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众中是否有违反叶都头襄州禁武令的贱胚,若有,直接先打断腿之后再拖来问话;与此同时,急派灵便的心腹密切关注叶易安的一举一动。
做完这两件事后,众首领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咬牙切齿重申,襄州禁武令的时限未到之前,即便是杀父滛母之仇也得先给老子放下,若有管不住的,手动剁手,脚动剁脚。
面对如此严令,襄州江湖人士无不纷纷感叹,州城中实实在在又多了一号人物,叶易安真是不简单,年纪虽小,官职不大,但若论崛起之速,影响力之大,尤其是对市井江湖的影响力之大,便是雷云都头怕也不及他。
当然,雷云都头也没有他那般的好拳脚。
直到叶易安带着的队伍出城之后,众帮派首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市井间的暗流激荡方才平息下来。
福泽粥场的面积并不大,尚未抵达粥场门前,叶易安先下令八班九十六名捕快将整个粥场团团围住,尤其是看好每一处门户。
此令一出,众捕快面面相觑。已经有了叶易安心腹自觉的刘班头忙上前劝阻。
福泽是襄州城中唯一一个全年常设不闭的粥场,虽然每日施粥的数量并不是太多,但胜在日日可期,两年下来城中不知有多少贫苦百姓都曾受惠于此。这也使得粥场的开办者言如意民望极高,俨然便是襄州善行的化身。
没有丝毫征兆,叶易安便要对此地下手,捕快们心中既不愿意,也颇有忌惮。
“咱们是来查逃犯的,你们如此蛇蝎作甚?”叶易安的脸色虽然极不好看,但刘班头及众捕快听到这话后却是如释重负。
捕快们开始行动时,叶易安叫住了刘班头,着他留心,若里面稍有不对的动静时,即刻飞报广元观请援。
“里面有邪法术士作祟?”见叶易安点头,刘班头面色一凛,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来。
一等捕快们展布完毕,叶易安深吸一口气,在十二名天机谷弟子的环护下直接进了粥场大门。
黑压压一片捕快未曾通报先就直接围了粥场,这动静实在太大,叶易安刚一进门就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给堵住了。
门内就是一大片平场,亦是施粥的地方,此时虽然还没到饭时,但已有不少人在此聚集等候,其中尤以童子居多,跟在管事身后好奇的张望气势逼人的叶易安。
看着这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童子,叶易安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心下唏嘘,面上神情却无丝毫松动,语调也是捕快们习惯的强势,“某乃襄州州衙副都头,速传言如意来见”
“我家小姐身体不适,官爷请回吧。待家小
姐身体康健之后,自当登门拜访”
叶易安来前早打问过关于粥场的一些信息,知道言如意每来粥场都是住在西北角的那处小院子。听到管事的推搪之言后也不再与他废话,迈步便向小院儿行去。
管事当即跟上,嘴上絮絮叨叨个不停,话说的极客气,脚下却是半点不松,牵绊着不让叶易安前行。
叶易安来的突然,求的便是一个快字,那里甘心被这管事缠磨,脚下一撩,无影脚下,犹自聒噪不已的管事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凌空飞了出去。
目睹此状,围观的众乞儿童子如受惊的小兽般哗然四散,看着叶易安的眼神中满是仇恨恐惧,直到见着滚地葫芦的管事爬起身似乎没怎么受伤时才惊恐稍减。
此时此刻,众天机谷子弟簇拥中的叶易安俨然成了众乞儿童子眼中最大的恶霸。
那管事也是个死脑筋,爬起身后继续来拦阻叶易安,回应他的又是一脚。
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
如此周而复始了四次,那管事终于爬不起来了,这是累的。
等叶易安到了西院门口时,面对的是一排正在呼呼喘着粗气的乞儿童子,手拉手联成一排挡在他面前,个个面对叶易安时虽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抖不已,却依旧坚持着不肯退让。
他们,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与胸膛保护言如意姐姐,保护这个他们眼中的仙子。
刹那间起脚七次,七个乞儿童子前后联成一串飞了出去,前进速度丝毫不受影响的叶易安昂然踏进了院门。
乞儿童子们高高的飞起,摔在地上后却又都一股脑儿的爬了起来,看看脚下再看看西院门口,一个个搔首结舌不明所以——被那大恶人踹飞了这么远,怎么落地时却并不觉着疼?这也就罢了,竟然还一点都没受伤。
叶易安刚进院门就见到了如昨晚一样素裙的言如意。
言如意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异常,静静的站在那里,眼如春水,全身也散发着如春水般纯净而娴静的气质。
言如意静静的看了叶易安一眼后,转身向正堂屋内行去,“此地简陋逼窄,正堂难容诸位尊客安坐,叶副都头请”
此话的意思分明是请叶易安一人入内,但叶易安却只当没听见,带着十二个天机谷弟子浩浩荡荡一起进了正堂。
屋内果然不大,除了洁净之外陈设上也极平场,唯一的亮色便是屋内摆放着不下十盆之多的异种花卉,尤以两个主座后的两盆最为独特及鲜妍娇美。
言如意见一大堆人一起涌进来,再次看了叶易安一眼,眼神中有微微的错愕。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伸手将叶易安延请到了有一株异种花卉的主座,而后便命人奉茶。
唐时不管到了谁家都是先奉茶汤再行叙话,叶易安虽是十足恶客,但上门总有上门的规矩,两个粗使丫头奉茶完毕便自行退下。
“这是我亲手采摘制成的粗茶,煮茶的水也是经冬的雪水,此茶虽然粗陋,倒也勉强可饮,请”坐在另一个主座上的言如意举盏示意,叶易安只是端了端茶盏,一点要喝的意思都没有。
见他如此,在正堂内或坐或站的天机谷子弟自然也无人饮此茶水。
见言如意轻轻啜饮一口后放下了茶盏,叶易安再不与她磨蹭,“言如意,你昨晚的事情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把昨晚那红眼人交出来吧”
第四十九章欲练神功,必先自
说到红眼人,叶易安心中一动,扭过头去特意仔细瞅了瞅言如意的面容。
精致秀美的五官挑不出半点瑕疵,若论颜色之盛,这言如意竟是不输于林子月。只是她的美貌并非林子月那般的丽色逼人,让人初睹之下常有炫目之感。
如月夜芙蓉,她的丽色并不以炫目见长,而是润物无声,稍一细看便会显出十分颜色。
但叶易安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眼睛。
眼睛大而亮,眼形极美,眸子中流光晶莹如迢迢春水,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红色。
言如意在叶易安逼人的注视中一片沉静,倒是随来的一些天机谷弟子见叶易安如此,心中不免生出许多带着绯红颜色的想法来。
从言如意的瞳仁中看不到一点红色,叶易安莫名的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交人”
言如意一点事发的觉悟都没有,平静的很,“叶都头能找到此地原是意料中事,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都头可愿为我解惑?”
言如意在拖延时间?她为什么要拖延时间?这个念头在叶易安心头一闪而过。
不管为什么,绝不能从了她的愿,叶易安没理会她的问题,直接将公人服腰间的制式锁链砸在了两人之间的小几上,哐啷作响,“你真要逼我拿人”
言如意看了看冰冷的锁链,蓦然一笑。这一笑,她整个人都似变了,刹那间的容光之盛直可惑人心智,“叶都头好盛的官威,只是你凭什么拿人?”
“我……”话刚出口,便听得一片稀里哗啦乱响,跟他一起入了正堂的天机谷子弟几乎在同一时间东倒西歪下去,双眼闭合。这些人俱都面色微红,看样子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乍见这一幕,叶易安心中陡然一凉,检查自身却又并无异常。当此之时,正堂之内便只有同坐在主座上的两人尚自清醒。
此时叶易安真是悔之无及,尽管他已足够谨慎小心,现在看来还是太托大了。昨夜已经亲眼见识了这个神秘的言如意的不凡,今天就该拉着广元观的人马同来才是。
心念急转,叶易安回过头面对言如意时,适才脸上的冷厉已化为一片和煦春风,“好手段,言掌柜可愿为我解惑?”
言如意笑颜如花,容光益盛,“叶都头何以前倨而后恭?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本是叶易安的原话,此时用来真是别有韵味。这言如意不仅神秘,绝美,词锋之利亦是毫不让人。
叶易安无言,伸手提起茶瓯为言如意添茶,姿态绝佳。续满茶水,言如意笑的更甜了,春水般的眸子看向了叶易安背后的那盆异种奇花,神情间还真有要为其解惑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道夺目的光华突然闪现,圆月弯刀驭空而出,刀身上玄碧夹杂的毫光使得整个正堂为之一亮。与此同时,叶易安手中茶瓯也已脱手,劈面砸向言如意。
法器刚一驭出,茶瓯方一脱手,叶易安整个人亦同时驱动了缩地成寸术法。
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紧接着叶易安就撞上了一堵墙,一堵看不见的无影无形的墙。
不知言如意在这正堂之内下了什么禁制,整间屋子已经笼罩在一个无形的透明牢笼之中,根本无法遁走。
而圆月弯刀与茶瓯也尽数被一方绣着绿水青山,杏花烟雨的锦帕给挡了下来,尽管法器上毫光大盛,距离言如意的额头不过数指,但在这至柔之物的锦帕面前,却如被捆缚住的猛兽,再难有伤人之力。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叶易安暴起发难又如此突然。若按常理言如意当是避无可避,但这不可能之事就这样发生了,好像言如意早就准备好了等着他发动一般。
遁走不成,叶易安正要转身反扑时,适才遭遇到的无形之墙陡然幻化为看不见的牢笼将其禁锢其中,就连想要召回法器亦是不能。
至此,叶易安彻彻底底的被解除了反击之力。
言如意修长的手指临空一叩,被锦帕
束缚在空中的茶瓯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重回到了小几上,一滴茶水都未曾洒出。
作完这个举动后,言如意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圆月弯刀的法器上,更准确的说是集中在了护持法器的玄碧流光上,恍若看到了什么稀世奇珍,甚至都没看刚才偷袭欲置其死地的叶易安一眼。
良久之后,言如意从玄碧流光上收回眼神,起身走到了叶易安面前,双眼中的春水晶晶亮粲然生辉,满是不可思议,“你的凝丹居然真是兼具太阴气机与原生灵力?据我所知,能使法器上呈现如此二色毫光的便只有《蛹蝶秘法》了,你修炼了《蛹蝶秘法》?居然还凝丹成功,并突破到了灵丹期?”
听这个神秘的女子一口道出《蛹蝶秘法》,叶易安心神猛然一震。
见叶易安没说话,言如意脸上油然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绕着他连转了几个圈子,将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遍。
刚才的事情她一句不提,而此刻她的眼神还有这举动都是如此古怪,直让叶易安心中发毛。
“你可知《蛹蝶秘法》本是个笑柄,其运行之理与人体运行的自然之理截然悖逆。非凝丹破碎、丹|岤碎毁不可修炼,只是如此一来,哪个修行者能纯以血肉之躯抵御暴烈太阴气机的侵蚀?”
“魔门修炼的根基岂非正是太阴气机?”不管言如意在抽什么疯,她这会儿既然愿意说话,叶易安求之不得,每多拖一会儿或许就意味着有新的变数的可能。
“何为正道?何为魔门?”
不过,言如意显然无心在此问题上纠缠,话题即刻转了回来,“这不一样,你口中的魔门是以太阴气机为修炼根基不假,但那是体内有丹|岤可为融炼冲和太阴气机的霸烈,而且从修炼之初到凝丹初结往往耗时数年乃至数十年,以少至多,身体自然有一个渐渐适应的过程。但《蛹蝶秘法》却求的是速成,洪水来袭却又无堤坝可为阻挡,这套功法的旨理本就荒谬,修行本为求仙,此法之立意却是求死”
叶易安自修炼《蛹蝶秘法》以来可谓是险情迭出,先是凝丹,继而是从元丹期到凝丹期的突破,每次都是险死还生。亲身体验使得叶易安心底对言如意这番话颇为认同。
“《蛹蝶秘法》虽有‘秘法’之名,但知道的人总有一些。然则能凭借此功法重凝元丹,并进而突破到灵丹期的,除了宁无缺之外,你可算第一人”
“宁无缺是谁?”
言如意似笑非笑,“六百年前,宁无缺手创出《蛹蝶秘法》,传言之中他为了修炼此功法不惜去势”
闻言,叶易安双眉猛然一挑,去势?言如意虽然说的含蓄,但这去势岂非就是自宫。宁无缺也未免也太邪太狠了。
“天地万物莫不有阴阳之辨,人体属阳,恰与太阴气机相悖逆。宁无缺于落霞洲五行绝域闭关三年犹无法修炼,遂去势自为阴人,至此方开始修炼《蛹蝶秘法》并最终功成”
言如意的目光再次着落于叶易安的唇间髭须及喉结处,“纵然首创此功法的宁无缺亦需去势之后方才能得其门而入,你却身无残缺的修到了灵丹期?舍此之外,还有你那扑朔迷离的身世来历,叶都头,你身上的谜可真多”
扑所迷离的身世来历?言如意此言何意?她调查过自己?
言如意分明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据叶都头告身上所载,你乃是江南西道辰州庆丰坊人,巧的很,家舅正好就住在庆丰坊,此地正是我常来常往的去处,却从未听说过叶都头,甚至连姓叶的人家都没听说过。这真是咄咄怪事”
言如意揭出这张底牌后,叶易安反倒彻底平静下来了。
眼前这个神秘的言如意将他摸得清清楚楚,他对其却几乎是一无所知,这等情况下冒然而来并最终导致如此结局实在不冤枉。这是一次惨痛的教训,后悔已经无用,只能将之牢记在心,引以为戒。
言如意既然在他身上花费了偌大功夫必有所图,“你究竟想干什么,说”
第五十章异路仙缘
言如意轻轻浅浅一笑,恰如芙蓉初绽清新绝美,“既然你修炼的确是《蛹蝶秘法》,有一事咱们倒是可以合作。做完此事之后咱们再说其他,叶都头意下如何?”
“合作?”
“正是”
“何事?”
“近来广元观与哈德木等人的大战你必然知晓,我欲擒获哈德木兄弟五人,咱们合作的便是此事”说话间,未见言如意有什么动作,叶易安身周的禁锢却悄然消失,并任由其收回了圆月弯刀。
“哈德木兄弟五人?你说的是鹰面人?”
言如意略一错愕后展颜一笑,“他五人倒还真是长了一张鹰面”
“你的修行境界比之他五人如何?你可还有别的帮手?”
“若我能远胜他五人,何必找你帮手?”言如意摇摇头,“还是这句话,若我有别的合适帮手,又何必找你?”
闻言叶易安一声冷笑,“你疯了”
“若没有你,这的确是疯了”言如意面色如常,据她的说法,鹰面人最为强大之处乃是那法器浮雕千狼柱确实厉害。这五人本就是修行者中极其少见的器修,又是孪生五胞胎共修同一样炼器,兼且五件炼器还可合五为一,如此一来,其威能就远超于五倍叠加了。
这神秘的言如意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但其见识之广博却是令人叹为观止。见叶易安对器修甚是茫然,遂不吝言语加以解释。
按她的说法,修行者天赋有差,若纯以天赋论金丹修士实为第一,符箓修士次之,此二者又被统称为内丹修士,从凝丹到对凝丹淬炼进而寻求境界的提升都是以内炼为主,修行的主要途径是直接化天地原生灵力或太阴气机为我所用,修行法门虽然有别,但大致不脱于呼吸导引搬运的路径。求的是有朝一日体内金丹大成,羽化登仙。
虽然内丹修士在修炼中也会服用丹药,也会控驭法器,但这些都只是修行的佐助与丹力运用的需要而已,根本还是内炼。主与次,道与用区分的清清楚楚。
金丹修士与符箓修士之后,排行第三的便是鼎火修士,这些修行者往往自知天赋有缺,若强行走内丹的路子前途实在渺茫,遂另辟蹊径。他们直接呼吸导引天地原生灵力或太阴气机进而化为己用的能力差些,索性便从自然界中富含此物的灵草药石上着手,将之提炼提纯加以服用再配合特殊的方法将之行化还原。
归根结底,鼎火修士走的是由外入内的路子。虽然他们也凝丹,但在境界提升也即凝丹的淬炼上主要依靠外服丹药,求的是一日丹成,白日飞升。
至于排行最后的便是器修了,这些修行者虽有天赋,但灵根委实太差,内炼走不通,鼎火也难,却又不甘于就此放弃仙缘,于是便以器为丹。修行法门是炼丹即炼器,炼器即炼丹,求的是一朝人器混融,和与为一,自此肉身便如黄金玄铁般千年万年不腐不朽,进而超脱生死与天地同寿。
为与金丹修士与符箓修士的内丹道相区别,鼎火修士与器修又被统称为外丹道。四者在修炼上各有特色,譬如金丹修士天赋最高,但门槛亦高,从凝结元丹到元丹期、灵丹期三重天的突破总体而言远比其他三类修士来的慢,但此辈一旦突破到真丹下入室境界后,境界提升的速度就会远胜其他三类修士,且整个修行路上最为平顺。
符箓修士前期
的进境虽比金丹修士来得快,但一过真丹期这一速度优势便会逆转,且后面要想谋求境界的提升也远会遇到重重阻碍,越往上,修行之路比之金丹修士就更崎岖。
鼎火修士虽能由外入内化用天地自然诸多灵草药石,但唯其如此,前期虽比符箓修士更快捷,但越往上行,路也更是难走,炼药所需的天材地宝已是稀缺难求,炼制这些天材地宝的方法更是雾里看花,难上加难,何其难也!
至于器修,进境之速堪称四类修士之冠。但终日炼器,求的又是人器合一,难免人染物性。此辈进境最速,杀戮亦是最重,甚或多有以杀证道,以力证道者。只是杀戮之心太重有违上天好生之德,遭遇天劫也就在所难免。境界上的小突破有小天劫,越往上走天劫越大,人与天斗,其中艰难凶险可想而知。
但也正因为修行上的特点,同一境界下,往往以器修的战力最高。
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言如意稍觉口干,取过茶水小呷了一口,“器修战力之强就强在炼器上,与神魂交联的炼器自然远胜于只是以丹力控驭的法器。然物极必反,其最强处恰恰也是最弱处,炼器一旦被破,器修也就不足为虑了”
言如意长篇大论时,叶易安很安静的听着,听的很仔细。因为师父以前的懒散,他对修行界其实知之甚少,这也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只是听是一回事,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坟园之战距今未久,那浮雕千狼柱高达七层楼阁,墨色毫光散开处几乎笼罩整个坟园,十数个神通道士活着进去转眼便硬挺挺出来的情景犹在眼前,以他两人想要破这样的凶物?
叶易安并非是没有自信,他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言如意方一说完,他便果断摇头,“你要找死我不拦你,只是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完,叶易安站起身来,这一回他没有任何异常的动作,只是迈步向正堂外走去。
言如意越看越不简单,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在襄州呆了两年多,还置办下一个漆器行和一个粥场,其必有目的。不管她图的是什么,叶易安不相信她真会对自己下杀手。
她有这个能力,这也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自己毕竟是州衙副都头,此来粥场又是闹的沸沸扬扬,若真死在这里,言如意无论如何是遮掩不过的。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至少襄州城言如意是再也呆不得了,那她这过往两年的经营也必然付诸东流,不管她在襄州城想要干什么,想得到什么,也自然化为泡影。不仅如此,她势必还将遭到道门的追缉,这样的代价她愿不愿意付?
若真能就这样走了自然最好,纵然是走不成,叶易安也要通过这一举动表明自己的态度意志,进而降低言如意要价的心理底线。
某既已落入你手,被胁迫做事也属正常,但这要价也不能太高,否则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不管言如意笑的多甜美,此刻两人之间关系的实质就是一场各怀机心的谈判。
叶易安突然起身便走,不惜豪赌将自己置于生死险境,是为出一奇招。原以为言如意必定会阻止,轻则动口以他的身世来历为胁迫;重则直接动手。
孰料他的预估居然全部落空,言如意没动口更没动手,甚至脸色都无变化。
如此表现让叶易安心中一紧,脚下却半步没停,管她又在抽什么疯,先出去再说。
第五十一章合作
叶易安自座中起身刚走出几步,鼻中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这种香味异常古怪,方一入鼻,身子便油然生出些慵懒来。
身体每往前一步花香便愈发浓郁,这异常花香好生霸道,似是能透过肌理直入人体乃至作用于丹|岤,仅仅三数步之间不仅身体有些发软,就连脑子都有些迷糊起来。
至此,总算找到了十二个天机谷弟子无声无息倒地的原因。恰在此时,刚才一直没动的言如意上前轻搀住了叶易安的臂膀,“此花出自域外狮子国,复又经鼎火修士花费甲子之功悉心培育,名为醉花阴。适才为十二人分享的花香如今叶都头一人独占,难免要花不醉人人自醉了”
待叶易安重又回到刚刚起身离开的主座,虽然同在一间房内,那醉花阴的香气却悄然消失,在另一种此前根本不曾留意的极淡花香中,体内的各种异常迅速恢复过来。
这间正堂内就只有两个主座后面放着的花不一样,望之便是异种。不消说这两盆花就是与醉花阴相克之物。
“名花倾国两相欢,言掌柜既然执意留客,某就客随主便。只是我在外面的那几十个捕快兄弟还请言掌柜一并给安置了”
说完等了一会儿眼见言如意不为所动,叶易安又放软身段柔缓着声音道:“事已至此,也不妨直言相告。就在今日来此之前,我曾亲耳听清风道长说过,至多五日之内必将哈德木五兄弟一网成擒。既然有道门出手,言掌柜又何必亲身犯险?”
闻听此言,言如意双眉一挑,似是在琢磨清风敢放出如此豪言的原因。随后移目到叶易安脸上时,话题却是陡然一转,“叶都头既已修炼了《蛹蝶秘法》为何适才控驭的法器却如此稀松平常,莫非你竟不知《蛹蝶秘法》施用上的窍要?”
叶易安心中一突,端起茶盏边小口呷着边随意道:“愿闻其详”
“宁无缺一代天骄,他创出的《蛹蝶秘法》岂能平常?其在丹力的运用上别有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妙法门,叶都头若是知晓此法门,适才要遁走我无论如何是拦不住的。莫非都头是在藏拙?”
看着眼前笑的如母狐狸一般的言如意,叶易安心底却在痛骂活死人言无心。此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种,他既身怀《蛹蝶秘法》自然就该知道关于这种功法的过往。
这根本就是一门没法修炼的功法,他自己就死在这功法的修炼上。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自己居然九死一生的修炼到目前这一步,但论及言无心最初的居心用意,却实是刻意隐瞒、包藏祸心。
身上被人下了致命的禁制,谁还能安心修炼?出狱之后第一件事必定是先想着完成约定解除禁制,这是人心之常,亦是人性之本能,言无心该就是这般想法。用一门看来玄之又玄却无用的《蛹蝶秘法》坚其完成约定送出《太阴真经》之心,顺带还能骗他那一门别出蹊径的十二正经《培元诀》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言无心却是绝对的反例,临死之前还不忘骗人害人,这厮幸亏是早死了,否则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更可恨的是,这厮给出《蛹蝶秘法》时明知此功法无用依旧留了一手,给出的功法残缺也就罢了,丹力运用法门居然提都没提。仅以此事观此人之用心,已是黑到了不可问的地步。
将心中怨气发泄一番后,叶易安叹息着摇了摇头,摆脱了一个言无心,又跳出来一个言如意,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叶易安自己知道言如意抛出的这个饵他是无法拒绝的,谈判到了这个地步,再绕圈子便已非他行事的风格了。
放下手中茶盏后,叶易安面对言如意径直问道:“你手中有全套的《蛹蝶秘法》及丹力运用法门?”
“蛹蝶秘法共有五层,对应不同的修行境界,我手中只有元丹期与灵丹期两层的功法及法门。至于后三层,便只有往《太阴真经》中寻觅了”
肃容起来的言如意又恢复了此前春水般的平静,“不过即便是得到《太阴真经》后三层功法及法门也难窥全豹”
叶易安掩饰住心底的波澜问道:“这是为何?”
“盖因《太阴真经》中的全部内容乃是以云文写成,读都读不懂,要来又有何用?”
魔门重宝《太阴真经》居然是用云文书写的!言如意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叶易安心神激荡,脸色上都有了反应。
言如意见状续又说道:“我既要与你携手行事,便不愿虚语欺人。不过你也不必觉得亏了,这可是出自宁无缺的功法及法门,其神妙处远非你能想象”
叶易安嘿嘿一笑后,话题也陡然一转,“昨晚被你劫走的红眼人可是赶尸言家的嫡系子弟?”
“叶都头何以对言家如此关注?”问完之后,言如意也不等叶易安回答,便顾自摇头道:“待哈德木兄弟的事了之后,咱们再说此事不迟,正好,我也有别的事情相求叶都头,不过那可是另一个交易了”
“说吧,让我干什么,怎么干?”
一柱香功夫后,叶易安缓缓点头,算是正式应承下了此事,两人的关系再度变化,微妙的由敌对暂时化为了携手双方。
又经一柱香的时间,关于此次合作的所有细则全部商议完毕。言如意正要命人将天机门十二弟子唤醒时,叶易安突然问了一句,“既然《蛹蝶秘法》是记载于《太阴真经》,而《太阴真经》又是以人所不识的云文写成,那这前两层的《蛹蝶秘法》又是从何而来?”
闻问,言如意没有回答,好似叶易安根本就没问过,她也根本没听过一样。
起身离开时,叶易安从袖中掏出一张飞票放在小几上。言如意看着这张面额为五百贯的飞票愕然看着他。
“大人不管,给外面那些来领粥的孩子每人做一身棉衣吧,天气渐渐凉了,布料不用多好但一定要暖和。剩余的就多买些米粮,将粥熬的稠些,让他们能吃一天饱饭算一天”说完,叶易安头也不回的出了正堂。
言如意看了看这五百贯飞票,又看着叶易安的背影出正堂远去,脸上春水般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变化。
第五十二章凤歌山顶
言如意手中那前两层的《蛹蝶秘法》究竟是怎么来的?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看言如意的表现,分明是知道却不愿说,这中间又有什么样的故事与秘密?回衙时,叶易安不断的想着这个问题,却终因知道的太少,即便想猜测也无从猜起,一切只能留待以后看能否揭出谜底了。
浩浩荡荡前往福泽粥场,却又一无所获的无功而返。入城之后,叶易安没急着回衙,直接将队伍带到了望江楼,连排的席面开出去,鸡鸭鱼肉流水般的送上来,一顿大吃大喝之后,众捕快们有些低迷的士气再次暴涨起来。
宴饮之中,叶易安安抚过那十二个天机谷弟子后,便让刘班头亲自去将薛五叫了过来。
薛五是襄州城中一个并不算太大的混混头子,他也是围在小胖子身边的那些混混头子中叶易安唯一瞧得上眼的一个,这厮能以不到二十六岁的年纪便在市井间混到如今地位,能力的确是有一些,恰好言如意的福泽漆器行就开在他的地盘内。
叶易安找来薛五就只有一件事,在尽可能不惊动言如意的前提下全力搜集有关她的一切信息。
今天叶易安出城时闹的动静实在太大,薛五来时心惊胆战,走时却是神清气爽,想着叶都头隐隐绰绰间许下的好处,他便是挣断脊梁经也得把这次的差事给办漂亮了。
饮宴散了之后,叶易安将众捕快交给刘班头,着他们继续前几天的任务,纵然慢些,这次也一定要细致的将整个襄州州城给篦一遍,一应牛鬼蛇神可以先不捕拿,但州衙必须心中有数。
安排交代完毕后,叶易安带着四护卫回了住处,关上门就开始操练言如意告知的几样《蛹蝶秘法》丹力运用法门——这也是她下的订金,想要人卖命,提前不给点好处怎么成。
薄暮时分,叶易安方从操演的沉迷中醒过神来。这一下午是个异常愉悦的过程,惟其如此,他心中便愈发痛恨言无心,这么好的东西,为何这厮当初一点不说?
与此同时,他也对宁无缺有了浓厚的兴趣,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怎样的过往?居然惊才绝艳到如此地步。
收拾好心情之后,叶易安出门赶在最后的时刻之前离开了襄阳城,来到位于城郊的福泽粥场,这一次他没带作为护卫的天机谷弟子。
见他到了,言如意也无多话,直接驱动法器,素白锦帕凌空驭出,片刻之后便已飞长成一块卧榻般大小形似飞毯的物事,缓缓飘降到两人膝前的位置停定。
叶易安随着言如意走上去,随即飞毯腾空而起,在一片夜色中向南而行。
言如意没有说话,叶易安也不开腔,没过多久,飞毯便到了一处山中。
襄州城郊最有名的山当属立有堕泪碑的岘山。但若论山水清灵之胜,则要推鹿门山。自东汉末年著名隐士庞德公为躲避朝廷征召携家隐居于此以来,五百年间多有高士隐逸于此,遂使此山成为知名的隐逸胜地,亦使“鹿门高士傲帝王”的品评遍传天下。
这是一座充满清灵秀逸的灵山,进入鹿门山未久言如意便降下了飞毯,小心翼翼驱动术法来到了一处位置极为隐蔽的院子外。
隐身于一株高大浓密的乌桕树上居高临下向下探看,只见小院占地并不甚大,院内建筑的形制分明是寺观式样。看来与天下间各处山中的兰若野观实没什么区别。
“此地便是广元上观,并不接纳香客,乃是神通道士们的居所”
听了言如意这一句简短的解说,叶易安恍然。此前他第一次陪着林子月进入广元观时便曾疑惑未在其中见到一个神通道士,繁华的州城内分明也不适合神通道士们居住修炼。
原来这些敕建道观是有上下之分,下观建在城中如常进行一切宗教事务,上观则隐于下观附近的清灵之地,专供神通道士们使用。如此正是两得其便,至于上下观之间的这点距离,对于神通道士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入则宁静,出则繁华,入世出世只在
一念之间,道门还真是会占地方,好享受啊。
“你要对付的是鹰面人吧?”
“放心,他们会来此地的”
正在这时,下方原本一片静谧的院子中忽然出现了几点烛火,山林的空旷使这几点烛火的光亮愈显熹微,微光之中便见四个穿着杏黄法衣的神通道士从一间殿宇中走出,四人之中尚有一个身着锦绣、身段飘逸的中年人。
明显是处于被监视之中的中年人刚一走出殿宇便即停住了步子,而后又是吁气,又是遥望寂寥的山林夜空,看来真是孤寂萧瑟的很,这种环境,还有他的种种作为,也更增了其人的出尘气度。
可惜隐隐绰绰的烛火实在太暗根本无法看清此人的面容,神通道士在侧又不便使用天眼术法窥看,否则就连叶易安也好奇月夜山林,广元上观中,这个被囚禁着的风神出众的中年究竟是谁?
中年人虚空遥望了一阵儿后继续缓步前行,看样子分明是囚禁岁月中每日例行的放风。
等了一会儿不见鹰面人来,叶易安轻声问道:“这人是谁?”
问完许久却未见回答,叶易安扭头过去,言如意脸上的失神正好落入眼帘。
又问了一遍,言如意方才醒过神来,蚊蚁般淡淡声道:“言无心”
这是最出乎叶易安意料的回答,“怎么可能?”
言如意的眼神猛然刺来,盯住叶易安灼灼生辉。
叶易安迎?br />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