听,简直是要命啊。
怪不得这一到了虎头山大营,士兵都不敢阻拦啊,看来是名声在外啊。
阿里海牙既然能够胜任一地大将,自然不仅仅是靠关系走的后台,手中也有几分本领,有点疑惑问道:“你爹爹既然答应让青青公主过来探望你牙叔叔,应该会有书信过来才对?”
“牙叔叔,是有书信,青青怕叔叔不要青青,所以恳请父亲给叔叔写了一份书信。”张青青说完,掏出一封密封完整的书信,调气道:“青青可绝对没有偷看哦。”
看到这里,任平生连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张弘范写了书信让陪同护卫的亲信带过来,但半路上却被张青青软磨硬泡抢了过去,然后又加以修改。
阿里海牙疑惑的接过来,先让人安顿好张青青住所,然后才看了一下书信。
张青青纵使胆子再大,也只是修改跟自己有关的事,信中张弘范说了目前的局势,说到万山大营方面的“一字城”基本修葺完工,只待得大汗军令,便可以彻底切断襄樊与襄阳的联络,自己也时刻准备好攻城,为国尽忠。
张弘范的武力值阿里海牙是知道的,既然他这么说了,估计大汗也让史天泽丞相另外给他带了旨意,这很好,只要不是刘整这个降将攻下襄樊,自己的位置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让这个无耻的降将抢走。
然后才说起两个月前一群来自均州的义勇想突破自己的防线向襄樊输送物资,后来给自己打了回去,这也证明了襄樊的物质已经非常贫乏。
又是义勇?阿里海牙突然兴奋起来。“鄂州,看来鄂州方面很快就会有动作。”
最后,信中说道:“均州义勇头领张贵者,据密报已经前往鄂州,此人忠义两全,为人果敢,不按照汉人朝廷旨意做事,不可忽视。”
阿里海牙看到这里,莫名其妙的揉了揉眼睛,这怎么一回事呢?听起来怎么像赞美人似的,却没想到张青青从中做了手脚,张青青现在可是一心扑在情郎身上,哪里愿意父亲说他的坏话,不把信丢了就说明她懂大局。
后面说到张青青的事更加让阿里海牙莫名其妙,说青青公主年纪大了,人也懂事了很多,“乖巧懂事,识大局,明事理。”
“什么时候刁蛮公主成了小家碧玉?”阿里海牙眼睛都白了。
“让朱胜过来见我。”阿里海牙决定先不理会刁蛮公主的事,偌大的军营她要闹就让他闹吧。反正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自听到李庭芝率军到鄂州与范文虎汇合之后,刘整一直以来高度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不少,要说大元朝之中谁最明白朝廷的底细和汉人的想法,他刘整无疑排在最前茅。
蒙古人向来不把汉人当人看待,这个刘整是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了,据说从大汗铁木真时代起即曾规定,杀蒙古人的人偿命,杀中亚人的人罚黄金四十巴里失,而杀死一个汉人,只要缴一头毛驴的价钱就可以了。
一头毛驴,刘整略微尴尬的低下头。或许这几年毛驴不值钱了,那么两头毛驴吧?刘整想起这些年来在北方茫茫草原上看到的如木偶一般行尸走肉的汉人包衣——从他们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生的气息,只有死亡的眼瞳。
被汉人视如生命的肥沃得可以捏出水的农田,连同农田上的汉人,随时都会被他们至高无上的大汗当作牲畜礼物一样赏赐给他们皇亲国戚,或许亲王公主,或许所谓的功臣,但谁知道喜怒无常的大汗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除了大汗的威力无法抗拒外,甚至任何一个蒙古人,都可以随意侵占这些被汉人视为生命的土地,他们经常突然间把汉人从肥沃的农田上逐走,杀死,然后任凭农田荒芜,生出野草,以便畜牧、奔马……
以前的刘整,还一直幸运自己降的是汉人的朝廷,那时自己曾以十八骑袭破金国信阳,军中呼为“赛存孝”,端得是一等一的英雄。
自己先是从名将孟珙麾下,又在宝祐二年随李曾伯入蜀,选拔为将,屡建战功,过了几年后,更是在景定元年四月,因战功升任泸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抚副使。
“老子的功劳,确实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啊。”刘整委屈的想道。
刘整双手微微颤抖,身为北方人的自己以武功获得升迁,却被该死但已经早死的吕文德借助j臣贾似道的“打算法”陷害。赵葵、史岩之、杜庶等莫不是一时名将,却均因“打算法”罢官,向士璧更是被夺官下狱,被逼而死,高达被罢官,曹世雄被逼死,王世坚被夺了兵权最后抑郁而死。
得知吕文德要陷害自己后,又看到比自己名气和官职更大的向士璧、曹世雄均被逼而死,只好秘密派人与蒙古成都路军马经略使刘黑马联络,以泸州及所属十五郡三十万户投降。
“当初老子也是曾派人到临安向朝廷上诉,可为什么却投诉无门啊,投诉无门啊。”
“任凭世人骂我汉贼也罢,英雄也好,性命都保不住了,又该如何?”
投降蒙古人后却一直得不到大汗重用,反而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哪天被大汗抛弃,为了保住性命,自己只好向大汗献计:绕过易守难攻的钓鱼台,改从包围襄阳,以从中路突破。又为蒙古组建了一支强大的水军,从辽东等地修建了大批的战船全面封锁襄樊,如今,整整五年,自己也终于可以和大将军阿里海牙共掌汉军,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真的是荣耀吗?刘整不想清楚,他原本就不是汉人,说到底自己只是无根的浮萍罢了,为了自己的生死,受点委屈又怎样了呢?
阿里海牙从大汗还是宗王时代便跟从身边,自己能有这样的荣誉应该满足了才对,但为什么自己心中还是压不住对权力的渴求呢?
“李庭芝,你果然来了。”刘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宝剑,这是当年还是同僚的李庭芝亲自护送孟大人灵柩安葬于兴国之前送给自己的佩剑,让自己多杀鞑子,李庭芝却不顾众人的挽留,当即辞官还乡,为孟大人执丧三年。
“李庭芝,你不应该来,你不应该来。”刘整喃喃的看着远处,远处的大雾封锁了汉水,迷茫了自己的眼睛。
第六十五章 刘整与张贵如意算盘
“仲武,”一个带有几分怪异的声音把刘整从回忆中唤醒:“天已经很晚了,仲武也不休息一下吗?仲武能如此为大元朝鞠躬尽瘁,实为我等模范也。”
“大帅,”刘整连忙拱手,这可是大汗忽必烈真正的心腹,估计除了丞相伯颜之外,就连中书丞相史天泽在大汗心中的地位估计也没有这么高。阿术乃速不台之孙,兀良合台之子(奶奶的,忠良之后啊),蒙哥汗时代,便从其父兀良合台征西南夷,平大理,克诸部,降交趾。中统三年又从拜出,帖哥征伐李璮有功,以宿卫将军升为征南都元帅,这元帅的名字可是用实打实的功劳换来的。
“大帅过谬了。”刘整看着一脸兴奋的阿术:“属下只不过是尽人臣职责而已。”
“你听说了吗?”果然,阿术绝对是一个战争的疯子,“南征北讨四十年间,大小一百五十余战,未尝败衄”,对于战争的热情使得他更能专心战事,更加能捕捉到平常人没有看到的战机,:“汉人已经会师鄂州,估计要打一场大战了。”
“这场大战后,大汗也应该让我们回去了吧?该死的,竟然如此闷热。”阿术摊开胸口,露出几条扭曲的伤疤。蒙古人不适应南方闷热的气候,有几次都是因为夏天到了才退兵草原。
刘整笑了笑,阿术虽然果敢,善于战事,也很懂汉人,但说汉语的不一定是汉人,汉人多了,反而打不起来。
“大帅,”刘整赶紧表孝心:“汉人向来多疑,内斗,李庭芝虽然与范文虎会师鄂州,但这仗反而不容易打起来。”
“不过从两个月前汉人义勇进攻万山张弘范防线看来,襄樊物质缺乏,军备不足已是事实,估计汉人朝廷会像前几次一样,严令他们出兵。”
“但即使如此,汉人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属下认为汉人即使出兵,也是小打小闹而已,属下思量,我大元朝的勇士早已经把他们打怕了。”
“这太没意思了。”阿术摇了摇头。
“所以,属下认为,这次拦截应该由虎头山大营的阿里海牙大人负责,我军从旁协助便可。”刘整迟疑了片刻,才道:“虽然军中巨炮被毁,但属下认为最迟明年夏季来临之前,大汗必将下令攻城,我军尚有诸多事情还没完善,不若利用这段时间详细布置。”
“也好。”听刘整这么分析,阿术心情马上降到冰点:“就下令让阿里海牙负责拦截鄂州的援兵。”
刘整暗中点了点头,这些蛮子打仗虽然勇敢,可论心智,果然不是汉人的对手。让阿里海牙拦截朝廷援兵,到时自己便可以一心一意攻城,襄樊一破,论功行赏自己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了。看来很快就不用与那个臭蛮子共掌汉军了。
鄂州。
自从与杜浒见面之后,张贵就像隐士一样躲在客栈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像是一个圈养起来的小家碧玉,不但如此,还禁闭了梁顾和范天顺两个酒鬼。
“三索。”大酒鬼杜浒看起来仪表斯文,想不到却是标准的斯文败类,谁也不能忽视麻将的威力,可此刻再大的魅力也发了霉,谁要是躲在客栈里打了十几天的麻将还能生龙活虎,那肯定是标准的天才赌鬼。
“吃,五万。”中酒鬼梁顾还是干劲十足,对男人来说,除了喝酒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赌博刺激,再加上梁顾是那种标准的有头脑没大脑的人,对于人生的追求也就少很多。
“五万。”小酒鬼范天顺采取的是跟从战略,只求无过但求无功,这个战略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反正也就是应付应付,来到家门口过门不入,张贵也蛮不讲请,难道他就不知道我家小媳妇已经欲火焚身了吗?
“胡。”小小酒鬼张贵,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他要等,要等到对自己有利的消息,至于是什么消息,他也不知道。
范天顺不干了,凭啥中酒鬼梁顾的五万不胡,就看着自己好欺负不成:“我说大哥,你这不是坑你弟不成?”
张贵无奈摊手:“刚才我走神了,梁大个子的五万没看到。”
“你,你。”范天顺都想掀桌子了,你张贵没有媳妇也就罢了,还欺负人:“我说大哥,既然这样勉强,要不咱们出去走走。杜大哥,鄂州有什么好地方可去?”
杜浒老流氓眨了眨眼睛:“大人想去哪里?”
范天顺是四个流氓中唯一有军职的混混,杜浒没少拿这个取笑他,官兵可好,好是好,只不过被蒙古人打得藏头抱脑没地方躲而已。
范天顺翻了一个白眼:“都男人,你就别装作不知。”
“哦。”杜浒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说起这个,军营倒不错。”
范天顺有点火了,哪壶不提提那壶。
“杜大哥,好了。”张贵连忙摆摆手,这个老大可不好当,杜浒在鄂州无论声誉还是威信都在他之上,说尊敬他倒是给他面子,说不尊敬他也说得过去。
“再等等看。”张贵摇头:“暂时还需要委屈一下三弟。”
范天顺摸了摸桌面上的麻将,点头道:“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可这酒也怪没意思的,大哥如果能再搞点酒出来就更好。”
“都让你别喝这么急,这次后悔了吧。”张贵瞪了范天顺一眼:“你以为容易啊。”
“这酒不错。”杜浒插话道:“如果矮张你小子能大量酿造,估计能发一笔横财。”
“哦?杜大哥可有什么想法?”张贵正为钱发愁呢,想起均州三千义勇都是吃饭不干活的家伙,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虽然瞒着朝廷收取均州的赋税,可说到底还是杯水而已,成不了大事。
要成大事者,心要狠,钱要多。
“我曾去过大都。”杜浒沉思片刻,才道:“蒙古大都之冷,恐怕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但大都里住的却又多是蒙古的贵族、豪族及将领,还有上十万的士兵,这些人平常也习惯喝一些烈酒御寒。”
“但这些烈酒都比不上矮张你小子的万分之一,若能大量酿造这些烈酒,并运到大都,估计能发一笔横财,这些人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总结就是几个字:人傻,钱多,快来。
“不过你矮张忠义两全,钱财之物估计也不放在心中。”杜浒饶有兴趣的看着张贵。
你妈才不把钱财放在心中,张贵都想骂人的了。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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