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说蓝玉大将军可是会断人八字”
蓝玉忍痛疾喘片刻,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倚着皇孙这株大树便可作威作福朱重八归西前,必先诛去你锦衣卫一名指挥使”
云起心一惊,想到那日蒋瓛的话
待得来日能独挑大梁之时,你便是正使
云起吸了口气,朱元璋死前,要杀掉拓跋锋,免得锦衣卫难以驾驭连蒋瓛蓝玉也看出来了
张勤万念俱灰,不再看云起一眼,躬身到蓝沫身边,与其紧紧相拥,彼此痛哭起来。
云起恻然道“这样,兄弟,别哭了。飞鱼服扯下来给我。”
张勤与蓝沫满脸是泪,不明就里,云起不悦道“快等老跋到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这句,云起忽然察觉到密林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张勤动手撕下肩头锦服,颤抖着交给云起,云起拾起断了的绣春刀,卷在一处,道“你俩走吧,带着蓝家小姐,下山去,快。”
张勤终于醒悟,忙抱起蓝沫,踉跄着走了几步,蓝沫尚且破声叫道“爹爹”
张勤看了云起一眼,云起缓缓摇头,道“快走。”
张勤抱着蓝沫,不顾其大声哭号,匆匆奔了下山去。
紫金山下,秦淮河金鳞万顷,旭日初升。
红光遍野,转过山麓,云起目送张勤与蓝沫的身影成为小黑点,消失于山下,方道“师哥,求你个事,别追了。”
拓跋锋手提着个包袱,一身是血,听云起叫到,方从矮树丛转出。
拓跋锋定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耳朵,把它捏扁,又放开,答道“哦。”
继而把包袱扔在地上,扎库尔的人头滚到蓝玉脚旁,
“怎不留个全尸”云起道“割了头做甚。”
拓跋锋漠然道“不留神,把这第一高手砍碎了双刀用起来收不住手。”
云起笑了起来,道“从此你是第一高手了。”
拓跋锋谦虚地点了点头,从怀掏出一个焰火筒,晃了折点燃。
锦衣卫们纷纷寻来,蓝玉归案。
洪武二十五年秋,蒋瓛密告蓝玉谋逆,报蓝玉伺太祖出巡之时,乘机劫驾。朱元璋得此密报,遂令锦衣卫缉拿,蓝玉是夜仓皇逃窜,于紫金山落网。
锦衣卫发兵五十人,轻伤十余人,死一人。
礼部左侍郎独张勤,缉敌途与扎库尔贴身相搏,坠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蓝玉落网后,其女蓝沫畏罪跳崖自尽。
“是殉情罢。”朱允炆问道“城里都说沫沫与勤哥是青梅竹马”
“你知道得太多了。”
云起瞥了朱允炆一眼,嘴角微翘,提笔蘸墨,展开奏折。
朱允炆不悦道“云哥儿,他是你的兄弟啊”
云起道“没死,我把他俩放走了,这话可千万别漏了出去,我一个脑袋不够砍的。”
朱允炆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没这般狠心。”
云起叹了口气,斥道“你这副模样,来日怎当皇帝”
朱允炆笑了起来,云起道“你有仇人没有”
朱允炆一头雾水,道“仇人”
云起道“现查同党呢,你要瞧谁不顺眼,我便添上。把黄太傅添进去,一路儿斩了”
朱允炆骇得面如土色,慌忙摇手道“这怎使得”
云了点头,沉吟片刻,在奏折末尾添了三个字许慕达。
三天后,蓝玉谋逆定案,诛族,自公侯伯乃至朝武官员,部俱被牵连,尤以兵部为先;朱元璋诏告天下,作逆臣录。
兵部尚书齐廓岩腰斩于市,原北疆校吏许慕达削去官职,发配从军。
该案牵连两万人,与胡惟庸之案并称“胡蓝两狱”,开国功臣遭朱元璋清洗一空,朝百官见锦衣卫,俱极尽阿谀之能。
张勤家人接了破破烂烂的带血飞鱼服,哭得死去活来。拓跋锋取出朱元璋钦赐的铁券,亲手交予礼部左侍郎,相对唏嘘半晌。
那铁券乃是免罪金牌,朱元璋为抚恤年老侍郎,以补偿其独为国捐躯,遂特赐铁券一张。
侍郎将铁券供在正厅,从此光宗耀祖。
拓跋锋被云起踩了一脚,嘲讽的笑容方自觉敛去。
锦衣卫正副使离了礼部侍郎家,徒步回宫。
云起这些时日以来,心想的俱是蓝玉那话,蓝玉非是危言耸听,从蒋瓛,蓝玉的言语推断,朝廷众官都一致认为,锦衣卫的权利已经势大难制。
武群臣要确保朱元璋死后,朱允炆能控制得住锦衣卫,便极有可能上书弹劾,请求削去一人。甚至会将削去那人胡乱治个罪名处死,以威吓后来者。
曾经手握大权的毛骧便是最好的例,当胡惟庸一案不可收拾,廷外言官近百齐跪,朱元璋便只得斩毛骧以平众怒。
若局势演变到最糟糕的一步朱元璋要斩拓跋锋,自己该如何求情,才能保住拓跋锋的性命
换句话说,若被斩的人是自己,拓跋锋是否会
“看甚”拓跋锋面无表情道“你看了我一天。”
“”
云起蹙眉摇头,拓跋锋随手撑着宫墙,将云起压在墙边,道“想师哥了”
云起随手摸了摸拓跋锋英俊的脸,问“你有多少银了”旋推开拓跋锋的手,朝宫内行去。
拓跋锋疑道“钱不是你管着么”
云起一想也是,答道“加这次的赏钱,估计有一百二十两了。”
云起朝锦衣卫大院内行去,道“百余两都拿着,辞官卸职罢。”
拓跋锋一听来了精神,大步追上云起,转身倒退着走在云起面前,笑道“你想辞官了”
云起没好气道“不是我想辞官,是你辞官。回家娶媳妇儿罢。”
拓跋锋一脸茫然,道“这话怎说”
云起一面走,一面道“我怕你会有危险。你先回家去,再过几年,等皇孙登基了,我便回来,以后咱买俩房靠在一处,作邻居”
拓跋锋蹙眉道“回家去回谁的家”
云起停下脚步,想起拓跋锋是孤儿,纵是回克鲁伦河,那处也已成了荒原。
二人进大院,那时院内小伙齐出,在院角凑作堆,不知闹甚。
秋阳温煦,梧桐落满地,数十名锦衣华服的侍卫各个起哄,笑着喊道
“嘿哟嘿哟”
一群侍卫朝墙角挤个不停,密密麻麻,竟是数十人将一人挤在大院角落里。
皇宫穷极无聊,不知从哪年起,宫内侍卫偶尔闷得发慌,力气无处使,便常喜欢随手抓来个人,推到墙边,一拥而上,呼朋引伴,玩那脑残的挤人游戏,名唤“嘿哟”。
年轻热血的侍卫们一面“嘿哟嘿哟”,一面出足力气,群起而挤一人,将那被欺负者挤得尽了兴方罢休。
云起拓跋锋打小进宫当侍卫,自是从小被“嘿哟”到大,大凡宫男,除朱元璋没人敢抓来“嘿哟”以外,就连皇孙朱允炆也被挤过好几次。
论起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次,还是上百侍卫群挤当朝太傅黄澄,将其挤成帽丢鞋歪,小便失禁,衣裳凌乱的空前盛典。
从那之后,黄澄在宫行走,只要见了超过三个侍卫勾肩搭背,便识相绕道。
云起只当见不到,与拓跋锋走进院,不再谈论先前所说之事。
被欺负的人多了去,自不会有人小气得去朱元璋面前告状,只不知被挤在角落里那人是哪个可怜虫。
云起进了房,房外“嘿哟嘿哟”声不绝于耳。
云起搬了张椅,坐在檐廊下晒太阳,拓跋锋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道“有什么危险”
云起忽然想通了,笑道“没什么危险,相依为命,死不了你。”
拓跋锋听了这话,像是倏然间心花怒放,大声道“对”旋即一撩袍襟,笑着冲进侍卫堆里,喊道“嘿哟”
云起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起身回房数钱。
“嘿哟嘿哟”
拓跋锋一加入,众侍卫逾发来了劲,只想将墙角那人挤死。
云起数完钱出来,只见侍卫们还在嘿哟,登时炸毛了,吼道“这嘿哟的谁呢还没完都半个时辰了”
拓跋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侧着身,朝云起招手,并狠命挤去,喊道“嘿哟”
“”
云起怒道“拓拔正使让他们散了再嘿哟就出人命了”
拓跋锋捏了捏自己耳朵,笑着喊道“再玩一会儿”
云起咬牙切齿,转身入房,片刻后提着金灿灿,宝光万道,三尺两寸长一物出来,煞有介事道
“尚方宝剑在手都给我散了,吵死了要睡午觉了啊”
那物正是朱元璋赐予锦衣卫正使的尚方宝剑,拓跋锋一见云起连咸鱼也请了出来,忙不迭道“祸事了祸事了,散伙”
众侍卫这才大笑着一哄而散,云起提着尚方宝剑,疑惑望向墙角被挤的那人。
那男约摸三十岁出头,一身饕餮红锦,被挤得半死不活,吼道的
“他娘的谁先带头挤的荣家的小是罢本王饶不了你”
云起下巴哐当一声掉地。
那男拾来黑靴,一跳一跳地穿上,哭丧着脸道“我的小舅喂姐夫险些就被挤死了,可总算见着你了。”
云起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廷上杀机
朱棣乃是朱元璋第四,十一岁受封燕王,自十四岁起便跟随蓝玉大军外出征战,大败北元残兵于克鲁伦河,归国后二十一岁就藩北平,至此成为明朝最强的北面屏障。
民谣云燕王就藩,固若金汤。
北起捕鱼儿海,南至万里长城,西接丝绸之路,东断嘉峪关,有朱棣镇守一日,北元残兵便不敢贸然南下。
朱棣长相随母,然而朝廷无人知道朱棣生母是谁,都言燕王容貌与朱元璋大异。
朱元璋目狭鼻阔,鹰视虎行。
朱棣则长着浓厚的一字眉,双目如漆,鼻梁高挺,唇薄如刀。眼不时现出促狭之色,正如参军多年,老兵痞的油滑,看似大大咧咧,却颇有城府。
命相有言,薄唇之人最是无情。云起却不这么觉得,起码朱棣对徐清是极好的,顺带着对徐清的娘家人,也十分不错。
果然朱棣一抖袍襟,坐下便道“你姐着我来问,上回替皇孙挨的二十廷杖好了么再过三天大哥出殡,我与皇上分说几句,带你去北平将养数日,一家人也好聚聚。”
云起递了茶,苦笑道“我倒是想告假去你地头上玩,你瞧这光景,怎走得开”
朱棣道“不妨,令锋儿守着便是,我自去与你分说。”
云起忙道“留他一个人在,出了事恐怕压不住。”
朱棣看了云起一会,直看得云起心里发毛,云起呸道“你不过比我俩大个十来岁,也老着脸锋儿云儿地一通混叫。”
朱棣笑了起来,饶有趣味道“拓拔锋是我拣回来的,如我儿,不唤锋儿唤什么”
婿舅二人随意寒暄几句,说的俱是京动向政局,朱棣常年镇守北平,对南京朝廷事不甚熟悉,云起倒也大方,便将天脚下之事一一道来,末了谈到蓝玉,又相对唏嘘甚久。
朱棣摇头叹道“当年我跟蓝大将军出征,行军布阵,倒是受过他不少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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