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傅同去”
黄澄被将了一军,这等小事,无论如何是不敢闹到朱元璋面前去的,黄澄又道“皇孙丧父,如割肉剜骨,恸其心乃人之常情。不悲不恸是不孝也何用你来操心副使何在唤你锦衣卫副使来。”
云起想了想,道“太不巧了副使数日前刚卸职,回家相亲去也。”
黄澄怒道“休得诓我,新任副使是何人今日之事,不得善罢,你便与我在此等着,再传人去唤”
云起诚恳道;“新任副使是”
黄澄“”
云起“我。”
黄澄“”
黄澄深呼吸数下,正要想话来教训,那时又有几名锦衣卫行过,正是荣庆与三名锦衣卫勾肩搭背,朝云头致礼。
“副使好,嘿嘿。”
云起道“严肃点”
众锦衣卫不约而同地板起脸,道“副使好,黑黑黑”
房内传来朱允炆苦忍着的笑声,云起道“小的这就滚,太傅一起滚一起去见皇上”说毕忙搭着一名侍卫的肩膀溜了。
众侍卫转过回廊方一阵笑,荣庆问道“啰嗦太傅教训你做甚。”
云起嘲道“他寂寞了。”
说话间众人到得议事廷,拓跋锋立于廷外,眼望日晷,见云起时色变道“你怎不换黑服”
云起这才醒觉黑服沾了血,洗完未曾晾干,竟穿着飞鱼服便来了,若非拓跋锋守着,入廷便要被当场架出去打死。险些铸成大错,忙问道“什么时辰我现回去借一套穿。”
拓跋锋道“未时,来不及了。”说完将云起拉到柱后隐蔽处,便伸手解自己领扣。
云起立时会意,遂扯开腰带,二人在柱后互换侍卫服。
拓跋锋接过飞鱼服不穿上身,却低头为云起系扣挽黑腰带,又吩咐道“皇上今儿脸色不好,待会恐怕要动廷杖打言官你听着”
云起道“又要动廷杖”
拓跋锋道“太谥号,不过是增几个字减几个字有一言官,名唤庄麓,妻小方才托人送了银钱,让掌廷杖那人手宽点分寸,勿伤到筋骨”
云起嘲道“谁收了银钱便找谁去。”
拓跋锋手臂紧了紧,沙着嗓,略低下头道“师兄收了银钱。”
云起与拓跋锋沉默对视,拓跋锋身材颀长,更比云起高了半个头,一身单衣白如初雪,衬出古铜色的干净脖颈肌肤。
二人身躯贴在一处,呼吸挨得极近,鼻息交错,彼此嘴唇几乎便要相触。
皮鼓“咚”一声轻响,示意锦衣卫换班,拓跋锋松手,目送云起进了议事廷。
八名锦衣卫步法整齐划一,三步到位,原当值侍卫躬身,转到柱后,沿偏门离去。
云起轻轻呼了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立于朱元璋龙案一侧,眼角余光捕捉着朱元璋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须发俱白,双眼浑浊,显是朱标之死亦对其打击甚大。
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令这冷酷无情的君主原形毕露,云起看在眼,只觉不过是个老态龙钟的垂暮之人罢了。
朱元璋提起笔,于斩诀名单上勾了个圈,继而咳嗽几声。
司监忙捧了帕递过,并来回轻抚朱元璋的背脊。
殿直挺挺地跪着两名大臣,一名言官,一名臣,二人俱脸色森寒,像是早在地下跪了数个时辰,汗水浸湿了官服背脊一大滩,更有涔涔汗珠沿着脸颊滑下,滴于地面。
朱元璋只视而不见,喝了口茶,道“云起。”
云起心一凛,答道“臣在。”
天廷杖
朱元璋沙着嗓道“你较之拓跋锋如何”
云起先是一愕,而后方明白过来,不敢仓促回应,心内开足马达,飞速思考朱元璋此问的用意。
云起答道“论统领之能,兵家之谋,勇武悍战,云起俱不及锋。”
朱元璋眯起眼,目光锋利,瞥向廷外,片刻后呵呵笑道“兵家之谋也不及只怕未必。”朱元璋干枯的老脸上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论兵家之谋,你是徐达之”
云起恰到好处地打断道“将门亦并非俱是虎,更何况”
那一瞬间,云起心念电转,敏锐地捕捉到了朱元璋稍纵即逝的思维痕迹,想籍此话题引出言官错失还是谈立储抑或两者皆有
云起会心一笑,转了话头道“但论思辨,锋不及我。”
朱元璋笑了起来,道“思辨有何用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利,于事无助无补。”
云起微笑道“辩显于外,乃是小才,不足为傲,云起所倚仗的,乃是查案之能。”
朱元璋满意地缓缓点头,云起道“锋不擅发现蛛丝马迹,臣能。”
朱元璋道“思辨显于外,谋智敛于内,朝言官若悟得此道,当不至于成日纠缠细微末节。取廷杖。”
云起朝殿内另一侧站立的荣庆伸指一点,后者面朝朱元璋躬身。
二人转身相背,迈出步,步伐整齐,恰恰好行至墙边,各自鞠躬,同时取下置于木架上的廷杖。转身朝殿走来。
另四名锦衣卫熟练上前,两人架胳膊,两人擒足,将左侧言官于地上牢牢按住。
“皇上”言官并不挣扎,抬头歇斯底里猛喊道“我大明虽于草莽起家然祖宗礼法不可废和天敬德四字谥号非贤即圣”
“皇上饱读诗书,罔顾孔孟之道”
言官双眼圆睁,其形可怖至极,不住喘息,吼道“有何面目见天下治学之人皇上千秋万世之后,只恐太受尽国人唾骂皇上请三思”
这话听在耳,就连云起也按捺不住,为此言官捏了把汗,实在无法理解多四个字与少四个字的区别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多了这四个字,估计四十廷杖跑不掉。
果然,朱元璋道“庄麓,四十杖。”
庄麓不错,正是拓跋锋吩咐要下手轻点那人,云起双脚一前一后站定,荣庆眼角余光一瞥,得到信号,二人此起彼伏,开始猛击那言官背脊,庄麓登时发出一声惨叫
庄麓痛嚎之声缭绕在廷,朱元璋只充耳不闻,继续批那奏折。
四十廷杖打完,庄麓已是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双目神色迷离,口喃喃不清不楚,反复念着几句什么。
言官股间,大腿,背脊上血沫横飞,身下浸着一大滩血,两名锦衣卫上前将他拖了下去,另两名锦衣卫则取来一块黑布,各分左右,沿着两把廷杖朝下干净利落地一抹,红漆铁杵焕发出崭新光泽。
朱元璋将手奏折叠起,冷冷道;“方孝孺。”
另一名年轻臣却是无动于衷,道;“臣在。”
朱元璋道“你可知罪。”
方孝孺答道“自古承父业,臣不知何罪之有。”
朱元璋道“你之罪乃是管了朕的家事,这奏章可是你的”
方孝孺沉声道“正是臣亲笔所书”
朱元璋怒道“都察院御史,科给事俱不敢管朕的家事,此便是罪,四十杖”
行将就木的天一声怒喝,登时激起猛咳,太监忙上前抚背,云起清醒过来,站定开打。
廷杖一落,预料的惨叫并未响起,方孝孺咬牙硬抗,云起心内暗嘲傻廷杖击人,若人全身紧绷,内伤便越狠;唯有令肌肉放松,方能换得些许皮肉伤,将养数日便好。
方孝孺这下挨完,估计两条腿就废了,云起暗自可惜,然而这名字听起来又甚熟,打到第五下时,云起终于想起此人是谁,登时色变,忙改换步型,并朝荣庆连使眼色。
荣庆未曾抬头,专注地盯着方孝孺背脊,卖力打个不停。
云起哭笑不得,手上轻了力度,以重锤击破鼓之力虚打,声音极响,着力却甚微,依旧是打得满身血,方孝孺斜斜歪在地上,已是昏了过去,当即被锦衣卫架出廷外。
云起叹息不已,读书人果是不经打。
那一下午朱元璋再无话。云起站到鼓声起,便与荣庆并肩回了院。
云起一只脚高曲,踩在条凳上,接过荣庆盛来的饭扒拉,边道“你眼睛怎这般不好使”
荣庆哭笑不得道“先前看你并着靴,便以为那读书人打得,我怎知”
云起道“罢了,打了就打了,你知道么天下之事,常发于至微,而终为大患便是他写的。方孝孺是宋濂的登科弟,写得一手好章。”
荣庆一头雾水状,朝云起碗挟来菜道“没听过,写这劳什,难怪被打。”
云起笑了起来,自顾自道“你打重,我打轻,拖了下去,不知是怎生个光景。”
荣庆忽地想到二人使力不均,这大才指不定回去就要单脚瘸着,蹦蹦跳跳,当即一口饭喷了出来,大笑道“我那几下打得甚狠,该是瘸了。”
云起打趣道“不还有一只脚么,才大可以飞腿踢人。”继而与荣庆相视大笑。
二人吃了饭,正要各自回房时,云起却不见拓跋锋,回房见自己沾了血的侍卫服没了,料想是拓跋锋取去穿,倒也不介意。
等了片刻,直至掌灯那会,忽听院外来了一小太监,尖着嗓道“皇上传锦衣卫指挥副使徐云起”
云起蹙眉不知发生了何事,临时补班也该侍卫来传,怎会命太监来
云起跟着出院,朝那小太监手塞了一小锭银,道“小兄弟,皇上传我何事”
那小太监阴笑打量云起,拉着他的手,道“有人于背后嚼舌根呢,副使千万得仔细着答话。”
云起登觉惊惧,难不成是杀兵部主事败露受贿可是大罪那瞬间骇得说不出话来,心飞速想了十几条脱罪之法,但转念一想不对,拓跋锋定不会出卖他,心内安稳不少,惴惴行至殿上,见黄澄拢袖立于殿,朱允炆两眼通红,站于龙案一旁。
拓跋锋站得笔直如同桩,身穿云起的那身侍卫服,袖上仍湿着一片,其身材略高些许,衣服上身,稍有不合,手腕突兀地露出一小截。
拓跋锋朝着云起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云起避开拓跋锋视线,松了口气,行过礼,微笑着抬头,望向朱允炆。
朱元璋道“徐云起,你既会查案,朕命你助黄太傅查清何人将此杂书带入宫内,交予允炆杂书。私自携物进宫,乃是大罪。”
书上叠着两片碎裂的水晶片。
云起笑道“皇孙,臣且问一句,这书是何人胆大包天,藏着进宫交予你的”
朱允炆忍忿不答,片刻后低下头去。
云起道“臣请借阅此书。”
朱元璋点了点头,太监捧着书与水晶片交到云起手,云起略一沉吟,只接了书。
朱元璋道“拿回去,三日内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云起随手翻了翻崭新的书页,笑道“臣已破案。”
朱元璋从奏折抬起头,目光森寒。
云起哗啦一抖那书,微笑道“臣请问太傅,此书从何处寻得”
黄澄冷冷道“皇孙书房。”
云起道“那便是了,皇孙定是今日得的此书。”
殿内肃静,云起缓缓道“书房乃是最易被翻到之地,太傅于书房教习皇孙功课,从早到晚,无暇休息,带到书房去做甚”
“要读杂书,也须藏于寝殿之,枕席之下,据此推测,此书新得,一页亦未曾看过,便已开始功课,遂不得不慌张藏好,以至露了马脚。”
“只需唤来今日功课开始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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