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呢,看作者姓名,赫然写着单丁三个字,他大呼:“姐,这有我的”姐姐忙跑来观看,果然见弟弟小升初考试作文在优秀作文榜上展出,便高兴道:“榜上肯定有你名,这优秀作文都有你了。”再去看第三榜,果然找到自己名字。
单丁的小学作文写的不错,上中学后,他的作文也写的很好,语文老师课堂上经常拿他的作文给大家讲解,哪地方写的美,哪地方有感情,哪地方遣词造句用的准确。每每这时,单丁便心花怒放。
更有幸者,他的篇散文四合院里的秋天,写他们家院里棵柿子树,棵山楂树,从夏到秋,丛秋到初冬树的变化,天气的变化,写的美轮美奂,刊登在三年级优秀作文集上,当钢笔字变作铅印字订成册子时,他和姐姐,父母的心里都自豪极了。
诗,他没写过,但人说,散文,也叫诗,叫散文诗。他会写散文,也等于会写点诗了。又有人说,背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
第五十章 挖井
吟诗,就是把诗先用脑子早出再用嘴说出,只差写纸上他读的唐诗不少,除课本上的外,父母从小也逼着他背过不少。那么就试着吟吟诗吧,主题是学大寨,大寨是什么呢是虎头山梯田,大干苦干,粮食高产。单丁闭目静思,脑子里出现了个像老虎脑袋那样的个大山头,山头下面是层层梯田,群人拿锹拿镐正在挥汗如雨地撬大石头,脑袋边画几个大泡泡里长着沉甸甸的麦子穗,高粱穗表示丰收,梯田边还得有红旗,他于是吟出了诗:“虎头山上有梯田,红旗猎猎入云霄,大寨之人战天地,粮食填满山坳坳。”他念了两遍,觉得这诗写得别扭,又太直白了,得改,他寻思会儿,便又吟道:“虎头山上战旗飘,大寨汗水湿云霄,敢于改天又换地,谷穗压断老虎腰。”念了两遍,觉得这诗写的不错,便兴冲冲到县文化馆。
诗人杨青松看过诗后说:“前三句般般,第四句出新。”
“为甚”单丁问。
“出新在人们都说虎头山,谁也没说虎腰和虎尾,你说虎腰被压断了,说丰收了,粮食多了,可是,虎腰被压断,那老虎还活的了吗”
“老虎死不死,跟学大寨有甚么关系”
“那咋没关系,学大寨,就是树立虎头山精神,比喻大寨人像老虎那样能干,你把活老虎腰压断了,那成残疾了,学大寨不成了,学习残疾虎头山精神,诗好坏不说,闹不好还得换批斗呢。”杨青松前两年被斗怕了,所以说出这些吓人的话。
“那诗意怎么写呢,换个思路,说粮食多吗,说虎头山赛江南吧。格式也换下,不要非拘于五七字句。”诗人杨青松说。
单丁便在文化馆院中吟起诗来:“数不尽,看不完层层绿色染梯田,钢钎撬动山和岳,旱涝灾害滚边,猎猎红旗迎风舞,高粱谷穗沉甸甸,对着虎头山大声喊排队下江南”
他吟了几遍,觉得还行,便拿张纸写了下来,给杨青松看,杨青松看了看诗,又看了单丁说:“不错,比压断老虎腰那首强。”
县文化馆来了个电话,让单丁去县里取诗集。这么快就印出来了,淡定急匆匆地赶到县文化馆,进了馆子,见诗人杨青松正在院子抻胳膊拽腿地锻炼。
“杨老师。”单丁破天荒地管杨青松叫了声老师,因为他觉得,这人文化高,又是诗人,他又在文化馆工作,管他叫杨师傅有些不合适,所以改了称呼,称为杨老师了。
杨青松把他让进屋里,指着桌上垛着尺高的两三垛书说:“这就是诗集,有你的诗,作为奖品,给你三”
“给我”
“对,给你,现时也没稿费,给你三本书就作为稿费了。”
单丁拿起书,这是本只有小学生课本半本大的书,不太原,二百来页,封面写着忻县学大寨诗选翻开后,单丁眼便看到目录的第三行上有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写的那首诗的名字叫下江南。
他仔细地把这首诗看了几遍。基本是上次来文化馆写的诗句,加了个题目,改了两个字,他的心不禁怦怦直跳。
他揣着三本诗集,走在县城路上,真想碰见熟人,向别人诉说他的诗上了诗集的话。
可是,县城里人来人往,就是没他认识的人,他从县城南大街,走到北大街,又从县城东大街,走到西大街,还是没碰到熟人。
回村吧,跟谁吹呀他在心里宽慰自己,这时,他看到间革新理发馆前,立着块两米多长的黑板,上面写了几句语录,后面登着首小诗。他朝小诗瞭了几眼,发现是下江南他心头震,仔细观看,上面粉笔字写的果然是自己的那首下江南诗,句没改。怎么刚出书自己的诗就上了街了,他推开门,走进理发馆。
理发馆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女理发员在给两个顾客剃头。单丁不好意思打断人的工作问话,只得也剃下头,问讯诗作的事。
待了会,以为顾客理完头走了,单丁坐在椅子上理头。女理发员是位十七八岁的姑娘,那位姑娘刚给他围围裙,单丁便问:“请问门外黑板是你们写的吗”
“是啊。”那位姑娘说。
“那诗诗从哪抄的”
“哪抄的,从那儿。”那姑娘指指剃头台上放推子的地方。单丁看到,那小小的剃头台上,放着推子,剪子吹风机外,还放又的书,那本登有自己的诗熟悉的诗集,“书你们哪来的”
“发的呗”
“哪发的”
“这街上哪家都给了。药店,百货店,理发店,肉店,山货店,是开门的都给扔进这”那女理发员滔滔地说。
单丁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冷,诗本身世挺高雅的,怎么肉店也发啊,别让肉店给包肉了
还真说准了,单丁走出理发店,果然见个托着个拳头大的肉馅团儿,油乎乎的几张包纸上,好像还真有张像登有自己下江南那首诗的几乎透亮的纸。
学大寨修梯田和深翻地突击队完成任务后,葛存天和孙茂又各自回到自己的队里干活去了。孙茂回了三小队,葛存天又回去种那几亩稻田了。
可是,二人当了几天突击队长,再回去当普通兵,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活的轻重不说,单说突击队长大小是个官,黄豆芝麻官,也有个官帽,也有个官印,也能吆五喝六的,也能指挥人。当普通兵,干的再好,也是听人指挥,官瘾,也像毒瘾样,不沾则可,旦沾上,不让他当官了,他心里便痒痒的难熬。
葛存天还好,在稻田里面对的只是李全旺和董秀芬两个知青。所以风凉话牢马蚤,也只有李全旺和董秀芬听到,这二人又少往大队部跑,也不善于和大队干部交流,葛存天刚回稻田发了几句牢马蚤的话,便也没甚人知道。
孙茂回到三小队,宛然换了个人。他干活,那没的说,苦活累活脏活他都冲在前,队里知青和老乡对他干活也佩服,没有个说他孬的,可是,他在队里已经不像普通社员了,无论小队里决定什么事,他都要提出建议,评说好坏,并以指导的口气给老实的三小队队长以指导,弄得队里人们都队不大,有俩队长。更有甚者,天早上,三小队社员吃过饭,都扛着锹到牲口棚准备出粪,孙茂都扛着把锄头来了,三小队小队长问:“你拿锄头咋出粪”
孙茂答:“这多人出粪,用的了吗,这不是误工吗留下半人出粪,半人跟我到地里去锄地”
三小队长不高兴地问:“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孙茂答:“咱都得听的,说抓革命,促生产,你不能误工啊,难道你反对”
大帽子扣,把老实的三小队长吓哑了,吭哧半天,只得涨着红脸说:“去几个年轻的,跟孙茂块去地里锄地去”
渐渐地,大队部也知道孙茂在小队不太听小队长指挥。可是他理正,又说在大面上,对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妥,正在为难时,县里又来了指示,让学大寨,挖大口井,就是在地里隔段距离挖口直径四五米深六七米的大口的井,夏天下雨时,蓄积雨水,旱时,再把井里的水吊上来,浇附近的地。
县里说是指示,实际就是命令,村里不管理解不理解,同意不同意,都要执行,大队革委会主任李目的支书李建文商量下,决定先挖两口试试,取得经验后,再推广。
挖井是个苦力活,李目和李建文商量后,认为还要成立个突击队,挑十来个村里的棒后生,再加九个男知青,队长是选民兵杨树林,还是知青孙茂。待把二人叫来,把意思说,民兵连长杨树林说:“这挖大口井不简单,既累,又危险,大队如果挖井,最起码得准备二十双高筒胶鞋,几十米长粗的新钢丝绳,七八米长二十来公分粗的松树干,另外,还要有筐,辘辘,还要几个部队里的钢盔。”
他这说,把队里二位领导说糊涂了,说:“要这老些东西,都作甚用”
民兵连长杨树林说:“高筒胶鞋,是挖井时穿的,井挖深了,要有水,脚泡水里,水又凉,久了,要得病的,所以要胶鞋。”
“有两三双就行了,谁下去挖,谁穿不就行了”书记李建
“不行,”民兵连长赵树林说:“人身上的衣服,鞋,有两个是不能换着穿的,个是小裤,就是裤衩,你穿的,我再穿,容易传染病,小病还行,如果你是梅毒,我穿你小裤,把我也传染了,生了孩子都是个豁嘴。”
第五十章 狗
“再说鞋也不能换穿,脚气也传染,我们在部队,打山洞,挖井,每人都发胶鞋,从来不串穿。”杨树林说道。
“那钢丝绳呢,为甚要新的”
“钢丝绳是从井里吊土和吊人用的,旧的不结实,新的结实,所以才用新的,旧钢丝绳弯曲多少回,就疲劳了,便容易折断。”
“七八米长的松树杆干甚用”
“搭在井口上,拴辘辘,往上吊土啊。”
“那钢盔呢”
“挖井时下面的人戴,怕上面掉下土砸头啊。”
民兵连战杨树林下讲了大串,大队二位领导听后,商量了下说:“这要都装备,得多少钱啊我看,这样吧,”革委会主任李目说:“胶鞋呢,大队电工房有个两三双借来,谁下井底谁穿,谁说不穿胶鞋就挖不了井,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都穿草鞋,为甚我们就那娇嫩。钢丝绳,以前队里打井时,好像有个十来米钢丝绳,现在还在大队库房里,长锈是长了点,拿机油擦下,不久又亮了。松树,哪找去,村里砍两棵杨树算了。筐,辘辘队里都有。钢盔,队里有两个铁瓢,把把去了,打俩眼,穿根绳,戴脑袋上就行了。”
“要这样,保证不了生命安全,我可不当这个突击队长”民兵连长杨树林站起身说。
“你不当你真的不当”革委会李目拍拍杨树林的肩头。
“不当。”杨树林说话很干脆。
“你呢”李目把目光转向孙茂。
“我,我当”孙茂大声说:“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不怕苦,二不怕死”
“对,这才是好同志嘛”李目称赞道。
挖井已经挖了两天了,井下出现了粘土层。粘土层就是胶泥,拿锹挖,每次只能挖下七八公分深宽,也只能挖下五六公分宽。好在突击队都是好后生,棒小伙,你挖会儿,我挖会儿,轮番上阵,天下来胶泥层便给挖穿了。
胶泥层以下,是红土层,队员们在胶泥层憋了气,所以,第三天,在红土层便开始大挖起来,锹锹实实的土,被锹切的像土腐块样,整齐地被扔到井边四周。
井挖到三米深,便出现了鹅卵石层,块块像香瓜像小西瓜般大的鹅卵石,被队员们用筐从井底拽出。这时,在井沿边拽装石的筐,已经太费力了,效果也不好,人使不上劲,拽筐时,筐便刮到井沿,不是筐翻,便是拽筐的人,几乎被抻到井里。
该搭架子了,于是人们抬来两根,前两天才锯倒的碗口粗的杨树干,搭在井口上,两根杨树干中间,在搭上木板,用绳子捆牢,安上辘辘,辘辘上绕着从库房角落里找来的钢丝绳,细了点,只有小手指粗,而且锈迹斑斑,开始筐筐地像从井里打水般往井口上拽筐筐的鹅卵石。
辘辘等于是个机械化,用辘辘摇比用手拽轻多了,筐筐的鹅卵石从井底拽出摇的辘辘嘎嘎响,但队员们汗劲正足,哪管这些,继续大干。
第六天,卵石终于挖穿了,下面泊泊地冒出了水。这时,井下的四个人,便糟了难,水是从沙中冒出的,沁心的地凉,原来大家都穿着自家布鞋,球鞋挖的,水上来,布鞋球鞋全湿透了,扔下两双电工房借来的胶鞋,只够两人穿。所以,井下死人是两人穿胶鞋,两人赤脚。
穿胶鞋的还行,赤脚的凉的不行,要求上来,孙茂说:“毬样,你们上来,我下去。”于是井下赤脚的二人坐上筐,轮换着被拽上来了,孙茂坐着筐,下到井底。
孙茂到了井底,他穿的也是解放牌球鞋,水已经没了脚面,只维持了几分钟,他那球鞋便湿透了。果然沁心的凉。孙茂不禁打个冷战,心里骂道:狗日的早就夏日了,上面光着膀子移动弹都出汗,怎么井底冒出的水这老凉,莫非掉进冰窖了管他呢,自己是挖井领队,别人能叫苦,自己是万万不能的。
教导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她心里想到的话,眼前不禁觉得有片光明,心中不禁默默念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他虔诚地在心里念了七八遍,果然感到脚底不太凉了,便抄起铁锹,往井底的筐里装沙土,装满,上面的人拉上去,又放下筐来。
井底另外两人,见孙茂干劲十足,况且孙茂是穿着球鞋在干活,他们二人是穿着雨鞋干活,孙茂的脚是湿的,他们二人脚是干的。俗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们便也甩开膀子大干起来。
半个来月,口大井便挖成了,孙茂带领挖井队员便转移地方,又支上架,开始挖另口井了。
孙茂每天带着十来个队员上工,下工,每每他都走在前面,扛着锹,像个排长,教官,带着十来个战士上练兵场样,挺威风的。孙茂便也昂头挺胸,脸露微笑,副老得意满的样。
这天刚上工,块挖井的个村里叫二愣头的青年向孙茂告状说:“你们知青的那只狼狗,在麦场把老乡家的鸡吃了,丢鸡的老乡准备把那只狼狗打死呢。”
“是么”孙茂感到好奇,顺口问道。
“当然了,你是知青领导,你回去管管你们那条狗,别让它吃老乡鸡了,不然被打死,也怪可惜的。”
孙茂听到二愣头他们管自己叫知青领导,心里就像三九寒天赤着身子钻进暖被窝。又像夏天满头大汗热的难耐,嚼上大大几口奶油冰棍那样舒服。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知青领导,于是装作谦虚地说:“我不是什么知青领导,只是大队让知青办点事,有时让我临时管下。”
“那你就是领导了,是领导,你就管管你们知青的那条狗吧”二愣头他们几个小青年连声说。
晚上下工后,孙茂来到伙房,看到那条半大的狼狗正趴在院里,伸着舌头,用友善的目光望着他。
孙茂是挺喜欢这条狼狗的。半个多月前,管同和韩放去忻县县城,在车站碰到个铁路车站副站长。姓徐,聊天,是北京房山人,原来在北京铁路工作,工作调动,来山西了,又聊,老徐解放前曾是管同父亲那个团的个排长,管同的父亲是他的老团长,老徐便请管同和韩放到他家作客,玩了天。
临走,管同看他家有两条狼狗,个大的,个半大的,管同喜欢狗,尤其喜欢大狗,便和这两条狼狗亲热起来,给他喂点食,抓抓它们的皮毛,摢撸几下它们的头,抬抬它们的爪子。说来也怪,这两只狼狗和管同很有缘,不咬不叫,还用它们的头去碰管同的腿。
老徐的闺女说:“怪了,这俩狗对别人凶着呢,怎么对你这么好”
管同笑了,说:“这可能是咱哥们吧。”
老徐见管同喜欢这狗,便把小的送给了他。管同和韩放把这半大的狗抱回村,知青们不论男女,都挺喜欢,每天都有人从自己的饭碗里拨出些饭菜喂这狗,这狗也就欢欢喜喜的吃,平日里便趴在伙房院里。
又是,自己跑到院外无人处大便下,不多会儿,便又回来。这狗还有个特殊处,就是知青进院,它都不叫,但是只要不是知青,不管村里老乡还是外人,它便大吠,吓得来人便不敢进院了。
这狗不大,瘦长,十来斤,身上黑黄,后背漆黑,腰特别细,腿老长,谁想到,这平时看着挺仁义的狗,偷偷吃老乡的鸡呢孙茂先放到这,便用脚不太用力地踢了下卧在地上的那只狼狗。
“汪。”孙茂觉得自己踢那狗并未用力,但那只半大的狗却下子立了起来,扑到自己的身上,两只爪子搭在自己要不,大嘴叨住自己的裤腿。孙茂下慌了,正要和狗撕打,只听伙房门口传出管同的喊声:“丁丁别咬,丁丁别咬。”这声喊,那狗便像听到命令般,立刻张开口,放开孙茂的裤头,站在地上,两眼有些发怒地瞪着孙茂。
“你怎么得罪它了,它咬你”站在伙房门口的管同问。
“我没得罪它”孙茂心有余悸地说。
“你没得罪它,它咬你”管同有些不相信。
“我得罪它干吗它是个畜生我是人,我能跟它计较,可是,它吃老乡的鸡,老乡准备把它打死呢。”孙茂说。
“他吃老乡的鸡老般在院里呆着,很少出去,怎么吃老乡的鸡你别瞎编了,你丫瞅着我就有气就明说,别拿我们的狗说话。”
“老乡打死你这狗,可别怨我没通知你。”
“谁用你通知啊。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了。“这时韩放也从伙房钻出,添了这么句。
第五十二章 狗2
中午的打麦场,空荡荡的麦子早已打过只剩下垛垛丈多高的麦桔垛,和地上散落的些麦桔外,这里已没有了粮食。
这里有二三十只鸡,都是老乡家散养的,它们三五成群地散在打麦场,有的在散落在地上的麦秸里刨食,有的飞到麦秸堆上,咕咕地叫,还有的长着火红长羽毛大红冠子的公鸡,叨着母鸡脖子上的毛忙着踩蛋,阳光直直地照在打麦场上,金黄的麦秸映出点点金光。
在个麦秸垛的底下,趴着个黑黑的东西,除了眼睛和舌头有时动下外,它好似睡着了样,它便是知青那只半大狼狗丁丁了。
在另个麦秸垛后,也坐着个,他便是孙茂,孙茂为了求证狗是否吃鸡,他便是选择了第二天中午来到打麦场,亲自看下知青的那只狼狗是否吃老乡的鸡。
地上刨食的鸡,有三两个,慢慢溜达到狼狗丁丁前,刚见它时,几只鸡都吓了跳,扑扇这翅膀向四处飞奔,段距离后,见狼狗丁丁并无动静,仍趴在那里,眼睛半闭,有两只逃走的鸡便觉奇怪了,停止了逃跑的脚步,向丁丁眺望,见丁丁纹丝不动,心里可能琢磨,这可能是只睡觉的狗吧,或是只死狗,可能对自己没有威胁。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麦场别处的麦粒恐怕没有丁丁那多,到那里去寻觅吧,于是低头啄两下。站住,抬头看下,再低头啄两下,再抬头看下,试探性地,步步向狼狗丁丁靠近。
丁丁微睁着眼,眼睁开条缝,不到跟前看,根本看不清是睁是闭,那两只鸡走的更向前了,两尺开外,那只母鸡停住了脚。那只同行的绿尾巴公鸡,犹豫了下,然而,它可能不想在女伴前丢面子,也可能想逞逞英雄,几秒钟后便又挺起胸,气昂昂地向丁丁迈进了。
谁想,狗脑袋多大,鸡脑袋多小,狗脑袋的容积式鸡脑袋的多少倍,思维,肯定要比鸡复杂的多,在公鸡距离狗嘴尺开外的地方,说时迟,那时快,那只装睡的狼狗丁丁突然个侧扑,用双爪下将高傲的公鸡扑到,随后闪电般地用尖牙咬住了鸡头,公鸡除扑楞几下外,便没有动作了。
倒是那只同行的母鸡,见状忙咯咯叫着扑楞着翅膀。连跑带飞地向外逃窜。那狼狗丁丁,咬住公鸡后,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视,便悄无声息地叨着战利品,向场外二十米远近的片玉米地走去。
玉米已长了人高了,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狗钻进玉米地后,好似游击队进了青纱帐。好在那狗并未走远,只在青纱帐里两丈远的地方停住。玉米地时上面茂密,下边是杆杆,叶少,还能看的见,孙茂看到,狼狗丁丁在地上刨了个坑,用嘴把那只大公鸡毛叨下后,都扔到坑里,然后再用爪子把摢撸盖住,虽然盖的不太严实,也让孙茂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狼狗丁丁吃完鸡猴,在玉米杆上蹭蹭嘴,便懒懒散散地溜达回知青伙房院内在房檐底下荫凉处,侧身躺倒,眼睛半闭真个睡了。
“这个狗日的,真吃老乡的鸡啊”孙茂当场真想找块整砖,砖头拍死狼狗丁丁。可是又想,如果动静闹大了,抓个丁丁吃鸡的现形,那么老乡都会知道丁丁吃鸡,也就是知青养的狗吃老乡的鸡,老乡丢的鸡,无论是大鸡,小鸡,公鸡,母鸡,村里丢的,村外丢的,这几天丢的,或是前两年丢的,股脑都会怨到狼狗丁丁身上。
由此再联想,联想这事是知青指使的,或是知青纵容的。再联想,从个别知青身上,联想到全体知青,自己恐怕也难逃其咎,可是不制止狼狗丁丁吃老乡的鸡,狼狗丁丁已尝到鸡肉的香味,知道鸡肉比高粱面玉米面的烂窝头破饼子好吃,恐怕以后难改口了,所以,只要狼狗丁丁能随便出入,就还有可能再吃老乡的鸡,和管同韩放让他们把狗拴住,讲明利害关系。
“管同,晚上吃饭时,”在伙房,孙茂便和管同说起了狗吃鸡的事,并把自己看到的经过诉说了遍,并建议说:“把狗拴上个绳子吧,不然乱跑,老吃老乡的鸡,矛盾会闹大的。”
管同挺不情愿地点点头,末了说:“这叫做弱肉强食,自然法则,你看咱那狗瘦的,皮包骨,光吃俩破窝头,像咱似的,点荤沾不着,它干吗”
说是说,管同还真找了条绳子把狗拴住了,地上钉上烧火的通条,绳子就拴在通条末端的圈圈里。
自打栓上狗,孙茂每天上伙房吃饭,都要瞭上拴着的狗几眼,好像狗拴在绳子上,他的饭才能吃的进,吃的香。
七八天下来,孙茂发现,这条狼狗丁丁越发显得瘦长了,肋骨部位都能看到条条棱棱了,毛也涩涩的,比刚领来时的黑亮水滑差的多了。又过两天,孙茂看到栓狗的绳子不见了,铁条也拨了狗又无拘无束地在院里卧着了。
“怎么能把狗放了呢”孙茂对院里吃饭的知青说。
“不放怎么办,快给拴死了”管同应道。
“那吃鸡怎么办”
“怎么办让老乡把它也吃了吧”韩放不冷不热地说。
孙茂见话头来的挺冲,便不吱声了。心想:管同和韩放还有其他知青,见自己在村里混的比他们轰,心里可能有气,自己把话再说深了,他们可能埋怨自己不站在知青方说话,而是站在老乡方说话,如果话顶话,说岔了,还可能吵起来,得,君子不和小人般见识,反正也不是吃我养的鸡,他们如果为这事和老乡吵起来,自己两边都不管,让他们两边自己把狗头打成猪头,把人头打成狗头吧。
孙茂的猜测挺准。刚过了三天,中午刚吃过饭,就见五六个老乡挥着锹把,锄头,在村子巷子里追赶条狗,那狗便是知青养的狼狗丁丁。
丁丁可能被拴的这些日子,吃素吃的太多了,心里馋的慌,所以刚过午饭,下地的人还没完全走净,便开始了伏击鸡的勾当。也可巧他这个动作被下工的人撞见,便惹了众怒,拿锹拿锄的追它,要打死它。
狗跑的比人快,虽然要打它的人不少,又都举锹抡锄的,可是,三跑两跑,狼狗丁丁还是平安地跑进知青伙房的院里。
村里的老乡跑到院里,仍抡锹要打狗,管同韩放不干了,也举起房檐底下的锹,怒吼道:“谁他妈打死它,我他妈打死谁”
“他吃我们的鸡”个老乡喊道。
“吃鸡,在哪呢”管同说。
“抓贼抓脏,抓抓双,吃你们的鸡在哪”韩放补上句。
“它刚要叨,我看见了”另个老乡证明。
“刚要叨,说明它没叨“左小菊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说道。
“对,对”赵亮说:“我想娶你老婆,但我还没娶呢怎么能说是事实呢,它嘴上连根鸡毛都没有,怎么能说吃你们的鸡呢”
“怕不是你们想吃狗肉吧,找了理由,想把它打死吃了瞧知青好欺负是”知青们言语齐声躁动。
那几个老乡说不过知青,呐呐地说:“你们说甚都没用,反正我们只要在村里瞧见这狗日的,就打死它,看你们还敢放野狗”
又个中午,孙茂回村晚了些,见打麦场堆麦秸后坐着三个村里年轻人,都拿着锹,神神秘秘地躲着,麦场上的觅食的鸡,也比平时多了几倍,大概有三十来只了,这几个年轻人,见孙茂走过,没和他打招呼,而是侧身躲到麦秸垛另面去了。
“他们干甚呢”孙茂疑道,转而想,明白了,估计这是几个丢鸡的村民,把自己家的鸡故意放到麦场里,自己藏起,待那狼狗丁丁出现时,好将它打死,以绝后患。
孙茂揣摩着走进知青伙房的院。他下工晚,知青们吃完午饭都各自回屋歇息去了,院里空荡荡的,那只半大狼狗丁丁趴在屋檐下荫凉里,脖子上拴根绳,绳拴在地上钉的铁钎上。
“又给拴上了。”孙茂自语道,到伙房屋里,见屋内只有做饭的老大娘在刷锅盖,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轻步走到院里,去解那栓狗的绳子。
那狗见他靠近,“汪”地叫了声,然而见他解铁钎那头的绳,知要放它便高兴了,不但不叫,还撒欢地蹦了两下。
孙茂见狗拖着绳跑出院门,心里突然有些发慌,他不知自己为甚要把狗放出院,也不知这狗放出去,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只觉得心脏呯呯地跳。他假装镇静地回伙房吃饭,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边吃饭还和做饭的大娘闲扯了几句。
饭没吃完,他听到阵嘈杂的喊叫声和狗悲凉的叫声。
第五十三章 魂归黄土
院门响了下,他忙到伙房门口张望,只见半大的狼狗丁丁满嘴是血跑进院子,后面跟着三四个拿锹拿棒的村里的年轻人,边挥棒锹边喊:“打死它,打死它,看它还敢偷鸡”
那豹奔到伙房前,前爪迈进门槛,就在这时,个老乡的锹头拍在那狗搭在门槛的后背上,那狗“汪”了声,向前窜,窜进屋里,便不能站立了,后腰下半部瘫了,从狗嘴里,吐出鲜血和鲜血
孙茂看得心里发凉,忙拦住其他村民说:“这狗让你们打成这样了,还打”
“它偷吃我们的鸡”
“吃了鸡你就要打死它”
“打死它,还剥皮吃它呢”
“你们不能,这是我们知青的狗”孙茂和他们争执起来。
这时,管同,韩放,赵亮三个人冲了进来,见地上的丁丁,开口骂道:“哪他妈王八蛋打的”
“我打的,咋了”个村民提起锹,挺身说道。
“你他妈打他,我打你”管同抄起锅里炒菜的铲子,向那个村民兜头盖下。噼里啪啦,屋里的知青便和进屋的几个村民干起来了,好在屋不大,虽然有锹有棒,但都是长兵器,在屋里人多的情况下,施展不开,所以看着打的凶,也只打倒了两个。
几分钟时间,突然听到声尖利的女声:“出人命了”这声虽然不太大,但十分尖利,打架的人嘎然而止,像木雕似地动不动立在那里。
孙茂和管同,韩放,赵亮被叫到大队部,另外,还有那四个打架的村民。“你们为甚打架”村革委会主任李目叉着腰指着他们这些人说。
“他那狗偷我们鸡吃,我们几个家都丢鸡了,二旦说看见这只狗在麦场吃的我们的鸡,我们让他拴上,别放出院,他们又放,又到场院吃我们的鸡,我们忍无可忍,才准备把它消灭。”几个村民争着说。
“是这样么”李目示意管同和韩放。
“根本不是,我们这狗才几个月大,怎么会吃他们的鸡呢你又没抓到现行,怎么说我们的狗吃你们鸡”
“怎么没现行,鸡毛都在场院边上的玉茭子地里呢”
“真的”李目瞪大了眼。
“当然,我家还有两只鸡被这狗日的把翅膀咬坏呢,那就是现行”个村民忿忿地说。
“别胡说了”韩放说道。
“我把鸡拿来你看”那村民愤怒地出屋去抓他那受伤的鸡去了。
“你为甚也跟他们搅到块”李目瞅瞅前额上被打了个包的孙茂。
“我,我”孙茂十分委屈地说:“我根本没参加打架,我是劝架,结果被赵亮大了杆面杖,被刚出屋拿鸡那小子踢了脚。”
“那你呢”革命委员会主任指指着手臂包着绷带的韩放。
“我也是来劝架的,我根本就没动手,胳膊就被人板锹拍得快断了,你说我冤不冤,我们的狗被打折腰,我的胳膊快被打断。老天啊,你们村怎么这么欺负我们北京来的知青啊”韩放便说边蹲下,放声干嚎起来,他这干嚎,提醒了大家,受伤的都是知青,动物是知青的,他是知青,显然,这次打架知青亏大发了。
革委会主任李目好像也明白了这点,低头拍了拍韩放的肩膀说:“别嚎了,像毬个甚样,这次打架就不往公社报了,都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相处呢,为几只鸡,为只狗,值么
你们应该团结,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贫下中农也得做出点样来,他那两只鸡也被狗咬伤了吗”李目看着刚拿着受伤的鸡的村民:“狗是凶手,鸡是招事的,个巴掌拍不响,为了我村知青和贫下中农的团结,咱们要把不利于团结的因素去掉,把那两只鸡和那只狗都杀了,我出瓶酒,来个龙狗斗,咋地”
这话出,屋里的人都惊得瞠目结舌。
孙茂觉得管同韩放,赵亮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冷漠,尤其是赵亮,和自己照面时,真是视而不见,冷漠的让人心里发寒。
莫非他们知道那天的狗是自己放出院的,他们咋知道的,当时院里只有伙房做饭的大娘,和住紧里边那间屋的王大力和李宝成他们。可那天他放狗前,他望了眼李宝成他们那屋,门上是挂着把黑锁的,说明他们当时不在屋,那漏出讯的是做饭的大娘了,估计大概是吧。
当伙房只剩孙茂和做饭大娘时,孙茂问:“大娘,那天打架没吓着您吧”
“嗨弄刀弄棒的就吓着我那小日本的刺刀挑开人的胸膛我都见了,都不怕,我还拿菜刀剁过日本人的手呢。怕甚,可惜的是你们啊,有甚事不好商量,为甚动手那狗拴的好好的,为甚跑出院了”做饭大娘斜眼看了他眼:“那狗心不正,是拴不住的,瞧,让人吃了吧。”
孙茂觉得做饭的大娘好像知道他放狗的事,并用话讽刺他,他心里有些愧疚了,寻思当时要不放狗,狗也不会被打,被杀,鸡也不会被杀,知青和社员也不会打架,个歪念,就是作孽啊。这两天挖井他的兴致便没第口井时高了。
“孙茂,孙茂。”李二旦没往筐里装土,他却坐着筐从井底拽上来了。
“你为甚上来,不挖井了”孙茂问。
“该收工了吧。”李二旦说。
孙茂瞧瞧西边的日头,距离地面还有两杆子高,觉得时间还早,便道:“还得会儿呢。”
“那我就在上面抽根烟吧。”李二旦蹲下,抽出条纸,倒出点烟,利索地卷了炮烟,点着,大口地抽了起来。
辘辘摇上来,另个挖井的伙计也上来了。“怎么都上来了”孙茂问。
“我也以为收工了呢,所以上来了。”那个上来的青年人说。
“井下那俩呢”
“井下是俩党员,还在下面干呢”
“他们干,你们怎么上来了”孙茂的声音有些高。
“他们是党员,我们是群众,员,干在人前,走在人后,我们先上来,他们后上来嘛”李二旦嬉皮笑脸地说。
孙茂心里动,心想,到底是员啊,就是在这村里,挖这么口井,员都比别人干的多,自己心中的目标不是要当个员么,群众不干的事,自己要干,群众嫌脏嫌累的话,自己要抢着干。
我就不相信自己只是块铁,不是块金子,在普通劳动中,自己也要发光。说着,他便跳进筐里,握住钢丝绳,对摇辘辘的人说:“放辘辘,让我下。”
“别下,别下”李二旦忙止住,“我觉得咱们这钢丝绳有问题了,摇我上来时,我听到嘎嘎好像断了几股,咱们检查下吧。”孙茂跳出筐,和众人查了下钢丝绳,只检查出几根细丝断裂,成股的并未有断的。
孙茂觉得让李二旦耍了,便钻进筐,大声说:“放放”孙茂下到井底,和井底那两位党员,又装了三四筐,摇了上来。
这期间,孙茂仔细听,确实在拽重筐时,钢丝绳发出几声不大的嘎嘎声。莫非钢丝绳真要断,孙茂心里有些发毛,便说:“今天到此为止吧,早点收工。”往上拽人时,他让那二位党员先上去,二位党员都上去了,筐又被放下来,孙茂心里放松了些,心想:鬼吓人,吓人跑,人吓人,吓死人。自己吓自己呢,上吧,他坐到筐里,握住钢丝绳,摇动了两下。
筐随着辘辘的摇动,米米地上升,快到井沿时,孙茂突然听到钢丝绳发出嘎嘎嘎嘎三四声断裂声,他坐的筐下往下沉了米,时扶钢丝的手失了重,他惊,忙去扶井壁,然而井太大了,只摸到点点,便觉得头朝下飞了起来。耳边发出呜呜声,他心里急背诵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何水花参加完孙茂追悼会,心里很难受,不知为什么,进自己住的院子,眼泪便像挖开口的泉水,抑制不住泊泊地流了出来。
和孙茂,虽是个村插队,同到地里干活,同吃锅饭,却接触不多,说白了,对孙茂过于爱表现自己,何水花还有些看不惯,个北京来的知识青年那么拼命干活,明目张胆地表现自己,其目的无非是想入党,当干部,好快点到城里工作,或能调回北京,那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现在可好,大有作为到井底下了,听说是孙茂在钢丝绳断了时,他挣扎了,闹得头朝下,是倒栽葱栽下去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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