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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阅读

作品:人间天国|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17:29:42|下载:人间天国TXT下载
  黄昏的日光,再到正午的烈日,及至到最后时,这七道从镜盘上冲天而起的光柱已经炽烈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地步,黑水大泽底部空气中无形的浓厚水气在光柱周围汽化为腾腾白雾。

  目睹此状,叶易安沉醉的心神中蓦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古籍中所载的日之精华?鼎火修士们梦寐以求的日精居然是这个样子!”

  当七柱日精纯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时,百炼镜的镜盘陡然侧翻过来,随即,七柱日精便以不同的角度同时投注在了大纛长幡之上。

  仅仅片刻之后,四面长幡围绕着大纛由慢而快急速转动起来,随着其越旋越快,四面长幡恍然联为了一个整体,晶亮的幡面将镜盘投射过来的七柱日精均匀而毫无遗漏等差的分向大泽底部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缝隙,每一条水草的叶脉经纬之内。

  霎时间,恍若一轮烈日落在了黑水大泽之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所有潮湿的水气都已被汽化为腾腾白雾在热气的催逼下翻卷上涌。

  从叶易安的角度看去,原本泥泞不堪的黑水大泽此时已然变化为深谷,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当那些侥幸未曾化尽的水雾升起后随风散开时,大泽底部已由一片泥涂变为了滴水不存。

  大纛长幡仍未停止对这片土地的炙烤,很快,大泽底部凡日精照耀处都开始龟裂出一道道缝隙,随着地下的水气也流失一空,这些缝隙也随之越扯越大,越扯越宽。

  当无数道已经宽到能容纳一人掉进去的裂缝爬满整个大泽底部时,大泽底部淤泥之下的情景已是暴露无遗。

  此时,道人们设置此一符阵的目的也已是昭然若揭,他们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大泽底部可能存在的秘密给翻出来。

  日精的炙烤稍停了一会儿,七座高台上各有一个道人按照不同的区域划分将整个大泽底部细细检视了一遍。

  叶易安紧盯着他们的检视,也目睹了他们的一无所获。

  道人们却毫不气馁,重新回到高台后再度驱动符阵,百炼镜与大道长幡再次发动,只不过这一回的目标却转为了黑水大泽底部四周的泽壁。

  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本已干涸龟裂的泽壁开始炸出一道道宽深的裂缝,当第一块泽璧淤泥开始扑簌簌掉落时,很快,大泽底部便已腾起厚厚的飞灰。

  当这些飞灰彻底散尽,整个大泽底部恍然宽大了不少,这一切只因为四周泽璧崩裂坍塌,被生生剥掉了厚厚一层。

  尘埃落定,泽璧西南方位那个突然出现的洞窟也幽幽显现出来。

  此前一直静静看着道人们施为的叶易安身子陡然绷紧,这个建立于泽璧的洞窟跟底部那个大洞截然不同,其洞口处呈现出来的居然是宽长的四方形状,俨然便如人间世中煌煌殿宇的入口。

  此一形状也足以证明这处被泽泥封埋的洞窟绝非巨蛟打造,它必然是人工开掘建造的结果。

  谁能在如此幽深的黑水大泽底部构建出这样一处堪称神迹的洞窟?

  亦或此间原非大泽,只是在时间的流逝中桑田变为沧海,洞窟亦随之沉降地下?

  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么这处洞窟展现的便是其建造者无边的神力。

  若是第二种可能,桑田沧海,随同这处洞窟一起沉降深埋的是多么悠久的岁月?数百年?数千年?

  不管是那一种可能,都注定了这个静静深藏于黑水大泽底部的洞窟绝不平凡。

  这不平凡的洞窟中是否真隐藏有传说中巨蛟为之守护的天地重宝?

  双眼紧盯着幽深而又神秘的洞窟门户,叶易安心思急转。

  下不下,去不去?

  当目睹到那些全套法服的道人们驱动丹力护盾鱼贯进入洞窟时,叶易安最终做了决断。

  等待了这么久,若洞窟已在眼前显现时还不去看一看实在不甘心。即便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他也必须前往一探。

  至于冒险,若无必要即便最小的风险叶易安也绝不愿沾惹;但决心定时,本就是黑狱劫后余生的他又有何惧?

  再则,他有自知之明,绝无意与那些道人抢夺重宝。既怀此心,纵然此去甚有风险,这风险当也在可控之内吧!

  决心已定便再无犹豫,叶易安转身之间先已驱动丹力护盾将自己全身防护于玄黑护罩之内,而后驭出圆月弯刀法器,经由平台上的圆形孔洞驭器直向葫芦洞窟第一层干涸地面上最大的黑洞沉降下去。

  转瞬之后,叶易安已被浓郁的水腥气息淹没,在周遭幽深无边的黑暗里,纵然法器圆月弯刀上释出的毫光也为之幽幽不振,恍若森碧鬼火。

  心弦紧绷,全神戒备,叶易安不断的沉下去,沉下去……

  第九十五章惊险与巧遇

  葫芦洞窟位于千仞绝壁的中部位置,从此洞窟第一层向大泽底部沉降,全神戒备的叶易安落入的是一个类似于深井般的石洞,石洞斜而向下,中间颇有急弯。

  洞内带着浓浓腥臭的水气令人闻之作呕,洞璧亦是滑不留手,一片令人几乎要窒息的沉闷中,叶易安借着法器释出的毫光小心翼翼向下沉落。

  因所处环境太过于封闭,时间之流逝就份外显的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法器下方终于显现出尽数被湿滑苔藓覆盖的地面,至此,叶易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漫长的沉降终于结束了。

  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后,心神丝毫不敢放松的叶易安弯腰俯身穿过前方一段逼窄的石梁,在法器毫光的引领下继续前行。

  这依然是一个狭窄漆黑的石孔道,比之于刚才的沉降,这一段路更加的崎岖难行,能直起腰行走的地段很少,走了约莫两柱香功夫后,前方陡然一阔,出现了一个有刺史府一进院落大小的石室。

  石室内已无积水,地上遍布的都是各种早已死透的异状水族,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腥臊恶臭气息。

  石室内有一缕缕的微光从上方透射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了小片斑驳细碎的光影,叶易安抬头看去,见石室上方有一块两个井口般大小的豁口,只是这豁口已被大堆倒伏纽结成团的水草捂的严严实实,偶尔的微光便是从水草间的缝隙透射下来。

  不消说水草上面就是黑水大泽的底部,而这处豁口就是石室与黑水大泽连通的路径,此前他在葫芦洞窟中所见的大怪鱼想必就是从这里被漩涡的强力吸纳并抛上水面的。

  要不要从这处豁口上去?

  叶易安性格中的沉稳发挥了作用,虽然路径就在头顶,但他却没急着行动,而是驱动天眼术法将整个石室内壁细细检查了一遍。

  石室内最为幽暗的那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迈步过去,便见此地乃是水草丛生的最为丰茂之处。

  叶易安没有伸手,而是驱动法器圆月弯刀清理起来,渐渐的,当水草被清理干净时,一个新的石洞复又显现出来。

  目睹此状,叶易安心头怦然一跳,这处石洞又是通往何处?

  走入石洞后,叶易安发现这处石洞比之适才所经过的好走了许多,不仅身周毫无挂碍阻挡,就连地面亦是一片平坦。

  但叶易安越走却越是心惊,数十步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越来越深的疑惑停下了脚步,在法器毫光与天眼术法两重作用下细查洞璧以及那平坦的过分的地面。

  细查的结果完全坐实了他适才看似匪夷所思的猜测,这个新出现的石洞果然不是天然生成,竟是有修行者纯以法器开凿出来的。

  当天眼术法剥去表面附着的苔藓后,无论石洞的洞壁还是地面,其石面上呈现出的全然都是光滑晶亮如琉璃般的景象,就如同有人给这些石头上上了一层透明的釉彩。

  这只能是高温烧灼后的结果,霎时间,叶易安想到了千仞绝壁石面上的异常。

  那劈山与在黑水大泽最深处开凿洞窟的居然是同一人?他是谁?究竟想要干什么?

  怀着种种疑问,叶易安继续向前,一路甚是顺遂,越往前走,越能清晰感觉到脚下的路面正在逐渐上行。

  由黑水大泽底部向上,莫非这处路径就是通向那处洞窟的?

  一念至此,叶易安心中涌出一股惊喜,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了。

  终于,他走到了这处水下通道的尽头,法器圆月弯刀释出的毫光中,清晰可见通道尽头处又一个更为广阔的幽暗空间。

  但就在这时,叶易安体内的凝丹却毫无征兆的突然摇动起来,与此同时,虚悬于空中的圆月弯刀也如遭遇大风的烛火,护器毫光瞬间散尽,法器跌落于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叶易安惯势前行的脚步刚刚落下,身周的丹力护盾已蓦然破碎化散,然则他却顾不得这些,只因体内凝丹已然翻江倒海,似乎溃散只在顷刻之间,更严重的是就连丹|岤也有了崩毁的征兆。

  就在这异变突生就要万劫不复的紧急关头,叶易安贴身穿着的裂天战甲甲身突然爆发出灿然毫光,将其凝丹与丹|岤紧紧护住。

  趁此机会,身心皆惊的叶易脚下急退。

  一连退了数步,裂天战甲甲身的毫光悄然散去,与此同时,刚刚还是翻江倒海的凝丹也毫无预兆的平静下来,丹|岤也已恢复到稳固状态。

  叶易安试着驱动丹力护盾,一切如常。但那柄因为前导而落入禁制的法器圆月弯刀却是再也难以控驭。

  驱动天眼内视之术细查凝丹与丹|岤,就是刚才仅仅数个弹指的功夫,他的丹力已经损耗了近半之数。

  自出黑狱至今,虽然叶易安也曾颇历险境,但要论凶险程度的话,刚才那一刻堪称最为惊魂。

  至此,叶易安已然明白,前方的空间中分明设置有异常霸道的无形禁制,这禁制正是针对修行者的根本处发力。

  他刚才是步行闯入,走的慢,进入浅,退的也快,就这还需借助异宝裂天战甲的防护才极为勉强的侥幸逃过一劫。若是不明所以之下驭器高速闯入,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凝丹与丹|岤碎毁,修行尽废简直就是一定的。

  即便侥幸逃出,他依旧搭上了自己唯一可用的法器。

  遭遇如许惊恐,损失如此之大,一切只因为多走了一步半,由此可知,前方那无形的禁制霸烈凶猛到了何等地步。

  更可恨的是如此威力的禁制却没有丝毫预警,只此一条,便使这禁制的杀伤能力暴增了一倍不止。

  面对如此险恶的禁制,催驭法器毫无效果的叶易安果断放弃了新的尝试,在这种闻所未闻的禁制面前,他不敢再有丝毫妄动与冒险。

  叶易安在远离禁制处踱步良久却一筹莫展的想不出任何继续前行的办法,天眼术法下看着几十步之外的通道尽头,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虽天涯咫尺,却咫尺天涯的无力感。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就在叶易安心底涌起的无奈达到最顶峰时,通道尽头处突然传来一连串刺耳的尖啸,尖啸声中尚有沉闷的巨响,这感觉就如同有人推开了一道尘封已久的厚重门户,轰然作响。

  响声不绝之中,一道道不规则的光线从通道尽头处漏射过来,原本一片漆黑的通道里顿时有了光。

  由是,叶易安清楚看到挡在前方通道尽头处的是一尊雕像。

  那雕像如此高大,以至于即便从通道尽头的最上方看去,也只能看到不全的一只脚,下方则是不知有多大的雕像台基。

  看到这雕像时叶易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神再次怦然而动,此时他几乎已能确定,这处通道的尽头正该是道人们探寻出来的那处洞窟,只不过道人们走的是正门,而他抄的则是密道。

  怎么办?

  急绕了一个圈子后,一个念头蓦然从叶易安脑海中闪现出来,这光从何而来?难倒道人们已经进去了,他们是怎么进去的,难倒他们已经解除了洞窟中的禁制?

  深吸一口气后,适才一直裹足不前的叶易安再次前行,他走的极慢极慢,小心翼翼的一点点试探。

  直到彻底走过刚才的异常之地后,叶易安终于放下心来,他的猜测没错,刚才那霸烈险恶的无形禁制确实消失了,但当他想要驭回掉在地上的法器时,圆月弯刀却毫无响应。

  这件叶易安唯一的法器算是彻底毁了。

  叶易安没时间惋惜,捡收起灵性尽失的圆月弯刀后继续向前摸去,只不过此时他的脚步愈发轻微到落地无声的地步。

  通道尽头,当叶易安从台基与通道相错间仅容一人勉强爬过的缝隙攀上台基,正式进入道人们发现的洞窟时,身周的丹力护盾再度毫无征兆的消散了。

  叶易安大惊,但紧接着就发现除了丹力护盾消散之外,体内却无任何不适,这与刚才踏进禁制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尝试着驱动天眼内视术意图查看凝丹与丹|岤的情况,孰料这个耗费丹力极少的辅助类术法也无法驱动。

  在这处布有雕像的洞窟内竟然无法动用丹力,或许这也是一种禁制,只不过与适才那霸道的禁制比起来,这种只限制而不伤害的禁制简直堪称王道。

  稍稍放心之后,叶易安的行动愈发小心,以免弄出任何声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尊雕像高大到了何等地步,身在雕像之后的他完全站起身后,居然只勉强够到雕像的一只脚。

  正当他借着雕像的遮挡准备向洞窟内探看时,双眉蓦然一挑。

  就在他身前不远处,雕像另一只脚的暗影中赫然有一只完整的手臂,齐根而断的手臂。

  比突兀断臂更引人注目的是其末端紧握着的一柄刀。

  这是一柄名副其实的大刀,虽是短刀式样,但其长度与平躺下来的叶易安都不相上下,刀身之阔亦不亚于半幅门板,刀脊最厚处多达两拳,锋刃处却是其薄如纸。

  这柄大到让人咋舌的短刀朴实无华,也不知是何材质制成,通体玄黑到无一丝反光,若非是那只断臂太过引人注目,落在暗影中的它简直毫不起眼。

  这柄一眼看去便觉有无限杀意的大刀唯一或可算为装饰的是刀身上密布的繁复云文。

  叶易安悄步上前细细辨认,最终认出的却只有刀柄上篆刻着的五个云文:

  裂天斩鬼刀

  认出刀名的同时,一股勃然杀意从叶易安心头不受控制的涌起。

  不知在此地寂寞的等待了多久,就连握着它的断臂都早已枯干风化,黑如最深沉之暗夜的大刀上却不曾落上一点尘灰。

  叶易安痴迷的看着这柄名为裂天斩鬼的巨型长刀,心中有着莫名而起的无限欢喜,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冷艳长刀那无声的自鸣;恍惚之间,他似乎感觉自己一直在等着的法器就是这柄长刀,似乎身为修行者的他与这柄或许寂寞了数百上千年的长刀有着宿世的因缘,在经历了长久的分离后终于再次相遇。

  裂天斩鬼刀,裂天……这刀就连名字都与他身上那残缺的裂天战甲如此合拍。

  第九十六章圣殿

  痴迷的看了许久,叶易安终于伸出手去。

  手指刚一抚上裂天斩鬼刀冰冷沉厚的巨大刀身,如同在渊之潜龙突然飞腾而起一变为飞龙在天,恍惚之间,叶易安心底似是突然响起了一声势如奔潮的无声啸鸣。

  这种恍然若存的无声啸鸣气势太盛,刹那间,叶易安堪称坚韧的心神亦为之所夺。

  心脑之间短暂的一片空白后,叶易安就觉手指处猛然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时,似是魔怔了一般,不知何时他的指尖居然抚上了裂天斩鬼刀的刀刃,此时指尖处更多了一道深深的破口。

  殷红的鲜血流出,却无一滴洒落地上,而是异常诡异的化为一条红线游动于裂天斩鬼刀的刀刃边缘,最终将整个其薄如纸的刀刃尽数包住后,复又缓缓沁入了刀身之中。

  随后裂天斩鬼刀便又复归于长久的寂静,朴拙的式样,沉黑的刀身,除了那令人咋舌的宽度与长度外,此刀再无一丝一毫引人注目处,恰与周遭之黑暗融合的天衣无缝。

  一柄黑暗的巨刀!

  一个游走于黑暗中的人!

  珠联璧合!

  当叶易安收回已经停止出血的手指时,对于裂天斩鬼刀,他的眼中更多了几分痴迷,心中也益增了几分惊喜。

  刚才刀刃吸纳人血的异状已明白无误的证明此刀在最初打造时乃是经过人血祭炼的,恰如传说中的名剑干将莫邪需以铸剑师的鲜血为祭后方能成器一样,若非绝世名兵断不至于如此。

  由是,即便抛开刀身上密布的繁复云文不算,这柄裂天斩鬼刀依然堪称名器。

  由于此处洞窟中有无法使用丹力的禁制,叶易安不得不先带着裂天斩鬼刀回到来时禁制范围外的密道,而后再将霸刀收进袖里乾坤。

  这一过程说来容易,但做起来着实太不简单,不能发出声响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裂天斩鬼刀实在太重,远比它那庞大形制显现出份量的更重,若非叶易安身为修行者体内有丹力流转,面对如此重达数百斤的巨刀恐怕只能束手无策,望而兴叹。

  重新退回到密道,叶易安方一驱动丹力欲将裂天斩鬼刀收入袖里乾坤时,丹力却突然脱离导引搬运的线路流入了刀身之中,而后便见刀身上篆刻的繁复云文被逐次点亮。

  有了刚才血祭的经历,叶易安面对这一异常时并不惊慌,不仅未对流向裂天斩鬼刀的丹力加以限制,反而有意导引缓缓送入。

  当整个刀身篆刻的繁复云文尽数被点亮时,裂天斩鬼刀原是暗黑的刀身突然一变为深碧,莹莹碧光柔和而晶莹,恍然之间,这柄朴实无华的巨刀突然呈现出耀人眼目的丽色,恰似以世间最为名贵的翡翠雕成,华贵万方,逼人眼眉。

  通体深碧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刀身在不断导引进入的丹力下再次变为玄黑,这玄黑之色与其原本枯涩的暗黑截然不同,光润浏亮,宛若凤歌山灵眼中心处饱经天地原生灵力浸染的曜灵石光。

  先为深碧、复为玄黑,恰是叶易安《蛹蝶秘法》凝丹的本原之色。

  当玄黑流光褪去时,刀身的繁复云文也归于黯淡,随着丹力尽数被导引回归体内凝丹,裂天斩鬼刀重又恢复为毫不起眼的枯涩朴拙,唯一的不同只是那庞然巨大的刀身却随着叶易安的心意缩小了数倍。

  此时再看这柄霸刀已与人间世中一般的刀器没什么分别,甚至更为不起眼。

  刚刚损失了圆月弯刀,转眼便得了这么一件能大能小的霸刀,叶易安心情大畅的同时,也遗憾着此地实在不便,使其无法一试裂天斩鬼刀的威能。

  将刀郑而重之的收进袖里乾坤后,全身利索下来的叶易安重又循着密道潜回到了雕像所在的洞窟。

  隐身在雕像后的暗影内,叶易安仔细打量整座洞窟,目之所见是让人震惊的巨大,以及出乎意料的简陋。

  凹凸不平的地面,石痕错杂的穹顶,这一切都昭示着这个深埋于黑水大泽底部的神秘所在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后来虽然经人收拾过,但这种收拾也简陋的基本跟没收拾看不出太多区别。

  洞窟之内空空荡荡,因为它的巨大,遂使这种空荡更显空旷。其间唯一所有的便是两座同样无比巨大,但雕工却是惨不忍睹的雕像。

  除此之外,这座洞窟中唯一多的东西便是四处可见的燃烧痕迹,以及布满了整个石壁下层的岩画。

  那些燃烧痕迹显然是有很多人曾在此生火后烟熏火燎的结果,至于那些岩画,粗糙简陋,不仅颜色单一,绘画技法更是半点都谈不上。叶易安粗略看去,感觉就像是一群三岁小儿随意拣起一块石头在墙上的涂刻。

  将这空旷到一览无余的洞窟打量完毕后,叶易安摇摇头,没想到历经波折后最终揭秘出的居然是这么一处毫不起眼的简陋所在,无论怎么看,这里也不像藏有天地重宝的样子。

  此时,洞窟人为所加的简陋石门已然洞开,光线正是由此贯入。虚相以符阵引来的十四个道人也俱都进入了洞窟之中,正在另一座巨大雕像前结为七星阵式,趺坐诵经。

  他们的诵经持续了很久,除此之外竟是别无动作,又因这个洞窟实在太大,且无法使用丹力,叶易安纵然想探探他们诵念的是什么也不能够。

  这些能驱动大纛长幡那等大威能符阵的神通道人们耗费巨大心血后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到此诵经的。正因为心怀此念叶易安才没有撤走,敛身深藏等待道人们揭露谜底。

  等的久了委实有些无聊,叶易安索性借助有些黯淡的光线细看洞窟石壁上的岩画。

  这些毫无技法可言,只是简单粗陋线条勾勒的岩画绘制的内容非常单一,基本都是在简单的重复,有效的画面里叶易安看了许久,才认出第一幅绘的是一个人捂着自己的肚子蜷成一团,极度痛苦的样子。

  随后紧接着的几幅与此大同小异,捂着的部位虽然不同,却都是一样的痛苦。

  然后,壁画的内容为之一变,画的是有人采集了不同的草茎果木加以食用,但吃完之后也如前面几幅一样满是痛苦,乃至直接躺在地上,看画中的意思分明已经死了。

  叶易安花费了偌大心力连看带猜,才将这些实在太粗陋画面的意思搞清楚。此后一连十几幅画面又是与此大同小异,都是说不同的人采集了不同的东西,结果吃了就中毒,或者异常痛苦,或者直接身死。

  这一系列画面结束后,内容再次一变。这回出现的是一个人,从画面上有些扭曲的线条来看,这似乎应该是个年轻女人。此女子出游,偶然见到山间有一处天然生成形似神龙头部的巨石,她才此巨石下站了许久,下一幅岩画中说她一回去肚子就莫名其妙的大了起来。

  再下一幅画的就是她生出了一个儿子,至此,简陋岩画中终于有了第一个刻画较多,形象相对清晰的人物——年轻女子莫名其妙生出的这个儿子居然是个长着龙头人身的怪胎。

  看到这里,叶易安心头蓦然一动。以前跟随师父在雾隐山小谷-< 读 吧 网 >-到过的一本典籍内容顿时浮上心头。

  神农!

  这些岩画绘制的居然是太古三皇之一神农氏的故事!

  叶易安此前所看之书乃东汉末年玄晏先生皇甫谧所著之《帝王世纪》,这是一部专述帝王世系、年代及事迹的著作,所叙上起三皇,下迄汉魏。内容多采自经传图纬及诸子杂书,其中载录了许多《史记》与《汉书》阙而不备的史事,富有盛名。

  据《帝王世纪》所载,神农本姓姜,其母安登出身于有蟜氏部族,后嫁于相邻之少典部族之君为妃,某日,安登游华山之阳时偶见一石龙,因有所感,回来后便即怀孕,生子龙首人身。

  这个天生怪异的儿子长大后有盛德,教民种五谷,发展农业,尝百草,首创医学药学,深受远古先民崇敬爱戴,尊称其为农业之神,号为神农氏。而在记载中,其尝百草之地正是襄州附近莽莽苍苍的神农岭,其最终因体内积毒过深亦是死在神农岭中。

  可以说,神农岭之名称由来正是源于神农氏。

  一念至此,这个神秘洞窟的来历已是不言自明——此间乃是太古先民们祭祀神农氏的圣殿,这些密密匝匝的岩画绘制的便是神农氏出身的来历以及他的盛德贡献。

  叶易安悄无声息的长吐出一口气,再看眼前这简单到粗陋的洞窟时,顿时有一股别样滋味涌上心头。

  从太古三皇之一的神农时代至今已有多少岁月?

  数千上万年后,他却机缘巧合的来到了这处太古先民的奉祭之所,遥想那个神人辈出的大洪荒时代,怎能不让人心潮涌动,浮想联翩!

  至于刚才居然暗嘲此地之简陋,真是太浅薄了。

  良久之后,叶易安的心神方才完全平复下来,趁着道人们只是专心诵经的当口,他自藏身的暗影处冒险向外探望,见洞窟中所立的两尊巨大塑像中其中一个正是人身龙首。

  重新回到暗影中时,叶易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两尊塑像一是人身龙首的神农,另一尊塑的则是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

  神农的雕像虽然是直立的,但其上半身呈现出的却是躬身朝向那人首蛇身之女子,那女子手执着一卷厚厚的竹简,似是正要授予神农。

  叶易安印象中符合人首蛇身形象的就只有被称为娲皇的始祖女神女娲了,关于女娲造人及其补天的故事典籍中记载极多,可谓人尽皆知。

  然则,女娲在太古时代向三皇之一的神农授予书卷之事却是从无记载,就连与之相关的传说也没有。

  既然如此,为何这个从太古时期遗存下来的神农圣殿中会出现如此形态的雕塑?若真有此事,为何有关与神农的其他许多事情都记载流传了下来,而这件在当时注定是轰动天地的大事盛事却在历史长河中湮灭的如此彻底?

  若没有此事,《道德经》记载中朴拙而无机巧的太古先民们又怎会耗费无尽人力立起这样两尊雕塑?

  此外,恰如雕塑所呈现出来的,始祖女神娲皇要授予神农氏的那卷书简中究竟记载的是什么东西?

  正当叶易安沉溺于数千上万年前洪荒时代遗留的浓厚迷雾中时,洞窟中在巨大娲皇雕塑前诵经不绝的法服道人们有了新的动静。

  第九十七章大光明,大突破

  诵经结束,那十几个道人站起身来分为两拨,一拨走出了洞窟,另一拨则就在娲皇雕塑前布置起来。

  随着一根根由极品玉石雕琢成的玉条取出,安放,渐渐形成了一个占地极大的圈子,圈子外侧是取形于八卦,内中则是一幅典型的阴阳鱼图。

  “此神农圣殿中有禁绝丹力使用的禁制,这些道人如此举动意欲何为?”

  在叶易安的疑惑中,将阵型布置完毕的道人们郑而重之的取出了两副星盘状的物事安放在阴阳鱼图鱼眼所在的星位上。

  这两副如桌面般大小、色呈一黑一白的星盘必定极其珍贵,否则道人们不会如此紧张,动作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星盘安放好未久,此前出去的那拨道人也已赶回。真是难为他们了,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凑齐了祀神的大三牲,此外尚有众多的香烛纸表等物。

  随后,神农圣殿粗陋厚重的石门在隆隆声中被重新关闭,一片黑暗中,道人们在阴阳鱼图两副星盘间点起了一堆熊熊篝火。

  在叶易安讶异无比的眼神中,那十几个全套法服披挂下威严无比的道人不约而同将全身衣物褪的干干净净,就连素袜麻鞋也未保留,而后又将头上挽着的道髻打散,披头散发。

  至此,道人们已是跣足散发,全身,就这犹自不够,众道人又自奉祀的大三牲上取来血浆,循着特定的图案将身上抹的红白相间,鲜血淋漓。

  做到这一步后,的道人们开始向娲皇塑像焚香尚飨,香烛燃起,纸表烧起后,十几个道人蓦然起身走到阴阳鱼图中间,人人手操一条牛尾,围着此前点燃的那堆熊熊篝火团成一圈蹦跳起舞。

  这十几个道人一起跳着的绝非时下盛行的连袖舞,同样是群体舞,道人们甩头抛发、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动作远比连袖舞的动作更大,更夸张,一举一动之神韵莫不是在模拟自然界中之万事万物。其间除了异常频繁的双臂高举祈天等象征性意味极浓的动作外,道人们口中还在齐声唱着一支节奏简单,但发音异常含混的长歌。

  浓厚的鼻音,绝多的卷舌与连音,叶易安只听了数句已然断定道人们唱的必是云文无疑。

  建于数千上万年前的神农圣殿中,幽暗的光线下,一群跣足散发,全身的道人全身鲜血淋漓的手舞足蹈,口中发音异常的嘶吼而歌,眼前的场面实让暗影中的叶易安感觉既诡异又好笑。

  如此环境,如此场面,如此表现,真是好一副群魔乱舞的画面,也正是道门宣扬中邪教举行滛祀时最标准的画面。若非亲眼见这些人刚刚脱下了法服,叶易安实难相信他们居然会是道人,居然会以如此道门极力打击的方式进行对娲皇的奉祀。

  道门,道人……他们身上的古怪还真是多啊!

  叶易安侧耳细听,能听懂的虽然极少,也隐约猜测出道人们所唱的内容乃是表达对天地神灵的敬畏以及祈求。

  目睹如此画面,叶易安脑海中油然浮现出《吕氏春秋?古乐》篇中的一条记载:

  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万物之极”

  据皇甫谧《帝王世纪》所载,葛天氏乃太古时古葛地部落之首领,乃太古三皇时代的一方君主,存世年代当在伏羲氏之后,神农氏之前。

  道人们此时对娲皇的奉祀与万年前葛天氏奉祀天地时的仪式极为相似,显然是在以太古时期的方式祀神。

  万年时光可谓久远,不知这些道人舞蹈的动作,还有那云文长歌的歌辞究竟是如何原汁原味保留下来的,这可是上万年哪!

  一念至此,叶易安对道门又多了更为深邃的认知,虽然眼前这些人绝大可能是出身于紫极宫,但他们道人的身份却也毋庸置疑。

  道门哪道门,在它那浓厚的暗影下究竟隐藏着多少年光阴累积的秘密?

  顿饭功夫后,赤身道人们的太古祀神之舞终于行进到了尾声,当十几个道人呼喝声中一起停住身子,并将手中牛尾点向阴阳鱼眼处的黑白星盘时,此前一直没有异常的星盘陡然被激活了一般,盘面上逆冲起两道碧光粲然的光柱。

  幽暗的神农圣殿为之一亮,霎时间,两副星盘已化身为两孔灵力丰沛到已成喷发之势的灵眼,盘面上逆冲起的碧光灵力流将娲皇雕塑紧紧裹住,而后又顺着塑像表面瀑布般流淌下来,散溢向神农圣殿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叶易安便感受到了星盘释出的灵力,表面看来,这灵力与凤歌山顶灵眼中喷出的天地原生灵力并无区别,但当叶易安尝试着稍稍导引入体时这才发现二者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

  星盘中释出的这种灵力明显更为纯净,恍似经过淬炼一般,导引入体后毫无阻碍的便融入凝丹之内。

  然则……叶易安很快又发现了异常。在导引这种灵力时,他根本无法达到以往修炼时的凝神定思状态,心湖与脑海之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电光掠影般的无尽面孔。

  因这些面孔太多,闪现的太快,所以根本无法将任意一副面孔看的清楚。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无尽量闪动的面孔上都统一的呈现出两种神情。

  一则忧愁

  一则虔诚

  与此同时,随着灵力导引的越多,本就不宁定的心湖中开始不由自主的积蓄起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极短的时间里,叶易安心湖中就充满了浓郁的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念头在无尽量面孔闪现的脑海中一闪而逝,此时叶易安已顾不得解惑,先自咬紧牙关,决绝的终止了对星盘释出之灵力的导引。

  切断这异常古怪又异常精纯之灵力与体内凝丹的联系后,叶易安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太艰难了!

  当他体内凝丹吸纳到这种异常精纯,几乎无需再淬炼便能直接转化为丹力的灵力后,简直就如同人服食五石散后的沉溺状态一样,只是要吃,贪婪的难以自拔。丝毫不管心湖中的异常。

  真邪门!

  叶易安稍稍平复了心境后偶一向外张望,赫然却见被灵力紧紧包裹的娲皇塑像居然起了令人骇异的变化,娲皇那原本肃穆中微微含笑的面容不知何时早已微笑尽去,肃穆也被无尽悲悯所取代。

  虽然神农圣殿中这两具雕塑简直毫无雕工可言,但因着这份饱含大慈悲情怀的悲悯,粗糙的始祖女神雕塑此刻油然显现出无形的神圣辉光。

  神圣辉光虽不可见,却是清晰可感,在空旷的神农圣殿内无远弗届,虽一石一尘皆都沐浴其间。

  在神圣辉光中,不知何时叶易安心脑中的那些无尽量忧愁面孔与负面情绪皆已化散一空,身体如同重归母体,有着无尽的温暖与平安喜乐。

  自然而然,叶易安心湖中悄然浮现出一股冲动,想要就此膜拜在娲身塑像前,就此永浴在这大悲悯的辉光中。

  凭借绝大毅力方才阻止了这一冲动,圣殿之内,重新穿上法服的众道人们早已叩拜于娲皇像前,其中数个道人眼中隐有泪光,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

  阴阳鱼眼上的黑白星盘仍在持续向娲皇塑像喷出那种让人一加导引便极难自拔的灵力,当娲皇脸上的悲悯与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