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或斜伸出或凸起的树枝,这便是他们的“床、桌子、凳子”。
如此参观了一番,蓝卿月像是有些累了,不知安宁对他交代了些什么,他呼啸一声便出了树屋,手脚麻利地朝远处荡了过去。
蓝珺瑶跟着安宁在树屋内坐下,通过她的讲述,这才了解了整件事。的确,当初顺着洪流落下的时候,蓝卿月不幸撞到了头,他们二人侥幸从洪流中脱身,这里便成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蓝卿月醒來后,面前只有安宁公主一人,便理所当然地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依靠,他的功夫还在,只是神智却仿佛只有两三岁的孩子一般。如此过了两日,除了条件比之往常在宫中不如,倒是少了许多繁琐。
自上次九皇子叛乱中得了蓝卿月的救援后,安宁就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在蓝卿月未曾南下江淮之时,她一直在苦苦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情愫。只是这样的做法反倒起了反作用,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偷偷瞒着母后跑去江淮了。
到了这里之后,安宁公主有了一个自私的想法,也许过一段时间,世人便会忘了他们,她和蓝卿月便能永远地生活在这里。抱着这样的想法,安宁与蓝卿月每日里在这里生活得倒也自在。
安宁坦然地告诉蓝珺瑶,若不是今日他们找了过來,她仍会与蓝卿月这样生活下去。即便他这一生都是这个样子,她也不会嫌弃,她会照顾他一生一世。
听了她的话,蓝珺瑶缩在一侧的手颤个不停,她脸上也是难以抑制的怒气,“啪”的一声脆响,蓝珺瑶一个巴掌抽在安宁公主脸上,试图将她打醒。
“你这样做,可有考虑过关心你的人的感受,你的母后以为你被琴贵妃害死,不惜与她斗一个鱼死网破要为你拼命。我为了替你们两个报仇,亲手将我未出世的儿子制成心蛊的解药。”蓝珺瑶说着,面上已是潸然泪下。
只是她声声控诉,一字一句撞入安宁心中:“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一点不考虑太后的心情,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啊!我一家皆丧命,卿月哥哥与你还活着的消息,你怎么忍心就这么瞒下去?”
听了蓝珺瑶的话,安宁也有些震惊,起先她并沒有考虑到这些,而后想到了,便又在这两种生活之间摇摆不定了。若回到京畿,她和蓝卿月之间再像今日这般相处。
她原本想着,母后有那么多人伺候着,沒了自己,母后一定会将手中握着的权力交由皇帝哥哥,届时,母妃后半生便得以无虞。
她却沒有想到,太后手中握着兵权是为了谁,她这样任性地躲在这里,京畿中早因为此事闹翻了天。且卿月哥哥不知有无大碍,看他方才的样子,若是就这么生活下去,她怎么忍心?
安宁被她这一巴掌打醒,别扭地将脸扭到一旁。恰逢蓝卿月赶了回來,眼见两人都在哭着,他焦急地站在一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论你怎样决定,卿月哥哥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方才我检查过他的脉象,他眼下的情况并不好,若不及时诊治,只怕不出一年智力便会退化等同一岁婴儿。”蓝珺瑶抹干眼中的泪水,她话到这里,安宁也不是愚笨之人。
“我想先跟母后报个信。”安宁回过神來,她是大错特错了。
跟随他们到这里的人眼下才敢从草丛中冒出头來,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蓝卿月一下子被惊吓到,他躲在蓝珺瑶与安宁身边,有些怯懦地指着这些人。
看到昔日仪容非凡的公子变成这般模样,蓝云舒心头一酸,强忍着才让自己沒有哭出來。
“你们先回去吧,这么多人会吓到他,多谢几位大哥了。”蓝珺瑶吩咐了他们先走,而后又谢过这些带自己等人上來的村民,这才执起卿月哥哥的手软言安慰:“不要怕,他们不是坏人。”
直到他们离开之后,蓝卿月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他一手抓着蓝珺瑶,一手抓着安宁,牢牢地将两人的手攥着自己掌心中,这才敢跟着他们朝山下走去。
他们走得慢,回到住处时,云舒他们早将洗澡水烧好,猛然到了这里,蓝卿月更显谨慎,他始终未松开蓝珺瑶与安宁的饿手。而后蓝珺瑶好生安抚,他这才松开了安宁的手,让她到另外一间房间沐浴。
蓝卿月不让其他人靠近,蓝珺瑶只得亲自替他擦背。脱了他身上那身破烂的衣衫,蓝珺瑶更觉心疼,往日里精瘦的身子上遍布凹凸的伤疤痕迹,因为沒有及时正确处理,这些疤痕都结痂了。
蓝珺瑶将手中的帕子一点点沾湿,细心地为他擦背。她的力道适中,蓝卿月也从方才那种紧张之中慢慢放松下來,渐渐竟在浴桶之中睡了过去。
蓝珺瑶请霜修景与蓝云卷帮忙,与蓝卿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这才重新进了屋子,绞了帕子替他擦拭头上湿漉漉的头发。
蓝珺瑶端详着这张许久不见的睡颜,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身子时不时惊动一下,骤然,他口中发出疾呼,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來。
蓝珺瑶不防备,被他撞了个正着,下巴处顿时变得木然。
他睁开眼看到蓝珺瑶,忽而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蓝珺瑶见状,回搂着卿月哥哥,右手顺着他紧绷的脊背慢慢抚摸,试图让他平静下來。
蓝卿月就这样抱着她重新睡了过去。蓝珺瑶将他放平,想要重新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却被他捉住双手,力气很大,不容她挣脱。
蓝珺瑶试探性地往外抽手,却发现只要自己动一动,卿月哥哥好不容易平静下來的面容似有重新惊醒的征兆,便只得放弃了自己的动作,任由他这样牵着自己。
294 购宅安家
休息一宿之后,蓝卿月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见了他们也不再表现得慌张失措。蓝珺瑶看了之后频频点头,哥哥虽然撞到头部失去了记忆,然他的秉性却沒有任何改变,如此,她便有些责怪自己,若是自己能先一步找到卿月哥哥,他恐怕早已恢复了正常。
用过早膳之后,蓝珺瑶为蓝卿月仔细诊脉,慎重起见,又让霜修景为他再诊一次脉,见他与自己的见解一致,这才敢下药方。
蓝卿月的病情并不算太严重,只是拖延的时间有些久,诊治起來这才有些麻烦。他落入洪流之中,安宁紧追着跳了下去,为了不让安宁受到伤害,蓝卿月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是以落水之时撞到了头部。
而后因为安宁的一念之差,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等他们在世人的眼光中淡去之时,他们再重新出现。她不懂医术,耽误了蓝卿月的最佳救治时机,在他颅脑之中,血块压迫神经,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样,蓝卿月的智力才会一点点退化。
这种病症若是放在前世,只需要一个颅腔手术,将脑袋内压迫神经的血块取出,而后慢慢静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了。就眼下的条件來说,只能以针灸配以药物,慢慢将他脑中的淤血化去,眼下这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
最后蓝珺瑶决定采用双管齐下的方法,若是单以针灸,她怕时间紧迫,血块不能及时化开,会对他以后的生活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一个上午的功夫,蓝云卷他们就已经将蓝珺瑶药方上的药材全部采集完,一并带回來的,还有一个一人高的药筒。
如此过了两日,蓝卿月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他们也不得不在这里停了下來,安心为卿月哥哥治疗。好在这里的人除了安宁对太后有所牵挂,其余人也无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在小镇的日子过得也开心。
眼见蓝卿月的病情有了起色,慢慢从他身上也能找到从前那个叱咤凛冽的蓝将军身影,安宁面上的愧疚之色渐渐淡了下去。这日趁着蓝卿月还在泡药浴,她悄悄向蓝珺瑶告辞,虽说已经将自己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回京畿,只是沒见到母后,她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蓝珺瑶明白她心中的惦念,便将自己带來的那些人分成两拨,一拨留在自己身边,另外一拨护送安宁回京畿。如果不是暗中有巫族之人虎视眈眈,还有凌祈暄安排的人伺机而动,她便将这些人全部派与安宁了。只是卿月哥哥还沒恢复过來,她不能再让他出任何差错。
这一段时间的平静让蓝珺瑶时时都在戒备,她不相信那两拨人马会这样简单罢手,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小镇的村民让她感受到了心安,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为他们带來无妄之灾。她一直在祈祷,这一天能够來得晚一些。
出乎预料的是,直到蓝卿月脑海中的血块全部化去,这两方人马都沒出现。蓝珺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买下隐忧,他们能忍这儿久,到底是有什么样惊天的计划。
治疗结束的第二日,蓝珺瑶他们便从小镇中离开了,虽然卿月哥哥的记忆仍旧沒有恢复,不过这事也急不得,要顺其自然才行。
小镇中的人都舍不得他们离开,再三挽留之下才不得不放弃。蓝珺瑶他们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内,一直约束着手下不去扰民,反而村民有什么麻烦事,他们还会去帮忙,是以村民都对这个好脾气的贵小姐十分喜爱。
卿月哥哥恢复了往日的习性,虽对过去的事仍旧记不起來,不过能像个正常人一般行事了。这一点让蓝珺瑶十分欣慰,虽说心中会有失落,不过比起这些,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还是忘了好。
这些人自然不可能跟着自己回到摩云谷中,师父不喜人打扰。蓝珺瑶曾问过他们,不仅是云卷云舒他们不愿离开自己,就连巫阴月也要一意跟随,这让蓝珺瑶十分无奈。
最后还是霜修景拿下主意,依照蓝卿月眼下的状况,是不可能让他独自一人离开的,正好他们在靠近摩云谷的地方置办一处房产,平日里便在那里住下,偶尔也可以回摩云谷看看,想必师父知道了也会开心。
一行人都对他这个意见表示赞同,蓝珺瑶也无法反对,只得顺应众人的意思,队伍再次开拔,仍旧是扮作从前的模样。
想到将要过上一阵子平静的生活,蓝云舒十分开心,就连蓝卿月也受到了感染,面上时时有笑容漾开,看得蓝珺瑶也开怀许多。
自从离开东凌之后,蓝珺瑶就可以压抑自己心中关于那些不好的记忆,就连与此相关的人事也一并封存,既然决定了要重新开就,就要同过去撇个一干二净。
当蓝卿月问及过去的事后,蓝珺瑶只粗略告诉他爹娘在一次意外中不幸离世,眼下蓝家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蓝卿月似是信服了,他沒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回望着某个方向出神,要蓝珺瑶连唤几句才能回过神來。
“卿月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安宁了?”蓝珺瑶见他又在出神,忍不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唤回他的神思,蓝珺瑶又接着说道:“卿月哥哥,你且放心,安宁只是回去探望一番,若是不出意外,十日后便能追上我们。”
安宁回宫之后先是与太后请罪,到底是母女连心,见她平安无事,太后也不忍责怪。而后安宁又将自己与蓝卿月的事与太后粗略提了提,沒想到太后对这件事倒是沒有什么意见,反而嫌她在在自己身边闹腾,巴巴要将她赶过來。
昨日收到安宁的來信,蓝珺瑶仿佛看到了她愤愤的模样,太后的心思蓝珺瑶大抵能明白几分。经历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她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想那些嫔妃一般,斗个你死我活。蓝珺瑶故意瞒着蓝卿月安宁的消息,到了现在,才想着给卿月哥哥一个惊喜。
“你这个鬼精灵。”蓝卿月亲昵地在她鼻子上拧了一把,被自己的亲妹妹说中了心事,他倒是一点也沒有露出害羞的样子,倒是让想看他笑话的蓝珺瑶大大失望了一番。
将至摩云谷时,蓝珺瑶一行人才停下了脚步,这里是离摩云谷最近的一个成真,在往前走,就是零散的一些猎户了。
蓝珺瑶他们转了一整日,这才找到一家空置的宅子,且是整个村镇最大的宅子,只是这宅子却不敢有人去买,他们细问之下才知道,原來这宅子“不干净”,盖了宅子之后,夜夜至三更这宅子都会有凄厉的叫声传出。
蓝珺瑶听了之后,要到大宅里看看,宅主人似要劝阻,话到嘴边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若是他们不想买宅子,自己也不会强行要求。
仔细将宅子的里里外外都转了一遍,霜修景告诉他,这宅子的风水在整个村镇中算是最好的,若不是因为“不干净”的原因,宅子的价格定然不会如此低廉。
他们是不信村民所谓的说法的,且蓝珺瑶亦然发现了症结所在,她同霜修景眨了眨眼睛,拉着他來到后院的水池旁。这宅子的主人是个秀才,在村子里也是有一定声望的。这秀才竟然想到了从河边引水到自家宅子里省却了每日挑水的辛苦。
只是他的一番好心却沒起到应有的效果,蓝珺瑶顺着水道來河边,只见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随着天气变暖逐渐融化。水下一丝动静也沒有,蓝珺瑶借來霜修景的长剑,对着冰面用力刺下去,冰层破,寒意入水,藏在水底的鱼被惊动,顿时四散逃开。
霜修景一见,立刻了然,这样的结果当真让人哭笑不得,所谓的不干净竟是这个原因,若是那秀才知道了,恐怕不知该如何后悔。
后院的池水与小河相通,水池又连着厨房,做完饭后,池水被炉火烧得去了寒意,引得大批游鱼前來,他们听到的撞击声,便是鱼儿出水摆尾拍动水面的声音,至于凄嚎声,那更容易解释了。柴房露了一个一方小洞,寒风从这个洞内灌进來,在整间狭小的柴房内呼啸,便有了他们听到的效果。
蓝珺瑶拉着霜修景出了房子,仍是表示要买下这座宅子。一听他们有买下宅子的意向,大宅的原主人还好心将此事告知他们,见他们丝毫不为此事所动,这才放下心來。感念于他的真诚,蓝珺瑶不但将买宅子的钱一次性付清,还多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惹得他好一番感恩戴德。
人多办事快,才半晌的功夫,该添置的家具已经都运了过來,全部摆放在院子里,他们都不明白蓝珺瑶要做什么,不过她说这个家要按照她的要求來装扮,众人都沒有异议。
想象着前世那种现代化的气息,蓝珺瑶将图纸画好,交代他们依照图纸将这些家具一个个摆放到位。原想着要亲自监督他们,一封突如其來的密信打破了她的计划。蓝珺瑶不得不将这事交给蓝云卷去做。
这封信竟然是从西6帝国寄过來的,且隔着信封便能嗅到的血腥味让她感受到了不安。蓝珺瑶匆匆带着密信回來房间。
295 师父故去
蓝珺瑶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大,她颤颤巍巍地将信封打开,果见信纸边缘有两根血色的手印。她强迫自己镇定,一字一句将这封信读完,她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手中的信亦随之飘落。
紧跟着进來的霜修景赶忙将她从地上拽了起來,而后拾起地上的密信,只粗粗扫了几眼,顿时露出同她一般惊诧的表情。
这封信却是林轩掌柜寄來的,信中所称,南山老人已到了弥留之际,希望两位少主赶來见他最后一面,算算时日,已经过去了五日之久。
眼泪瞬间充盈眼眶,蓝珺瑶不敢相信,师父到底会遇到了什么样的事,如何会到了今日的地步。她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师父武功高,医术精湛,甚至精通奇门八卦,天下间又有什么能困住师父呢?且师父不是在山谷中留信说,他只是出去办一点小事吗?
师父的音容笑貌在自己脑海中不断回荡,如老顽童一般的师父,教习她武功时格外严肃的师父,她不肯开口叫她师父却始终由着她任性的师傅,蓝珺瑶忽而从凳子上弹起,抓着信便要往外冲,幸得霜修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了下來。
“瑶瑶,你冷静些。”霜修景将她紧紧钳制在怀中,就算这信上所书内容是真,他们也要粗略准备一下。
“你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让人去准备两匹快马,我们即刻启程。”霜修景沉吟了一下,说道:“卿月的记忆沒恢复,要留下云卷云舒他们在此照顾。”
蓝珺瑶心中泛过阵阵感激,若是再因自己的疏忽而致使卿月哥哥出了什么差错,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幸得身边有他在,似乎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也是无忧哥哥。
蓝珺瑶并未将此事告诉蓝云卷他们,她怕引起什么恐慌。她请求巫阴月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防备着大长老他们对这里的人下手,这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不过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巫阴月还是应了下來。
半个时辰之后,镇上两匹教程好的马被他们买來,蓝珺瑶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裹,与霜修景一同跃马而去,马鞭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撒开四蹄朝前奔去,蓝珺瑶却觉得仍旧不够快,她怕时间不够,她來不及见师父最后一面。
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朝他们张开,他们所走的每一步走在敌人的算计之中,马背上颠簸得厉害,正是因为这般,蓝珺瑶脑海中有一个点瞬间变得通透,饶是如此,她也不得不继续下去,即使明知眼前等待着她的,可能是万丈深渊。
行至傍晚,身上的马儿终于不堪劳累,“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在霜修景的劝阻之下,两人才决定在原地休息一个时辰。
官道旁的树林里,两人面对面坐着,只是气氛却一直沉默,他们的脸色都不轻松。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南山老人充当着亦师亦友亦父的角色,沒有南山老人,便不会有今日的他们,是以他们都在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会让他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
“师父(义父)此前曾与你留下什么讯息?”两人同时开口,问完又都重新变得沉默,原來南山老人做这事竟是连他二人都未告知,情况当真不容乐观。
想要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唯有先见到师父,想到这里,蓝珺瑶竟是一刻也休息不得,估算着时辰,也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她说了上路,霜修景欣然同意。
赶到西6帝国时,已经过了三日。他二人直奔林掌柜所说的地点,恰逢林掌柜要出门,一见风尘仆仆的两人,连忙将他们迎进宅院之中。
不想以这副形象在师父面前出现,他们匆匆洗漱一番,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这才跟着林掌柜去见南山老人。
见到床上躺着的老人时,蓝珺瑶几乎认不出他,原本仙风道骨的师父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几十岁,原本总是鹤发童颜的面容变得干瘪皱巢,双目紧闭,就那样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像是随时都会故去一样。
林掌柜也忍不住一阵心酸,背着他们二人偷偷抹了抹眼泪,而后说道:“两位少主,主子等你们已经很久了,他以金针封|岤,留着最后一口气见两位少主最后一面。若是想让主子醒來,只需将他后脑下三寸处的金针拔出,主子便会醒过來。”
林掌柜将主子留与他的话交代完毕,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顺带将房门带上,他守在院子里,面上已是老泪纵横。
听了林掌柜的话,两人心中俱是一震,他们沒有想到师父竟然以这种方式來见他们最后一面,他们都清楚金针拔出來的效果,两人在南山老人的床边跪了许久,始终下不去手。
霜修景缓缓闭上双眸,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之色,他在南山老人的床边跪下,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头,摸到他脑后的金针,探手拔了出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这事还是让他來做好了。
几息的时间过去了,两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山老人的动静。他的眼睛先是眨了眨,而后费力地睁开,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两个孩子,他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
“好孩子,以后的路要你们自己走了。”南山老人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些红润的色泽,眼中也有了神采,这样的反应却让两人心头阵阵苦涩,他们如何不知,这便是回光返照了。
两人一左一右握住南山老人的手,而后笑着说道:“师父(义父)放心,我会照顾好无忧哥哥(瑶瑶)的。”
“我一直都知道,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对于这两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他如何不清楚他们的秉性,正是因为这样,才不忍心看他们后半生疾苦,拼尽自己一生的修为替他们逆天改命,虽在最后关头将自己折了进去,不过到底是值了。
南山老人握紧蓝珺瑶的手,仔细叮咛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心中都要存着一份善念,苦难终将结束,要牢记师父交待的话。”
“师父,你放心,我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蓝珺瑶脸上一直挂着笑,她要让师父走的安心。
“修景,这些年來,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养大,我与你娘亲师兄妹一场,若当初我能够阻挡一二,也不会让她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日后你若继承父业,切莫像你爹一样。”南山老人说着,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这是他第一次唤霜修景的名字,接着他的目光开始透过两人看向他们背后。
“小师妹來接我了,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能再见你们一面,我已经十分开心了。”南山老人看向虚空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正朝他伸出双手,他竟像个愣头青的小伙子一般,双颊逐渐有潮红之色扩散。
南山老人离去后,两人再也忍耐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未及南山老人身上,又被蓝珺瑶接住,她喃喃而语:“不能让泪水弄脏了师父的衣衫。”
一旁的霜修景双目之中一片血红之色,他握紧双拳,手上青筋暴起,不管是谁伤害了师义父,他都要那人血债血偿。
两人在南山老人身旁跪下,恭敬地朝他磕了三个头,这才打开房门,唤來林掌柜操办师父的身后之事。亲自守着老主人故去,林掌柜心中也是一片酸涩,他抹了一把老泪,点头应下。
南山老人一生无子无女,蓝珺瑶与霜修景便作为他的子女为他守孝,依照寻常人家丧办的习俗,他们二人亲自替他守孝三日,方才准备入殓。
这个期间,林掌柜已经通知了昔日主子手下的掌事前來吊唁,蓝珺瑶与霜修景二人同着麻衣孝服,跪在南山老人灵前,直到送了他入殓。
南山老人生前有交代,死后将他的尸体一把火焚尽,骨灰葬入摩云谷的后山之中,在那里葬着的,还有霜修景的母妃。
对于他这最后一个要求,霜修景自然无反驳之意,且这些年來,他早已将南山老人看作自己的生父。这辈子有缘无分,愿他们下辈子能修百年秦晋之好。
将这些事忙完,两人才算是真正得了空闲。不日他们将带着南山老人的骨灰返回摩云谷,只是在此之前,他们有一些事要弄明白。
送走了一应宾客,蓝珺瑶二人请了林掌柜到一间偏房中说话,自知瞒不过去,林掌柜为难地坐在两人对面,不是他不想说,只是老主子生前有交代,此事万不可让两位少主知晓。
林掌柜将南山老人的话原原本本说与他二人听,哪里晓得他二人却异常固执,一前一后将自己困在中间,林掌柜也为难得紧,若是不说出实情,两位少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将此事说出來,又有悖主子的遗愿。
296 恢复记忆
“林掌柜,我知道师父有交代,这样,我门也不为难你。我将自己的揣测写出來,若是对了,你便点头,若是不对,你便摇头,这样便不算是你告诉我们的,也不算你违背了对师父的承诺。”蓝珺瑶紧紧盯着林掌柜的双眸,这已是他们能做的最大妥协,他们不会让师父不明不白地死去。
心知自己今日是无法躲过去了,林掌柜只得点了点头,却不想他们已将笔墨都备好了,转头一看,少主笔走龙蛇,“刷刷”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下一段话。
半日的时间过去了,蓝珺瑶与霜修景也将此事大致问了个清楚,他们先要将南山老人的骨灰带回摩云谷下葬,而后同卿月哥哥他们会合之后,将他们安顿好便为师父报仇。
林掌柜坦言这事有自己一部分责任,两位少主有什么用到他的地方尽管吩咐,他在此事的态度上同两人先前一般坚决,蓝珺瑶便将要准备的东西吩咐他前去置办,他们与他分道扬镳,约定二十日后会合。
仍是來时走过的那条道路,只是再走时心情却有全然不同。一路上的景色再好,他们都沒有欣赏的心思,手中的包裹沉甸甸的,那一见已成最后的诀别,偌大的摩云谷以后再不会出现那个老顽童般的身影,想到这里,蓝珺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摩云谷外一派萧条之色,若非启动了阵法,寻常人如何也不能进到摩云谷中。这样也好,有阵法的护佑,可保护师父不被他人侵扰,同无忧哥哥的母妃安然在这里生活下去,前世无缘,愿他们來世能结连理。
摩云谷中不进外人,两人合力将南山老人的骨灰葬下,坐在他们曾呆着的那座小山峰上,蓝珺瑶倚在霜修景一侧的肩膀上,幽幽说道:“无忧哥哥,为师父报了仇,我们就在在这里生活下去,你说好不好?”
“好,你说的都依你。”霜修景心中一喜,漫长的等待终于换來了结果,即使让他继续等下去,他也甘愿。
透过繁华紧蹙的景致,蓝珺瑶仿佛看到了他们一岁之间枯荣,林掌柜只告诉他们师父是在办一件要紧的事,在关键时刻受到外力打扰,虽然这件事最终成功了,只是师父却沒了化解反噬的能力,这才是师父亡故的重要原因。
这些日子以來,他们一直在思索,到底是什么样关键的事,师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连他向來视作心腹的林掌柜,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
若不是师父当真已经气力衰竭,只怕他连林掌柜也不会唤去。苦苦思索仍是沒有头绪,看到只有找到害师父那人,才能知道师父到底在忙什么事。
“你累了,今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宿,明日一早出发,循着林掌柜告诉我们的线索,定能给义父报仇。”霜修景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的蓝珺瑶,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操劳,都沒有真正地阖上眼好生睡一觉,看到她眼底青色的淤痕,他心中很是心疼。
身旁沒了声音,霜修景俯下头一看,不知何时她已沉沉睡了过去。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睫毛时不时颤颤悠悠地晃动两下,眉头时而蹙起。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凝望着她的睡颜,竟入了神。穷其一生,只要她能得到幸福,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慰藉了。待一切事了,若是她还愿意留在这里,他便照顾她一生一世。
当阵法再次合上的时候,两人他们二人已从摩云谷中出來,将踩碎的枯草打乱,确认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后,两人才从这里离开。
他们回到住处时,天色才亮,望着他二人手臂上的白色袖带,前來应门的蓝云卷寒了心。什么话都沒说,先将他们迎了进去。
沒过多久,这里的人都相继起來,主子不言,他们自然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看着主子逐渐消瘦的身形,他们心中阵阵苦涩。
前些日子才温养得有些起色的身子经过这几日折腾,竟又变得销售起來,主子站在那里,像是一阵风來就能吹倒的样子,蓝云舒才踏出房门,就看到了主子回來,满眼的欢喜在见到主子鬓发间的白花时全都消失不见。
她转身去了厨房,今天早上要再添几个菜,主子这几日在外一定吃得不好,她不能为主子分担苦痛,只能为主子做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沒事。”蓝珺瑶扬手,让他们各自去做应该做的事,她也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昨夜并未休息好,鬓角处突突直跳,她的心也一阵阵发慌。
然而走到门口时,看到在房门口一脸担忧地等着自己的卿月哥哥,蓝珺瑶的泪水却像开了闸门的水,一发不可收拾了。她伏在蓝卿月的怀中,抽抽搭搭地哭着。
蓝卿月反手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顺着她的脊背一点点抚下,都怪自己沒用,看着她难过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他面上全是疼惜,心中波澜乍起,继而脑海中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突如其來的痛感让他强忍着才沒冷哼出声,只是冷汗却顺着双鬓涔涔落下。伏在她怀中的蓝珺瑶并未发现异样,直到他的身子紧绷,她才猛然抬头,入目便是他沒有一丝血色的面颊。
“卿月哥哥。”她凄厉地唤了一声,蓝卿月再也支撑不住,记忆如潮水般涌來,他猛然朝后倒下,若不是霜修景赶來得及时,只怕要实打实再摔一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蓝珺瑶跟在双休竞赛身后,卿月哥哥才被他放在床上,她赶忙将两指搭在他的手腕处替他诊脉,细细诊治之下,却发现他的身体并无异样。于是唤來蓝云舒仔细询问,得知在他们离开这一段时间,卿月哥哥一直安然无恙,她才松了一口气。
蓝珺瑶把他们都赶去休息,自己守在蓝卿月床边,虽说他无恙,然沒有亲眼看着他醒來,总是不放心的。就这样在他床头一直等着,最后竟趴在这里沉沉睡了过去。
蓝卿月这一昏迷就是一整日,傍晚的晚霞初上时,他才悠悠转醒,手臂处一阵酸麻感传來,他扭头一看,却是妹妹枕着自己的手臂睡了过去。
他知她睡得浅,连动也不敢动,由着她这样压着自己的胳膊。他的眸中已是清明一片,再不复从前的迷茫之色,先前的昏厥正是因为从前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回,他一时承受不住,这才昏厥过去,如今将过去的事全部记起,不由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妹妹再添一份心酸。
他用双眼一点一点描摹她的轮廓,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他的失踪该让她多么绝望,幸亏她足够坚强,若是她因此出了什么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蓝家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他们就是彼此最大的依靠。
整个宅院中一派寂静,想是霜修景吩咐过,让他们小心行事,不得吵了她睡觉。他对霜修景很是感激,感谢他在自己不在时,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反倒是那人,曾承诺会一生一世护佑于她,只是他却沒有做到。
少顷,蓝珺瑶猛然警醒,她一抬头,正对上蓝卿月温柔的目光,她揉了揉眼,再看仍是这般,继而扑进他的怀中,道:“醒了便好。”
蓝卿月被她枕着的那只手已经失去了只觉,只好用另外一只手会搂着她,他附身在她耳边道:“放心,有哥哥在这里,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蓝珺瑶无意识地嗯了一声,接着才反应过來,她不可置信地从蓝卿月怀中直起身子,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确认是自己的卿月哥哥无疑,她忍不住狂喜起來。
“卿月哥哥,你终于好了。”这已算是近來对她最大的安慰了,幸亏卿月哥哥恢复正常了,若是沒有,她真不知下一步当如何是好。
听到屋内的动静,一直守在门外的霜修景这才扣了扣门,她已经一天都沒有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
两人一同走出房门,却发现所有人都在门外等着,主子一睡便是一整日,这一天大家过得都不安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出來,大家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主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怔怔地站在原地,蓝云舒只得开口唤道。
“都愣着干嘛,还不去吃饭。”蓝珺瑶开口赶他们过去,自己当先朝餐桌走了过去。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是蓝云舒花了心思让人做的,她看着也喜欢,都是清淡的菜品,她看着心生暖意。
“主子快尝尝好不好吃,厨房的师傅可是等着主子给加月钱呢。”蓝云舒故意岔开话題,指着桌上几样菜道:“这几样菜都是主子往日里喜欢吃的,这几样是厨房的师傅新研究出來的菜系。”
“好,若是不好吃,我可要扣他们的月钱。”蓝珺瑶知道他们心里担心,顺着蓝云舒的话接了下去,嘴角处露出笑容,以宽慰他们的心。
297 云集西6
午间时分,蓝珺瑶等人齐聚一堂,商议明日的去向问題。正待这个时候,一人匆匆來报,手上拿着一封急信。
蓝珺瑶接过急件,是林掌柜寄过來的信件,不知又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脸上才见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眸光转为凌厉。
“计划有变,我们要先到西6一趟。”蓝珺瑶沉声道:“林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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