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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卫 非天夜翔|作者:幻紫空灵|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19:00:48|下载:锦衣卫 非天夜翔TXT下载
  云起,指了指拓跋锋,道:“问他便是。”便转身离院。

  “”

  云起哭笑不得道:“你不是都忘了么”

  拓跋锋莫名其妙道:“好像忘了,又好像记了点”

  张真人走后,拓跋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试着演出太极拳,那招式与张真人所教浑然是牛头不对马嘴,没yi招对得上号,然而拳意却是隐隐切合两仪轮转的真谛。

  云起看得傻了眼,道:“不会罢这也成”

  年关将近,张老道在王府里yi住便是半个月。

  年三十转眼便到,王府前门谢客,后院杀猪宰羊蒸年糕,预备过年。

  起遭到嫌弃,于是不乐意了,去找徐雯哭诉了。

  徐雯却是yi副忧郁得蛋疼的表情,挽着水袖,立于王府后院里。对着稀稀落落的箱,匣等物,又有竹篓,木筐横七竖八摆了yi地,显是刚从车上卸下的岁贡等物。

  云起酝酿了片刻情绪,“呜哇”yi声,扑向徐雯,道:“姐那老道士欺负我”

  徐雯哭笑不得道:“别闹了,来帮姐点年礼,单子上头有的,对着勾了。”

  云起下牙咬着上人中,接过礼单,道:“东山老参十斤c海鲍yi箱,活鹿四对,鹿舌鹿尾鹿茸熊掌虎珍五味山珍盒四盒,干菇野菌yi车,犳三对,虎皮两张”

  云起悻悻道:“光看着就流口水,二哥年年朝你这送东西没yi年给我的。”

  徐雯淡淡道:“这yi院东西,可没半件是增寿送来的呢,都东北佃户,突厥猎手贡的礼,听到这话,现高兴了吧。”

  云起躬身检视木箱,yi面头也不抬道:“二哥的礼都到得这么迟”

  徐雯嘲道:“到得迟只怕未必,今年增寿连信也不写yi封,你说稀奇不”

  云起直起身子,惴惴去看徐雯脸色,徐雯续道:“外头都传朝廷要削藩了,yi个个正忙着撇清关系,见风使舵,今年七大王府,十六省邸,年礼都可省了。”

  云起讪讪道:“不会吧。二哥他”

  徐雯嗤道:“往年都是姐先派人送礼到扬州去,增寿回得礼来,姐再匀yi份儿着人送去你那,今年派出去的人,到了扬州徐将军府上,门也关着。”

  “朝廷要削藩了,炮口正朝着北平,连二舅家也懂了,知道躲着咱,小弟,你也赶紧的撤罢,别被连累了。”

  云起知道徐雯此刻极其不爽,只得硬着头皮当替罪羊,赔笑道:“姐,你想得太多了。”

  “王妃过虑了,依我看来,这实际是件好事。”温柔男子之声于姐弟二人背后响起。

  云起转身,见那冬日阳光下站着yi名清秀颀长的男人,身着靛蓝收腰华服,袍上以金线绣出水云之纹,衬出笔挺刚平的性 感身材,那双眼更是清如溪水,蕴着笑意,与云起对视,继而将目光转向徐雯。

  云起从未见过此人,却有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究竟是谁

  那男子头上竟是极其名贵的黑貂帽,此刻yi整束身华袍,笑道:“大起大落俱是命中使然,老天欲让人分清谁是挚友,谁是墙头草,谁又是亲人,你因增寿之事,迁怒于云起,又有何益”

  云起忙笑道:“没有的事儿,我跟大姐时常就这么说话来着。对吧,姐。”

  徐雯挑眉道:“我姐弟说话你插甚嘴我将云起yi把屎yi把尿拉扯大,说他几句还不行了”

  云起:“”

  那男子哂道:“云起是你拉扯大的我咋不知道不是自小便进宫吃的皇粮”

  徐雯yi时语塞,挥手道:“去去,别在这凑热闹,你四哥在房里躺着呢。自瞧他去。”

  那男子点了点头,摘下头上貂尾帽,手指顶着,漫不经心地晃着圈,转身时又分说道:“本不是来打岔,只绕过来说yi声,我捎给四哥进补的那盒虫草,须得仔细收在干燥通风的地儿。”

  徐雯嗔道:“嫂子还没吃过虫草不成,用你教。”

  那男子随意笑道:“知道四嫂吃过,不过白提醒着。”说毕便转了身,自朝后院去了。

  云起见此人与燕王府熟得不得了,竟是如在自己家中yi般,又丝毫不见徐雯与其客套,便狐疑道:“那人是谁明明没见过,咋这般眼熟”

  徐雯拆着大红箱儿上那封条,漫不经心道:“宁王爷。”

  云起登时抽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何宁王朱权看上去眼熟了,原是带着朱允炆的几分模样,那眉眼间的儒雅之色,简直是如出yi辙。

  徐雯打趣道:“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不是”

  云起在思考中点了点头。

  徐雯又道:“别小看他,那家伙打仗厉害得很,连你姐夫也不是他对手。”

  云起诧道:“有那么厉害朝中不是都道宁王爷借着朵颜三卫的兵力,才镇得住会州”

  徐雯道:“当然不是,宁王曾经拜过咱爹当师父,那时你还小,被送了去南京当小锦衣卫,这童养媳锦衣卫当起来够磕碜的”

  “行了姐”

  徐雯心情好了不少,笑道“说起来他和咱家倒也熟稔,你得空不妨多与他学学。这回他来,估摸着也是听了削藩那动静,须得与你姐夫参详好yi段时日了。”

  云起“嗯”了yi声,点完礼物,伸手让徐雯搭着,二人把那礼单随手扔了,便朝前厅走去。

  忽见朱棣在厅外探头探脑,云起与徐雯脸色登时变得极其古怪,徐雯压低了声音怒斥道“不去陪着客人,在厅外看什么”

  朱棣连打手势,嘘声道:“过来你们来”

  “”

  云起哭笑不得道:“他常这样么”

  徐雯答道:“别理他,又犯浑了。”

  朱棣咬牙切齿道:“要紧事快来夫人回去,没你的事儿”

  云起只得过去,朝厅中看了yi眼,见前来做客的宁王朱权正端着yi个杯具,仔细端详那兔毫盏上的纹理。

  “你又想干嘛”

  朱棣在院外蹲着,不放心地打量厅内那掩上的门,朝拓跋锋招手,道:“张真人呢喊他也来,有正事儿求他帮忙。”

  拓跋锋道:“师父睡午觉,你别吵。”

  朱棣舔了舔嘴唇,忽见院后等着服侍云起的小厮,记起这人武功也不错,便招呼道:“你叫三保是罢,你也来。”

  于是朱棣,云起,拓跋锋,马三保,匪徒四人,在院里蹲了个圈,围在yi处。

  朱棣小声道:“帮王爷个事儿,咱四人合计,夫人就别搀和进来了,危险。”

  拓跋锋正蹲着,yi听“危险”二字,警觉地竖起耳朵,把莫名其妙的云起拨拉到身后,道:“什么事,让我去。”

  朱棣道:“你yi个人也不成,那小子功夫厉害得很,下迷药在茶里他也不喝你们在院子里等着,待我掷杯为号你们仨就yi马当先冲进来”

  朱棣唾沫横飞,指点江山道:“云起箍他手臂,锋儿搂他的腰,我抱他大腿,三保拿椅子拍他后脑勺,说好了别坏事待会成了,yi人发五钱银子辛苦费”

  云起犹如遭了天打雷劈,惴惴问道:“你说那小子是谁你要害宁王害你十七弟”

  朱棣煞有介事道:“什么害不害的良禽择木而栖算了,说这个你也不懂,听我发话就是了。”

  云起两眼如同蚊香般猛转圈圈,yi时间只觉脑海中yi片空白,朱棣又道:“老十七功夫都跟你爹学的,你那什么爹教出来的徒弟这般难收拾好了就这样我进去了啊,你们耳朵竖着点。”

  朱棣起身,拓跋锋将他衣袖扯住,道:“二两。”

  朱棣哭丧着脸道:“钱都让王妃管着呢,绕了我罢,前儿才给了你yi两。”

  拓跋锋冷冷道:“市场价。”

  云起yi惊yi乍,情绪已混乱至极,此刻想也不想,只知要帮着拓跋锋,便开口道:“二两,不然喊了啊。”

  朱棣忙不迭道:“行别喊二两就二两。”拓跋锋这才松了手,朱棣便把脸yi抹,瞬间切换到热情好客模式,转身大笑道:“唉你嫂子这是,饭还没吩咐下去”说毕推门而入。

  拓跋锋低声道:“待会师哥走前面,你跟后面,我们冲进去”

  云起茫然点头,那时间只听厅内哐当yi声,杯具碎了。

  拓跋锋便长身立起,释放出yi身的杀气,如同大将军般况且况且地yi马当先,冲进了客厅,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围殴之局

  话说朱棣进了厅,见朱权优雅地三指掂着那兔毫盏,对着yi缕日光仔细端详。

  那兔毫盏周身晶莹剔透,蓝瓷衬着碎纹,朱权啧啧称赞,见朱棣来了,道:“四哥府上东西还是yi般的讲究。”

  “孩”朱棣手臂yi长,顺手拈来那杯具,随手朝后yi扔,道:“地摊上买的小破烂,不值yi哂”

  朱权优雅地双眼突出,不会吧。

  杯具落地,发出yi声脆响。

  朱权:“”

  大门轰然洞开走狗纷纷涌入

  “儿郎们给我抓活的”朱棣面目狰狞,大笑道。

  朱权慌忙起身大叫:“四哥这是要做什么”

  拓跋锋yi个鱼跃,扑向朱权,朱权却是纵身yi闪,犹如油浸泥鳅,滑不溜手,拓跋锋竟没扑住

  “当心”云起这yi惊非同小可,拓跋锋“恶狗吃那个什么”姿势虽然不雅,然而那却是倾注其毕生功力的yi扑纵观全南京禁卫二十二队,武技及得上拓跋锋的不过寥寥yi二人,朱权竟是能躲了开去,这是什么概念的

  云起yi见便知朱权是练家子,忙吩咐道:“三保守住厅门”

  那时间朱权左闪右突,yi身束腰王服袍襟荡开,犹如分花拂柳,辨其影不观其型,朱棣与拓跋锋同时伸手去捉,却又堪堪被其闪过,连袍带都摸不着个边,好俊的功夫

  “这小子功夫了得,别让他跑了”朱棣吼道。

  云起拓跋锋yi听这话,便知朱权定是知道了朱棣的某些秘密,又不愿同流合污,当下心头yi惊,三人抓yi人,逾发拼命。

  朱权踏着矮几,飞身跃过,yi面道:“四哥何苦如此小弟回会州后定不与朝廷互通消息”

  朱棣直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六,老九俱收到朝廷削藩的消息”

  云起甩手抛出蝉翼刀,冰蚕丝线反射出明亮的日光。

  拓跋锋yi个扫堂腿,翻身直踹朱权落地之处

  “皇孙皇上此举定有深意,纵是削藩交出军权,还能让你我闲置不成”

  朱权yi面道,单脚于圆桌上yi点,借力斜斜掠了开去。

  “好”拓跋锋忍不住yi声喝彩。

  “失心疯了你,长他人志气扣钱”朱棣怒道:“自然不会闲置胡乱寻个由头将你我处死而已你以为允炆是那般好相与货色”

  “四哥恕小弟无法”

  朱权逼近厅门

  马三保操起条凳,舞得呼呼生风

  朱权漂亮至极地觑见可趁之机,条凳扫过来时,在末端使力yi跃,两手护头,哗啦yi声将木窗撞得破碎,横掠出去

  朱棣喝道:“坏事了快追”

  四名高手竟是留不住yi个轻功炉火纯青的小王爷,云起暗叹轻敌,跟着跃出花园那瞬,却窥见朱权没命奔逃,yi边回头张望,不防却直撞向打着呵欠,刚睡醒的张老道。

  朱棣忙喊道:“真人留住他”

  朱权这才惶急转头,发现面前多了yi老不死,忙喝道:“让路”说着便抬手食中二指去c插张老道双目。

  “”张老道莫名其妙,反手抽出腰际木剑。

  云起停步,松了口气,道:“他完了。”

  拓跋锋表示同意。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朱权整个人即将撞上张老道,却迎上yi柄抬手即断的木剑

  木剑轻旋,妙到巅峰地划了个圈,将粘不粘,将离不离,虚虚绞上了朱权的手臂朱权大惊,抽身后退时却觉置身yi片泥泞般的粘稠气劲中,不禁呼吸yi窒。

  张老道剑势浑然天成,避无可避那时间木剑yi送,朱权登时大叫yi声,被那剑身拍在腰间,横飞出去的

  狗腿三人组登时迎上来,将朱权牢牢按在地上,所幸朱权轻功盖世,滑不溜手,硬功却是不强,yi被抓住,唯有束手待死的命。

  朱棣谄笑道:“多亏真人了多亏真人。”

  张老道拱手谦让yi番,转身回房,朱权就这么彻底成了yi个大杯具。

  朱棣发钱,拓跋锋道:“四两。”

  朱棣:“”

  拓跋锋道:“师父的辛苦费也有二两。”

  朱棣抓狂地找徐雯领来前,恶狠狠地塞给其余三人,拓跋锋道:“喏,云起,给你。”继而把钱都交给云起。

  云起正好笑间,见马三保神情忐忑,忙好言道:“三保你的自己留着。”于是四人欢天喜地散了,朱棣将五花大绑的朱权抗在肩上,送去小院子里关着不提。

  云起走开好yi会儿才醒悟过来,朱棣软禁自己的亲弟弟要做什么正寻到朱棣逼问,朱棣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yi般,任凭云起再三追问,只打着哈哈道不知,并承诺yi定不会杀他,过完元宵便放他走。

  云起满腹狐疑地看了朱棣yi会儿,既承诺了年后放人,也只得作罢。

  年关临近,徐雯张罗府中大小过年事宜,又打发了不少下人回家,云起便只得帮着手,数日后便是年三十,三牲摆上,更以朱元璋钦赐藩王玉册供在案头。香烛燃起,朱棣便带着yi家大小祭祖。

  虽说是yi家,然而云起乃是外弟,这祖先是与其无关的。

  朱棣站了首位,身后则是义子拓跋锋,而后才是两名儿子,朱高炽与朱高煦。这等于是公开承认了拓跋锋的身份,再不惧数年前谋害皇孙yi事的干系了。

  云起在厅外看了yi会,心中隐约有些不安,等开年夜饭等得无聊,便踱出祀堂外,朝后院走去。

  先去敲张老道房门,却不听应答,推门进去,见房内空空荡荡,张真人竟是在大年夜走了。

  云起扫视房内yi眼,见桌上放着yi柄剑,木剑下压着张纸条,纸条下又有yi封信。

  此剑乃是我武当派之物,名唤七星,赠予锋儿,信予云儿,以告昔年天德将军yi面之缘。

  云起提了钝剑,那正是张真人背上负着,从不离身之物,材料非金非石,看上去也没甚稀奇。剑身刻了七枚暗星,正是天罡北斗之阵,剑柄又刻三字:张君宝。

  拿来砍桌子,砍下去半天没点动静,破烂yi把,云起在心中暗自嘲笑。

  又拆开信封,取出信来看了yi眼,只写了八个字。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都什么跟什么玩意儿云起只想仰天咆哮,留份武功秘籍多好云起随手把剑丢到yi旁,信揉成yi团扔了,郁闷地转身出院,朝后房走去。

  那处正关着倒霉催的宁王。

  朱棣这数日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不再装疯,反而来了院内,与宁王呆在yi处,不知二人在搞什么勾当。

  云起心内好奇,在房外瞄了yi眼,见朱权yi切正常,没有想象中衣衫凌乱,yi把鼻涕yi把泪喊“放我出去”,又或者被捆在椅上,眼神迷离,神智恍惚,菊花红肿,身上满是鞭痕等情况出现。

  “云起么进来罢。”朱权放下手中的书,微笑道。

  云起推门入房,见朱权两手被绳索捆着,道:“看啥书”

  朱权悠悠道:“今儿除夕夜了。”

  云起道:“姐夫答应过完元宵,便送你回会州去。”

  朱权笑着点了点头,道:“谢小师弟求情了。”说毕那眼又盯着云起不住看,只看得云起心里发毛。

  云起忽道:“看啥你跟着我爹爹学的功夫”

  朱权饶有趣味道:“你和王妃仿佛yi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都与师娘长得很像。”

  云起脸上有点红,道:“你不该唤我娘作师娘,她不过是个妾,我二哥他娘才是嫡母”

  朱权道:“平素喊惯了,就温师娘待我们几个极好罢了,不说这个。徐将军去了多年,你姐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得了什么病死的”

  云起蹙眉道:“我也不知,听姐说,他死得似乎有点内情,你不妨问问她。”

  云起对徐达yi向是没多大感情的,这个爹怎么说都好,早死并非他的错,然而将四岁大,尚未感受到多少亲情的小云起送进宫内,关在那高墙之中,来日长大,又将当只听命的狗,如今想起来,自己却是从未有过父爱。生父之死的内情,对他来说也毫无关系。

  正回想间,朱权忽又道:“天德将军最疼你与雯姐,便是因你二人容貌随娘。”

  不提还好,yi提起来,云起登时心内窝火,道:“疼个哔哔,打小把我送进那囚牢般的宫里,这叫疼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毕也不想看朱权脸色,起身便走了。

  本想嘘寒问暖yi番,提到徐达,又想起如今朱棣要削藩,自己姐弟说不得到时地位yi落千丈,回南京又得受yi群文官欺压,云起十分不爽,便离了院子,再懒得理朱权。

  正走出几步,忽见拓跋锋yi身王府世子的衣裳,走进院内来寻。

  拓跋锋成日穿着锦衣卫制服,便已显得风度不凡,如今华贵世子王袍上身,倒也似模似样。

  拓跋锋道:“终于可以吃饭了,走罢。”说着又朝房内喊道:“十七王爷,请到厅上来吃年夜饭。”

  朱权对这优厚待遇倒不诧异,便应声出了门,拓跋锋也不避讳,与云起手牵着手,十指相扣,三人便朝厅上去。

  那时祭祖已停当,燕王府中冬雪皑皑,除却侍候的下人,其余人等在花厅外间开了yi桌,燕王朱棣与徐雯又开了yi桌,桌前设七位,燕王夫妻与两名儿子,拓跋锋云起朱权三人,却是恰好。

  朱棣见三人来了,忙让座,各人排好席次,朱权见朱棣身旁空着,便老实不客气坐了。

  桌上菜肴极是丰盛,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又有数名丫环垂手待命,朱棣举杯道:“大过年的,难得人这般齐,小舅子也在,来来,大家喝酒。”

  云起脸色不太好看,见朱权手腕还被绑着,哭笑不得,这怎么喝明着要给十七王爷难堪不是

  朱权却是豁达,yi笑置之,双手捧了酒杯,道:“喝。”

  yi轮酒过,朱棣这才笑道:“小舅子怎么不太高兴来,夫人,你喂你弟,我喂我弟大家不可拘束”

  徐雯与朱棣极有默契,各自挟了块鸡肉,徐雯喂给云起,朱棣捧着得意洋洋地去喂朱权,yi齐道:“弟,啊”

  朱权笑着吃了,云起却yi口酒喷了出来,道:“真是拿你俩没办法”

  云起要接,徐雯却偏不让,逼着云起把菜吃了,云起道“咱换个位置,你你你照顾高炽去。”

  徐雯盈盈笑道:“高炽懂事得很,用不着我照顾。”又吩咐道:“高炽,你也顾着你弟啊。”

  “嗯。”朱高炽年仅十六岁,却是少年老成,兼之生有脚疾,长相又不知随了哪个倒霉催的祖先,容貌竟与朱元璋有几分相似,都是yi般皮肤黯淡,宽头大耳,与其弟朱高煦大不相同。

  朱高煦长得像朱棣,也更得朱棣徐雯二人欢心,云起却是对这痞子招牌长相颇有点心理阴影,不太待见高煦,只与高炽更谈得来,此刻闻言笑道:“高炽也是大人了,有相好的姑娘不成感情好么”

  胖墩朱高炽打趣道:“甥儿不似小舅长得这般玉树临风,自是无人瞧得上的了。”

  席间众人又是yi通笑,朱棣yi面喂朱权吃肉吃菜,云起心想这俩王爷都二三十岁人了,大男人还做这等傻事,也不怕小辈笑话,把绑着的手解开让他自吃去不就完了么冷不防朱权忽道:“方才本王说天德将军最待见你姐弟二人,心里疼着云起,小师弟还不信,冲我发了yi通火。”

  徐雯扯着袖子,为朱棣朱权斟满酒,笑道:“自然是疼的,由不得他不信,云起脾气倔得很,小聪明混蒙了眼,只看得见这明面上的”

  朱棣点了点头,笑道:“乱世建功立业,盛世明哲保身,若想明哲保身”

  朱权接口道:“自然是当个锦衣卫了,侍天子yi人,睥睨百官,与允炆竹马之交,yi同长大,又有谁敢动你”

  云起这才明白过来,幼时徐达将自己送进宫内,竟是颇有深意。

  朱权又道:“莫说允炆坐正了帝位,纵是换个人坐,你是侍候着先帝过来的人,恐怕也无人”

  朱棣脸色yi变,忙打岔道:“不谈国事,来来,喝酒。”

  话不投机

  拓跋锋最先不胜酒力,醉醺醺告罪自去躺着,朱棣与朱权两兄弟却是酒量甚豪,推杯换盏,直近子时,徐雯领着两个儿子去备开门爆竹,朱权便跟着走了。

  席间唯剩酒劲上涌,脑子浑浑噩噩的云起与朱棣两人。

  “内弟哥嗯敬你yi杯”朱棣大着舌头,与云起那杯yi碰。

  云起喝得晕乎乎,面前朱棣已变了两个,勉强拍了拍朱棣的肩,道:“姐夫别的不说了云起回去以后定会嗝”

  “定会帮着你说话,什么黄子澄方孝孺都靠边”云起两眼直转圈圈,断断续续道:“谁敢诬你造反我他妈就抽刀子捅死他全家捅他十族”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朱棣与云起干了杯,yi同仰天大笑。

  朱棣被酒呛着了,咳了几声,醉醺醺道:“哥若真要造反呢”

  云起yi愕,道:“姐夫”

  朱棣脸色yi沉,拉着云起的手,道:“叫哥。”

  “允炆那废物有甚好”朱棣道:“再亲比得上你的亲姐”

  云起yi瞬间酒醒了七八分,心里狂跳,不知是酒力所催,抑是亲耳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紧张,脑子里犹如被敲了yi棒,嗡的yi声,思维yi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思索着三字。

  怎么办

  朱棣大着舌头,两眼通红,道:“来日哥坐正那位,六部c大学士c大将军,随便你挑哥答应你”

  云起强自镇定下来,两眼迷离地看着朱棣,竭力装出yi副醉相,摆手道:“不不成。姐夫”

  朱棣怒道:“叫哥”

  云起迷迷糊糊道:“姐夫杀了我罢,杀人灭口,免得坏事”

  朱棣眯起双眼,看着云起,yi手按着桌上瓷盘,瓷盘发出“咔嚓”轻响,yi道裂纹扩开,碎成两半。

  朱棣手指摸上了那锋利的碎瓷边缘,喃喃道:“怎能杀你不成就不成。”

  云起双眼没有焦点地望着朱棣,朱棣咽了下唾沫,摇了摇头。

  云起吁出yi口滚烫的酒气,道:“不成,便如何”

  朱棣松了云起那握杯的手,yi手顺着云起手臂摸上去,摸了摸他的脸。

  朱棣冷冷道:“既要喊姐夫,来日你便是国舅爷,也仅是个国舅爷。”

  杀机转瞬即逝,云起闭上双眼,碰的yi声前额磕在桌上,醉倒了。

  云起的意识已趋近迷糊,神智中无数场景跳跃变迁。

  十二岁时,yi群侍卫哄然而上,将年仅十岁的朱允炆挤在墙角,允炆大哭道:“云哥儿救命啊”

  小云起甩开拓跋锋的手,拼死喊道:“莫欺负允炆”

  十六岁时,玄武湖畔,桃花缤纷盛开,拓跋锋与云起并肩躺着,拓跋锋忽地坐起,翻身扑在云起身上。

  “老跋你干嘛别”

  “师哥想死你了”拓跋锋笑道,yi面死不松手,按着云起yi顿猛亲。

  八岁时,灵堂内哭声,骂声汇集于yi处,徐达黑黝黝的棺材前,朱棣直着脖子大嚷:“打女人算什么打女人算什么我操”

  朱棣拼死护着徐雯云起两姐弟,任由徐达亲戚拳脚朝自己身上招呼,吼道:“住手你们这群没心肝的好歹也是徐将军的儿啊我们”

  朱棣抱着小云起与徐雯,yi面不住朝外退去,边骂道:“yi群龟卵子有本事与王爷”

  说着让徐雯看好小云起,捋了袖子,抢入战团,与徐辉祖,徐增寿两兄弟乒乒乓乓地打在yi处。

  徐辉祖抡起条凳朝朱棣身上不留情地猛拍,大骂道:“朱家全是畜生打死这小畜生咱爹就是吃了那狗皇帝送来的蒸鹅”

  徐雯尖叫道:“别打了王爷我们走”

  朱棣如同丧家之犬般被徐家兄弟yi顿不留情的痛打,赶出府外。

  徐雯大声恸哭,朱棣两眼通红,转身对着徐雯便要跪。

  “莫犯浑了,这又与你何干”徐雯哽咽着来扶朱棣。

  朱棣满头是血,长叹yi声,三人便这么静静蹲在徐家府外的围墙下。

  小云起忽然哇的yi声大哭起来,朱棣手忙脚乱地拭去头上的血,别过脸去,只以为那副模样将小云起吓着了。

  小云起yi面哭,yi面伸手去拉朱棣的袖子。

  徐雯咽了眼泪,舒了口气道:“别想了,看你把云起吓的。”

  朱棣这才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把小云起抱在怀里,道:“云起,回南京后,千万莫乱说,懂么”

  蒸鹅。

  云起猛地从床上坐起,疾喘数声,满身大汗,犹似水中捞出来的yi般,拓跋锋坐在床边关切道:“怎了”

  云起掀开身上盖着的袍子,看了yi眼,那是朱棣的饕餮红锦王服,想是醉倒后被朱棣抱着进了内间,放在榻上。

  “什么时辰了”云起头疼得厉害。

  拓跋锋酒已醒了,笑道:“子时了,王妃和王爷在放爆竹呢。师哥抱你出去”

  云起吁了口气,与拓跋锋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安静地接了个吻,继而手拉着手,走到前院。

  朱权,徐雯与朱棣三人站在yi处,朱棣笑着招呼道:“快来点炮了点炮了”

  恍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朱高炽手持yi根檀香,道:“小舅来还是甥儿来”

  徐雯笑道:“你点就是,云起笨手笨脚,别炸着了。”

  云起见那yi家人融融之乐,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朱权两手仍被束着,朱棣探手到朱权耳畔,伸出食指塞住朱权的耳朵。

  徐雯伸指堵着小儿子朱高煦双耳,云起笑道:“有那么响,yi个个怕得跟什么似的”yi句话未完,拓跋锋冰凉的修长手指已伸来,堵住云起双耳。

  拓跋锋手肘搭在云起的肩上,把下巴搁在云起脖旁,笑道:“点了”

  朱棣道:“儿子点”

  朱高炽燃着了引线,王府管事登时挑高了那yi长串爆竹,轰天动地爆竹响,徐雯尖叫数声,众人哈哈大笑,北风卷起,将那红纸碎吹得纷纷扬扬,漫天遍野地撒了下来。

  王府开门炮yi响,登时北平千家万户纷纷应和,爆竹声惊天动地,旧岁除,新年至,无数孩童欢快的喊声汇成yi股洪流,在北平上空飘荡。

  同时间,南京,朱允炆正式登基,身披九五龙袍,诏告天下,改换年号为“建文”。

  建文元年便这么来了,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建文这yi年号,犹如yi个巨大的漩涡,将无数人卷进了各自的宿命中,宿命的轨迹交错繁复,直至靖难之役告捷,云起回想起这夜,仍不得不暗叹天意的巧妙,人生的无常。

  时间转瞬即逝,正月十六,云起省亲告假结束,动身回南京。

  徐雯自是吩咐下人收拾了满车的货礼,捎去给南京锦衣卫的yi应同僚,清晨天不亮便起,整个王府内忙得团团转,六辆大骡车押了数十口大箱,停在王府正门处。

  云起道:“姐,够了,别再朝车上塞东西了。”

  徐雯只当听不到,又吩咐道:“当心着点儿,捆严实了啊,那箱里都是腊味干货”

  云起蹙眉道:“好了,捎这许多回去,哪吃得完”说毕心中yi动,凑到徐雯身边,躬身,仰起头来,见徐雯眼眶微红。

  徐雯别过头去,笑道:“这yi去,又得是yi个五年了。人这yi辈子呐也没几个五年能过。”

  云起倏地被这句话弄得也伤感了起来,抱着徐雯,道:“等辞官了就回家陪你。”

  徐雯抬袖拭了把眼泪,强颜笑道:“讨个媳妇儿yi起回来更好,有小孩儿,姐替你养着。”

  云起大窘道:“还是算了。”说着又哭笑不得地看了拓跋锋yi眼。

  “”拓跋锋yi截木头般杵在马车旁,满脑袋问号。

  拓跋锋想安慰几句,又不知如何说,想了半天,于是道:“别难过,不定年底又见着了”yi句话未完,脑袋上已吃了个爆栗。

  朱棣箍着拓跋锋的脖子将他拖到yi旁,咬牙切齿低声道:“这话也说得的,生怕没人知道呢”

  徐雯与云起那厢仍拉着手,恋恋不舍,徐雯忽地想到了什么,道:“姐给你派了个小厮跟着三保”

  云起瞬间哀嚎道:“不是吧不要可以么”

  三保笑着应了声,站在墙边上,挎着个布包,手上端着个木盒,道:“王妃着我跟着舅爷回京。”

  徐雯正色道:“三保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办事也利索,你姐夫说锦衣卫正使房里宽敞,让他住外间,平素三顿与侍卫们yi处吃就是。”

  “何况三保也吃得不多yi顿就两碗饭还不吃猪肉,哪像这吃饭不干活的”徐雯说着用手去戳拓跋锋,拓跋锋晃了晃,徐雯无比愤怒道:“光早饭就得吃十二个包子”

  “”

  “姐你稍停yi会儿,我跟你缩”

  “不要缩拉你缩什么缩”

  “你听我缩”

  “那个夫人”

  “你不要缩了不要缩了,你们都不要缩了,先听我缩三保会写字儿,跑腿,做饭,洗衣服,养马,蒸糕点,说笑话儿,武功也不错,yi把弯刀使得像模像样,还会剪过年用的窗花儿”

  “停停”

  “又是回人,懂突厥话,蒙话,回人话”

  徐雯在那处不住念叨,浑没给云起留插嘴的地儿,又朝三保道:“你给我看好了小舅爷,饭记得让他吃,也不可累狠了,知道么”

  云起绝望道:“你起码要问yi下我的意见吧,姐”

  徐雯道:“磕头”

  三保利索跪下,朝朱棣徐雯磕头,朗声道:“谢王妃,王爷养育之恩,三保这就去了,为小舅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个有眼色的,云起心想,谢恩那时也知道把“王妃”说在“王爷”前头。

  徐雯拂袖道:“快去吧,记得想姐。”说毕把袖按在鼻前,竟是也不送行了,转身入府。

  云起无奈,只得把三保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朱棣道:“内弟,保重。姐夫不送你了。”说着上前抱了抱云起。

  云起上前与朱棣拥抱,两手搂着朱棣脖颈,朱棣双手半点不老实地抱在云起的腰上,姐夫小舅子和乐融融,亲情温暖。

  云起略有点尴尬,转身推开朱棣,道:“你去陪着我姐罢。”

  朱棣道:“嗯,这就去。”

  朱棣嘴上说“嗯”,抱在云起腰间的手却仍不放。

  云起咬牙道:“松手”

  朱棣揽着云起的腰死不放手,拓跋锋的脸瞬间就绿了,二话不说,走上前来,抡起拳头便朝朱棣开始招呼。

  “锋儿”

  “哎你俩干嘛这是师哥停”

  “哎呀哎呀”

  变故倏生只见拓跋锋揪着朱棣衣领提拳便揍,朱棣冷不防挨了yi拳,晕头转向地去推拓跋锋,两人扭来扭去,打成yi团。

  云起与三保俱是看傻了眼,张着嘴,怎突然打起来了的

  “你他妈的吃里扒外的小狼崽子,王爷抱yi下自己小舅子又怎了哎呀哎呀”

  “猢”

  “”

  云起束手无策,大叫道:“别打了姐快来你们看我姐来了我姐来了”

  朱棣与拓跋锋打得火热,云起吼道:“三保你架王爷,我架师哥”说着把心yi横,抢进战团。

  是时只见砰砰哐哐,尘土飞扬,打成yi团,两人冲进打得不可开交的朱棣与拓跋锋身前,咬牙将其分开

  三保也横该命犯天煞,刚跟了云起便挨yi顿胖打,拓跋锋与朱棣的拳脚绕开云起,八成都招呼在三保身上。三保yi面大叫,yi面把朱棣胳膊勒到背后,不住后退,云起才堪堪按着拓跋锋,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义父子二人。

  朱棣尚且飞脚,高蹬,怒目骂道:“我踢死你”

  “好了好了”云起怒道:“别打了”

  拓跋锋被云起按着,那厢三保被瞎拳揍得鼻青脸肿,松开朱棣。

  朱棣恨恨yi整袍襟,靠近些许,道:“你这就回南京去了”

  “嗯”云起又好气又好笑,拓跋锋也不打了,道:“我的,不许抱。”

  孰料朱棣说话是假,讨场子是真,衣袖yi扬,又给了拓跋锋yi拳。

  “哎姐夫混账”云起抓狂道:“师哥你给我回来”

  拓跋锋不干了,冲出去追朱棣。

  云起哭笑不得,道:“走了走了别理他们,三保,上车。”

  马三保又看了yi会,惴惴跟着云起上了车。

  朱棣飞快逃跑,拓跋锋大步流星地追,追上了又给了朱棣yi脚,于是朱棣横飞出去,堂堂王爷摔在院子里,不动了。

  “”拓跋锋看了yi会,将朱棣翻过来,朱棣四脚朝天摊着,拓跋锋道:“云起你等我”

  说着凑前听了听,确认朱棣没死,方起身走向马车。

  朱棣装死片刻,蹦起来跳脚道:“你等着瞧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拓跋锋又转身去追,朱棣忙不迭地逃了。

  云起笑得乏力,吩咐道:“快开车再不开小爷的命儿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云起”拓跋锋喊道,跑向马车。

  拓跋锋呆呆看着那车,拔腿就追,跑了几步,终究停了脚。

  云起掀开车帘,朝后望来,道:“师哥”

  拓跋锋挥手道:“云起,你等我”继而从怀中取出yi枝竹笛,悠悠吹起了曲子。

  春日煦暖,笛声穿越晴空,于北平城上婉转回响。

  云起蜷在车内软椅上,yi手揽着三保,望向窗外碧蓝长空。

  “他也学会新曲儿了。”云起笑道。

  三保笑答道:“汉人的曲儿三保知得不多,请舅爷赐教。”

  云起道:“我在舞烟楼外,也听阿姑们唱过。”

  三保揶揄道:“舅爷常去去得熟”

  云起正色道:“怎可能去拿那苦命女子作乐偶尔回去看看,坐着听听曲,赏几个钱,也就罢了。教你,这曲儿唤西风凋。”

  回去看看三保敏锐地察觉出了yi字。

  拓跋锋静静目送马车离去,繁华大都,人烟喧扰,那马车载着他心中毕生所系,离开北平,驰向南京。

  云起yi脚架在窗台上,yi晃yi晃,自顾自哼唱道: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