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写道:“林子衿,好不好?”
“子衿?什么意思?”林俭诧异。
纪小蛮微微羞涩,静静地凝视着他,眼睛里有点亮,映着窗外的明月。红唇微翕,单调好听的曲子轻声地流泄而出,温柔婉转,仿佛熨在心上,把他纠结的心渐渐地舒展开来。
“青青子衿,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一瞬间,林俭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就这么直直地跌落进那双幽深若静糊的黑眸里,他紧紧地攥着她,攥得骨节发白。
这是怎样奇妙的女子?她怎能如此纯真可爱,又这般娇媚明艳?此时此刻,就算要他立刻死在她的脚下,他都心甘情愿啊!
一个月后,战事持续僵持。死亡的气息,一日比一日浓烈地笼罩在苏木的上空。磨了又磨的战斧,补了又补的战袍,宣示着战争的残酷。
所有可以射出去的箭都已射了出去,可以战斗的士兵已越来越少,城中的伤员日益增多。周夫子开出的方子已不可能再取到药材,那些伤员只能躺在房子里痛苦地悲嚎,苦苦地煎熬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夜里,林俭领着一批轻功高手偷偷到城下捡拾箭矢,却也只能是杯水车薪,无事无补。白天,只能他们只能坚守不出,高挂免战牌。
绵罗的元帅乌日莫显然终于失去了耐心。
林俭正带人巡视,忽听城下一阵马蚤动,抢到城墙上一看,个个目眦欲裂。
暮色里,夕阳下,一群衣衫褴褛的妇儒,有老有少,象一串粽子一样被绵罗士兵捆绑着带到了城楼下。
“哈哈哈~”绵罗的士兵狞笑着,欢呼着,拿着鞭子追着她们奔跑,跑得慢地就被人逮住扑倒在地,立刻被剥得精光,象头小白猪丢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上压着四五个憋了几个月的男人。
她们不停地哭叫着,哀泣着,却连死的权力都被剥夺,只能象畜生一样任人摆布,人群中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妇。她躺在地上,十指箕张,象一棵枯死的老树,张大着嘴巴死死地瞪着苍天,似乎在质问上苍?
“狗娘养的!”常笑一拳砸在墙上,迸出鲜血:“老子不能忍了,反正是死,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一呼百应,城中所有还能走动的男人,都自觉地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厚重的城门无声地开启,几百个手执断剑残刀的男人,神色凛然地冲了出去:“杀啊~”
“哈哈哈,苏木城是我的了!”乌日莫哈哈大笑,指挥着队伍冲了过去。
“咚咚咚~”城楼上,战鼓忽地沉沉响起。
林俭回头,纪小蛮高坐在城墙上,几个女子稳稳地托着她,把她高高的举起,绑着红绸的鼓槌在她的纤细的指间飞舞,坚定而执着,一下一下稳稳地击在每一个安南战士的心上。
“哑铃,你一定要活着!你要是敢死,我绝对带着你的孩子改嫁!”她抿着唇,恶狠狠地瞪着他,赤-裸裸威胁。
他笑了,这才是他爱的那个女人啊!泼辣,野蛮,温柔,深情而又执着!
再看了一眼心爱的女人,林俭转身投入了这场力量悬殊,最血腥,最残酷的战斗里。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几百人的血肉之躯如何抵挡数以十万计的铁蹄?数百男儿倒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英雄的鲜血染红了依察尔冰原,在夕阳的映衬下闪着娇异的光芒,瑰丽而娇艳,悲壮而肃穆。
目睹了那场战斗并幸存的人,此后一生都记得这个血染的黄昏,耳边始终回荡着那执着而绵长的鼓声……
当一切结束,天地静止,霜风猎猎,战旗飘飘,只有那执着的鼓声,依旧一声声催人泪下。
乌日莫并没有急着进城,他率众默默地凝视着这群不屈的灵魂,转头望着城墙上那个眼中滴血,目光淡定从容的女子,那一身艳丽的大红,彰显着她的高贵与骄傲,唇边那抹不屈的笑诉说着她的轻蔑与不屑。
乌日莫胸中热血莫名翻腾,手高高扬起:“进……”城字未及出口,已被人打断。
“元帅,元帅~”队伍忽地一片马蚤乱,左骑尉匆匆来报:“左后方五里发现安南士兵!”
“元帅,元帅~右边发现大量敌军~”
清越的长啸宛如龙吟虎啸,高亢入云,一呼百应,闷雷般地蹄声狂卷而至。
沈怀恩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身形有如鬼魅一般,在人群里倏然来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c的是动如脱兔,迅若奔雷,竟似劈波斩浪。所到之处,肢断臂残,血肉横飞,如入无人之境,当者披摩。他象一只出了闸的猛兽,恣意地来去,杀人于无形。
忽地岳叔华自他左边迂回而至,朗声长啸:“影帝亲至,抵抗者死!”
刘尉自右边包抄而上,提气扬声,高声应和:“号令天下!违者无赦!”
影都威振四国,这三人齐声长啸,彼此应和,声音划破天际,直冲云屑,在暮色中绵绵不绝,传出十数里开外,他们如此声势,岂有不心胆俱裂的?
他们这几个月与林俭他们苦战,早对安南的士兵心生怯意,这时见援兵不知来了多少人,哪里还有斗志?发一声喊,顿时作鸟兽散。
“影卫来了,影卫来了!”
“元帅,安南援军到了,咱们快撤吧~”
乌日莫长叹一声,大势已去,只得领军撤退。
“快,先入城!”沈怀恩未及追赶敌军,先行飞马入城。
“哇!”一声婴儿的哭声蓦地划破天际,那嘹亮的声音饱满,尖锐,带着天生的王者之气响彻夜空。
这一刻,雪停风住,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愣住,聆听这最动人的天籁。
“哑铃~”纪小蛮全身虚脱,鼓锤自手中滑落,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
沈怀恩飞身跃上城墙,那一抹艳红的身影缓缓地倒在他的怀中,残阳如血,徐徐落下,静静地掩去一段惨烈的人生……
第4卷,番外 破茧成蝶(一)
破茧成蝶(一)(2o62字)
绵罗入侵安南的二十万大军,先被雏凤帮阻在苏木,折损十万兵将,又后被沈怀恩领的援军杀得大败而归,且战且走,待正平三年六月,退到泉州,乌日莫带着仅剩的二万残余退回境内,结束了长达一年的侵略战争。{免费全文下载}
同年八月,沈怀恩带着满身的风尘自泉州返回,到了苏木,一刻未停,直奔城南的临时住所。
纪小蛮因伤心过度,产后一度极为虚弱,几个月来,她一直都带着林子衿住在这里,由岳叔华精心照料着。
这是一个简陋的四合小院,一眼就能看尽。院子中间有棵树,树下是葡萄架,西头有口井,墙角取山石做了个小小的花圃,种了些菊花,红黄白紫,开得分外灿烂。
此时正值八月,正是苏木最美的时节。葡萄架上青青紫紫坠满了累累的果实,架下摆着一张藤椅,藤椅旁放了一张小小的摇篮。
沈怀恩进来的时候,正是彩霞满天,夕阳斜坠时,隔着瀑布似的葡萄藤,看到极美的剪影,似一幅彩笔绘出的工笔画。
纪小蛮躺在藤椅上,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在摇篮上,头偏向一侧,静静的沉睡着。
温婉的眉,长而卷翘的睫毛温柔地覆盖着那双灵动乌黑的眸子,如花般的樱唇即使在睡梦中仍然微微向下弯着,牵出一抹淡淡的愁。
阳光穿过葡萄架,细细碎碎地洒在她的发上。
沈怀恩站在篱笆外,默默地注视着她,连呼吸都舍不得用力,就怕惊醒了这疲倦而哀伤的精灵。{免费全文下载}
这样的纪小蛮是他从未见过的,安静,恬淡,适然而悲悯……
摇篮里,林子衿伸出白胖胖的小手努力地想要抓取她纤细的手指,得不到响应,小家伙发出咿咿呀呀不满地低语。
纪小蛮翻了个身,沈怀恩以为她醒了,正欲唤她,谁知她仅习惯性地推了两下摇篮,重又陷入昏睡,手指垂下去,正好搁在小家伙的嘴边。
林子衿立刻张开嘴巴,啃咬着送到嘴边的食物,吧唧吧唧地吮吸着,吸了几下,没有吸出水份,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沈怀恩在旁边见到,立刻悄无声息地靠近,弯腰冲小家伙绽了个漂亮而诱惑的笑容,乘他呆愣之机,抄起摇篮打算离开。
手指刚一离开摇篮,纪小蛮就倏地张开了眼睛,猛然见到一个黑影隔在了她和孩子中间,吓得一激灵坐了起来:“谁?”
“小蛮~”沈怀恩举着摇篮,尴尬地回过头冲她微笑:“好久不见?”
纪小蛮狐疑地瞪着他:“怀恩?”
他来就来了,为什么不吭声,抱着摇篮想干什么?
“咳~”沈怀恩轻咳一声,慢慢地把摇篮放下来,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小家伙,长得真漂亮~”
真让他伤心,难道他象是那种拐卖儿童的家伙吗?她看到他,居然不是欢喜,而是防备?
象全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总是最舒心的,纪小蛮的戒备消除,绽了个甜蜜的笑容,温柔地凝视着摇篮中的孩子,笑眯眯地纠正:“你那才叫漂亮,我们家子衿这叫帅气。”末了,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他是天下最帅气的宝宝!”
“呃~”沈怀恩敛起笑容,淡淡地道:“我,从泉州回来了。”
人都已站到面前来了,这不是废话吗?
“哦~”纪小蛮弯腰逗弄着孩子,并没有看他。
饥饿感让小家伙颇为不耐,逮到手指立刻拼命地吮吸,麻麻痒痒,温暖柔软的触感让纪小蛮不由自主地咯咯笑出来。
沈怀恩略略不悦,加快了语速:“你也知道,我从年前就在外面跑,到现在有大半年了,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所以这次不打算在苏木多做逗留……”
“哇~”林子衿屡屡上当,挥舞着小手,终于委屈地哭了出来。
“赖皮鬼!每次都只会哭,怎么一点都不象你爸爸?”纪小蛮爱怜地念叨着,把他从摇篮里抱出来,搂在怀中,眉梢眼底都是温柔。
“我想后天就回影都,你看来不来得及准备?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家里……”
纪小蛮忽地抬头:“宝宝饿了~”
“啊?”沈怀恩愣了一下,才想起应该回避,抓抓头,尴尬地转过身去,讷讷地继续道:“家里什么都有,只带点必需品,就可以动身了。”
纪小蛮没有说话,解开衣襟,小家伙闻到奶香,抬起头急切地含住,毛绒绒的脑袋直往她怀里钻。
“你,觉得怎样?”沈怀恩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忍不住追问。
“什么怎么样?”纪小蛮垂眸望着孩子,随口答了一句。
“两天的时间做准备够不够?”沈怀恩自觉自己已经够宽容,却彻底被忽视,虽然明知跟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争风吃醋实在太过幼稚,可酸涩的泡泡忍不住往上冒,他有什么办法?
林子衿吃得半饱了,开始有精力他顾,短短的小胖手在母亲饱满美丽的丰盈上轻轻地马蚤抓着,乌黑的眼珠骨噜噜乱转,嘴里开始往外吹着泡泡,发出鸽子似的咕咕声,对上纪小蛮的视线,立刻咧唇露了个灿烂的笑容。
“吃就吃吧,又玩?”纪小蛮忍俊不禁,爱怜地轻戳他胖乎乎的小脸,一颗心暧融融的,软得一塌糊涂。
直到今天她仍然无法接受哑铃已经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事实。半年来,每次思及那个满是血色的黄昏,她都痛不欲生。如果不是怀里这个可爱的小天使,她想,她可能早已死了无数次。
“小蛮~”发现她心不在焉,根本就没认真听他说话,沈怀恩心头火起,霍地回头——却乍然见到她垂头微笑,衣襟半开,露出如凝脂似的丰盈,承接着生命的起源,怀中稚儿笑得纯真无伪,宛如天使。
他怔住,一丝情愫莫名升起,浇熄了心头那丝完本的火焰。
世上,有什么比母爱更伟大,比婴儿更纯洁,又有什么比母亲哺育孩子更让人感动?
第4卷,番外 破茧成蝶(二)
破茧成蝶(二)(2o51字)
他的眼眶微微湿了。==爱上
亲眼目睹她由一个少女迅速蜕变成为一个母亲,看着她由天真烂漫步入了成熟淡定,看着她从一个跳达顽皮的精灵,变成一个即使在笑着时,周身仍流淌着看不见的淡淡的忧伤的女人。
他,还何忍苛求?
除了告诉自己:忍耐吧,等待吧,会过去的,会忘记的,会走出来的,一切都会好的……还能怎样?
当初,是他的放手造成了今天的悲剧。是他,硬生生在他们之间拉开了一个空隙,夹进了林俭,在她的心上烙下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伤。所以现在,他就必需跟她一起承受。
她一直回避,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林俭长眠之地,所以才不愿意离开?
“好吧,我不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再说。”沈怀恩长叹一声。
纪小蛮却忽然抬起了头,一脸郑重地望着他:“你先回去,我还要等一个人。他来了,我再走也不迟。”
“等人?”沈怀恩怔住:“谁?”
“齐元涛。”
“哪个齐元涛?”沈怀恩记忆力惊人,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何况为了他,还曾被梅沁亭设计过一次,怎可能忘记?
他只是太惊讶了,他完全想不明白,纪小蛮怎会与他扯上关系,而且听她的语气还打算跟他一起离开苏木?
“就是那个钦州守备啊,我们为了救他,还在苍山遇伏的。”纪小蛮的眼里流露出忧伤。
一切的悲剧与转折,似乎都是从苍山这场遭遇战开始的。当初连面都没见过,就为了他遇伏,可当真正碰面她却正眼都未曾瞧过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当她离开豫州时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谁想到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还是碰上了?
或许,这就是人生。你永远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不知道那个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对你的一生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我脑子没坏,”沈怀恩不悦地撇唇:“你等他做什么?”
“他是我们的军师啊,我要打败白傲梅,怎么可以少了他?”纪小蛮答得理所当然。
“军师?”沈怀恩皱眉:“你真的打算重振雏凤帮,与白傲梅叫阵?”
“嗯~”纪小蛮低头逗弄着林子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他了解她,她一直都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难道林俭的死对她的改变真有这么大?
“我是个女人,女人都很小气。”纪小蛮抬头,笑得云淡风轻:“我反她,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毁了我的家,我就要灭她的国!”
齐元涛并没有让纪小蛮等待多久,在沈怀恩自泉州回来的第三天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苏木。纪小蛮特地带着林子衿一起去城门迎接,并为他举行了一个很隆重的欢迎仪式,慎而又重地把他介绍给了雏凤帮的新成员们,自此,他就成了雏凤帮的军师。就在同一天,雏凤帮正式揭竿而起,拉开了推翻白氏王朝的序幕。
沈怀恩冷眼旁观,虽有满肚子的怨气和酸水,却无处可诉,足足有几天没有跟纪小蛮说话。
她心里有恨,她想复国,她要推翻白傲梅……事实上除了她想摘天上的星星月亮,他没有办法替她实现愿望,其他的什么事是他力所不能的?
可她放着这么一个完美又超强能力的男人在身边,不利用,偏要千里迢迢从钦州召来一个,对他言听计从,恭敬有加,是什么意思?
她完全当他是死的吗?而最可恶的是,他几天不跟她说话,她竟象个没事人一样,照样每天抱着孩子进进出出,忙得足不点地。他的冷淡,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或者说她竟丝毫也不在乎!
看看吧,这可恶的女人,都过了亥时了,居然还不回家?她也不想想,她受得了,孩子那么小跟着她在外面餐风饮露怎么受得了?
边城的秋天,早晚温差极大,白天虽是秋高气爽,夜晚却冷得彻骨。望着黑沉沉的夜,听着越来越强劲的风声,他再也没有办法用沉默向那个迟钝的女人表达无声的抗议。
“谢谢,”纪小蛮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齐元涛:“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齐先生请回吧。”
“也不差这几步路,孩子挺沉,我帮你抱进去吧~”齐元涛十分殷勤。
“不用了,”纪小蛮摇头拒绝,伸手从他怀里抱回孩子,笑道:“天气冷,先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帮里的事务还要仰仗先生,冻坏了可不行。”
“放心,我又不是纸糊的!”齐元涛怔了一下,与她相视一笑,倒也不再坚持:“那好,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再见~”纪小蛮抱着林子衿目送着他消失在拐角处,这才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小院走去。
沈怀恩在跟她赌气,她何尝不知道?想着要回去面对那张臭到不能再臭的俊颜,她就提不起劲。
战斗才刚开始,帮里的事百废待兴,她没时间,没兴趣,更没有心情去哄那只霸王龙。
“别看了,人早走远了~”沈怀恩臭着一张脸,幽灵似地从暗处一闪而出。
“这么晚了还散步呢?”知道他找碴,纪小蛮只笑了笑,并不接他的话头,抱着孩子与他擦身而过。
沈怀恩憋了一肚子火,岂容她逃避?
“你也知道晚?你自己在外面抛头露面就算了,也不怕累坏我儿子?”沈怀恩从她的怀里把林子衿抢了过来,拉长了脸数落。
他再不爽齐元涛,人家最少有一点说对了:孩子确实挺沉的,她那娇小的身板,抱着实在吃力。
“干儿子~”纪小蛮也不跟他争,只淡淡地纠正,刻意要跟他划清界线。
他早说要回去,偏偏不走,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她怎会不清楚?只是她忘不了林俭,她没办法这么快投入另一段感情。
“干儿子不是儿子?”沈怀恩十分不悦。
“怀恩,我只是不想让子衿误会。”纪小蛮皱眉,平静地解释。
第4卷,番外 破茧成蝶(三)
破茧成蝶(三)(2o68字)
孩子还小,缺乏判断力。==若是她的态度不清晰,再加上某些人的刻意误导,很容易产生混乱。哑铃已经走了,她不能再让他被亲生儿子遗忘。
她要让他知道,即使他不在身边,即使他远在天国,他也永远不会孤独。因为有她,有儿子永远记着他!他的地位无可取代,谁也没法分开他们,他们永远是一家人!
“是不想宝宝误会,还是不想我误会?”沈怀恩火大,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以前的小蛮,只要有便宜,恨不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拼了命只占一个铜板的好处也开心地大笑。可是现在,他摆明了任她差遣,她却兴趣缺缺,正眼都不多瞧。
当她最大的缺点已不成为缺点,她也就没有了把柄捏在他的手里。当那个一直依赖着他的娇弱的女子,忽然坚强独立,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去打下一片天空,他陡然变得多余,怎不让他心慌意乱?
真的是他醒悟得太晚吗?她已与他渐行渐远,远到他再也无法企及吗?
“两者都是。”纪小蛮本不愿意提及,既然他自己主动谈起,索性跟他把话挑明:“怀恩,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情谈个人的的问题。而且,与白傲梅的战斗才刚刚开始,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所以,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你,还是走吧。”
听到如此直白的拒绝,骄傲如怀恩岂能忍受?以他过去的性子,早就转身走人。{免费全文下载}
可是现在,她越是拒他千里,他越是想要得到她。人哪,有时就是犯贱。拥有的时候不知珍惜,失去的时候才来追悔;被人追逐的时候只会厌烦,然而当求而不得时,才能体会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疼,从而记得更牢,想要拥有的决心更强烈!
沈怀恩现在可不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
一年前,他怀着恩赐的心情去追回小蛮,被她一口拒绝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一年后,他再次回来,想要覆水重收,再一次遭到委婉的拒绝。如果是一般人,一而再而三地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受挫,或许会暴跳如雷,再不然索性直接放弃了。
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以他的条件想要找个爱他到死的女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沈怀恩毕竟不是常人,再三的碰壁反而激发出了他强烈的好胜心。他原以为,在她生命最危急的时刻,从天而降,虽未挽回林俭的生命,却保住了她和孩子,之后又把绵罗大军驱赶回国,算是替林俭完成了心愿。纪小蛮就算不感动得立刻下嫁于他,最少也会对他感恩戴德。谁知会遭到如此冷遇?
纪小蛮兜头一瓢冷水浇醒了雄心万丈的他之后,他痛定思痛,决定改变策略。
“是不是只要推翻白傲梅,你就可以考虑个人问题?”沈怀恩恢复冷静,决心拿出他统治影都的精明来对付眼前这个看似娇小,却十足倔强的女人。就不信,他卯足全力,也抱不得美人归?
推翻一个朝廷谈何容易?他却如此自信满满,仿佛只要他想,一个国家的兴覆就在他的指掌之间♀样的男人,实在够狂,够傲,够霸气。
然,推翻白傲梅跟她的感情,那是两回事,他却偏要混为一谈!把两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硬扯到一起。
纪小蛮苦笑着婉转地提醒:“短时间里,我没有办法忘掉哑铃。”
“我知道,”沈怀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恨恨地瞪着她,声音从鼻腔深处迸出来:“所以,我会等你三年孝期期满。”
“呃~”纪小蛮抓头:“我没说三年后一定嫁人。”况且,就算嫁,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他啊?
“就三年,两年零六个月后我娶你。”沈怀恩不容反驳地做了决定。
“你讲不讲理?”纪小蛮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低嚷。
他又来了!婚姻大事,岂能他一厢情愿地做决定?
“放心,我很讲理,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沈怀恩怎会听不出她的潜台词?他只是觉得她的担心纯属多余!优秀如他,若是铁了心想迷惑一个女人,那人又岂逃得掉?
更何况,他还有两年半的时间!
他态度如此坚决,她还能怎样?只有加个但书,用力强调:“记住了,你不能强迫我?”
“明天开始,我会去雏凤帮,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接手,你可以安心在家带着我的‘干’儿子,而那个姓齐的家伙,可以让他滚蛋了!”沈怀恩冷哼一声,把“干儿子”的干字,咬得特别重,显然还在生着闷气。
“这可不行!”纪小蛮想笑,可听到后面的内容哪里笑得出来,立刻反对。
“就这么说定了~”沈怀恩扔下她,抱着林子衿昂然率先入内。
“怀恩,怀恩,你不能这样武断!”纪小蛮哪里肯依?自然追上去拒理力争:“他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而且刚刚才郑重地介绍给大家,你立刻把他踢走,让众人怎么理解?又让那些一心想投靠的志士如何放心加入我们……”
沈怀恩头也不回地走着,只略略放慢了脚步,以便她的短腿可以跟上他的步伐,脸上露出诡计得逞的微笑。
哼,他岂是好得罪的?之前冷落他好几天不说话,今天一次性全补回来~而且,那些躲在暗处看笑话的家伙们,看清楚了,这次可是小蛮追着他跑哦!
折腾,瞎折腾!可着劲的瞎折腾,没完没了,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乱折腾!
沈怀恩冷眼瞧着那两个凑在一起的嘀嘀咕咕的两个人,说者眉飞色舞,听者兴致盎然,而他,酸水乱冒,怒气填膺。
是,他的确进了雏凤帮,他是掌了雏凤帮的大权,大大小小的战事都由他拍板。可齐元涛也没被赶走——原因很简单,他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包揽所有的事情。
尤其是很多在他看来无厘头,很搞笑,十分幼稚的事,他绝对不会因为那件事的提议者是纪小蛮就附议,就盲从。
第4卷,番外 破茧成蝶(四)
破茧成蝶(四)(2o48字)
比如,战争就是战争,这完全是男人的事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拼的就是智力,比的是财力,看的是能力,打的是士气。可,纪小蛮不那样想。她认为最重要的是要统治人的思想,给人洗脑。
为此,她折腾了许多匪夷所思的花样出来。偏,这些他哧之以鼻的东西,齐元涛却饶有兴致,把全副心神都扑在她的那些歪门邪道上。
首先,他们二人嘀咕了一天,整了个“讨白氏檄文”历数白傲梅的十条大罪,细说她的种种劣迹,四处散发。
最可恨的是白傲梅本就劣迹斑斑,这两年天灾不断,财政左支右拙在朝野早已有很多人不满,不过刚好赶在“檄文”发表之后,全安南引发了一场反朝廷的风暴。他们就沾沾自喜,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檄文的功劳。
嗟,要是一篇文章就能捣毁一个朝廷,那大家都来耍嘴皮,一起舞文弄墨,最后谁的文彩好,谁就当权好了!还要军队做什么?
其次,军师还是军师,但多了个政委的头衔。然后,她又变着花样,按每五百人配一名指导员的比例往各都指挥手里塞了个秀才进去。
政委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指导员能干什么?那些酸儒,平日里闭门造车,寒窗苦读,到了行军的时候,不但不能背负自己的行礼,有的连队都赶不上!
你说,前面已经开打了,那个指导员还在后面几十里地瞎钻,这仗还怎么打?不是纯粹添乱吗?
还有,部队就是杀敌的,她偏要整个军民一家亲,到一处地方安营扎寨之后,就派人去帮百姓抢收庄嫁,做些农活……还混在那群乡人之中谈天说地!
还有,还有!抓到俘虏不肯杀,采自愿原则,愿意留下当义军的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发放路费走人!现在经费那么紧张,她不思开源节流,居然还把银子双手奉送给敌人?
你看看,这不完全胡闹嘛?好嘛,那人刚刚杀了你的亲人,杀了你的兄弟,跟你在战场上拼得死去活来,转眼间见势不好,他扔下武器投降了,你不但不杀他报仇,反而给钱让他回乡!让他下回再来杀你!这是哪个国家的混帐道理?
她还振振有词,说这是国际公约,既然存在,肯定有其道理!经过时间的检验,短期虽看不出来,日后肯定大有用途!好嘛,你跟她完全说不明白!
可,纪小蛮做得很开心,至少表面看来,忙碌的她,不再沉浸于林俭逝去的哀伤里,开始有说有笑,开始与人群接触,又开始变回以前那个活力四射,机灵活泼的纪小蛮了。==
所以,尽管他很不屑,尽管他非常鄙视,却并未阻止,只是冷眼旁观。
因为他知道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理论都不是她自己的。她东一点西一点,从她看的那些个小说评书还有什么电视电影里得来的……换言之,她把她那个时代里她认为有用的玩意,或者可能有用的玩意通通拿来检验!
她甚至兴奋得俏脸通红说:哇,活了十八年,这才终于有了穿越女的感觉。穿越,原来可以这么爽啊!以前的我,真的白活了!她终于觉醒,要取之于穿越,用之于穿越,把穿越事业进行到底!
听听,人家的生死大战,国之存亡,在纪小蛮眼里,也不过是一款叫人血脉卉张的游戏而已!一场由她主导,由她设计,以她的意志为意志的宠大的活生生的立体三维真人动画游戏!
明知她在玩,只因不希望她把自己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沉浸在过往和忧郁里走不出来。
所以,他以一种纵容的心态,任由她去胡闹。他想,游戏总有结束的一天,而她总有玩腻抽身的那一天。
可是,他受不了的是齐元涛那小子敢无视他的警告,日日与她出双入对,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他们俨然是一对夫妻!
可他有什么办法?若是姓齐的小子练过一天的功夫,下场铁定是被他揍个半死。偏偏,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就教沈怀恩空有一身旷古绝今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你本事再好怎样?人家根本不是道上的,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他!
就这,小蛮还见天维护着他,说他不该给军师脸色看,应该维护他做为政委的颜面!
好,他是军师政委要颜面,那他这个雏凤帮帮主要不要颜面?自己的准娘子若是被人拐跑,他的面子往哪里摆?
所以说古语云,百无一用是书生。可他却觉得,厚颜无耻是书生!
怎么能仗着自己不能打,这么横行霸道?你说,你们谁见过?长得比女人还白,力气比女人还小,那还是个男人吗?啊?(他自己不算,因为他绝不承认自己长得比小蛮美!那对他,不是优点,是缺点,是让他深恶痛绝的大缺点!)
瞧吧,纪小蛮仰起脸,手里拿着一张纸嘴里低低地哼唱着一首旋律单调的曲子,唱了两句,忽地停下来羞涩地笑了:“不好意思,这歌太老旧,我记不住词,不过,大概的旋律就是这些,内容嘛还请齐先生多多费心改改了!”
“应该的,”齐元涛连连点头,微带惊讶地试探:“只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小蛮姑娘教我。”
“齐先生客气了~”纪小蛮抿唇嫣然一笑:“我知道先生想问什么,能否请你不要问?”
里面齐元涛答了一句什么,沈怀恩已没有心思去听,因为廊下路过的人已把他的视线完全牵过去了。
“啧,谁说小蛮和咱们的军师政委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瞧,他们站在一起,男的斯文,女的娇俏,真正的珠联璧和!”有人路过,羡慕地窃窃私语。
沈怀恩一记眼刀杀过去:他认得他们两个,是前锋营新配的指导员肖凌和左营的指导员马仁!给他记住了,千万别出什么差子,否则被他揪住小辫,不死也要脱层皮!
第4卷,番外 破茧成蝶(五)
破茧成蝶(五)(2o59字)
“哎~”马仁曲肘撞了肖凌一下:“别说了!”
糟糕,一时看得入神竟没注意这么大尊门神,非往枪口上撞,这下死定了。==是大善也!”
“哼!”沈怀恩才懒得跟他之乎者也,拽了纪小蛮的手就往外走:“是不是盈荷来了,你这个当娘的就把儿子扔下不管了?”
“子衿,他怎么了?”提到孩子,纪小蛮立刻一脸紧张。
“他怎么了?”沈怀恩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非要他怎么了,你才会去见他一面?”
还说她忘不了林俭,最爱的是儿子,却整天跟个酸儒混在一起,把不足一岁的儿子抛在脑后,这还象个娘吗?
“嘿嘿~”纪小蛮一脸心虚,乖乖地任他拉着走,可也没忘了回头嘱咐:“齐先生,歌词的事麻烦你多费心了啊!”
纪小蛮优待俘虏的政策,在经过一年的实践后,渐渐地显出了成效。白氏王朝已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之即,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效忠?
义军所到之处官兵望风披糜,雏凤帮很快地壮大,不但成了所有义军中最能打也最会打的一支队伍,并且有了正义之师及仁义之师的称号,很快占领了安南的半壁江山,与南边的斩龙会并驾齐驱,成为了义军中的翘楚。
两支队伍一南一北各自引军往京城而来,双方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抢在对手的前面攻下京城,掌握先机。
雏凤帮一路过关斩将,很快来到了京城北面的要塞涵关。攻下它,就切断了京城的北边动脉,占领它并以此为据点向南推进,打入京城指日可待。
涵关地形险要,三面环山,北依仙霞岭,南望伏虎山,中间是一条长达二十里的东西走向的大峡谷,离京城只有一百二十里。五龙河滔滔东去,似一条玉带在群山之间萦回往复,时隐时现。
守将白宗珉,是白傲梅的三叔,骁勇善战,精于骑射,是安南赫赫有名的虎将。所以,称涵关是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一点也不为过。
谢怀恩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甫一到涵关,立刻带着蔡仲农,岳叔华,萧轻尘,齐元涛几人共同前往附近的山头去查看地形。
远远望去,狭长的山谷有如一条飞龙游走于山涧之中;一轮金乌渐渐西沉,极目北望,一座孤峰高耸入云,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在夕阳的折射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显得大气磅礴。
纪小蛮带着子衿,母子二人在营帐外玩得忘乎所已,一点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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