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绍衡嘱托魏森好好照顾蔚海蓝便匆匆走了。
众人没有料到雷绍衡会突然离开,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向哪里。
风景辛原是要带走蔚海蓝,但是沉思了会儿,只身出了园子累。
行人顷刻间散得干净,唯有袁圆留下来陪伴蔚海蓝。
雷绍衡走后的几天里,蔚海蓝没有再哭,魏森的医术很好,她的眼睛看上去还是和以前样。
聂彤由罗思予带着来看望蔚海蓝,聂文诚想着平日里蔚海蓝很喜欢聂彤,说不定见到了小家伙,心情就好了。这心情好,病也会好转起来。于是聂彤就乖乖来了。起先聂彤还不乐意,原因是她和廷雨闹不开心了。两个孩子吵架,所以赌气谁也不理谁檬。
罗思予见两个孩子前刻还好的甜如蜜,下刻却像是仇人,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不由得错愕。
等隔了几天,罗思予也去问过聂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聂彤直不肯说。
聂彤是个自尊心很强,又高傲的孩子。
她不肯说的事,再怎么问也没有问。
但是晚上睡觉前夕,聂彤躺在床里捏着被角里说了他们吵架的原因。
大抵是意见不合观念不同,所以才会对事物的看法有了分歧。
聂彤说:人犯了错,知错能改的就好的。
廷雨却说:犯了错就是犯了错,犯错的人定要受到惩罚。
聂彤就气了,又是说道:改了就是好的。
廷雨也坚持着自己:错了就是错了,定要受到惩罚。
就因为这么芝麻绿豆的小事,两人就足足个星期没有理过对方。
罗思予不由得想笑,果然是小孩子的性子。
不过,廷雨的思想还真是固执呢。
聂彤见了蔚海蓝,很高兴地去喊她。蔚海蓝不说话,但是会碰碰她的小手,动作很慢。罗思予感到很高兴,听医生说蔚海蓝已经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了。聂彤被罗思予告知蔚海蓝病了,不能说话,她也就当了真。小家伙像是个小天使,唱歌弹琴给蔚海蓝听。
蔚海蓝终是淡淡微笑开。
这日聂彤见过蔚海蓝,忍不住又去见廷雨。
廷雨果然个人在后院,身边还有画板和素描笔,又是在画画了。只是他用左手在画画,而不是右手。画了几笔,又停下来。
聂彤悄悄走过去,别扭着要不要和他说话。许是她太轻手轻脚,又许是廷雨走了神,所以没有注意到她。
聂彤探头就看见廷雨手里边握了颗类似于红豆的宝石,聂彤虽然见过很多珠宝,但不知道那是玛瑙。
闻到清新的香气,廷雨把握手成拳机警回头。
聂彤怔,时忘记说话。
聂彤问,“你手里边拿着什么。”
“没什么。”廷雨说着,还不忘记将东西揣回口袋里。
聂彤也不稀罕宝石,只是瘪瘪嘴,“你怎么还会左手画画。”
廷雨不说话。
片刻,聂彤才过去拉廷雨的手,“我们去玩儿吧。”
罗思予还在房间里边陪着蔚海蓝,其实具体发生什么事儿,她也是不知道的,只是瞧她这个模样,也知道病得厉害。聂彤转眼就不见了,她低声问了小梅,小梅就去寻来告诉,原来聂彤和廷雨在后院里边玩闹。罗思予松了口气,想着孩子就是孩子,这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前边还说不理呢,后边就玩到片儿去了。
罗思予扭头又望向蔚海蓝,见她瘦得厉害,下巴如消骨了般的尖。
罗思予道,“蓝姐,我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听得见,你熬的过来,定能熬过来。”
蔚海蓝坐在那儿,苍白的脸庞有着凄楚的绝美。
后院的树丛里,聂彤拉着廷雨的手,路来到片阳光地。聂彤也不嫌脏,就直直地躺下来,廷雨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阳光洒下他们,暖洋洋的,很舒服。聂彤唱着不知名的儿歌,稚气的童声格外好听,唱了会儿,她忽然说道,“海蓝姐姐生病了,她什么时候会好”
廷雨的声音低低传来,“不知道,这要去问医生。”
“希望她快点好。”
廷雨冷哼。
“恩你不喜欢海蓝姐姐吗”聂彤又问。
孩子虽然还小,但是对于喜恶总能敏锐地察觉,在他们的世界里,辨别个人很简单,就是乐意亲近和不乐意亲近。聂彤听见他这么哼,侧过身侧过头来瞧他,见廷雨不回答,可是俊秀的小脸朦着层金光,有些不真实的错觉,聂彤揉揉眼睛,轻声说道,“因为海蓝姐姐是你的新妈妈,所以你不喜欢是吗”
廷雨没有说话,聂彤却还在说,“我妈妈也走了,爸爸说她是去天堂了。我问叔叔,天堂在哪里。叔叔就指天上,说很高很远的地方。爸爸和叔叔都是大笨蛋,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噢,其实妈妈是死了,可他们都不愿意这么说,非要说是去了天堂。不过我想到,妈妈是去那个美丽的地方,我确实也挺高兴的。廷雨,你妈妈也是去天堂了吗”
廷雨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地点了头。
还是小孩子的聂彤尚不明白什么叫感同身受,只是心里面忽然很酸,很难过,她撅着小嘴道,“我的爸爸,他也娶了个新妈妈。阿姨她很好,很漂亮。现在阿姨有了宝宝,以后我就有了弟弟妹妹。其实本来我不高兴,所以我就来叔叔这里住。”
“他很快就会忘记你”廷雨忽然恶狠狠地说。
“不会的才不会”聂彤嚷嚷道,“海蓝姐姐说,爸爸就算有了阿姨有了宝宝,还是会直记着我的。因为没有我,他会很寂寞的。”聂彤柔柔说着,即便是聪明的小家伙,可是语言组织能力到底是没有那么好,所以说着说着就凌乱了,“海蓝姐姐人很好的,雷叔叔喜欢你,我也喜欢你的,恩,雷叔叔要是没有你,他也会很寂寞的。”
“我要是没了廷雨,也很寂寞的。”聂彤扭头,眯着眼睛冲他微笑。廷雨原本还冷着张脸,见她笑了自己也不禁笑了.
聂彤去拉他的手,“我们以后起上学好不好学校可好玩儿了,不过有些同学很坏的,你不要怕,我帮你消灭他们。廷雨,我会保护你的,我保护你。”
廷雨怔,终是扭头,只见聂彤就挨着他躺着,阳光照得她的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可爱。她笑的弯了眼睛,那句“我会保护你”直直渗透到心里边去,没由来的,廷雨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下。
“彤彤。”廷雨喊。
聂彤睁着眼睛,好奇宝宝的样子。
廷雨慢慢道,“我不能和你起上学。”
“为什么”聂彤不开心了,瘪着嘴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廷雨的声音很沉很沉,“因为我比你大,因为我在另外个学校念书,我要离开这里的。”
聂彤下意识地攥着他的手不放,“你去哪里,我可以转学。”
“太远了,彤彤去不了,而且那里不收女孩子。”
“为什么不收那我变成男孩子好了。”
廷雨忍不住笑了起来,聂彤嘟哝道,“我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就可以起上大学。廷雨,我们起长大好不好”
廷雨眼神骤然黯淡,聂彤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朝他伸出小指。瞧着她那期待的双眸,廷雨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小指勾住她的。
聂彤开心说道,“呐,说好了的,我们要起长大。”
两人玩了会儿,小梅找到他们,瞧这时间,差不多是要回去了。
聂彤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灰尘。
临走前聂彤突然想到什么,她又是回头跑到廷雨面前。
廷雨虽然瞧着年纪大些,但是很瘦也不高,相反聂彤营养良好,个子就拔高,两人的身高也只差了点点。
廷雨问,“怎么了”
聂彤这么墨迹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道,“昨天我给爸爸打电话了,我问爸爸,是不是犯错定要受惩罚。爸爸说要是犯错了,真心悔改了,可以原谅的。廷雨,你要是犯了错悔改了,我定原谅你。”
廷雨望着灿烂微笑的聂彤,瞧着她渐渐走远。
犯了错,难道还能回头
正文 415:尾声不寂寞
那是两天后,雷绍衡终于回来.
雷绍衡先前突然走了之,现在又突然回来了。
他去看蔚海蓝。
她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可雷绍衡却仿佛镇定下来了累。
不再疯狂,恢复成往昔的那个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人。
廷雨知道雷绍衡回来,立刻就去见他。
两人在路上撞见檬。
廷雨走过去,雷绍衡揉了揉他乌黑里泛着丝黄的头发,“到了明天,切都结束了。”
“我去画画。”廷雨垂头说道,转身又走了。
雷绍衡来到蔷薇苑,直直地奔了上去。
蔚海蓝正在落地窗前晒着太阳。
雷绍衡微笑地望向她,低声问道,“有没有听话”
蔚海蓝不言不语,他也没有丝毫恼怒。
雷绍衡抱她下了楼,她就在他怀里,温顺的很乖巧,微弱地呼吸着。那双眼睛没有再闭上,只是微微睁着,好似覆了层薄薄的膜,却漂亮的惊心。他将她放在轮椅里,又吩咐小梅带她去走走。而他则是个人留在了蔷薇苑,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过了会儿,雷绍衡下楼来陪蔚海蓝散步。
散完步到了用餐的时间,小梅来喂的饭,雷绍衡离开的那两日里,蔚海蓝奇迹般没有再吐了,虽然食量很小。雷绍衡坐在边,静静看着她吃东西,他脸上的笑容温柔如深海海底的海水见不到底。
转眼又是入夜,屋子开了暖气,所以感受不到寒意。
雷绍衡抱着蔚海蓝上楼,踏着台阶步又步。但是他没有立刻回到卧房,而是去了另间空置的房间。
“蓝,我要放你下来,你站好。”他低声说着,就将蔚海蓝放下。
双脚落了地,蔚海蓝也没有倒下,站得很直也很稳。
雷绍衡忽然伸手,将她的眼睛蒙住,蔚海蓝的眼前黑了。他却轻轻打开门,扶着她的腰走了进去。随后是喀嚓的关门声,四周很安静很安静,他的呼吸从身旁传了过来。蒙着她眼睛的大手缓缓拿开,蔚海蓝的视线里有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就连窗帘也是拉着的。
应该是片漆黑。
可是满屋子的绿光点点,在这片黑暗里美丽的惊心动魄。
屋子的萤火虫。
竟然是屋子的萤火虫。
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不知道有多少只。
蔚海蓝默然立在原地,原本没有情绪的她,眼中恍惚起来。雷绍衡站在她的身后,他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很远又很近,有种说不出的伤感,“你看,这里有千只萤火虫。”
瞳孔在瞬间放大再放大,蔚海蓝不禁浑身颤,好似想到什么。
又是恍惚着,雷绍衡已然走到她面前,他去握她的手,她的手没有温度,冷冰冰的,他哈了口气,试图想让她温暖,但是不行。他只好双手环过她的身体,将她抱入怀里,好像这个拥抱是今生最后次,他沙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沉声说道,“那天你问我,如果有来生,我最想做什么。你说如果真的有来生,你再也不要遇见我。我明白的,这生,我已经欠你太多,还不清,还不清了。其实”
他顿了顿,好像说不下去了。
雷绍衡的俊颜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惆怅悲哀,扬起的嘴角都是苦涩。
“你为了我跟沈逾安赌棋,你对着我开了那枪,我是真的希望你对准这里”雷绍衡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他的胸口是温热的,她的手却那么凉,“死百了也是不错的,能死在你手里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真的,我觉得很幸福。可是又想,我这样的人,天堂肯定是去不了的,如果真的有地狱,我恐怕也等不到你。”
“还好,我们都活了下来。”
“你对我说,要对自己好点,辈子不长,很短的。你看看你,教育别人就挺有套的,说的都挺好的,也挺对的,怎么自己总是不上心。这话儿我现在还给你,你别对自己那么坏,你就不能好好的,你听话点行么”
“小蓝,你要赶快好。”
“我没有说谎,那次真没有。”
“我不该遇见你,你也不该遇见我。”
“小蓝,对不起”
这是他从未说过的话语,也不过就是三个字。
不是那告白的话语,只是对不起。
他不请求原谅。
只是说着对不起。
啪哒。
泪水从空中悄悄坠落而下。
雷绍衡抬起头,就见蔚海蓝又哭了。她哭得太过伤心,连眉头都蹙了起来,发出了呜咽声,好像要逃开什么,偏偏不能。他亲吻她的手背,他高大的身躯徐徐落下,忽然跪在她的面前,双膝下跪那么虔诚的姿势,从未有过,“对不起,小蓝,以后你都不会难过了,不会再哭了,你会好起来,像以前样。”
蔚海蓝靠在他的胸膛,泪水全都湿了肌肤,她哭出声来,不再是压抑的哭泣,像个孩子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地大哭场。
这日清早,雷绍衡就联系了魏森。
为了治好蔚海蓝,所以决定先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孩子还小,只有个月,正常情况是不用做什么手术,药流就可以。但是基于蔚海蓝现在的情况,药流是不可能了,只怕身体会因为疼痛而不堪负荷。所以只好决定实施手术,手术则是全权由魏森全面治疗蔚海蓝。等孩子拿掉后会进行催眠,催眠是需要时间的,数个月时间的修复,包括心理以及生理上的全方面健康。
魏森个电话联系,让自己的医疗亲信团队从美国赶来。
从手术到催眠,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安排妥当后,手术时间已经定下。
雷绍衡亲自送蔚海蓝去医院,他替她将衣服穿好,套了厚实的外套,那种柔软的棉,不会让身体不舒服。知道她向怕冷,又替她围了围巾和手套。瞧着她越来越娇小,他眉宇凛,伸手抱着她坐入车子里。
从瑜园到医院的路并没有很远,会儿时间就会到。
雷绍衡道,“阿易,开慢点。”“是,雷先生。”.
“阿易,再慢点。”
“是,雷先生。”
“阿易。”
“是。”
“再慢点吧。”
“是。”
这路的车速是前有未有的慢,明明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路,却硬是开了半个多小时。
等到了医院,他带着她朝那幢大楼而去。
魏森等人早就准备完全,就等蔚海蓝到来。
算着时间,迟迟却是见不到人的影子,也是诧异起来。
终于瞧见雷绍衡抱着蔚海蓝来临,魏森迎了上去。
“雷先生,手术已经安排好了。”
魏森命护士推来了病床,蔚海蓝需要换手术服。雷绍衡将她平放下,蔚海蓝就这么躺着。她不惊也不慌,双眼睛漆黑黑的,望着雷绍衡。可这么瞧着,心里又是软。雷绍衡抚着她的脸庞,温温说道,“不要怕,只是睡会儿。”
蔚海蓝果然就闭上了眼睛。
换过手术服的蔚海蓝,从雷绍衡的面前徐徐被推进了手术室。雷绍衡站在那里,没有上前,没有去阻拦,很安静,很安静地看着她从眼前掠过,进入那房间里边,然后两扇大门就被关上了。声音很轻,却震响在雷绍衡的心里,砰的下,久久无法平复。
手术台上,意识朦胧不清,蔚海蓝感觉灯光很刺眼。
魏森道,“蔚小姐,作为名对病人负责的医生,我最后还要询问你,是否要做这次手术”
蔚海蓝的眼角流下串泪水。
眼前好似全都是那些闪闪发亮的萤火虫。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雷绍衡从魏森的口中得知。
蔚海蓝在医院里躺了两周,般按照正常的休息,两周就没事了。手术过后,蔚海蓝好像更瘦了,魏森的治疗很有效果,她开始进食,冠心病也控制住,没有发作,至少没有再吐血。她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雷绍衡知道她会越来越好,过不了多久,真的就会像从前样。
除了不再记得他。
所有都会很好。
魏森看着蔚海蓝恢复不错,就请示可以出院静养并且进行催眠治疗。
雷绍衡默然点了头。
出院那天,雷绍衡联系了风景辛。
风景辛接到电话,就赶去医院接回蔚海蓝。
自从瞧见雷绍衡发疯后,风景辛忍耐着没有再去见她。他那样的男人,无助无措地抱着她,说她就是他的命时,他感受到强烈的冲击。所以当他在电话里让他去接蔚海蓝时,他知道他下了决心做了选择,个他本来不会去做的选择。
风景辛不知道那是怎么的决心,在见到雷绍衡后才发现他很平静。
平静到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样。
风景辛就看着雷绍衡替蔚海蓝穿好衣服,举动都格外然后抱她坐上轮椅,他亲自将她交到他手上,将那把轮椅推到他面前,可是手还没有松开,他望着他淡淡地说道,“以后她就交给你了。”
风景辛默然接过轮椅的扶手,将蔚海蓝从他的手中接到这边。
雷绍衡的手松,她就去了他那儿。
“接下去的治疗方面,我希望由魏森负责。”
“行。”
“有什么情况,请告诉我。”
“可以。”
“那也没事了。”
“恩。”
两人这么说了几句,风景辛就要带蔚海蓝走。
就要出病房,雷绍衡却喊住他,“等等。”
回头瞧,只见雷绍衡手里拿着副手套。他奔过来,到了蔚海蓝面前,给她好好戴上,“我给忘记了,你怕冻。”
雷绍衡都没有抬头望她,说着迟了动作,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只是说道,“走吧。”
风景辛就这么带走了蔚海蓝。
没有人注意到,蔚海蓝垂眸的眼中深邃暗涌。
雷绍衡立在回廊里很久,久到再也不能看见那道身影,他依旧没有动。
还是王珊唤了声,他才有所动作。
雷绍衡回到瑜园,聂彤正和廷雨在大厅里看卡通书。
瞧见雷绍衡,聂彤跳下沙发奔了过去。小家伙探头望向后边,没有瞧见另个人,立马问道,“雷叔叔,海蓝姐姐呢”
雷绍衡自她面前半蹲,微笑说道,“她要去别的地方治病。”
“噢,那我可不可以去看她”
“暂时不可以。”
“那什么时候可以”
“不知道呢。”
“那雷叔叔也不能去看她吗”
“恩。”
“那海蓝姐姐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回来”
雷绍衡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
“以后都不见面吗”
“恩。”
聂彤瞧着雷绍衡微笑的俊颜,莫名就感到很难过很酸,他倒是没有眼泪,反是自己双眼汪洋了。
廷雨坐在那儿,双眼很是黯然。
“雷叔叔没有海蓝姐姐,不会寂寞吗”聂彤又问。
“叔叔已经长大了。”
“可是”聂彤已经哽咽了,“可是海蓝姐姐说过,如果没有了雷叔叔,她会寂寞的。”
雷绍衡怔,笑着笑着终是忍不住,眼里婆娑起来。
多年前说了谎,掩饰开始的真,从此以后只能假装。
不寂寞的。不会寂寞。
正文 416:尾声往事
近日春城又有新的新闻.
新闻关于城北的杨家。
据悉是杨慕清涉嫌替贩毒的黑帮洗黑钱,人证物证都在,证据确凿逃也逃不了,于是杨慕清就坐牢入了狱。
杨慕清这判,就被判了十年。
当然这只是台面上的累。
还有许多是寻常百姓不知道的事儿。
其实依他所涉及的金钱数目,依照正常程序,判个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这段日子里正在严扫,如果再厉害些,判个终身监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杨家好歹也是富贵人家霸主方的,所以上边疏通,依着规矩办事,这刑期也就折了对半。
幕后实际情况是杨丰为了保杨慕清,不单单把杨慕清所沾染的那笔钱如数上缴,还罚了大笔款子。原先若只是缴黑钱,那还不至于让杨家动摇倒台,最多就是中空了。但是再加上那笔罚款,两笔起就足以让杨家彻底崩盘。杨丰在不得已的情形下,空手让出了董事之位,将所有的股权全都卖给了下家檬。
下家知道杨家气数已尽,自然是将价往最低的压,杨丰眼瞧着蚀本却还是卖了。
鸿丰建筑不再是杨家的天下,杨丰还依旧卖着手中的不动产。
人心就是豺狼,在你风光的时候,总有无数人围绕着你。
但是当你有天倒了,那些人也就拍拍屁股两袖清风,哪会管你死活,不落井下石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杨丰是在饱受挫折坐尽冷板凳后,才筹集了那笔天价巨款。
杨丰用这笔钱换了杨慕清今后的生存机会。
不至于在监狱里度过生,更不至于出狱时年过半百。
杨慕清被判刑后,就被送去了春城郊外的监狱服刑。
杨丰也从杨家城北的大宅子搬了出来,不再有佣人不再有司机,就连车也没有了。杨丰住进了乡下陈旧的两层小楼里。那还是杨丰未曾发迹时,杨家上辈的主屋。老房子简陋,下雨天漏水,几十年不曾整修,有着霉菌味,闻就很冲鼻。但是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杨丰这会儿还是负债的。
媒体是好事的,杨慕清判刑后的那周,有关杨丰的落魄报道横飞。
采访不到杨慕清,那就只好抓点别的补充补充,也为了弥补老百姓的好奇心。
这日雷绍衡刚刚睡醒。
雷绍衡慢慢悠悠地从床上半躺起身,他下了地来到落地窗前,就将窗户打开。阵寒风刺骨吹来,夹杂着霜气,冻得人立刻红了脸。他却这么站着,也不躲开。仅穿了单薄的睡衣,立在寒风料峭的风里头。直到整张脸都被冻透了,依旧是没有挪动半步。
今年的冬天,春城冷的怪异。
从来也没有过这么寒冷的冬天。
这种冷,仿佛要把骨子里的暖意全都逼退,寒气就从四面八方渗进来。
雷绍衡有好几天没有睡了,眼睛通红通红,全是血丝。
不是不想睡,只是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挺空的,好像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什么事情都结束了,全都有所了解。这样的天,他曾经凭空想过千百次,瞧瞧那些人,这不都已经个个败了,这就是他们的代价,这就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怎么会那么空。
空落落的。
好像什么没了,却分明什么都在,这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园子还是园子,人还是那个人。
雷绍衡觉得忽然没了目标。
盛世已倒,蓝天已败,繁华场,三十年人生,到了今时今日,就是个玩笑而已。
而那个人呢,那个人早就不在了身边。
但是,她又好像哪里都在的。
好像谁在喊他样。
小衡。
雷绍衡迟疑着有了动作,猛地回过头去,眼前刹那之间全是她的影子,散得到处都是,她晃来晃去,还是纤瘦的,冷冷清清的,像是支清莲出水。可他瞧不清她的样子,她的容颜,好似在记忆里模糊起来,揉成团。他试图睁大眼睛,却是枉然。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触,轻触到团空气,片空无,手就僵在半空里边,仍是不肯垂下。
他轻笑声,明白她终是不会在这里的。
他还在做梦吧。
雷绍衡换了衣服去了餐厅。
但被佣人告知廷少爷不见了。
雷绍衡忽然惊,又是询问他之前做了什么。
佣人就说廷少爷方才在这里看报纸。
雷绍衡拿过报纸瞧,大版面赫然地映着杨丰的画面。
雷绍衡来不及停留,立刻取了车开出园子。
在寒风里边车子不停穿梭开着,他连过了几个红绿灯,没命样地将车子玩成了飙车。出了城区,就往那乡郊路的开。从大道拐进大路,又从大路进了小路。车里的导航仪显示方位,他还抓着几个路人询问,才由那条小路进了去。小路很窄,辆车开在里边,只留了点空隙,够自行车来往。
等到最里边时,车子已经过不去了。
雷绍衡将车往边停下,自己就急忙忙奔了过去。
顺着那牌子,幢幢寻找过去。
这里的屋子都很旧,年轻人早就搬去城区了,多半住在这里的都是老人。
若是来养老的,倒还是个不错的地方。
雷绍衡依稀寻找过去,终于瞧见了那两层小楼,墙都残缺了,仿佛风雨来就要倒塌。雷绍衡走近瞧,门竟然没有锁,就这么半掩着,他轻轻推,门就打开了。他好像心里怵,眉眼却无惧意,为了接下去的那幕做了全部准备。
但是在门打开的刹那,他看见的是杨丰醉倒在地上。
杨丰喝了许多酒,满身的酒起。他虽然已近迟暮之年,但原也是焕发的男人,可是家变后他也不免打击,终日里沉浸于酒水之中,想要忘却切。这滚落在地上,零零散散的酒瓶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脸上满是青白的胡渣,委靡的样子,像是临死只人苟延残喘着。
杨丰喝了个上午,睡了会儿醒来,他倒地上不起,可脑子里清楚了些。
听到开门声,杨丰恍惚地抬头望去。他看见门口伫立了道高大威武的影子,好像要将阳光全都给遮掩了.
杨丰定睛地瞧了瞧,终于认出他是谁来,他哆嗦着唇,有些不敢相信,又是憎恨,又是厌恶,还夹杂了些不明所以的惶惶不宁,他指着雷绍衡,哑着声断断续续道,“你,你真是能耐,现在是满意了,也报完仇了,你这小子真是狠”
“比不上你。”雷绍衡冷冷道。
杨丰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往四周瞄,墙角落里有生锈的榔头,他踉跄着奔过去,抓起那榔头就往他冲了过去,有着同归于尽的壮烈姿势,“你这是要来报仇的是吧那我也不想活了我现在也就杀了你”
面对着冲过来的杨丰,雷绍衡把夺过他手里的榔头,另手将他推。
杨丰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就被他推倒在地。
杨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莫树永你这个窝囊废,你这个窝囊废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儿子”杨丰边笑,边喊了出来。他喊完就恨恨望向雷绍衡,眼里是算计是深意,“雷绍衡你不想杀我吗你不想替你那死去的妈报仇吗现在就有个机会你动手啊你来啊”
雷绍衡握着榔头,言不发。可是他渐渐抿紧的唇,可突起的手筋都在压抑他快要爆发的情绪。
杨丰却还在说着刺激他的话语,“没错,你妈就是被我给上了谁让她求我这是她自找的她来求我,就该知道会被我上她不只被我上,还被好几个男人轮着起上这是她自己找来的我给了她大笔钱,她却不要,说只要那个窝囊废平安真是太可笑了而那个窝囊废,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竟然接受不了她说她给莫家丢了脸哈哈”杨丰又是大笑,那笑里竟有丝不可淡去的悔恨,“莫树永嫌她丢脸,就在监狱里边自杀了她就觉得丢脸,她也去死了可她就算是死了,莫树永也不会认她谁让她不清白”
正文 417:尾声十年前后
“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她的就是你那个窝囊废的爸”杨丰睁着血红的眼睛,“来啊雷绍衡这不是要替你妈报仇吗还不快点动手来啊还在等什么等”.
杨丰声声地喝着,雷绍衡握紧手里的榔头。
他立在那儿半晌时间,朝他慢慢走了过去。
杨丰见他目露凶狠之色,笑着闭上眼睛承受那击,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
哐啷,耳边声巨响累。
杨丰又睁开眼,只见雷绍衡将那榔头砸在地上,落于他身边。杨丰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雷绍衡只是微笑着,他的笑让杨丰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你要活着,因为你是个罪人我要你每天每夜都想到自己有罪因为是你,所以才让你的儿女背负罪孽杨慕清会不会死在监狱里”
雷绍衡这最后句让杨丰惊恐,他死死拉住他的裤管,“你不能动他你不能檬”
“呵呵,那你就好好活着吧我就是喜欢看着你像条狗样活着”雷绍衡脚甩开他,大步地走了出去。
“雷绍衡啊雷绍衡”杨丰大喊。
雷绍衡决然而去,嘴角的笑渐渐淡了下去。他路走回去,走到那辆车边。
雷绍衡又接到园子里打来的电话,说是廷少爷找见了,就在后院里睡着了但是没发现。
雷绍衡松了口气。
而过了日,雷绍衡亲临杨丰住所的报道又传便了春城。也不知是哪家杂志社的记者,竟然这么巧拍到了那幕。当天那家杂志大卖,杨丰与雷绍衡之间的纠葛又被描绘得愈发激烈,却是不得要领。那些是是非非,旁人却是热切地揣测着,当事人却不为所动。
唐婉也有看见报道,她正要去监狱看望。
唐婉自从找到唐志奇后,就劝说唐志奇改过自新和警方合作。唐志奇在见到了姐姐后,真的弃暗投明了。他将所有的事实都供了出来,窝里倒,小头目也扛不住了。结果却是连锁反应,像是个雪球越滚越大。最让唐婉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牵扯到杨慕清。
而这是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了。
起先唐婉直留在泰城,唐婉知道杨慕清用了许多关系,才保住了唐志奇。不然的话,唐志奇定没有活路。唐婉虽不晓得其中的奥妙,可当时没有怎么多想。警方这边,唐志奇因为揭发犯罪行为,提供了重要线索,而获得重大立功。杨慕清又花了许多钱,唐志奇只被判了三年。
可是当唐婉回到春城,却才知道杨慕清也入狱了。
之后的事情全兜转在案子里,唐婉来不及所作其他设想。直到杨慕清被判十年,她才晓得切。
唐婉来到监狱,若非是亲人或是监护人,那是不允许探视的。她将自己最后剩下的钱去打了张证明,证明上写着唐婉和杨慕清的关系未婚夫妻。唐婉凭着这张证明,终于见到了杨慕清。
隔了玻璃,唐婉拿起话筒望着杨慕清。
杨慕清穿着狱服,头发剪成了平头,嘴角还有伤。整个人没有了往昔的气魄,但是那份英锐还是没有散去。唐婉瞧着他,指了指话筒,示意让他接。杨慕清磨蹭着动作,隔了好久才拿起放到耳边。
不等唐婉开口,杨慕清自顾自说道,“以后你别来了,这是我最后次见你。我不需要你来看我,懂”
唐婉这么望着他,眼里聚集起泪光了。
杨慕清见她满眼泪水,心里莫名烦躁起来,他手紧,又是说道,“我见了你很烦。”
唐婉低下头,使劲地将眼泪眨回眼眶里去,又怕开口会哭,她憋了好半天才闷声说道,“天气冷了,我给你送了些衣服,你多穿点,不要冻着了。你爸爸那边,我每个月都会去看的,你别担心。”
杨慕清却是说道,“你不用去,他见到你更烦。”
唐婉沉默,而后又道,“那我不去了。”
杨慕清望了她眼,“行,你快点走吧,真是烦死了。”
就要拉开话筒,唐婉却喊,“慕清。”
杨慕清的手顿时窒,可是他没有停留,固执地将话筒挂回,起身就走。他没有去看,也不想看,那个女人是否泪流满面。因为那声呼喊,就听出她哽咽了声音。在那些年里,他让她哭过多少回,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场纠缠,如今世事境迁了总该有个了结。他曾想过那么天,他终是无所有,和她站在个平等的位置上,那么他是否会放下那些身份权利资格。如今真是成真,他却不再去奢想了。
那是十年。
他怎能开口,让她等待十年。
更何况,她或许根本就不愿意。
十年后的他和她,也许早就老了,两鬓白霜。
杨慕清终是走了进去,挺直脊背没有回头。而身后的注目,那么灼热。杨慕清忽然想,这十年总算是到了尽头。
够了,切都够了。
唐婉还紧紧地握着话筒,瞧着杨慕清的身影消失,她才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外边的空气很冷,唐婉拢了拢衣服。
下次见面,还要下个月。
唐婉在看望过杨慕清后,还是去见了杨丰,杨丰见到她,就让她马上滚,骂骂咧咧地训斥,说是杨慕清有今天全是她害的。唐婉什么也不说,放下满手的东西就走。她订了火车票,两个小时后的车次,前往泰城。唐志奇还在那边,看来她以后的日子里必须两头奔跑了。
临走之前,唐婉想要去见雷绍衡面,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去。
唐婉收回手机,在两个小时后上了列车。
她终于自由。
可是心却被束缚住了。
这次的旅途要走十年之久。
又过几日,天气预报里说近日有强冷空气袭来,走在路上的人们不由得哆嗦了下。
瑜园里边雷绍衡醒得很早。
他带着廷雨开着车出门。
车子路到了海边,那片海域,海水阴冷。
两人前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等走到处海浪口,雷绍衡脚步停,廷雨也脚步停。
蓝色的海水涌起滚滚浪花,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了高高的洁白晶莹的浪花。退潮时便轻轻地抚摩着细软的沙滩,恋恋不舍地退回。次又次永远不息地抚摩着,在沙滩下划出条条的银色的锦带,像是给浩荡的大海镶上了闪闪发光的银框,让大海变得更加迷人美丽。远远望去,天和海像是连在了起,没有边际,略显腥咸潮湿的空气,却使人心旷神怡。两人望着平静的海面,如当年,有谁带着他们来到这里般。这海水还是像当年,这人好像也还是当年的人。只听见海浪的拍打声,冷风割在脸上刀刀的,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仿佛浮现当年,那捧捧的骨灰,全都洒向了海里.
两人在这海边如祭奠似地站了个小时左右。
雷绍衡开口道,“回去吧。”
廷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从海边折回瑜园,却见聂彤到来。
自从蔚海蓝走了以后,雷绍衡拒绝见任何人,连同秦臻和聂文诚两兄弟在内,都不准出入园子。这拒绝的人里边,除了聂彤之外。聂彤是由罗思予送来的,只是罗思予没有进来,就由看园人接入,罗思予这就走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雷绍衡,在这纷争过后,没有人敢再去开口。
聂彤拉着廷雨两人在边玩儿,也不闹腾。
玩了个下午,聂彤看见书房的墙上刻着量身高的刻度,便将身体贴了过去。她让廷雨帮她看看,廷雨就走过去,报了个身高尺寸。聂彤拍起手来,很高兴地说自己长高了。聂彤又让廷雨也量量身高,可是廷雨不乐意,还发了好大的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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