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美人蹙眉，我见犹怜。”
方才他回神过来，仰头看见萧霖张脸上挂满了酸甜苦辣各色表情，便忍不住逗他，“我很好，孩儿也好我知道你且放心。”
萧霖眼圈红了，“你还顾安慰我”
舒明却不回他话了，复又闭眼，才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紧紧皱起。萧霖握紧他的手，神色凝重的吻在他额头。
“啊”
伴着舒明再抑制不住的惨呼，团血污从他体内滑出落在床上。
陈太医慌忙用早已准备好的棉布裹好抱起，唤进屋外守候的稳婆，绕过屏风交给她。立时，婴儿响亮的哭声响起。
陈太医面目含笑，跪下贺喜，“恭喜王爷，恭喜将军，是个小公子。”说罢，给舒明切脉。
“将军亦无碍。”
萧霖终于醒过神来，舒明喘着气道“抱抱给我看看。”
陈太医阻道，“将军先清理下，换了干净干燥的衣衫铺盖。生产后体虚，最忌潮湿脏污。”
萧霖亲自动手。
他先帮舒明用热水擦净身子，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厚毛裘大毯裹好轻轻放到罗汉床上。收拾了赃物，重新铺好床榻，再把舒明移回来。
他生怕床硬，舒明睡了不舒服，特意又加了几床新做的厚褥子。简直像个棉花堆似地。
舒明“深陷”其中，虽然倦怠不已，却还是睁大了眼睛急切的往屏风后面望。
陈太医递了药上来，他口喝下，对萧霖道，“快些孩儿抱来。”
萧霖看了看陈太医，陈太医道，“将军脉象平稳，只是疲累。看看小公子无妨了。”
萧霖大喜，捧着舒明的脸，口亲上去，“好了，好了。大小平安。”
53.
小宝贝儿裹成个蜡烛包，稳婆小心翼翼的抱来竖在身前给萧霖和舒明看。红彤彤皱巴巴的宝宝，眼睛还未睁开，张小嘴张张合合像在找东西吃。那么小，舒明想起萧霖给他准备的翡翠，噗嗤笑了。
萧霖接过孩子，笑着问舒明，“你笑什么”
舒明摸了摸孩子脸蛋道，“你那块翡翠果真比他头还大。”他起不得身，萧霖便抱着孩子半蹲在床边。两人喜滋滋的看着宝贝疙瘩，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小宝宝头发很是浓密，长到耳垂，黑亮黑亮的，舒明在他脸上摩挲不停，指尖触到的皮肤仿佛柔嫩的花瓣般，心中万般爱怜。
萧霖将孩子放他臂弯，自己也跳上床，把这大小揽进怀里。他有下没下卷着宝宝发卷儿道“没见过刚生出来的孩子有这么长头发的。”
又用指尖点了点宝宝的小嘴，那张小嘴就追着他的手指跑，萧霖笑道，“要吃东西呢”
舒明忙道“快抱去给奶娘喂奶吃。”
萧霖笑道，“看够了不看了”
舒明有些发急，唯恐小宝贝饿肚子，“别待会儿饿哭了。”
萧霖便唤奶娘来。
抱离舒明怀里的时候，小家伙似乎知道不能呆在爹亲身边了，小嘴瘪，嘤嘤哭了几声。奶娘连忙轻拍昵哄，这才乖乖的走了。
那几声哭的舒明心都跟着揪起来，萧霖吻了吻他皱起的眉头道，“这就舍不得了小孩儿还有不哭的”
舒明不好意思，面孔又涨红。
萧霖问道，“身子还好哪有不舒服没有”
不舒服倒没有，只是累的厉害。
舒明摇摇头，“哪儿都好，就是累。眼皮都像灌了铅，沈的很。”
萧霖早就心疼坏了，此时听他说，忙道“阖眼睡睡。我守着你。”
这句话真真暖人心窝，舒明听话地闭上眼，喃喃道，“萧霖，你待我很好。今日，是我最开心的日。”
萧霖轻吻他面颊，柔情似水，嗔道，“往后开心日子多着呢，别那么容易满足。”
舒明也不反驳他，浅浅笑，身心放松，不会儿，呼吸就变的绵长，睡熟了。萧霖替他掖好被角，手伸到被子里握住那只手，靠在床头守着。
躺在身侧的人似乎与往日不同，萧霖忍不住伏低身子细看。张俊脸分毫未变，只是俊朗间多了份欲说还休的缱绻温柔，浓密的睫毛也仿佛变得格外柔软，他想拨弄下，又怕吵了舒明睡觉，心不甘地狠狠瞧了几眼，视线落在红嫩的唇瓣上。
舒明是张菱形嘴，上唇薄，下唇厚，不笑的时候看着像是微弯了嘴角浅笑；若是那么上下唇抿，在配着含羞带恼的双眸子，萧霖就完全不能招架，只恨不能挖了心捧给他。
他舔舔嘴唇，暗叹口气，唉，不能亲。
总之他的舒明样貌好，性子好，生的孩子也漂亮乖巧。
想到孩子，萧霖嘴巴都快裂到耳朵根。
那是他和舒明的儿子，他何其有幸，今生今世能拥有和舒明的儿子。简直就是神赐的恩典。待孩儿满月时，定要到庙里烧香，还要请高僧给儿子祈福。
那个小家伙虽然眉眼还没长开，但瞧着感觉就是个小舒明，真是可人疼。
舒明睡睡了晚，第二天早晨才醒来。醒来就看见萧霖笑眯眯的看着他。窗外晨曦初现，舒明疑道“你没睡会儿”
萧霖没答他，反问他道“身子感觉可好饿不饿昨晚看你睡得沈，没舍得叫你。”
舒明点头，老实答道“饿了。饿醒的。”
厨房候着呢，萧霖着人传饭，不多会就来了。多是素淡小菜，还有熬得绵密的白粥。案几就架在床上，萧霖问，“能坐起来么”
睡了晚，身上没有昨日疲乏难受，舒明道“试试吧。”
萧霖便拿了棉垫给他靠在腰后，扶他坐起来。舒明道，“嗯，可以坐着。”腰竟已不酸软，只是后处还有些不适。
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
萧霖见他脸上又染了红晕，奇道“你怎么了”
舒明嗫嚅道，“我原以为要好些日子才好，没想到过了晚，身子感觉恢复的差不多了。”
萧霖笑他，“我的天，你难道还想多挨几日么我恨不得你马上就可以乱蹦乱跳。再说，你当你的功力是摆设快些好了才是求之不得。”
舒明回他句，“我好了也不是活蹦乱跳的。”
萧霖舀起勺白粥递到他嘴边，“是是，我们的大将军稳重有沈，怎么会活蹦乱跳的。活蹦乱跳的是小云儿。”
蓦地心头软，又道“小云儿待会儿就抱过来。”
舒明从他手里抢过碗道“我自己吃。你别喂我。”
萧霖见他口口喝粥没有大碍，便由着他，自己也拿着碗粥喝。刚搁下碗，奶娘就抱着小宝贝儿和陈太医起来了。
萧霖抱过孩子，奶娘告退。
陈太医给舒明请脉。
老头摸摸胡子，笑道“将军恢复的不错。再过三日就可下床了。”
舒明问道，“孩子呢”
陈太医道，“小公子好的不得了。王爷和将军大可放心。”
待陈太医告辞后，萧霖献宝似地抱着孩子给舒明看，喜道，“舒明你瞧，个晚上竟长大了许多，脸上也少了邹巴巴的，变的白白净净呢。”
只是眼睛还未睁开。
舒明伸出手道“给我抱抱。”
萧霖把孩子给他，自己脱了鞋袜外袍，钻进被窝里，“小云儿像你。你瞧这嘴巴，这鼻子，跟你个模子刻出来的。”
舒明爱不释手，“小云儿像我呢我倒觉得他像你，脸盘儿像，眉毛像，不知道眼睛睁开了，像谁。”
萧霖凑过去瞧，“眼缝那么长”
舒明接道“嗯，还有些上挑着莫不是和你样的桃花眼。”
“诶哟”萧霖大叫声，小宝贝儿被他这声惊得不安的动了动脑袋，舒明慌忙拍拍他，轻道“别怕，别怕。”
萧霖捂着嘴小声道，“千万别跟我样，太扎眼了。”
舒明瞪他眼，“你的儿子不要像你吗”萧霖没羞没臊地道“像我的眼睛，明里暗里不知道得多少人嫉妒。像你的才好，见就心生亲近，最不设防。”
小云儿张了张嘴，奶声奶气的“啊”了声。
舒明笑道，“小云儿说不是。”
萧霖道，“明明小云儿说是。”
“不是。”
“是。”
“不是。”
“是。”
“啊”舒明轻叫了声，“你看，他在笑呢”
萧霖捂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怎么了。”他戳戳小宝贝儿的脸颊道，“再给你爹亲笑个。”
小云儿张着小嘴不理他，像是又睡了。
54.
果然刚过第四天，舒明便神清气爽，可以下床走路了。萧霖却还不敢放心，“亦步亦趋”地跟前跟后。舒明好笑，道，“你再跟着我，我奔逸绝尘，你岂不是要瞠若乎后矣”
萧霖腆着脸偎着他，道，“你奔逸绝尘时，千万带着我。赶不上你，我不止瞠若乎后矣，简直是悲痛欲绝矣。”
捏了捏胳膊，又捏腰，问道，“真没事儿了我说你还是应该在床上多躺几日。”
舒明拉了他往前走，“陈太医都说没事了，你还要瞎操心。只要不劳累，不受风寒，这个月过去了，就没事了。我估摸着云儿这时该吃好了。”
小云儿还在月中，奶娘跟在他们房里还得事事避讳。便带着孩子住在别处，恐怕抱来抱去孩子太小不好，于是连几天，舒明都没见到孩子的面，只能每每催促萧霖去探望。小云儿那里堆人照料，饿不着也冻不着。萧霖虽然想多呆会儿，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舒明这头，往往是瞧几眼，抱抱，就马上返回。几句话描述小云儿见风长得越来越可爱，把个舒明快馋死，若不是萧霖死活不依把他按在床上，昨天就恨不得下床去看。
“你看，”萧霖变出件厚裘披风，黑毛油亮油亮的，“皇兄昨天赐下的，给小云儿。等下用这个裹住抱在怀里，带回咱们后面暖阁去。咱们以后亲自喂他。”
舒明瞪了眼，疑道“怎么喂”他们两个大男人，谁有奶水脸颊又有些微红，呐呐的神色。
萧霖爱极，凑到他耳边道，“陈太医给了我个竹滴管。吸了奶水给云儿嘬。”
舒明把推开他，恼道，“你挨这么近说这个。”
萧霖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嘿嘿傻笑。
小云儿的眼睛第三日就睁开了，舒明撩开纱帐，宝贝儿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就转过来盯着他瞧。
舒明轻声讶道“怎么没听你说云儿睁眼了”
两人个坐在床头，个坐在床尾，齐看中间躺着的小宝贝。
“没说么”萧霖道，“太医说孩子生下来般要过七日才会睁开眼睛，咱们的云儿，才三天，大眼睛就咕噜噜乱转。”
舒明碰了碰云儿脸蛋，小家伙咿咿啊啊两声，奶声奶气可人疼，“你瞧，和你样的眼睛，水汪汪的。”
萧霖垮下脸，闷声道，“谁说我的眼睛水汪汪的。我是双虎目，炯炯有神。”他吧唧口亲在孩子脑门上，摇了摇他道，“小云儿既然像我，眼睛也是双虎目炯炯有神。”
“你别晃他”舒明慌忙止住他，“这么小的孩子，骨头还是软的，当心弄伤了。”
萧霖点点宝宝的鼻头道，“你瞧，你爹亲多宝贝你。”他两手抄，将孩子拢在怀里抱起来，宝宝还是偏着头望着舒明，嘴里嗒嗒有声，“真是奇了，他认识你呢，直追着你看。”
舒明早已喜上眉梢，正要接过来，忽听外面仆人禀道，“王爷，织造局遣人送大礼礼服过来了。”
萧霖用厚裘披风裹好云儿交给舒明道，“引到我屋里。”
两人刚抱着孩子回房，织造局的人就到了。两只香樟箱子，打开满箱子红艳艳的。那人作揖道，“都按照王爷的吩咐重新改了，请王爷示下。”
他虽低着头，却拿眼睛瞟舒明。
这凌将军几乎大半年不见踪迹，何时返回的手中抱着的这孩子又是个什么身份瞧他脸溺爱，莫非是他亲子那就是个私生子了。
萧霖把切收入眼中，冷哼声，喝道，“你是当差来的，可记得管好自己的眼。”
舒明敛了喜色，亦冷冷的扫了那人眼，默不作声，抱起孩子走进屋后的暖阁。
那人吓得连忙垂首屏息，恨不得把自己眼前的块地盯个洞出来。
萧霖抖开件礼服，仔细看过几处当初不满意的地方，见都已经改好，颇为满意，“替我谢过石大人。你去找管家领赏吧。”
那人长长呼出口气，忙不迭磕头谢赏走了。
萧霖捧了衣服钻进暖阁。
舒明正斜倚在塌上，垂首含笑望着身旁的小蜡烛包，听见声响，问道，“打发走了”
萧霖把衣服放在桌上，嗯了声，道“你别恼。”
舒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生气。”
和萧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亲，他就不怕背后唾沫星子淹死人。只是舍不得让云儿受委屈。可似乎身不正名不顺的帽子扣上了就拿不下来，
他心横，道“我去请皇上给云儿正名，将樱玉之功和我怀孕产子诏告天下，他是我凌舒明和你萧霖的孩子。”
萧霖笑道，“我早就说要诏告天下，偏你不肯，拖到现在，还是要做。你心疼云儿，难道我就不心疼么”
他说的诏告天下，是要诏告天下他景王为凌舒明产子，那樱玉是他吃了。凌舒明怎么会同意想到悠悠之口尽数参毁卫国景王，那不仅是他个人荣辱，还扯到卫国。况且，樱玉说出来，必定起大波澜，萧霖武功尽失如何自保那时他便狠心，心说云儿只能认下是自己的私生子了。
“云儿是我所生，我不过是个将军，名声不要也罢。何况，我甘之若饴。”
甘之若饴萧霖险些眼泪掉下来，哑声道，“说什么胡话。”
舒明站起来，揽着萧霖腰身，埋首在他颈窝道，“你陪着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你挡在我身前，我眼中便只得你人；你在我身后支撑我，我便再无顾虑。有你人，我还要些什么你说名声于我，还会重过你和云儿吗”
“他们会说你”
“说我什么”舒明打断他，笑道，“不过说我身为男子雌伏人身下，还生孩子。不要脸，或是个妖怪。”
萧霖心都疼了，舒明见他眉头紧紧皱起，面上皆是不忍，“可他们要说，我们能止的住么所幸随了我的心，他们说什么，不与我相关。你这般畏手畏脚，只是怕我难过，但你可知，我点都不难过。我知道你心里爱我敬我，又怎么还会难过”
萧霖还是下不了决心，叹气道，“容我去跟皇兄商量。”抱紧了舒明道，“早些听我的不就好了么我反正从来不在乎，由得他们去说。”
舒明在他怀里气结。
这人，他不在乎，难道他就在乎吗大礼之前要想说服他，恐要费些功夫了。
55.
萧衍听萧霖说完，在龙案上找出本折子甩给他。
“这事儿，朕已经给你们办了。朕看你们二人也不得闲。”
这两人如胶似漆，萧衍传了萧霖几次，竟连人也传不来。幸亏皇帝不跟弟弟计较，不然萧霖十个脑袋也不够萧衍砍的。
“大礼过了，舒明的身子也养好了。你们给朕老老实实的上朝，该做什么的做什么。”
景王爷不敢顶嘴，老老实实应了，捧着折子看，“故而天降祥瑞，凌远大将军立不世之功，泽被万民，顺应天意，得赐麟儿”
折子上洋洋洒洒，毫不避讳的直述舒明产子之事乃天降祥瑞。萧霖隐隐有些明白，忙问道，“皇兄早就安排下了”
此计不失为个好办法，不过却有藐视皇威之嫌。萧衍能做，萧霖却不能做。不过是让各地出些奇景怪事，都引到舒明身上，是以上天神示。
萧衍点头道，“那碧西的巫师朕亦寻来，以证樱玉玄妙。日后便不会有人再去马蚤扰你们。”
登时块大石从萧霖胸口移去，他跪下谢恩道，“臣弟谢皇兄大恩。”
萧衍绕过龙案，负手背立窗前道，“他姓凌，朕如何能不好好看顾百年之后得见相父，也不至于羞愧任他怪罪。”
相父这声称呼吐出来，胸口依旧涩然。
萧霖站起来，默默地走到皇兄身后，轻声唤道“皇兄，你”
才不过几年，皇兄就生生褪去了初登大宝时的青涩，帝王威仪浑然天成。可唯有此时，他方才看见明黄的背后尽是孤单寂寥。
求而不得。
他也尝过这滋味。但无论怎样，他所求之人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皇兄心头紧，恨不得立时飞回到舒明身边，再不离半步。
“皇兄，相父得偿所愿。你也别太拘着自己，若不看开些，这辈子都打算要郁郁寡欢么”
萧衍凄然笑道，“朕不过在你面前说说，朕还能如何相父的骨灰亦是朕亲自捧进皇陵。不过是，想念相父太甚。霖儿，你不知道，这时光逝去逾久，思念愈盛，竟似那发酵的酒香，愈来愈愈浓，欲罢不能。最可恨的是，纵使再有美酒呈上，也尝不出味来，只味回味。”
萧霖叹道，“这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皇兄不若惜取眼前人。”话点到即止，“酒是陈的好，所幸陈他个几十年，未必不比回忆中的那坛。”
萧衍笑而不语，萧霖便陪着他。
“行了，你也别杵在朕这儿了。人在心不在。”
萧霖笑嘻嘻的道，“皇上别赶我，好歹留我吃口饭。”
萧衍瞪他眼道，“你府上的厨子刚从京都最好的酒楼挖来的，稀罕朕这里寡淡无味的饭菜”他可是听说凌将军无意之间说了句福缘楼的松鼠鱼好吃，景王爷就把福缘楼专做松鼠鱼的大厨请到了王府里，“舒明没跟你起来，你那颗心早就飞回去了罢”
萧霖不答偏头去看殿前廊下跪着的罗希锦问道“皇上要罚他跪多久”
萧衍眯了眯眼，萧霖缩了缩脖子，“臣弟多嘴了。臣弟这就走。”
萧衍重新坐回龙案前，提笔翻开奏折道，“满月了抱进宫给朕看看朕的侄儿。”
说到儿子，萧霖笑颜逐开，“皇兄若是见着我那儿子，必定喜欢。”说罢，行礼告退。
回到府里，舒明正搂着云儿睡觉，大小，两人都睡得香甜。萧霖刚从外面进来，恐身寒气冷到他们，在暖炉跟前烤了会儿，才蹑手蹑脚走近前去。
刚到床前，小云儿却醒了。
萧霖竖起中指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宝贝儿子就只光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跪到床前，搓搓手，点着宝宝的鼻子逗他玩。两人嘴巴张合，表演哑剧似地像是在对话。
舒明眼睛睁开条缝偷瞧他们，实在忍不住，倒是先出声笑起来，“这是在干嘛呢”
小云儿立时嘤咛几声，像是在告状。
萧霖见他醒来，脱了鞋袜也偎上床，“我进屋你就醒了吧”把儿子抱起来横在胸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爹爹可听不懂。”
小宝贝咕噜噜吐出几个涎水泡泡，舒明笑道，“今日不知跟谁学的，早上你走了，他就自己吐着玩。”拿起边的棉帕子给云儿擦嘴，问萧霖说，“皇上怎么看”
萧霖便将事情说明，“皇兄替咱们想的周到。这事儿非得他做，我做不得，做了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他不在意，总有言官直谏要办我。”
舒明听他说了，惊到无言以对，深感皇恩浩荡。
萧霖安慰他道，“皇兄始终对你义父怀旧，你也不必忐忑。承了皇兄这份情，他心里也好受些。”
舒明宽慰不少，不管怎样，这样来，小云儿就是他和萧霖名正言顺的儿子了，而且后顾之忧皆无，当下欣喜不已，抱过孩子连着亲了好几口。
萧霖眼红，凑过去趁乱偷香。三个人简直是亲做了团。
离大礼还有个月。
萧霖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些，望着舒明灿若晨星的眸子，按捺不下心中澎湃，缓缓道“
我竟等不及日子，恨不得明日咱们就大婚。”
舒明含笑不看他，只看襁褓中的小云儿，“你爹爹真坏，不等你长大。”
萧霖哈哈大笑，搂过舒明看着云儿道，故作老成道“为父糊涂了。”
舒明撇了他眼，笑道，“你倒是可以留把长胡子，也不会有人说你像”
萧霖眉毛挑，斜眼问道，“像什么”
小云儿猫咪样嘤嘤出声，舒明便去逗他，“小云儿说爹爹美不美是个大美人罢”
唉，自从那次以后，舒明就拿“美人”打趣他。
萧霖只有认了。
扳过舒明的脸猛亲上去，擒住让他着迷不已的唇瓣反复蹂躏。
小云儿搁在舒明膝头，瞧着两人黏糊无趣之极，自顾自的又睡过去。
56.
三月二十二日，春光好。景王爷，卫国侯大婚。
晨曦还未露，就有四个身着红衣的侍人并站成排，沿着王府门前的大街端着铜盆洒水。整个京都的街道两旁都用半人高的彩锦围起来。
这日，京都的百姓都不必上工，皇上下旨，普天同庆。于是等到天蒙蒙亮，就有人为占个好地方看热闹，早早的来到街上。
萧霖和舒明更是三更时便起身。
不过两人却要分开，按照礼部的大礼行程，舒明得回侯府。
萧霖有些不乐意，拽着舒明袖子不撒手，“干脆把这道步骤省了罢。”
舒明把小云儿裹的严严实实抱在胸前，劝道，“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你不是要讨彩头么，这个彩头倒不要了”
舒明脸颊红红的，小云儿脸蛋也是红红的，萧霖越看越舍不得，“我刻也不想跟你们分开。之前说说还好，现在看着你们要走，我颗心就被吊在了半空中，这得大半日看不到你们了。”
他眼眶竟都红了，舒明嘴角弯，倾身上前，在他嘴唇印上吻，问道，“好些没”
萧霖吻回去，托着他后脑深深吮住两片柔唇，犹觉得不够，再贴近些，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小云儿用力挣了下，发出不高兴的哼声。
舒明推开他道，“好了，我在侯府等你。”
萧霖拨开斗篷，捏了捏云儿的小鼻子，亲昵道，“乖乖和爹亲等着爹爹来哦。”
黑眼珠滴溜溜，玛瑙般晶莹。
云儿最喜欢跟爹爹说话，立刻依依呀呀回应萧霖。萧霖口亲在他额头，“好儿子，跟你爹亲去吧。”
他本想送舒明到府外上车，舒明推说不合礼仪，只有作罢。
爱人和儿子走，房间里登时空落落，烛光再温暖，也觉得冷清。下人拿了喜字进房贴，直到房间里各处都贴好了红彤彤的喜字，萧霖才不那么难受，觉得有盼头了。
他亦不得许多空闲。
时辰差不多，立刻换了亲王朝服，乘轿去到宫中。先要拜谢皇恩浩荡，再要至宗庙祭祀奉上婚礼文书，最后返转。
待他办妥再回到王府，已近晌午，街道两边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轿中的萧霖，蓦地心脏就怦怦直跳起来，方才生出大婚的紧张情绪。
接下来沐浴更衣。
翠玉冠束发，大红的喜服套上身，无双的容貌便被衬托的越发明艳。镜子里面的人，明眸皓齿，喜上眉梢。
府外响起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吉时已到。
两匹高头大马，毛色黑亮，额上顶着大红绸花，见萧霖出府，其中匹打了个响鼻，长嘶声。
萧霖笑容满面，伸手拍了拍它，翻身跃上马背。
喜乐奏响。
仪仗开拔，行人浩浩荡荡往侯府去。
远远地就瞧见侯府笼罩在红色喜庆的颜色之中。
众人停在侯府门前，分列两队，萧霖骑着马从中间过，控着马儿直走到侯府阶前。
阶前站了个人。
和他样的火红喜服，翠玉冠。白皙的面孔笑意盈盈，俊美儒雅。声音如既往，碎玉般，“萧霖。”
这世上唯有此人，单单呼出两个字，就能让景王爷颗心溢满幸福雀跃。
萧霖跳下马背，拾阶而上，站到他面前，伸出手，与他交指相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舒明点点头，应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儿也穿着了小红袄子，粉妆玉琢，比平日里更为可爱。舒明抱着他骑上越影，萧霖紧随其后，两人并马而行，果真如萧霖曾经发愿所想，绕着京都城里整整圈。
本想着两个男人结婚，又听说这位卫国侯得天独厚，能以男子之身受孕，百姓们都是来瞧个稀奇，不料等那两人，连着卫国侯身前的小世子来到眼前，不堪的想法再无个，只觉得这两人般配至极，那小世子也跟天上仙童般，玲珑可爱。
傍晚酉时刻，终于回到王府。
云儿似乎也知道这是爹爹和爹亲的好日子，不曾哭闹，乖乖的伏在舒明身前。下了马，才被奶娘接走。
萧衍已在堂上。
两位新人各执红绸端，先拜君主，“皇恩浩荡。”
再拜君主，“以证盟誓。”
夫夫交拜，“恩恩爱爱。”
头碰着头，眼底情谊缱绻。萧霖哑着嗓子轻唤了声，“舒明。”
舒明望着他，眼角有晶莹泪光。
“礼成”
从今而后，他与萧霖，缘结此生，白头到老时亦不相离弃。
洞房是他们直住的地方，今天却有些不样。也许是贴满窗格红彤彤的喜字，也许是案前的燃着的高高的红烛。
萧霖没有要侍人伺候，此时只剩他们两人。
外面宾客再喧哗，与他们两人无干。
他斟满两杯酒，自拿起杯道“合卺酒，同尊卑，以亲之也。”
舒明拿起另杯，手腕与萧霖手腕相缠，道“合卺酒，灵犀通，以爱之也。”
饮下半，交换酒盏，复又手腕交缠再饮完。
两人已离的极近，酒香暧昧的在鼻息间流转，萧霖低声道，“其实，只咱们两个，躲在这里，饮罢这合卺酒，再好好地洞房花烛便好。如今偏偏还要出去以尽宾主之谊，简直是扳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舒明忍笑，“如此，只能怪景王爷设想不周。”
萧霖叹了口气，牵起舒明道，“走吧。再不去，皇兄只怕要遣人来请了。”垂首望见舒明从领口伸出的截脖子，在红衣的映衬下玉石般可人，忍不住挨在他耳边道，“快些打发了他们，我们的春宵刻值千金呐。”
舒明瞪了他眼，正要开口，却见萧霖手没拉开门。
萧霖咦了声，双手去拉，还是没开，竟是从外面给锁上了。
疑惑间，只听外面高声道，“王爷，皇上口谕，请景王爷与卫国侯安心洞房，外间之事不必操心。另有云世子，待会儿婚宴结束，皇上抱回宫中暂住。小人就在门外不远处候着，王爷若要出门，唤声即可。”
说罢，听着脚步声走远了。
舒明张脸红的像要烧起来。
萧霖眉开眼笑道，“唯吾兄，知吾意，甚合吾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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