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转眼的功夫已混进人堆里去了。
谢怀恩又气又急,崩着脸生了一会闷气,终究还是不能扔下她独自离去,只得跟着进入人群。只是他表情冷竣,周身散发出一股冷厉的气息,让气温骤降五度。因此,虽是一身布衣,所到之处,人不敢直撄其锋,纷纷闪避,他极轻易就进到人群的中心地带。
路边一个极简单的茶肆,放着三张方桌,此时早已座无虚席,桌上摆着两碟干果瓜子之类的零嘴,最上首坐着一个说书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柄纸折扇,正说得唾沫横飞。他猛抬眼,看到谢怀恩神情不善,长驱直入,一个愣怔,吓得住了口,讷讷地望着他。
谢怀恩当然没有闲情逸致去听老人说了些什么,他的目光追着纪小蛮,而她咬着糖葫芦,被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挤在角落,正听得津津有味。说书人停下来,纪小蛮转眸,这才瞧见谢怀恩,笑着招手道:“快来,正说到精彩处呢~”
整座茶肆的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怀恩的身上,而谢怀恩只冷冷地扫了眼坐在他面前的茶客,那客人被他瞧得机灵灵打了个冷颤,忙站了起来:“公子,你请上坐~”
“小蛮~”谢怀恩神情倨傲,把目光锁住纪小蛮,低低地唤。
“哦~”纪小蛮乖乖地走过来,坐到桌前。
“你继续~”谢怀恩这才满意地转向说书老人,一双冷眸嗖嗖往外冒寒气。
说书老人见谢怀恩那气派,哪里还敢再说?当时额上滴下汗来,折扇一敲,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话一完,整间茶肆的客人作鸟兽散。
“说完了,咱们走吧~”谢怀恩扔了一绽银子到桌上,拉了纪小蛮扬长而去。
算他识相,知道再说下去没啥好。
“喂,”纪小蛮气得哇哇大叫:“你根本是存心来捣乱的吧!”
谢怀恩抬头望天,得意的笑漾在眼里:“玩够了吧,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废话,他堂堂影都少主,象个白痴一样挤在路边听说书,传出去岂不笑掉那帮兔崽子的大牙?
“谁说要回去?”纪小蛮眼珠一转,跟他卯上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第三卷 情仇篇 o58 月夜游湖
o58月夜游湖(2o74字)
“下次,好不好?”谢怀恩的头隐隐做痛:“总不能把所有想做的事,在一天之内全做完了吧?”
“嘿嘿~”被他猜破心思,纪小蛮干笑两声,索性来个默认。==
今天不知他是否吃错药,对她的配合程度相当的高。她才不会傻乎乎地相信真的还有第二回,所以,不玩个够本,她哪肯收兵?
“天快黑了,回去吧~”弄明白她的意图,谢怀恩当下立定转身,向后就走。
“等一下,”纪小蛮忙拖住他,竖起一根手指:“还有最后一项,真的!”
“这话你说过好几次了~”谢怀恩偏头,气定神闲地睨着她,宣布她的信用破产。
“这次不骗你,真是最后一项~”纪小蛮略略心虚地申明。
谁让他不上道呢?说好了约会,总摆张死人脸不说,动不动就打退堂鼓,她只好又骗又哄了嘛~
谢怀恩并未放松警惕:“先说好,奇怪的地方可不去。”
这丫头胆大包天,又一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如果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差点被她诳进青楼——她居然把那里称为穿越女必去的圣地之一!气得他差点吐血!哪有这种女人?居然拖着相公一起逛妓-院?
“这回一点也不奇怪,我保证!”纪小蛮当然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很严肃地竖起二根手指发誓。
“说出来,听听看。”谢怀恩眯眼,严重不信任她的品味。==
“好嘛,去游湖,行了吧?”
“游湖?”谢怀恩怔住。
“怎么,怕我把你拐去卖了啊?”纪小蛮噘着唇,没好气地瞪他:“月下游湖,你去不去?不去拉倒,大不了,回头找哑铃陪我去……”
真是的,约会男生不主动就算了,还要让她来想节目,完了还得接受考核,这算什么事啊?
“你敢?”谢怀恩拎着她的衣襟,很轻易地把她拽回来,锁在怀里,冷眸逼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她仰头望着他,脸上一片绯红,多半是气的。
“那你去不去?”她回眸,软语娇嗔,语带希翼。
咦,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她,也会有这么细腻多情的一面?
想想看,月下静湖,美人在侧,两情缱绻,相依相偎,该是多么美的一副画面啊?
望着那张微仰的俏脸,那柔软红润的樱唇,心跳忽地咚咚地加快了节奏,谢怀恩困难地移开视线,装成极不情愿的样子,低低地道:“行了,我去还不成吗?”
纪小蛮达成目的,开心得手舞足蹈,抱着他的臂,连连追问:“你带暗器了没有?没有的话,咱们先去换一串铜钱吧~”
谢怀恩皱眉,狐疑地望着她:“你想干嘛?”
情人夜游,她满脑子里想着凶器,什么意思?
“呵呵,”纪小蛮眉飞色舞:“听说东江湖的雪鱼肥美味鲜,最喜在月夜聚集,咱们去捉,回头我烧给你们吃啊~”
搞了半天,她还是把他当渔夫使。
谢怀恩无语,默然半晌:“你,有船吗?”
“有啊,”纪小蛮胸有成竹:“我知道舅舅有条船,就停在东江湖畔,咱们偷偷去开了玩,他就算想骂我,有你挡着,肯定不吭声~”
呃,原来,他还有挡箭牌的功能。
谢怀恩彻底被打败,认命地低头疾走。
美丽的东江湖畔,夹岸的杨柳伸展着细长的枝条,随风摆荡。湖里遍植荷花,田田的莲叶相互牵挽着连出一片碧绿与清新。霞光映照中,纤细的莲梗在微风中摇曳着,偶尔从绿色中隐隐透出一点粉红来。几只蜻蜓顽皮地在水面忽高忽低地追逐着、穿梭着,玩得累了,便停在莲篷上,随风摇摆着,闲而自在。
东江湖在夕阳映照下如诗如画,潋滟的波光,湖面的归舟,空蒙的远山……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令人心醉神驰,乐而忘返。
“怀恩,这边~”纪小蛮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熟练地引着谢怀恩朝一艘停靠在花浦里的画舫走了过去:“咦,跳板哪去了?”
这船看着近,其实还有着几丈的距离,没有跳板是不可能上船的。
谢怀恩不急不慢地走过去,一手挽着她的纤腰,双足轻点,身子已似离弦的箭,只见荷梗微微下沉,他已轻盈地掠过,几个起伏,转瞬落在了船板上。
“哇,厉害!”纪小蛮拍手欢呼。
谢怀恩的脚步一顿,全身的肌肉突然便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纪小蛮惊讶地转头问他。
“嘘~”他伸出一指按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噤声。侧头听了听,忽地一把抄起她如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蹿进了船舱。
“谁来了?”纪小蛮再傻,也知道肯定是遇上了变故,想到苍山一战,她的面色不自觉地苍白了起来,紧紧地扣住谢怀恩的臂,压低了声音问。
谢怀恩不语,只撩起窗帘探头向外看。
“我看看~”纪小蛮从他腋下钻过,踮起脚尖往外看。
急促的马蹄声过后,一辆青篷马车停在了岸边,布帘一挑,梅沁亭和冯同知从里面钻了出来,马车并不停留,很快离去,余下笃笃马蹄声,隐没在暮色之中。
而跟在车旁的一名大汉,竟直奔画船而来,几个起落上了船,把船板搭起,梅沁亭和冯同知两人并肩走了上来。
“不好,舅舅怎么来了?”纪小蛮吐舌,缩回来牵着他的衣角:“怎么办?”
呜呜,真倒霉,居然被逮个正着。骂一顿倒无谓,关键是她伟大的月下游湖的计划还没有实现呢,多亏啊?
谢怀恩低咒一声,正欲拉着她一起出去见礼,忽见一骑快马自东向西飞奔而来,马上男子在马身上直接长身而立,飞身跃了过来,单膝跪在甲板上,抱拳施礼:“常笑来迟了~”
谢怀恩心中一动,立刻停步不前,揽着纪小蛮的腰,两人藏身帘后。
“林俭不知道你来这吧?”梅沁亭低声问。
“没有,”常笑答:“我直接过来的。”
“嘘~小心隔墙有耳~”冯同知竖指示意他们噤声,冷声吩咐:“开船~”
第三卷 情仇篇 o59 莫道不销魂
o59莫道不(212o字)
画船悄无声息地从水面轻盈的滑过,荡起了细细的涟漪,远处岸边的杨柳和着天边飘着的数朵白云倒映着清澈的湖水。{免费全文下载}
甲板上三人分三方卓然而立,各自警惕地望向水面,状似闲地在赏着湖景,实际是确定左近并无船只。
纪小蛮原以为他们说几句就会走,哪知船却驶向湖面,估摸三人的架式,似乎有一翻长谈,一直窝在里间既无聊又受罚,正欲拼着受罚也要出来,岂知常笑一句话,惊得她呆若木鸡。待回过神想要冲出去质问时,谢怀恩已一手捂住她的唇,另一手揽着腰,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常平和常安已安全返回利州,请主公勿念。”常笑抱拳,声音清晰有力。
梅沁亭神情冷厉,只轻哼一声,没有搭话。
冯同知笑了笑,关心地道:“听说常安被谢公子一箭射中肩胛,现在怎样了?”
“还好,”常笑察言观色,小心应答:“这次真是凶险,再偏个一分,射断了琵琶骨,常安那一身功夫可就废了。”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脸上流露出又羡又怕的神色:“驸马不愧是影都少主,功夫真是俊!”
“哼!没用的蠢材!”梅沁亭冷哼:“只让他小做试探,谁让他招惹那个魔星?没有一箭对穿咽喉算他命大!”
常笑默然垂手,不敢接话。
试探?他想试探什么?
纪小蛮睁大了眸子,满脸狐疑地望向谢怀恩。==后者俊美无俦的脸上罩着寒霜,凝神听着外面的交谈,并未看她一眼。
难怪当日总觉事有蹊跷,没想到真相竟如此不堪,而他们的借口更是可笑到极点!就为了试探他的忠诚,就让清风无辜受伤?流血流泪?
“好了,”冯同知劝道:“错都已错了,责备也于事无补。现在最紧要的是想个万全之策,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实在不行,想个办法,把谢公子的注意力从苍山遇袭一事转移过去也行。”
“还能有什么办法?”梅沁亭苦笑:“原指着筠儿能抓住他的心,可那丫头实在太不争气,我耳提面命过几次,让她早日怀个孩子,她都当耳边风,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纪小蛮在里面正竖着耳朵偷听,忽见他二人竟旁若无人地谈论起她生孩子之事。她被谢怀恩搂在怀里,顿时面红心跳,脸热得能冒烟,恨不能地上突然冒个洞,好钻进去。可船板上自然不会冒洞,她只得死命往他怀里钻,把脸紧紧地埋在他胸口。
谢怀恩软玉温香抱满怀,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听到这样暧昧的对话,那毛绒绒的小脑袋又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顿时意马心猿,低头,薄唇轻触她的额头,手掌隔着衣服顺着腰线缓缓移动。
纪小蛮一颤,当下就要低吟出声,死死咬住了唇,拼命忍住,可脚早已软得象面条,支撑不住地往下滑。
“……公主年幼,又无母亲教导,男女情事还懵懂未知,”冯同知莞尔:“我看他们小两口感情进展平稳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梅公不必太过心急。”
谢怀恩自制力本强,当下霍然一醒,勉强收束心神,不去想那旖旎之事,凝神静听。
“常笑,东西带来了没有?”梅沁亭却没有接碴,只转头询问。
常笑从怀里掏了个瓷瓶,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幸不辱命。”
“确定真是莫道不?”梅沁亭冷眼斜觑:“这次不会再搞砸吧?”
纪小蛮埋在谢怀恩的胸前,自然瞧不见外面的情形,听到这怪异的名词,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却见他正低眉望着她,俊颜上一抹可疑的暗红。
莫道不?这是什么东西?她用眼神询问。
谢怀恩自然不会回答,却也不移开目光,紧紧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樱唇,呼出的热气直喷到她颈间,原就俊美的容颜,更凭添了几分妖魅邪肆的气息,揽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似乎要把她揉到骨血里去。
纪小蛮被他狼一样,满是的目光锁住,心肝一颤,忽地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想来这“莫道不”必是媚药之类旁门左道的玩意。
啐!这梅沁亭还说是她舅舅,又是个饱读诗书之人,脑子里竟转些龌龊念头,真是有辱厮文。
她大窘,迅速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去瞧他。
其实这莫道不的厉害之处在于无色无味,外表瞧着就是极平常的白色粉末,把它融入茶水,或加进熏香里,都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招。一个时辰内若不行-房,必躁郁狂暴,血管爆裂而亡。且药石枉效,功深莫敌。
外面,常笑功能身退,身影如电,在湖面一闪而逝,鬼魅般悄然离去。
冯同知尚在犹疑:“梅公,是否非走这步棋不可?”
“时不我待!”梅沁亭眼望湖面,心生焦躁,一半是牢马蚤一半也是忧心:“一来,夫妻间若有了儿女,感情自然比单纯的男女之情更加牢固;二则,筠儿是女儿身,我安南素无女帝的先例,万一到时义旗一举,应者聊聊无几,多年谋划岂非付之流水?三则,不知谢公子对往事究竟知道多少?若他们有了子嗣,就算万一他日后发现实情,反目之前也必得三思。”
往事?什么往事?
谢怀恩眉峰一皱,心中打了个突:难道梅沁亭手里还掌握着什么不能被他知道的秘密吗?
“梅公多虑了,”冯同知不以为然:“事过境迁,一晃过了二十多年,当年知情人早已死得干干净净,只要你我二人守口如瓶,谢公子又怎么可能知道实情?”
“同知,”梅沁亭满怀感慨:“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不明白,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吗?当年事,参与者众,虽说主事者皆已死无对证。但我可不敢小觑谢怀恩。他心思缜密,手底下还有一张遍及四国的情报网,若他心存疑虑,追查下去,不难凭借零散的故事,还原事实真相。我所做的,不过是未雨绸缪,抢在他发掘出实情之前,把他和筠儿捆得更牢固一些,让他无法动弹。可惜……我此番用心良苦,筠儿并不领情唉!”
第三卷 情仇篇 o6o 惊天秘密
o6o惊天秘密(2o59字)
“其实,”冯同知叹一口气:“冒险让公主嫁给谢公子,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同知,”梅沁亭皱眉,冷声叱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蠢话?没听说过得影都者得天下吗?筠儿嫁给他,当然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冒些风险,但有了影都这个强有力的后盾,登上大位只是迟早的事!”
从来政治婚姻原就是利益的结合,谁还去管有没有感情?再说了,感情完全可以婚后慢慢培养嘛!说穿了,男女之间还不都是一回事?
冯同知低廐唏嘘,声音里有浓浓的惆怅:“好一个得影都者得天下!要不是为了这句话,妄想把自己变得更强大,牢牢地掌控权力,设计逼迫沈子墨走投无路,五下江南,可最终也没得到影都的助力,反而使京畿之地疏于防范,给了凤九霄那贼子可乘之机,害人害己,终于铸下大错……”
轰,似平地一个焦雷,躲在船舱里的两个人被冯同知这番话炸得头晕目眩。==文字版纪小蛮僵得象块化石,连呼吸都象要停止了。
谢怀恩更是颤抖了近三十秒,才勉强恢复正常。
“别说了~”梅沁亭脸色阴郁,颇不高兴地阻止。
凤九天若是有先见之明,知道沈子墨不但不能让他如虎添翼,反而害他偷鸡不着蚀把米,丢了江山和性命,他还会这么做吗?
“不,让他说下去,我要听!”谢怀恩犹如鬼魅般自船舱里钻了出来,目光森冷,声音的,象被风撒裂了,眼中犹带着血丝。==
“谢,谢公子~”冯同知回身猛然看到他,吓得倒退三尺,张口结舌。
他是鬼吗?隔着这么宽的湖面,他是怎样悄无声息地潜到船上来的?
“说,”谢怀恩身子挺得笔直,象一柄即将出鞘的剑。额上青筋隐隐跳动,眼里除了怒不可抑之外,还有着惊痛和绝望。他一步一步地向冯同知走过去,伸出手轻易地掐住他的脖子,声音自齿缝里迸出来,冷得似一颗颗冰珠:“二十几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爹究竟是怎样被设计得走投无路的?”
他的手越收越紧,冯同知瞪着他,只觉脖子上似刀割一般痛,而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只片刻功夫已面青唇白,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
“怀恩~”纪小蛮从最初的震愕里清醒过来,不顾一切地自船舱里冲出来:“放手,你要掐死他了!”
“不要~”纪小蛮掩着唇尖叫,触到那双如兽般疯狂的眼睛里那一抹暗红,双腿一直打颤,怎么也移动不了分毫。
她是真的害怕,从认识谢怀恩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傲慢且坏脾气的男人。两人的交往也是从针锋相对,相互厌弃开始。上次在苍山一战,更亲眼目睹了他大展神威对敌勇猛的一面,她以为这个男人最坏,最残忍,最暴烈的一面,已不过如此。
可是,她错了!那时的谢怀恩充其量不过是个杀手,现在的他却是件工具。一件散发着阴森,血腥的杀人利器,一柄高悬着,滴着血的剑!
他的目光完全没有温度,冯同知在他的手里,就象个泥娃娃,他随时都可以把他捏碎,碎成粉末,尸骨无存。
这样的谢怀恩,太陌生,太恐怖,太凶悍,他眼里的绝望与愤怒太深沉,象宇宙间的黑洞,力量大到足可将任何生物毁灭……
谢怀恩冷笑,因为激动和愤怒,身体一直微微发着抖,赤红着眼睛如疯狂的兽,单手捉着冯周知的脖颈,干净修长的手指此刻如钢浇铁铸,干脆利落地一收,轻微咔嚓声之后,冯同指连吭都没吭一声,脑袋象个被摘掉的瓜,以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谢怀恩松开手,一脚踹了过去,又狠又重,他象个破娃娃飞了起来,撞到船舷上,啪地一声掉了下来,四脚朝天地躺着。
“啊~”尖叫声随着冯同知的落地,嘎然而止,纪小蛮贴着船舱,身子抖得象风中的落叶。
“呼”撑船的汉子抡着长篙直接冲谢怀恩横扫,嘴里大叫:“主公,快带着公主……”
没有人看清谢怀恩是怎样出的手,只见黑影一闪,大汉闷哼一声,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身体扑通一声落入湖面,“逃!”字随着他一起沉入了水底。高高溅起的水花,衬着夕阳的余辉,闪着炫丽的光华。
“筠儿~”梅沁亭没有跑,他朝谢怀恩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谢怀恩的腰,嘴里大喝:“愣着干什么?快跑~”
谢怀恩随手一拂,梅沁亭似稻草人般摔向船舷,不等他站稳,谢怀恩已逼了过去,抽出腰间长剑,刷地一剑架在了梅沁亭的脖子上,目光森冷阴鸷:“说吧,二十年前的阴谋一字不留地说出来,否则~”
他的情绪无疑很激动,处在崩溃的边缘,可是那双拿着剑的手却很稳,稳得不带一丝的颤抖。
雪亮的剑刃压在梅沁亭的颈动脉上,森森的寒气透过皮肤渗入骨血,让他几乎怀疑血管里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已停止了流动。
“舅舅~”纪小蛮双膝一软,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声音哽咽:“你说话啊,你告诉怀恩,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听错了,一切都是误会!”
到了这个时候,梅沁亭反倒平静了下来。他神色坦然,尤有余暇去安抚纪小蛮的情绪:“筠儿乖,不要哭!站起来,你是安南的公主,是凤九天的女儿,怎可在敌人面前示弱?”
“舅舅~”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滑出来,迅速濡湿了鬓角。
可谢怀恩却视若无睹,剑尖往前递了一分,一缕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别绕圈子,本少爷没时间听你废话!”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梅沁亭昂然无惧地直视着他:“也可以任你处置,但你必需保证筠儿的安全。至少,她是无辜的。你应该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出生,如果是个男人,请你,不要迁怒于她。”
第三卷 情仇篇 o61 连环毒计
o61连环毒计(2o82字)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把握。==文字版凤帝梅妃三年内五下江南,却一次也没与多次返回豫州寻找他的父母相遇,真是匪夷所思……
可是,只因为是母亲亲口向他讲叙,就完全相信,一头撞进他们精心布置的网,将杀父仇人的女儿娶进家门,还助她复国!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你不必再累及他人,这一切都是我亲手策划,亲自畴谋。”梅沁亭神色冷静,陷入回忆当中。
“沁雪是我胞妹,自小我们兄妹二人的感情就十分要好,她要什么,我都给她。她嫁了九天,我自然替她高兴。可是九天是天子,宫中佳丽无数,怎会专情于她?看着沁雪一天天消瘦,我心疼万分,却无可奈何。”
“终于有一天,我无意中从一个江湖朋友的口中得知,影都少主沈子默与邪教教主李青山的女儿李竹君相爱,被正邪两派唾弃,不见容于世。两人私奔离家,流落江湖。数百年来,江湖流传着一句话,得影都者得天下。于是,我灵机一动,想了一个计策,教给沁雪,她连夜献计于帝前,得到九天的赏识。”
“李竹君性格乖戾,骄横不可一世,在江湖竖敌颇多,白道之人对她恨之入骨。而黑道中慕她美貌,倾心于她,前去求婚不但惨遭拒绝,还被李青山挑断手脚筋,成为废人的也不在少数。而沈子默身为怪医,虽医术超绝,却性情古怪,他有三不医,钱少了不医;非垂死者不医;心情不好也不医!据说不论其中哪一条不合他心意,就算是天王老子死在他跟前,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不医就是不医。”
“这样一对妙人,被逐出家门,失了家族势力的保护,孤立无援,要逼他们走投无路,最后自动入瓮,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我只着人在江湖中散了些流言,又派人盯着这二人的行踪,不断引他们的仇人追袭。但这二人确是绝顶高手,沈子默又医毒双绝,那些上门寻仇之人基本有去无回。所以,我又想了一条计策,乘李竹君即将临盆,将他们引至豫州,再发江湖贴把他们的仇人事先召集到豫州,汲取前面的教训,为确保万无一失,暗中混了十名大内高手。”
“我记得,那一天沈子默砍断了两柄宝剑,杀了三十七个江湖上堪称一流的好手,其中包括我们派去的四个大内高手。大家被他的气势吓倒,原本只是见机行事,最后见他势若疯虎,为保性命,哪敢手下留情?结果,他最终身受七十三处伤,倒在血泊之中,漫天的雪花都变成红色,那一役,是名符其实的血流成河……”
“接下来的一切,如我所料地发展下去。凤帝顺利救下李竹君,并在她托孤外出寻找沈子默期间,顺理成章地带走了你。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的母亲应该都已告诉过你,老夫就不再赘述。我只遗憾,整个计划里,只算漏了一条,没想到沈子默医人不自医,最终会克死异乡。而凤帝在全付心神对付沈子默时,又疏于防范,给了凤九屑可乘之机最终不但丢了大好的江山,连性命都丧于贼子之手!”
听完整个故事,纪小蛮已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完全呈呆愣状态。
权力于人,真有那么大的诱惑吗?他已经坐拥江山,为什么还妄图扩充版图,一统四国,称霸天下?
只为了他一己之私欲,呕心沥血,想出如此环环相扣的毒计,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最终自己也尝尽苦果c真应了那句古话:机关算计,反误了卿卿性命!
“哈~”谢怀恩仰天长笑,眼中流出的已不是泪,而是血:“好一条毒辣的连环计,好一个算无遗策,思虑周详的幕后主使人!”
千算万算,只算漏了一条?没想到沈子默会医人不自医,克死异乡?他说得真是轻巧!
沈子默一力独撑大局,斩杀三十七名高手,油尽灯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又惊闻爱子失踪的消息,如何不痛?拖着病弱的身体,四处寻找儿子的三年中,还要与不断纠缠的仇人厮杀!到最后,还耗费心力,替梅沁雪潜心研究治不孕的药物,这种种种种相加,还不足以要掉一个人的命吗?
要了江山还不够,奢望拥有更大的权力,最后还贪图自己的子嗣!沈子默,生生就是被他们的贪欲慢慢地折磨到死啊!
第三卷 情仇篇 o62 富贵如云烟
o62富贵如云烟(2o99字)
而他,却认贼做舅,娶了仇人的女儿!他不敢想象,如果再晚半年发现真相,小蛮或许真的就怀了他的孩子,那时,仇人的血混进沈家的血脉!那是何等的羞辱?这让他情何以堪?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梅沁亭自忖已是必死,却舍不下这个天真烂漫,不谙世情的外甥女。
他神色柔和,望着纪小蛮的眼里,漾点泪光:“筠儿,好孩子!活了一辈子,直到今天舅舅才终于明白,权力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你活得快乐,只要你幸福,就是全部!复国的事,就当我没说过,你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居,这辈子都别再踏入安南吧!”
纪小蛮满眼哀伤,扭过头不肯看他的眼睛,只怔怔地望着谢怀恩,一语不发。
是啊,梅沁亭觉悟了。可是,他留给怀恩一家人的伤害和痛苦却永远无法抹去。她,应该如何平复他眼里的恨,心中的仇?
可怜的怀恩,要如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痛苦?而她,怎样才可抚慰那颗满是创伤的心灵?
“谢怀恩~”梅沁亭转过头,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谢怀恩,厉声大吼:“我再说一次,筠儿是无辜的!再怎么样,她也是你结发的妻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要拿她出气,不应该报复在她的身上!所有的孽因我而起,所有的罪也归我承担!现在,我把这条命还给你!若是你敢为难筠儿,我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说完,他忽地伸手抱住谢怀恩,脖子向前一倾,利刃轻易地划破喉管,鲜血如瀑般冲了出来,溅了谢怀恩一身,更衬得他面目狰狞,尤如来自地狱的撒旦!
“舅舅~”纪小蛮惊叫一声,待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接住他软软倒下的身躯。==爱上
她趴坐在地上,慌乱地以手去堵伤口,徒劳地想要阻止血液喷涌而出,泣不成声地叫着:“舅舅,你别死,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求你!怀恩,不要走,救他,救他!我求求你~”
谢怀恩神色木然,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飘然离去。
——————————若璃的分割线——————————
忙碌了一天,林俭带着满身的疲倦,与岳叔华结伴回到住处,看到那道熟悉的高墙,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双耳也不由自主地竖起来,眼睛已开始捕捉那抹俏丽的身影。
“累了吧?”岳叔华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言语不多却精明能干,手脚利索的小伙子,有意想拉近与他的距离。
林俭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哦~”
这个时间段,通常是属于纪小蛮的。她总是会在他进门的那一刹那,冲出来拉着他的手喋喋不休地向他抱怨着舅舅又强迫她去见些什么人,说她不喜欢豫州,说她讨厌应酬,说她对复国不感兴趣;然后,又会追着他问,今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到了什么地方……
而他,总是会面带微笑的,耐心地倾听。偶尔也发出些诸如“嗯,”“啊”,“哦”,“好”之类的单音字。因为他知道,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一个发泄的渠道。而他,只要能静静地陪在她身旁,听她絮絮地抱怨,于愿已足。
通常,这样的对话,总是要持续到谢怀恩臭着脸,不耐烦地闯进来,用冷酷的眼神把她逼走……
可是,今天那个活泼的身影却没有出现。
“别找了,少夫人陪着我们少爷散心去了~”清风站在门边,一脸骄傲地斜着眼睛瞪着他,一点也不掩饰对他的不屑与防备。
林俭脸上微微一红,移开目光,没有吭声。
“走,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喝一杯去!”岳叔华呵呵一笑,搭上林俭的肩膀。
“我才不去!”清风崩着小脸生闷气,不高兴岳叔华居然站到林俭那边去。他难道看不出来,这个姓林的觊觎他们少夫人吗?就算他不怎么喜欢坠儿,但是少爷喜欢,他肯定力挺到底的!
“谁叫你啦?”岳叔华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等你长齐了毛,再跟伯伯喝酒!”
“岳伯伯!”
“哈哈哈!”岳叔华不由分说拽着林俭就进了自己的屋。
几碟小菜上桌,几杯小酒下肚,屋子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怦地一声巨响,把正在把酒言欢的两个人吓得齐齐停了酒杯,不约而同地一扭头向外看。
“天哪~”清风的尖叫首先闯入耳膜:“少爷,你掉到泥坑里去了吗?怎么脏成这样?”
不能怪清风,晚上视线不良,而他也做梦都想不到,少爷怎会弄得一身的鲜血?于是,第一直觉就是他被坠儿捉弄,掉进泥坑里去了。
岳叔华放下心来,绽开一抹宠溺的笑。
怀恩聪明绝顶,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透,一学就会。可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太过顺遂的人生,太多人的称赞,造就了他倨傲冷漠的性子,很有点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味道。尽管不是刻意却与众人疏远,却总是保持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距离,让人无法亲近。
而这一直是沈老爷子最担心的事情——曲高和寡,清高孤傲,这种特质出现在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的领袖者身上,并不是件好事。
可是,坠儿来了。她的活泼与俏皮,散漫与随性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怀恩,他慢慢地有了喜怒哀乐,他甚至开始为了小事与人争执,也会呕气,会使小心眼,会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总之,他越来越象个正常人。他,不再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完美的,只能让人仰视的神。
对于他的这些改变,做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伯伯,岳叔华自然是乐观其成的。他开始慢慢理解,沈老爷子为什么硬要把两个看似天差地远的年轻人,硬拉到一起。
林俭侧耳听了听,没有坠儿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心,放下杯子就要往外走——不是说两个人是在一起的?为什么怀恩回来了,坠儿却不见踪影?该不会真的被她气坏,扔下她一个人先回来了吧?以这家伙的坏脾气,是极有可能这么做的。
第三卷 情仇篇 o63 父债子偿
o63父债子偿(2o48字)
可现在的豫州,表面一团和气,私下里并不平静。闹出这么大动静,白傲梅不可能袖手旁观,让他们白拣这么大的便宜。尤其是晚上,把她一个人扔在街上,显然并非理智的举动。
“坠儿呢?”他本能地询问了一句。
就是这一句,让停在院子里的谢怀恩听到了。他蓦地转头,透过窗棂与林俭对视了一眼。
对,还有他!林甫之是凤九天的心腹,他绝对是帮凶,是祸首之一!他虽身死,但父债子偿,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公理!
望着那双赤红的,如狼般凶残的眼睛,林俭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训练有素,刀尖上打滚过来的他,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倏地站了起来。
“别管,”岳叔华未察,只拽住他的手,笑吟吟地拉他坐下来:“小两口闹别扭呢,装没听到就是了。我敢打赌,少爷……”
他的话没有说完,门哐地被人一脚从外面踢开了。谢怀恩站在门外一身的戾气,象个从天而降的弑神,那柄明晃晃的秋水宝剑提在手里,还滴滴嗒嗒地向下滴着鲜血。
烛光摇曳,他的身影被撕扯成无数条,交错混乱地投在身后的地面上,越发阴森冷厉。
“怀恩,”岳叔华扭头望着他,有灯光相映,自然不可能错把鲜血与混水混淆,当下惊得眼珠子都差不多掉下来:“你受伤了?”
谢怀恩出手,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最简单却极具杀伤力的一招白虹贯日,剑似蛟龙,气势如虹,直奔林俭的胸口而去。==文字版
几乎与此同时,清风看出他的神色不对,赶了上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试图看清他的表情:“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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