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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卫 非天夜翔|作者:幻紫空灵|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9 19:00:48|下载:锦衣卫 非天夜翔TXT下载
  ”

  朱允炆方让呼延柯告退,书房内只剩云起与朱允炆yi君yi臣。朱允炆揉了揉太阳岤,疲惫道:“他为什么不接你走”

  云起反问道:“你说呢。”

  朱允炆深深吸了口气,俯在龙案上,道:“我错怪你了,云哥儿。”

  云起yi笑置之,朱允炆低声道:“你是我的人,从来就是。”

  云起道:“该说朕,皇上。”

  朱允炆埋头安静了许久,道:“其实我不想当皇帝。”

  云起脸色大变道:“这话说不得,皇上。”

  “不想当”朱允炆的声音闷在袖子里,听起来有种压抑的苦涩。

  “太傅要管我言官们要骂我四叔要造我的反当了皇帝,连个喜欢的人也得不到”

  云起面无表情地听着,倏然间对朱元璋有种说不出的憎恨,他的父亲徐达浴血奋战,为大明打下了半壁江山,告老时却被赐了yi只蒸鹅。

  只不知道自己告老时,允炆会赐点什么

  朱棣也yi样,对他的关心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朱允炆终究还是太小。就像个总被欺负的少年,习惯性地缺乏安全感。

  云起心中叹息,思绪如同脱缰的马,朱允炆的抽泣声将他带回了遥远的过去。

  十五岁的拓跋锋懒懒侧靠在浴桶边缘,古铜色的皮肤被蒸得熏红。

  十二岁的小云起坐在拓跋锋腿上,迷迷糊糊地拧着毛巾。水声哗啦哗啦地响,拓跋锋修长的手指从自己脖颈上摸下来,令未经人事的小云起有种难以言喻的惬意。

  小云起被热水熏得困了,枕在拓跋锋肩上,喃喃道:“师娘说,今天我二哥娶媳妇儿拉”

  “娶媳妇儿拉”拓跋锋随着小云起哼哼道,拿手指刮了刮云起的脸,道:“怎么你哥不写信给你不要你了还是师哥好。”

  小云起半睡半醒,脑袋yi滑,险些摔水里呛着,拓跋锋忙抬起手肘,把小云起衬住,小云起道:“你娶了媳妇,也不要我拉”

  拓跋锋低声道:“不会拉拉钩拉钩师哥不娶媳妇”

  拓跋锋把小云起半抱着,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腿间。

  小云起“呜”了声,脸泛潮红,难受地喘气。

  “师哥你干嘛”

  “不成你还太小。”拓跋锋轻声在小云起耳旁道:“得等你长大,师哥不娶媳妇儿。”

  “允炆,人不能总是当小孩儿,你是男人,长大点吧。”云起轻声道。

  允炆抬起头,抹去脸上泪痕,叹了口气。

  云起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整个国家,朝廷,都由你保护着,以后千万不能在大臣面前哭,知道么”

  朱允炆点了点头,云起躬身告退。

  锦衣卫大院里静悄悄,想是都睡了。云起忽听到沉闷的声响,仿佛是谁从床上摔了下来,便笑着朝楼下其中yi间房走去。

  那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云起推开门,登时愣住了,问道:“涂明,孙韬这时间还不睡,你俩做甚”

  涂明与孙韬忙转身,将yi物挡在背后,道:“云哥儿刚值班回来”

  云起好奇地探头窥探,两名侍卫身后藏着yi个麻袋。

  云起玩惯这把戏,yi见便知麻袋里装着的定是人,哭笑不得道:“又作甚放出来放出来,教训下就算了,还蒙麻袋里打呢,哪个小太监冲撞了你俩。仔细明天又害我挨训。”

  “得饶人处且饶人,说了多少次”云起上前去解麻袋,孙韬忙阻道:“成,哥俩把他送回去,你别管了”

  云起打趣道:“什么送回去,是想扛到玄武湖里沉了罢放出来,我带着去赔罪”

  孙韬大感尴尬,要拦却拦不住,只得任由云起把麻袋袋口解了。

  麻袋中滚出yi人,全身是血,正是马三保。

  云起道:“三保你怎会在这里不是跟着我外甥逃了么”

  涂明冷冷道:“荣哥儿说,这小子与朱高炽设计陷害你呢。现还有脸回来,本想趁你不在,打死了沉湖里”

  云起火冒三丈道:“我姐派给我的小厮,你问了老子意思没都给我出去”

  三保呻吟yi声,涂明与孙韬见云起发怒,只得手执棍棒出了门。

  “三保”

  三保挨了yi顿毒打,昏昏沉沉,已说不出话来。

  云起检视片刻,见是皮肉伤,便不甚担心,将三保抱回了自己房里,放在床上,亲手涂了药,又拉过被子为其盖好。

  “脸上不像刀伤,肿得这么厉害,谁打的”云起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三保闭上眼睛,呼吸均匀。

  多了个大累赘,云起心下哀叹,万yi被朱允炆见到,指不定又得多yi笔糊涂账。

  云起出了门,三保微弱的声音道:“朱锋教训的”

  云起站在门口,却不回头,只问道:“谁让你回来的”

  三保道:“我对不起小舅爷回来做牛做马”

  云起苦笑道:“心领了,歇着养伤罢。”继而长叹yi声,走出大院。

  “打什么他们都是个听话的小孩儿啊”云起喃喃道。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在唏嘘朱允炆,还是在唏嘘马三保。

  时近破晓,云起睡意全无,那yi瞬间,对拓跋锋的思念填满了他的内心。

  云起站在宫墙后,抬头看着远处那yi方湛蓝的夜幕,启明星在天的彼端绽放银辉。

  “老子不干了。”云起认真道。

  锦衣卫正使那yi天起便开始称病,除非皇上点名宣人,否则不再上朝侍奉。

  朱允炆默许了他的行动,yi君yi臣,几乎不再见面。

  然而偶尔云起还是得去,第yi次上朝是在三天之后,首封军报传来。

  朱棣以迅雷之势yi举荡平了北平以北的四州十八县,力求后方不乱。

  朱权则于北平城中整顿三日,继而浩浩荡荡地杀出了居庸关。

  与此同时,八百里加急军报与朱棣的檄文送至朝廷,燕王终于反了。

  “朝无正臣,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朱允炆难以置信地笑道:“哪位爱卿愿为朕分忧”

  黄子澄悠然道:“终于反了。”

  云起眯起眼,看着黄子澄,期待他又有什么蠢话道来。

  果然黄子澄道:“燕王兵马只有两万,皇上只需派二十万人出战,十人打他yi人,还怕不胜”

  满朝文武,竟是无yi经过实战之人,yi听此话,便纷纷附和。

  大明建国近四十年,功臣宿将已被朱元璋yi扫而空,黄子澄举荐李景隆拜将伐燕。

  朱允炆略yi沉吟,终究觉得不妥当,遂亲自拜访老将耿炳文,耿炳文年近古稀,当日点了兵马,率十万军力前去应战朱权与朱棣的两万人。

  退朝后,朱允炆终于站定,问:“你觉得朕错了”

  云起淡淡道:“臣虽未经实战,但终究读了些兵书,今日尚是破天荒头yi遭,听到十人打yi人必胜的说法。”

  徐雯yi手支颐,持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懒懒道:“总嫌王爷王妃不疼你,现竖起耳朵仔细听了,锋儿。”

  拓跋锋蹲在帐外,yi边扒饭“嗯”了声。

  徐雯把笔yi扔,道:“打仗这回事,其实就是人多打人少,但绝不是比谁的多,懂么”

  拓跋锋心不在焉地听着,徐雯又解释道:“南军号称二十万,满打满算,顶多也就十万,这十万人要打过来,你说耿炳文yi老头儿,还能让全部人yi起上不成十万人,杵yi处,别说打架,自己人迟早也得把自己人给挤死。”

  拓跋锋拿筷子拣出块鸡大腿骨头,喂给旁边摇尾巴的狗儿。

  徐雯又道:“正面交战,排开了顶多就几千人先冲锋战,你姐夫瞧我这嘴,想云起想疯了你爹就得在最短时间里调集起上万人,人多打人少,尽量少伤兵亡兵地灭了他哎你听着么”

  拓跋锋不耐道:“说就是。”

  徐雯道:“懂了么耿炳文人太多,又不是亲兵,指挥起来麻烦得很,他给我爹练手都不配,别说跟我打了。”

  拓跋锋忽然觉得徐雯最后那句有点逻辑漏洞,想了想,又找不出漏洞在哪,只得作罢,答道“哦”。

  徐雯目中慧黠之色yi闪,道:“朱权还说有更好的法子,且看他能做甚。”

  朱权却是比徐雯更狠。

  耿炳文行军至滹沱河,遭遇朱棣伏击,朱权又在河流上游以水攻狙敌,渡河未济,耿炳文骤遭暗算,前锋折损过半,不敢贸进,撤回南岸。

  朱棣则收编败军三万人,将军队扩充至五万之数,杀向南岸。

  第二封军报送回朝廷,朝野上下吵翻了天,云起又被害得上朝罚站了。

  云起看着黄子澄直乐,期待他再说点什么。

  于是黄子澄不负众望道:“陛下,耿炳文老眼昏花,已是古稀之人,怎能让其领兵让李景隆率五十万大军前去,依旧是十人打他yi人,此次不怕不胜”

  朱允炆不再朝云起投去求助的目光,他沉默了许久,最后道:“便是如此。”

  云起心中正哀叹李景隆与他的手下,冷不防朱允炆又道:“你当监军。”

  黄子澄愕然道:“陛下”

  朱允炆转过头,与云起对视,道:“徐云起,你当监军,随军出征。朕派给你与李景隆五十万军力,兵分两路,yi路前去与我四叔正面交战。”

  “另yi路呢”云起漠然问道。

  朱允炆轻声道:“另yi路移师北上,去端了北平。”

  饿殍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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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起对锦衣卫们并不是太担心,毕竟距离朱棣起兵已是数月,在这几个月里,自己几乎没怎么上过朝。

  荣庆已能按部就班地排好轮值,有云起在是那样,没有他也是yi样。云起已刻意地把大小事宜交给荣庆去管,以防有朝yi日,朱允炆终于对自己绝望时,能够把担子朝荣庆身上yi扔,逃出京去。

  至于朱允炆是否会迁怒于锦衣卫部属,云起便无法保证了,也正因如此,现在才需要迂回地忍耐,直至朱允炆对他彻底死心的那yi天。

  然而朱允炆还未对云起死心,云起却先对李景隆死心了。

  李景隆恶狠狠道:“我不管你与皇上约了何事,这里,现在,是我的军队,军无明纪不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懂么”

  云起哭笑不得,点头道:“是是是,小的全听李大人安排。”

  马三保疑道:“名妓”

  云起示意三保闭嘴,携贴身小厮上了最后yi辆马车,朝三保道:“那小子的老爸叫李文忠,是前朝宿将,军事才能卓越。”

  三保掀开车帘朝外望了yi眼,见李景隆骑着高头大马,yi身银甲飒爽,身后又有小弟若干前呼后拥。

  大部队号称五十万人,虽有谎报数万以达到震慑效果,然而三十余四十万却是跑不掉的。李景隆率军走走停停,最后于河涧扎营。

  那时间朱权兵马已攻占了德州等地,耿炳文率领另yi队残军牢牢把守永平,朱棣弃北平于不顾,召回手头所有兵力,打算yi举攻克北平。

  朝廷中,朱棣唯yi惧怕的只有老将耿炳文,耿炳文被封为“长兴侯”,昔年曾驻守长兴十年,为朱元璋抵御住了张士诚的进攻。

  用朱棣的话说,便是:“李景隆不足为惧,贱内yi个对付他足以,必须先灭了耿炳文那老乌龟。”

  耿炳文则甚有自知之明,将永平城门yi闭,铁桶般地防得水泄不通,便是与朱棣耗上了。

  耿炳文有时间,朱棣没时间,索性将河涧直至北平的军队全部撤离,集中火力攻打永平。

  朱棣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作为信使,快马加鞭赶赴北平。

  另yi方面,军报飞速送达,南军阵营中兴奋得鸡飞狗跳墙。

  “恶啊哈哈哈哈”李景隆狂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北平只剩yi个女人,yi个瘸子,yi个和尚”李景隆仰天大叫道:“何愁攻之不下”

  瘸子的舅舅,女人的弟弟监军徐云起,此刻在yi旁冷眼看着,李景隆兴奋得在营帐中走来走去,云起几次想开口提醒这位统帅,那女人可是徐达的长女,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然而顾及开口又有夸耀家世之嫌,只得作罢。

  云起抿着笑,淡淡道:“那么,李将军打算如何”

  李景隆道:“按陛下所吩咐的,兵分两路。”

  说毕竟是不再理会云起,径自出了帅帐。

  大军即将于翌日启程,天气闷热,云起夜间走出营帐,在军营中随步闲逛,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马三保。

  “三保,帅有何用”云起道。

  三保茫然不知其意,想了片刻,笑答道:“帅有士陪,有车坐,有马骑,有炮打。”

  云起接口道:“到头来还是yi样得被小卒吃掉,我们的帅大人”说到此处,与三保在校场外沿停下了脚步。

  李景隆满脸热泪,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主帅眼眶通红。

  “将士们你们的父母,子女,妻子,都已被那屠夫般的燕王杀了”

  三保见此激昂演说,登时吓了yi跳,道:“什么什么意思”

  云起“嘘”了声,答道:“这些想必是耿炳文军中的败卒,李景隆撒谎了撒谎不是好孩子。”

  云起猜得没错,那校场上近万人,正是先前与朱权打了yi场遭遇战的逃兵,此刻李景隆不惜编织谎言,令士卒背水yi战,再无牵挂,兴起与朱棣拼命的决心。

  翌日宋忠率领着这yi万残兵,外加五万北军兵马浩浩荡荡地转向永平,预备给朱棣c朱权yi个内外夹击。

  李景隆则带领大部队急行军,冲向北平。

  史上最滑稽的yi场攻城战即将上演。

  路过卢沟桥时,桥的两侧竟是没有半个守军,北平百姓,部队俱是撤入内城。

  李景隆嘴角扬起yi抹讥讽的微笑。

  “监军大人,你猜猜北平这次会以谁为将瘸子女人和尚”

  李景隆带着奚落的眼神打量云起,云起懒得与他争执什么,只笑道:“李大人这次定可顺利攻克北平了。”

  李景隆放声长笑:“如此承蒙徐监军贵言”

  北平城内。

  此时就连“贱内”也对李景隆提不起兴趣,徐雯坐在王府中,翻了翻朱棣送来的信,将那信封随手yi撇,道:“那俩兄弟便觉得永平这般容易拿下镇守永平的可是耿炳文,与我父同朝的老将”

  拓跋锋对徐雯的质疑置若罔闻,道:“有饭吃么饿了,让下人把菜给我热热,八百里加急家书,十二个时辰没合过眼了。”

  徐雯懒怠道:“吃去罢,听说云起这回当了监军,你表现可得好点儿啊。”

  拓跋锋yi听云起之名,连饭也忘了,忙道:“在哪儿呢”

  徐雯道:“还没到呢,这回便当作给高炽练手罢,你明儿与他去寻道衍大师,合计合计,看如何退李景隆那点兵。”

  徐雯既然将五十万人称作“那点兵”,拓跋锋也就不再担忧,自去洗尘吃饭,等待迎接云起了。

  李景隆急行军yi日yi夜,疲军赶至北平,先是被徐雯设下的陷坑放翻了几千人,方收起小觑之心,步步为营不住进逼,在城外扎营。

  徐雯事先已将城周小镇居民尽数撤入城中,朱棣极有默契地截断了南军的粮草后路,李景隆尚且不知大难临头。

  李景隆不急着攻城,本就是围魏救赵的计谋,只需威胁到了朱棣大后方,令其作战时心神不宁,最好是焦急回援,如此yi举将朱棣,北平都拿下,自己便是大功臣。

  然而围城近月,永平那方战场没甚捷报,五十万人的粮草却是耗不起了。

  “朝廷连这点饭菜都没了么”云起伸箸捡起肥肉,朝帐边yi甩。

  三保满脸畏惧地看着那红烧猪肉。

  “你烧的啥菜,也给我吃点。”云起馋嘴了。

  三保是回人,随军背着yi小铁锅,每日在帐篷外开小灶,猪油猪肉等荤腥yi概不沾,起初云起还觉三保吃得简单,然而现在粮草迟迟未到,每日连监军大人也只得吃碗白饭上搭几根青菜肥肉,云起便不满了。

  三保做的是水煮活鱼,那鱼儿是溪中捞来的,鱼肉白嫩,做了菜恭敬呈上,云起吃完yi抹油道:“走找李景隆去。”

  李景隆在军帐中直着脖子,咽下那肥肉,胸里直发闷,见监军大人来索要食物,不耐烦挥手道:“明日,明日便到”

  然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子yi天天过去,粮草还没有来。

  开始还是白米饭,三菜yi汤,而后逐渐演变为两菜yi汤,又过得半月,汤没有了,剩yi菜,再往后,菜也没有了,只有俩馒头。

  月渐渐圆了,又是yi年中秋。

  就在李景隆终于按捺不住,要下令全军攻城那夜,北平城门大开,yi队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什么人”李景隆警觉地下令全军不可妄动,亲自到了阵前。

  营房内yi阵慌乱,云起睡眼惺忪地起来,yi面系腰带戴帽子,yi面跑出帐篷。奔得几步,又转身接过三保捧着的靴子穿上,方堪堪赶到防御工事的最前方。

  夜月皎洁,yi人屈着单膝,架在马车前栏上,另yi 只长脚在车边晃呀晃。

  月光照于他英俊的脸上,那人端着竹笛凑到唇边,吹起yi曲“长安月”。

  长安yi片月,万户捣衣声,春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登时南军营中,英雄泼狗血,将士洒热泪南军上下士卒被饿了这许多天,无不潸然泪下。

  拓跋锋那曲子勾起将士们思想之情,悠悠传于天地。

  “这浑子”云起哭笑不得道。

  “徐监军认得那人”李景隆眯起眼道。

  云起忙道:“不认得,三保你认得么”

  三保马上道:“我也不认得”

  拓跋锋收起笛子,跳下车,旁若无人地走向云起。

  “可是北平城中来使报上名来”李景隆退了yi步,不安地质问道。

  拓跋锋走上前,似乎有点拘束,紧接着朝云起笑了笑,伸出两指钳着云起的鼻子捏了捏,打趣道:“小舅爷咱妈让我送月饼与你吃。”

  夜袭敌营

  拓跋锋微微侧过脸,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瘦削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目在月光下明朗,令人赞叹。

  狼眸中现出yi点淡绿色的光,恍若大漠风沙掩埋下的祖母绿。

  李景隆认出; 那是谁,下意识地朝后逃去,吼道:“快来人抓住他”

  云起喝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李景隆”

  登时便有士兵手执兵器在李景隆身前围了起来,yi时间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拓跋锋嘴角现出yi抹嘲讽的微笑,左手探到右肩上去取长剑,好整似暇道:“吃了没。”

  云起哭笑不得问:“怎派你出来了快回去罢。”

  “杀”周围的人大喊道。

  李景隆喊道:“此人乃是大内高手,原锦衣卫正使,儿郎们当心了”

  拓跋锋解下七星沉木,随手扫去,将欺尽前来的兵士扫得四处横飞,又问:“想师哥了么朱允炆那小子没把你怎样吧”

  云起在众人面前被问到此话,当即面红耳赤,李景隆又在yi旁不住大喊道:“杀了他,杀那里他”

  “”

  云起勃然大怒道:“闭嘴李景隆”

  “此人乃是朝廷钦犯与徐云起彼此勾结,谋害皇上”

  李景隆yi喊出此话,徐云起与拓跋锋不约而同地yi惊,彼此都想到同yi件事,糟了竟是忘记了数年的那茬,拓跋锋生怕拖累了云起,忙转身就跑,云起道:“哎,等等”

  拓跋锋跑出几步,回头遥遥看着云起,yi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李景隆身周则是天杀的yi堆苍蝇嗡个不停,各个挑衅地朝他望来。

  李景隆见拓跋锋驻足不前,遂得意道:“徐监军通敌,现将他押下去”

  拓跋锋yi扬剑,李景隆吓得退了半步。

  “回去”云起作势赶人,拓跋锋只得耷拉着脑袋走了。

  “大伙儿吃罢。”云起看也不看李景隆,吩咐道:“马车上月饼取来分了。”

  李景隆怒道:“把他拿下”

  云起冷笑道:“谁敢拿我”

  众将士面面相觑,无人敢招云起,云起又冷冷道:“通敌罪名可是不小,李元帅,你且问过皇上再作处置不迟。”

  云起带着三保走了,李景隆却是积忿难消,当即便回帐写信给朱允炆打小报告不提,且话说那夜起,云起的监军帐外便被李景隆派了数十名哨兵围着,名为保护云起安全,实则监视他的yi举yi动,以防泄漏军事机密。

  于是南军阵营中的卫兵们yi边吃着徐家送的月饼,yi边监视云起的yi举yi动,不知作何感想。

  中秋之夜。

  云起就着徐雯捎来的香菇肉酱扒了两大碗饭,懒懒坐在帐外,吩咐道:“三保,你把王妃送来的茶叶捧了,再捎上两盒月饼,给咱们李元帅送去。”

  三保狐疑道:“李景隆不是与舅爷闹翻了还给他送礼呢”

  云起笑答道:“李元帅家教不太到位,咱不能跟他yi般见识不是”

  三保只得回帐去取月饼,云起又淡淡道:“架子上有个小包裹,小包裹里有个瓷瓶儿,里面装着药粉,顺手往茶叶里下点,别下多了,闻得出味儿。”

  “”

  “舅爷,小的多嘴问yi句,那是啥药。”

  “当差常用的泻药。”

  “是是”三保不禁在心中竖拇指,果然当惯锦衣卫的人手段不同凡响。

  三保捧着礼盒去李景隆的帅帐,月饼没有丝毫悬念地被摔了出来,马三保照着云起吩咐躲在帐篷外窥探了yi会,见片刻后,李景隆果然走出帐篷,把月饼盒子拣了回去。

  云起依旧倚在帐前,半睡半醒地晒着那yi轮皎月,忽然想起蒋瓛告老,拓跋锋接任正使那yi日,也是中秋。

  数年前的中秋夜。

  “当了头儿,过节连兄弟都不管了。”张勤yi肚子戾气无处发,朝着云起道:“巴巴地跑延和殿去迎着,狗儿等使唤似的”

  云起拉直了领子,对着铜镜左右端详,心不在焉道:“可不是么,这大过节的,殿上也没宣,师哥跑去做甚”

  张勤怒道:“还叫甚师哥蒋师临老不知发的什么昏,让个突厥人接了位置,弟兄们本以为该是你云哥儿当正使,涂明几个小子让我去牵个头”

  云起这才明白过来,不悦道:“别说了。”

  云起想了想,从镜中注视着张勤的双眼,认真道:“话不可乱说,师哥那么刻苦,这位置本就该他坐的。”

  张勤道:“你又陪皇孙出去”

  “嗯。”云起看着镜内俊秀挺拔的自己,笑了笑,道:“师哥对大家也好,只是不显在脸上不似我这般油嘴滑舌的。”

  张勤不忿道:“大伙儿都说该让你当正使,你是徐家的人,论资历,论出身,哪样不比那突厥狗强”

  “勤哥儿”云起动了真怒,吼道:“不许这么喊他”

  张勤噤了声,却依旧是yi脸不服气,云起不平道:“排值都是他第yi个上,忙得饭也顾不上吃,有麻烦都是他主动抗着,上回你们仨打寿春公主的手下,不是他给揽了,闹大了你逃得了蒋师yi顿板子”

  张勤呸了声道:“换谁当正使不是这么着,锦衣卫便是同进退,共荣辱”

  云起又怒道:“知道同进退还说这种话”

  张勤讪讪地不做声了,云起叹道:“你们就从没把他当过自己弟兄,算了。”

  云起本来挺好的心情被张勤yi番话说得沉闷起来,然而仔细思量,却又有种别样的惬意。拓跋锋终究不行,自己才是众望所归拓跋锋这时间还留在金殿上,更主动要求当值,是想做什么

  借着新官上任的兴头,向朱元璋多邀邀宠

  云起摇头好笑,拓跋锋就是个直脑筋,媚上媚得太露痕迹。

  “云哥儿”朱允炆清脆声音在御花园另yi头响起。

  朱允炆等了不少时候,此刻匆匆朝云起奔来,义愤填膺道:“我都知道了,走,咱这就去求爷爷锦衣卫正使竟是给了那家伙”

  云起yi听便大呼头痛,遭朱允炆死拖硬拽到了御书房门口,忽听到拓跋锋之声在房内依稀传来。

  拓跋锋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辨不甚清楚,又听其中夹杂着“云起”c“管不住”等句,朱允炆登时气得全身发抖,便要推门进去。

  那时间朱元璋苍老之声哈哈大笑,显是龙颜大悦,云起忙yi把扯住朱允炆,道:“别进去,走罢。”

  朱允炆yi手握拳,深深呼吸片刻,竟是比云起还要难受,恨恨转身离去。

  云起与朱允炆俱是烦闷得很,出了皇宫,只挑人少的地方静静走着。

  朱允炆走出几步,忽然又要回去,云起忙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手掌里。

  “皇孙,皇孙”

  “那家伙像头狼,yi看就知道是忘恩负义的种”

  “没有关系,皇孙,你听云哥儿的”

  舞烟楼外,大红灯笼高悬,满街尽是明亮的彩灯,孩童们大声追逐呱噪,爬上树去,将焰火绑在枝桠。

  云起停下脚步,与朱允炆面对面,站在中秋繁华的夜灯下,正色道:“人都是会变的,允炆,他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云哥儿是真心替他高兴。”

  “人有失言,yi时得意失言,并非就代表他心中所想,算不得什么。”

  “我不会变,云哥儿。”朱允炆忽道:“我不会。”

  云起淡然yi笑道:“现不可把话说得太满,走罢,明日该如何还是如何”

  “云起”

  拓跋锋终于来了。

  朱允炆登时色变,要转身狠狠训斥拓跋锋yi顿时,云起握着朱允炆的手掌却是紧了紧,示意不可动怒。

  云起笑着说:“大过节的,拓跋正使还忙着当值呢。”那话中却蕴着yi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拓跋锋显是追了半条街,饶是身体力壮,此刻也气喘吁吁。

  “对不住,云起师哥忙得走不开”拓跋锋认真道:“你皇孙”

  拓跋锋见到云起与朱允炆牵在yi起那手,仿佛明白了什么事。

  “云起,你过来,师哥有话与你说。”拓跋锋漠然朝着云起招了招手。

  朱允炆怒道:“你唤狗呢可曾把本殿下放在眼里不”

  拓跋锋自知理亏,只倔顶着不吭声,等待云起过去。

  云起见状尴尬,只得打圆场道:“你忙yi天了,回去歇着罢,我陪允陪少爷逛逛就回。”

  拓跋锋yi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朱允炆的怒气已达到极致,云起忙作势赶人,叫唤道:“回去快回去”

  拓跋锋只得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云起这才松了口气,伸出手臂让朱允炆挽着,二人走近熙攘的长街。

  中秋夜,人挨着人,云起却感觉茫茫人海中有yi双眼睛时刻注视着自己。

  云起回头看,拓跋锋若即若离地跟在二人身后,眉头便拧了起来,停下脚步。

  朱允炆被闹得什么心情也没了,赌气般地甩开云起的手,yi头扎进了人群里。

  “少爷”云起惊得色变,京城人多,万yi把朱允炆挤伤了可不是玩的,云起跑,拓跋锋在其身后便跟着跑,云起停,拓跋锋也停。

  朱允炆在长街尽头截住yi名京城禁卫的马,出示腰牌,那禁卫骇得不轻,忙让出坐骑,牵着皇孙朝宫里去了。

  云起叹了口气,回头怒道:“你非得让我过个节也过不安稳是不”

  拓跋锋笑道:“给你说个好事儿”

  云起吼道:“好你妈”继而猛地挥开拓跋锋来拉的手,将他推了个趔趄,径自朝舞烟楼的方向走去。

  走出两步,拓跋锋却不由分说,紧紧从背后搂了上来,云起不住挣扎,奈何拓跋锋力气实在太大,只得放弃了抵抗,道:“什么事”

  云起的忍耐力已接近极限,并不回头,只蹙眉看着那绑满了焰火的栀树。

  数名孩童唧唧呱呱地推来搡去,争那引香要去点焰火。

  拓跋锋饶有趣味地看着那yi幕,双臂抱紧了云起,低声道:“师哥今天去求皇上个活计。”

  云起闭上双眼,不耐道:“求甚活计你莫太得意忘形,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看出来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敛着点儿罢。”

  拓跋锋愕然道:“怎这般说我背后得罪谁了不成”

  “”

  云起闭着眼,握着拳,在身前晃了晃,堪堪忍住给他yi拳的念头,道:“谁也没得罪,拓跋正使风光得很呐”

  “那是自然。”拓跋锋也闭上眼,笑着搂住云起,左右晃晃。“师哥晚上没来陪你,恼了”

  云起强忍火气道:“没有,跟皇孙正快活着呢。”

  拓跋锋选择性忽略了那句,而后认真道:“师哥求皇上,让锦衣卫里再设名副使,你当副使,皇上应承了,明儿早朝时便写诏。”

  云起愣住了,睁开双眼,道:“你怎么说得皇上答应的这可是改制啊”

  拓跋锋眯着眼,哼哼道:“我说我管不住他们各个见了我跟乌眼鸡似的”

  云起板着脸道:“哦,你也知道。”说话那时,嘴角却是略翘了起来。

  拓跋锋答道:“哦,我当然知道。”

  “以后正使听副使的,高兴不”拓跋锋脸红了些。

  云起耳根子发烫,答道:“谁要当那劳什子副使呢,师哥谢你你。”

  云起眼眶发红,忍不住哽咽道:“放焰火了,你看。”

  拓跋锋睁开了眼,深邃的瞳孔中闪烁着yi如既往的光。

  那yi瞬间,整个金陵千万焰火,尽数纷纷扬扬地喷了出来,那飞溅的火花闪得让人难以直视。

  “哭啥笑啥”拓跋锋端详云起片刻,而后问道。

  “没哭啥。”云起睁开眼,与拓跋锋对视。

  “你怎么又来了”云起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

  拓跋锋道:“月饼好吃么”

  云起道:“回去快回去”

  拓跋锋笑道:“王妃让我来放火烧粮草,顺便看看你。”

  “”

  云起哭笑不得道:“烧了么”

  拓跋锋道:“没,逛了半天,找不着放粮草的在哪,后面就几个空帐篷。”

  云起哀嚎道:“我的娘喂敢情你们都这么打仗来着,这军里粮草老早便吃空,李景隆要没你先前送那月饼,指不定过几天便得挖草根填肚子了。”

  “两军未战,情报为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了这么多年收集情报的锦衣卫,懂不懂懂不懂”

  拓跋锋想了想,道:“你又没说,我们怎晓得。难怪今天那傻子急急忙忙便攻城了。”

  云起心内嘲道也不知谁才是傻子,忽地意识到yi事,翻身下地。

  “这便攻城了,我怎没听到”

  云起攀上木垛高处,朝远方平原上张望,果然大部队整装待发,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城外yi大片地方。

  南军架起飞弩,搭起主帅指挥高台,火把将夜色映得通红。

  拓跋锋在木垛下不放心地作势接着,免得云起摔了下来,又解释道:“姚广孝出的馊主意,城里先顶着,师哥过来放火,待他们后方yi乱,再趁势杀出”

  云起道:“果然是馊主意,不过李景隆吃了我那下完泻药的茶叶这战还难说得很。”

  拓跋锋倏然神色yi凛道:“你给他下了泻药这怎使得”

  云起疑道:“怎使不得”

  拓跋锋如遭大难临头:“那草包不指挥,换了个会的人指挥,这许多人便难对付了”

  “”

  云起yi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自己药翻李景隆还是帮了倒忙,遂忙不迭道:“那你也别耽搁了,快放火,放完便回去罢。”

  拓跋锋思维跳线极快,短短片刻又想到不相干的事,倏然道:“下来,师哥疼你。”

  云起的思维已被拓跋锋牵成了yi团乱麻,此刻精神几乎崩溃,骂道:“又犯浑了,快滚”

  拓跋锋碰了个钉子,遂讪讪闪身,没入营帐群中,不yi会儿,火声从营帐最后方劈啪传来,时正秋季,风高物燥,军营yi顶接yi顶地燃起,云起被那黑烟呛得直咳嗽,只得仓皇离了自己的监军帐,躲到上风处。

  “三保”云起喊道:“马三保在哪儿呢”

  火借风势,甫yi点起便成yi发不可收拾之局,登时营帐群接二连三地陷入大火,前阵于北平外搦战的军队瞬间察觉,大喊声远远传来。

  “后方走水了”

  云起啼笑皆非道:“就这点本事还打仗,yi群乌合之众三保三保在哪儿”

  火海之上,黑色的身影如同苍鹰,在帐篷顶端纵跃,仿佛焦急寻找着什么。

  “怎还不走”云起自言自语,忽意识到拓跋锋是怕自己陷进去了,忙两手交挥,大喊道:“在这儿,没事”

  拓跋锋松了口气,跃到云起身前,云起道:“你见了三保么”

  “不用担心,那小子厉害。”拓跋锋道。

  那时间军马马厩被烧,数千匹战马惊天动地的大声嘶鸣,受到惊吓狂奔出来,马蹄声阵阵,吓得云起下意识地抱头就躲。

  拓跋锋却是扎了个马步,右臂挥出,潇洒地使了yi式“如封似闭”,堪堪揪住yi匹战马缰绳,战马仰天长嘶,被勒得嘴角溢血,扯到拓跋锋身前。

  拓跋锋翻身上马,朝云起伸出手,道:“别管了,跟我走罢。也别回北平了,去克鲁伦河。”

  云起闭上双眼,叹了口气,那yi刻心内确实有种冲动,抛开yi切不顾,便跟着拓跋锋浪迹天涯,远走大漠。

  然而只是短短瞬间,云起便睁开双眼,道:“三保还在火里,姐还在城里,你和我,都不能走。”

  拓跋锋凝视云起片刻,点了点头,狠抖马缰,双脚yi夹马腹。

  “驾”

  南军大营起火,顷刻间已调集上千兵马回师救援,拓跋锋抽出背后七星沉木,竟是恃着yi身蛮力,狠狠撞进了上千人的军阵

  云起站在大营外的高处,怔怔目送拓跋锋离去。

  拓跋锋艰难地在军阵中左冲右突,砍出yi条路,夹道士兵竟是对这战神般的勇将生出胆怯之心,纷纷朝后退去。

  云起心头堵得是不出的难受,小声道:“师哥,带我走。”

  那yi瞬间,百丈之遥的拓跋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在马上茫然回头,看了云起yi眼。

  “师哥”云起跳下柴堆,冲向战阵,失控地大喊道:“带我走”

  云起竭尽全力地狂奔,将他所有的责任扔在背后,朝着拓跋锋离开的方向绝望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