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有那么丝阴冷。
南天门把守的天兵天将们有些按捺不住,严肃的面容下藏着绝对不平静的心,正在暗自揣测着什么。
现下殿内是个怎样的情况啊
黍离到底如何胆大妄为啊。
结果真真令众仙期待啊
重檐硬山顶式的屋顶全为金制,偌大的面积占据着整个天宫的正中位置,不偏不倚,殿门开向北方,日复日聚集着仙界最最温和的仙气也最最肃杀的仙气。
玉皇大帝处理大事的朝华殿就是如此,奖赏在此,定罪亦在此。
这里,在今日注定又会是个令仙界甚至是六界感慨万分的地方。
肃然的朝华殿连接的长长云梯隐没在仅凭眼睛感触不到的与东边相对的南边,门外有神情肃穆的天兵守候。朝华殿重仙聚集,空旷的殿内虽仙人众多,虽表情各异,但个个不语,各自跟前桌上的桃汁酒也原封不动,更别说桌上其他精致的小点心了。个审判会搞得如此盛大加贴心,也着实难得了。
可这样僵着的场面确实更让人不舒服,给原本已经很是肃穆的朝华殿平添了份令人心寒的安静。
殿内正首处坐着身明黄锦衣,头戴垂帘玉冠的中年男子,正是玉帝。左手边坐着同样身明黄的西王母。身白衣的郁沚沐坐于玉帝右方,虽显露真颜,却仍无表情,手藏于袖袍中,不知是何动作。
接下来就是其余三大门派的首座,天居岛然翁归闲山半色秋昆仑洞尉迟甫,与郁沚沐同为四大上仙的夜阴上仙及钟华上仙二人,然后左侧依次是紫薇大帝意柳星玉清真人托塔李天王北斗六星君之首的第阳明贪狼星君,右侧依次为南极观音太上老君九天玄女四大天王之首增长天王南斗六星君之首的司命星君。
七八成的仙界重仙都已到场,而其余更多的神仙就只能在各家等着这场重仙齐审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带仙界叛徒黍离上殿。”玉帝声令下,殿外天兵领旨,去押人上来。
很快,黍离被两名天兵左右押着上了朝华殿,被迫跪下后,那两人向玉帝拱手行礼后退到殿外站好。
这下黍离才好好环顾了殿内情况,第次见这么多神仙啊,而且还有很多自己并不识。难得啊,自己还真是受关注。
眼睛对上郁沚沐,愣了几秒后收回,微微低头,有些自嘲。
自从醒过来后就保持个姿势躺在天牢里,而自己的师父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而现在他却坐在足以让自己仰望的高度,那么自然的面无表情的坐着,或者说他永远都是立于那样的让自己仰望的位置去看自己或者没看。
虽然不知道自己喝过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让自己相信他的师父却次也没出现。只是疑惑于为什么自己会在天牢的黍离经过夜的思考,再看这殿神仙严肃的令人窒息的神情,自己再天真也知道今天的审判不会那么简单,而自从把她从魔界救出来后就对自己温柔照顾的师父也应该再不复存在了。
短暂的沉默后,玉帝冷然开口:“虽然你师父沐苒上仙已经向朕说过私放沐流罪犯火烧沐流后山之事均与你无关,但”
语气转,正准备说下去的玉帝被另个声音打断,
“但此事没有证据,玉帝,臣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沐苒上仙包庇自己徒弟的面之词。请陛下重新定夺。”此人正是上次在沐流挑衅郁沚沐的南斗六星君之首司命星君,他向对郁沚沐没有好脸色,对他所处的地位也很不甘,但又不得不恭敬于他,甚至心生敬仰,只不过他的内心极度不愿如此,说实话,用凡间的感情讲这叫,嫉妒。
只见他起身朝玉帝拜,又看向殿上众人,眼神瞄向玉帝下首的郁沚沐,嘴角是明显挑衅的笑,“众位,你们认为呢”
话落,当即有许多仙人面露赞同。郁沚沐虽然德高望重,位居四位上仙之首,但仅凭他面之词,而这殿中跪着的人还是他向宠爱的唯弟子,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司命星君所言极是,这背叛仙界的罪名还是要并定了的。”这时,太上老君对向玉帝,抚着长长的白胡须开口。眼光再不经意扫过跪着的人。虽然,就昨个儿那条罪就已经够这丫头受得了。
“对呀,对呀。”
“是得并定了。”
“这叛徒确实是胆大妄为。”
“就如当年的青莲,仙界有她存在绝对是大耻辱”
这下殿内热闹了起来,众仙开始你句我句的附和,连几千年前青莲的旧事都翻了出来。
“众仙家”玉帝见状,转眼见郁沚沐仍面无表情,摸不清他是什么态度,怕惹怒了他,便急急阻止,然后等着郁沚沐开口。
其实众仙人也真真佩服这郁沚沐,不愧为无情无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上仙之首,作为沐流掌门,作为黍离的师父,自己门中出了此等事情,居然还面无表情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似与己无关的样子。这样的人,真真应该去改仙为佛了。
更有甚者,面露嘲讽,这从不收徒的郁沚沐收就收了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实在可笑。
而被众人此般佩服加嘲讽的郁沚沐,表面确实很好的做到了名副其实,而内心却不是了。
其实藏在袖袍中的手早已握紧,浸出的汗润湿了他的手心,却润湿不了他的仙心。
他只是在忍,他只是在等,忍到个不该再忍的时候,等待个不该在等的时候,这个最佳的契机到,他就会对这个特殊的拥有自己血液的徒弟亲手做出判决。
荒唐而此刻心中暗骂句后,他把手缓缓松开。
现在是时候了。
他抬起手,虽然他的情感极为不愿,可是只有如此,才能真真断了她的念,因为这个她并不自知的念,自己却隐隐知晓。
他没有情感,所有也不会有不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是绝对天理不容的
修长的手指绕了圈,幅可以称之为香艳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030章 狠绝终曲二
顿时,殿内抽气声片。不仅只是听闻昨日之事的仙人们极度震惊,就连亲眼所见的王母娘娘也愕然。上仙居然敢就不怕他沐流的脸丢得更大吗
此画面省略了前后,只有黍离推倒郁沚沐强吻的幕。
郁沚沐出于不容置疑的理智与私心,不愿有任何人知道他也有主动。
殿上又开始新轮热闹,众仙按捺不住了,纷纷露出早想显出的怒色。
“荒唐”
“我堂堂仙界竟出了此等丑事”
“黍离不仅背叛仙界,还如此大逆不道”
“简直天理不容”
“师父,我当时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渐渐有些当时记忆的黍离惊慌开口辩解,这样的罪名不仅是定自己个人罪那么简单,它不同于私放沐流重犯,不同于火烧沐流后山,不同于私逃,这是让自己的师父最最直接的蒙羞啊
“师父,你不说信我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明明知道离儿是醉了,做出此等事情虽是不对,但也未至天理不容啊这样不仅是在伤离儿,也是在伤师父自己啊
黍离僵着被绳子捆着的身子个劲的磕头。
“师父,信我。”
“咚。”
“师父,信我。”
“咚。”
“师父,信我。”
“咚。”
“师父,信我。”
“咚。”
说句,磕个响头。
“陛下,快定罪,这实在是荒唐”见状,众人的愤怒依然膨胀。
“这”玉帝为难,面色复杂的吐出个字后沉默。他当然很想定这黍离的罪,只不过郁沚沐的态度还是不明朗。
众多愤怒的面孔中,只有两人没有愤怒的神情。
南极观音面色平静,那是她身为佛家的修为造诣,不同于仙家的寡淡薄情,而是真真的超脱世俗立地成佛普度众生。
而脸神色难懂的意柳星,有好奇有探究有酣然有兴味有震惊有感慨唯独没有愤怒。
那画面我真的很好奇呢
因为,这是场由他好友主演的好戏。
“各位,”郁沚沐起身,音量适量放大,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此等沐流丑事,沚沐实在惭愧,这样的画面确实无颜放出来,不过”
郁沚沐眼睛扫向殿中脸哀求个劲儿磕头的黍离,冷漠的声音再次环绕在整个朝华殿:“本尊身为沐流掌门,四位上仙之首,有责任有义务,让各位知道最真实的真相。”即便它只是自己理智强迫的真相。
“沐流掌门郁沚沐之徒黍离,与其师做出有悖伦理欺师灭祖之事,实乃大逆不道无耻荒谬荒唐”绝魂出,殿内所有仙人面前的金漆仙桌瞬间化为片片金色粉末,散落在冷硬的白玉地面。跟着,头上已磕出血丝的黍离被击飞到殿门处落下,大口鲜血喷出,这也只是瞬间的事。
这就是他的愤怒,对他人的,对徒弟的,对自己的。
他自己的徒弟,他自己会收拾,从始至终都未想假借他人之手,甚至是口。
众仙被震惊了,连南极观音及意柳星都瞬间站了起来,脸不可思议。
沐苒上仙这是要干什么,也要像孙悟空那样大闹天宫番吗
“罪徒黍离并未私放沐流重犯火烧沐流后山,你们无权定她这些莫须有的罪,”话锋突然转,没做过的事自己不会定罪,这是他郁沚沐的原则,虽然对于结果的影响已经无足轻重。
呵,师父还是替自己说了话,不过,已经这样了,多几条又有何关系呢
黍离再吐出口鲜血,眼神不再像被浇嗜骨水时难么倔强和哀伤,而是莫大的哀恸与无望。
“但是欺师灭祖违背伦常之罪绝不可减,本尊决定,现将沐流罪徒黍离,挑去仙骨,永囚南海海底”
“玉帝,意下如何。”郁沚沐转向玉帝的话语果断决绝,语气没有丝毫询问。
“没”玉帝被郁沚沐的行事所震慑,不知作何反驳,再说这样的处罚也确实合情合理。
“那众仙家。”目光又扫过众位仙家。
“”众仙不语,郁沚沐身为黍离的师父已下此狠手,未见犹豫心痛,他们这些旁人还能做得更过吗
见状,郁沚沐走下台,与门前的黍离目光相触,无视她眼中的哀恸,他眼神毫不躲闪,冷漠而决绝。
几道白光在黍离各处闪过,绝魂击穿她身上每处肋骨,从左肩到右肩,从颈部到胸口,从左手到右手,从左腿到右腿,从左脚到右脚。
每到处,黍离与郁沚沐对视的眼神就更哀恸分,直至双眼模糊。
最后从右脚穿过后,由后方飞回郁沚沐手中,消失不见。
痛,实实在在的痛,每个地方都痛。可是这样的痛,连尖叫都发不出。
师父,你要的就是这样的伤害吗
师父,你要的就是这样的伤害啊
从来没觉得师父像外界说的那样淡漠无情,现在,她体会到了,他对旁人的温柔永远只是时,不论你是谁。不过还是应该庆幸,他只对她个人温柔过啊
自己确实不适应仙界,不适应师父呢不,应该说是不愿适应师父。
她想要它只是件无关轻重的小事,而它却的的确确是师父以及仙界众仙眼中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此真真切切的惊天动地,尽管她不想全部承认,尽管她记不完全。自己只是喝醉了啊
但那又如何呢
她确实知晓了啊。
师父真的很狠,
师父真的很绝
当时,她对自己说,被浇嗜骨水的身体点都不痛,她的心只是空得特别难受,而此时的她要说,不仅她的身体在不断叫嚣着喊痛,而且她的心也不再是空得难受,而是装着满满的痛。
果真,自己还是太渺小了,她想要的生活没有了,她要直依赖他,她想直活在他的身边,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有她可以撒娇的就算再面无表情也会在她面前显得生动的师父。
切都没有了
呵,天黑了,那就好好的睡吧,做个没有不快的美梦。
那里不会有师父吧
看着晕过去的黍离,郁沚沐收回眼神,双手背于身后,心里叹了口气,
确实荒唐啊,“逐出师门”四个字,终究没有说出。
“剩下的就麻烦玉帝了。”伴随冷漠话音的是毫不留情的消失。
切都结束了。
上卷完
第031章 花落经年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那场审判已事隔四百年,那场所谓的天庭审判,在沐流掌门郁沚沐个人的独判下可谓是惨淡收场。
六界如既往的经历着自身本就存在的定律。凡间重复着必然的生老病死,战乱和平,兴衰更替,出了个个名传千古的英雄伟人,也出了个个遗臭万年的**害。而作为人界二皇子的玄羽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上了沐流这样的仙山门派得道成仙的凡人也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这些人的亲人朋友们个个轮回转世,他们却永远保持着成仙时的模样,没有难过,没有伤痛,平静的如不为人界所熟知的其余五界样,依旧平凡的度过那如流水般淌过的时光。魔界加上了妖界的支持,依然与仙界相争。
四百年间仙界没有人敢谈论沐流师徒的事,但也没人再见过这两人中的任何个。个自然是被压南海底不知生死,而另个自他那日离开天庭后,他便向六界宣告,他会暂卸沐流掌门之职,由其师兄南寒元暂代,除非大事,他再不会出沐流,再不会出水竹峰。
沐流山也如既往的稳坐仙界四大门派之,做着像在每年三月半举行收徒大会这样的例行琐事,应对着魔界时不时的挑衅,不大不小不温不热。
天上天,人世年。
郁沚沐始终没出现在六界面前。
空空荡荡的乾元殿内,南寒元玄羽瑞钰三人相对而立。
“羽儿,瑞钰,去水竹峰请你们师叔下来。”南寒元面色沉重,对面前二人吩咐道。
“是。”二人领命,却站在原地不动,迟迟不愿离去。
“还不快去”南寒元见这二人不动,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禀师父,掌门师叔他”玄羽向南寒元拜,犹豫着开口,“掌门师叔他会下水竹峰吗”
南寒元见此问,眉头舒,脸色反倒好了不少:“这次他定会下来。”
接着他拿出黄色颈甁递给他们,“用这个打开结界,去吧。”
水竹峰下,拿着黄色颈甁的玄羽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而尉迟瑞钰冷着脸,望着高处的水竹峰不知在想什么。
“师弟,我四百年没见掌门师叔了,这次不知是不是真能见到”玄羽笑着转身,见瑞钰面色不佳,淡了笑问,“你还在怪师叔吗”
“怪”瑞钰笑得嘲讽,“怎么会呢师叔他是沐流掌门,他能是错的吗只不过离儿恰好不顺了他的意,只不过他的徒弟恰好是离儿,只不过我们恰好和离儿相熟而已”
“师弟,何必这样说话呢师叔他也不好受不是吗”只不过他是用不出水竹峰的方式变相来囚禁自己。
“是吗”可是我现在根本不知离儿是生是死。瑞钰摇了摇头挥去心中不快,“快开结界吧,师父还等着我们带师叔下山呢”如果他真会下来的话。
玄羽叹了口气,拔出颈甁瓶口上的木塞子,山下结界如风般快速窜进瓶中。
玄羽重新堵住瓶口,把颈甁收回袖中:“走吧。”
二人怕突然的到来扰了郁沚沐的静修,脚尖离地,不发出丝毫声音。本就安静的水竹峰此时显得更加安静。
峰上仙气环绕,却感觉不出丝气息是属于郁沚沐的。
竹桥下的流水死寂沉沉,风拂水面也纹丝不动。排排水竹依旧长着青绿的叶子,不干枯掉落,不发芽抽枝。
沐流殿大门紧闭。
来不及奇怪峰上这有些异常景象的二人推开殿门,玄羽首先迈了步进了殿内。
殿门大开,光线照了进来,稍显昏暗的大殿立刻亮了起来。
“掌门师叔,我们奉师父之命前来请您出峰,有要事相商。”
“掌门师叔,您在吗”尉迟瑞钰走进殿内也闷着声音开口。
“”空荡的殿内,回答他们的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回音。
殿内仙气弥漫与殿外无异,亦未有郁沚沐的丝毫气息。
掌门师叔呢
二人左右分别向大殿更里面走去,寻找郁沚沐的身影。
殿内摆设的位置方式所用器具和以前样,没有变化。但这所用颜色,让二人在这简单典雅中觉出了些说不出的怪异。
瑞钰前方的张桌上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张楠木桌,漆着殿内所有摆设都有的红色,桌上面摆着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杯。
尉迟瑞钰几步上前,拿起桌上的茶杯,看着杯里的水竹叶,闻着茶水浸出的丝丝甜腻,沉声开口:“师兄,你看。”
玄羽闻声,走到瑞钰身前,看向他手里的茶杯:“这茶”
“这茶还热着,说明师叔离开才没多久,我们先去向师父复命,禀告我们在这殿内看到的切。”
“师叔睡房里呢那里还没看”
“那我们这就去看”只不过他应该不在这水竹峰了。
“瑞钰,房里也没有。对了,师叔房里摆设的颜色也是红色的,”玄羽跨出房门,面带新奇的笑对瑞钰说到,“我都不知道师叔如此喜欢红色呢”
“”瑞钰没回答,起步先行,“走吧,去乾元殿。”
“他到底去了哪里”南寒元在殿内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玄羽瑞钰二人复命离开后,南寒元就独自徘徊在殿内。
“师兄,”道白光闪过,月玄落于南寒元背后。
“师弟,你说这如何是好”南寒元转身,看着眼前人大吐苦水,“郁沚沐这些年什么事都不过问,以前虽心性淡漠,但还会尽到他掌门的职责。你看现在,把这门中之事都交给我做不说,连这四百年间与魔界发生的次次摩擦也不管,几次派人请他下来他不理会就算了,连我们与他密语也几句就断了,这四百年他到底怎么样了,我们根本不清楚唉而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是下了水竹峰,却如此不告而别,蒸发消失”
“师兄,静下心来,”月玄见此,带着无奈的笑为南寒元分析,“既然大家都知道是如此重大的事,沚沐也说了旦有大事就会出沐流,而此事又和他有些关系,不论是怎样的心态,作为仙界受人敬重的上仙,他也定会下山。他会去哪,师兄还想不明白吗”
南寒元听了此番分析后,烦躁的心情渐渐变得平静,脸上也有了笑意。
“师兄既然明白了,我们就安心等着吧。”月玄掐指算了算,面上带了了然的浅笑。
阳春三月,柳絮纷飞。
被南海夜干枯所震慑到的凡人们在连续几天的求神拜佛后,稍稍缓了心神,干涸所造就的数日干旱也由昨日场瓢泼大雨结束,这雨下得酣畅淋漓,连带着整个人界也可谓是酣畅淋漓。
风景如画的南方所特有的湿润气息浸入了这里每个人的心中,温暖宁静。
天气好了,天灾没了,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好了。
阳光温润着大地,微风轻拂着株株新生的幼苗,在个个旱灾后重获新生的乡村里,见到的无不是片劫难后的生机勃勃。
田里的芽苗正在茁壮成长,村民们在田里辛勤耕作着,脸上洋溢着不多久就能收获的欣喜。
插满白菜苗的田边种着几颗开满桃花的桃树,片粉红。
田间小路上,个绿衣男子扶着身着白衣的妙龄女子停在块田边。
“小哥,请问这离南海最近的镇是什么怎么走”绿衣男子面容清秀,略带微笑的脸起了个小小的酒窝,煞是可爱的模样看起来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看着面前正在插秧的农夫问到。
“这最近的镇是安乐镇,沿着那条路直走,若是徒步半日就可到镇上。”说着,手指向了开满桃花的方向。
那农夫是个青年人,身着身灰色布衣,面料普通却不粗糙,轻拍了拍身边帮忙耕作的牛,并没因劳作而浸出汗水的脸上带着些不在意,询问的语气却带着好奇:“这天灾才刚过,敢问二位去镇上是要”
“你问这做什么小哥的指路我们在此谢过,”绿衣男子口气不佳,转向女子的脸满是关心,随后紧了紧扶着女子的手准备带人离开,“我们这就”
“树儿”这时,直未语的白衣女子用瘦弱的纤长手指轻轻抚上男子的手臂,披散的长发随风拂起几缕,美丽的小脸上虽尽显苍白,却仍旧显得清丽脱俗。
她打断男子的话开口,声音微弱却甚是清甜:“小哥,我们姐弟二人初来这异地,不巧我身体有些不适,他急着带我去镇上找大夫,所以口气有些欠佳,望小哥见谅。”
“”那青年农夫摇了摇头,深邃的眼中有着看不透的东西,他低下头,弯着腰继续手上的活。
“树儿,走吧。”女子见此,看向身边人,无端的有了笑意,笑得让很是病怏怏的模样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二人在田间小路上渐行渐远,没有交谈。田里的劳动仍在继续,没有停歇。
风拂过,吹起片生机。
这方农夫在耕作,那方两个身影越来越小,天地间片青绿,片生机盎然,唯有如此意境的田间风景画上点缀片片粉嫩色彩。
风拂过,桃花纷落,如此生机,又将经年。
第032章 安乐镇异事
安乐镇,跃然客栈。
“掌柜,准备两间上房,”绿衣男子扶着带着白纱的白衣少女停在柜台前,左手丢出锭金子,“再准备几样小菜送到房里来。”
长有两撇胡子的中年掌柜眼睛亮,手放上台,宽大衣袖揽,金子立马收入怀中,面带笑容道:“好叻”
旁边站着的店家小二见来人出手如此大方,不觉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中年掌柜见身边的小二没反应,拉下脸赶紧呵斥道。
小二回过神来,赶紧迎到二人面前:“客官楼上请。”
“离儿,是先去休息,”进屋,男子扶着女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倒好茶水递给她,“还是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在这里坐下就好。”女子摇摇头,对男子露出个浅浅的笑,“你去休息吧。”
“好,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你对面。”男子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知晓她心里必是有很多事没想通,很多事困扰着她,便不再打扰她,转身退出了房间。
女子见人已走,便闭着眼趴在了桌上。
在南海关久了,没想到还能出来,可是这南海外的世界真的好陌生。脑海里除了装有自己的名字,真的是片空白啊。
没错,她就是被压在南海底四百年之久的黍离。四百年前那次审判让被挑去仙骨的她虽未丧命,但却只能做回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这四百年间,因着南海海底特殊的环境,她缓慢的成长着,百年当作年,四百年后早就应该死亡的她,身体有了四岁的成长,现在的样子就是个年方十八的妙龄女子。
而在她身边被她称为树儿的男子是同被压在南海底的千年椴树妖,据他自己说,他是因在次妖界比赛中遭妖暗算受伤而不慎掉入南海,至此被压了千年,因为南海枯涸才有幸重见天日。他还常常说自己是妖界之王的儿子,这次就是要带自己回家的。
黍离对此很不屑,树儿怎么可能是妖王的儿子,而且他定很弱,不然怎么会被暗算还掉入南海但哪叫自己的记忆中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有呢,他是自己四百年间唯认识的人,不,是唯认识的妖,他是自己的朋友,所以要大度的相信他说的话啦。
想了会儿,黍离觉得自己的头实在是疼,看来自己的身体确实很差啊,想些事情都会如此难受,算了,以前的事就不知道就不知道,还是睡会吧。
黍离换了个姿势,安心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魔界。
“魔尊。”门边两名侍女恭敬行礼。
身黑衣的青衣对二人淡淡点头。
那两人立刻面露喜色,甚少对魔界中人行礼做出回应的魔尊今天居然点头了,看来今天魔尊的心情很好啊。
她们左右推开门,躬身道:“魔尊请。”
青月走进去,食指勾,门立即合上。
屋内摆设很典雅,内室甚至还有个小型水池,里面开满了永不凋零的白莲,整个屋内泛着带花香的寒气。
青月步步向莲池靠近,视线渐渐染上湿寒雾气,隐隐约约能看见莲池最里边的长形冰床上躺着穿黄衣的女子。
青月飞身踏上莲池,在冰床前停住,他单膝跪在水面上,手缓缓扶上女子冰冷的脸颊,注视她的眼神带着温柔与怀念。
“娘。”声音带着些人前从未有过的温柔。
在这千年寒冰床上躺着的正是青月的母亲,自被郁沚沐以绝魂击中就再未睁开眼的月落。
接着,青月另条腿的膝盖也跪在了水面上,改单膝为双膝对着床上的月落磕了个头。
“请娘原谅,父亲也定能谅解我的。”
青月眼神带上坚定:“青魔是父亲身前所珍爱的宝物,月儿定会让它的消失变得更有价值。”
“娘,您快醒来吧”
青月双眼注视着直没动的月落,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对着月落再次磕了个头。
青魔的事再次请您理解。
这仇,孩儿也定会找郁沚沐算清的。
“不好了,不好了,昨晚住在柴房的对父子死了”
大早,黍离就被小二的惊呼吵醒。
她揉着迷迷蒙蒙的眼睛扯开被子准备起床,接着住在对面的树儿就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门也没敲。
“离儿,你有没有事啊”
“树儿,你有没有意识到我是女的啊”黍离刚被吵醒,见又有人闯进来,甚是不满。
“怎么这样问呢,离儿长得很好看的。”树儿奇怪,摸着脸颊害羞道。
“树儿,你树皮那么厚还害什么羞,”拜托,都几千岁的妖了,黍离对这个人前人后表里不的很喜欢私下里逗她玩的所谓美男子再次表示不屑,表情很是不善,“那怎么不知道敲门就进女子的房间”
“呵呵,我们都同床共枕四百年了,这有什么。”何况你来葵水不知道怎么办还是我帮你想的办法呢,只不过这话树儿自己可不敢说出来。
他正色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水喝:“不过既然离儿说呢,那我以后注意就是。”
“哼,”黍离瞪了他眼,不过还是当着他的面起身穿好外衣,边系着外衣的腰带边问道,“外面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死的那两个人”
“你先坐下,”树儿起身扶着身体直很虚弱的黍离到桌边坐下,“我去给你端洗漱的水来,会儿下去听听客栈里的客人谈论就知道了。”
“那树儿,动作快点啊。”黍离端起刚才树儿喝过的那杯茶水喝着润喉咙。
树儿笑着点头转身出房间。
离儿从来只是嘴巴厉害了点,她的身子直就很虚,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对如此美好的女孩下重手。可惜,离儿什么也记不得了也幸好,离儿什么也记不得了,不然她定会很不好受的。
树儿扶着带上面纱的离儿走下楼,在靠窗边的处两人座的方桌边坐下。
接着唤来小二:“来笼包子,两碗清粥。”
“公子稍后,马上就来。”
“怎么光喝粥,不吃包子呢”树儿见黍离仅是小口小口的喝着面前的清粥,桌中间的包子只是自己个人在动,便夹了个递给她。
黍离端着粥躲开,丢给他个嫌弃的眼神,“我不要,不好吃。”
树儿奇怪:“不会啊,还行啊。”
黍离摇头,点也不赞同。
这里的包子定也不好吃,这连这粥都仅能算般般。
“不吃就不吃,离儿想吃什么就给我说。”看来离儿以前嘴巴定养得很叼,在南海底时因为没东西吃也因为那里特殊的环境不会觉得饿而没发觉,原来离儿以前吃东西应该很讲究很会吃的吧。
“对了,那死人的事怎么回事你打听好了没”黍离把粥放回原位,低着头继续小口小口的喝着。
“这事啊,是这么回事”说着,树儿招来小二,放了锭银子在桌上,“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说出来。”
“是的,公子,”小二收了银子,很是绘声绘色的回忆到,“今早小的本准备进柴房赶那对父子离开的,没想到开门就被重东西压倒在地,小的爬起来看,竟是他们的尸体,像是死了几个时辰的样子。他们的死法很奇怪,耳朵不翼而飞,而且没有点血痕。就在刚才,衙门来了几个衙役把尸体抬去义庄找仵作验尸。这都已经是旱灾过去以后的第五起死人案件了。”
“第五起,是不是他们死得都很蹊跷”黍离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汤匙。
“小姐果然聪慧,他们确实像小姐说的那样,每个人死得都很蹊跷,都是少了耳朵,衙门认为这应该是起连环杀人案。”
“好了,你下去吧。”
“树儿,今晚我们去义庄看看。”
“离儿,你身体那么差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还是赶紧跟我回妖界吧。”
“不要啦,树儿你那么好就陪我去嘛,我觉得这事很奇怪的,树儿就陪我去嘛。”
“好,我陪你去不过,你绝对不准乱来,你现在可只是个身体虚弱的弱女子”树儿再次心软,离儿提的事,不论再怎么没道理,自己都没法拒绝啊。
沐流山,乾元殿。
“两位仙尊,掌门来消息了。”位青衣弟子急急忙忙进了乾元殿,朝两位仙尊面前奔去。
“冒冒失失的这么大声干什么,跪下好好说。”南寒元手挥,那弟子在原地停下,不自主的跪了下来。
“是是,这是弟子在山下发现的。”说着拿出块发着白光的红色玉石。
“拿上来。”月玄对旁的玄羽吩咐。
“是。”玄羽领命从那弟子手中拿过玉石呈给月玄。
月玄看后,把内容密语给南寒元,南寒元听后,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在殿内有限的几名弟子都猜不出两位仙尊是何想法,而他们的掌门到底传了什么消息给二位仙尊。
沉默片刻,南寒元对身边的寒清寒悠吩咐道:“传令下去,门中所有弟子个时辰到乾元殿候命,本尊有事宣布。”
第033章 夜访义庄
“离儿,我们真的要就这么去,也不乔装打扮下”树儿看着离儿身白衣和自己身上的衣服,与白日穿的无异,皱眉问道,“是你说要去义庄打探,你就不准备下,还是说你不知道什么叫夜探”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今晚去义庄看看,当然是正大光明的去,干嘛要偷偷摸摸的,再说了,义庄诶,停死人的地方,半夜三更的谁会去啊只要搞定了守在那里的仵作不就行了。”
“”离儿啊,你想得还真是简单,那里可是有命案中被杀的人,衙门怎么可能不派人来守着,不过,既然离儿都说了,那就,“我们这就走吧。”
刚进三月的安乐镇上夜晚有些凉,特别是这聚集着众多阴气的西边城郊,因为这里正是安乐镇上的义庄所在之地。
没有丝月光,天空片漆黑,义庄外的野草因为没有人的修剪而异常疯长,丛丛灌木也因无人整理而长得奇形怪状。
及膝的野草随风飘动,似是要缠住经过的任何活物样。灌木丛也静静立在边,上面的枝叶胡乱舞动着,如伸出的只只白骨手架。
实是应证了夜黑风高,清冷恐怖。
树儿扶着黍离向前方唯处亮光走去。
走近亮光,那在门外点着两盏白色灯笼的建筑物外睡着两个守门的衙役,手里的剑紧紧握着,表情也未放松,甚是警惕的样子。门上立着的匾上书“义庄”二字,旁边的小房子屋里也点着盏烛灯,想必应该是这义庄仵作休息的地方。
“什么人”守门的衙役感觉有脚步声,立马起身拔剑。
两人手松,“哐当”声,剑落地的声音在这只有风声的义庄外甚是明显,接着就是二人惊恐的叫声:“啊鬼呀”
“小姐饶命啊,我什么事都没做过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两人吓得跪了下来,对着面前的白衣人直磕头。
“鬼叫什么本来没有鬼都要被你们叫出来呢”黍离不满二人的大惊小怪,示意树儿与她同走到二人面前,“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们是人,不要以为穿白衣就是鬼。”
“”二人颤颤抬起头,看清二人样貌后稳了心神,虽然黍离还是带着面纱,可是看样子确实不是什么怪东西,于是立马摆出凶神恶煞的脸拾起掉落的剑站了起来,指着他们,“原来是位姑娘,和位公子,你们三更半夜跑这义庄来是要干什么莫不是来”
黍离移开指着自己的那把剑:“二位小哥误会,因为听闻镇上连续发生离奇命案,而我们姐弟俩对这尸体的检验虽谈不上精通,但也算是熟识,所以”
“我们想进去看看。”树儿也移开对着自己的那把,脸上挂着淡笑接话道。
“你们说的我就要信哪有人大晚上的穿着白衣来这义庄你们分明是来毁尸灭迹的,不是凶手也是帮凶”其中人壮着胆把剑重新指向黍离。只要是人,就算真是凶手,也要拼把。
“”树儿扑哧笑,并没反驳。
说的也是,离儿确实不应该穿白衣的,大晚上确实容易吓到这些凡人,特别是这些胆小鬼。而且还是在这停有死人的义庄,树儿看了看周围,阴气真是重啊。
“你笑什么”另个衙役把剑指向树儿,脸上强装凶恶。
“哎呦哦,都已经三更了,拜托各位大人安静点,可千万别惊扰了各路鬼怪。”这时,个二十左右的仵作单手托着盏烛灯走出来,单薄的身子还在轻微抖动着。
“回去睡你的觉,出来凑什么热闹,快回去快回去。”那两个衙役不想听这仵作在那危言耸听,不耐赶人。
“哎呦,两位官爷,您们可不得不信啊,这里可是义庄,每晚三更可是全天阴气最重的时候。”
“呵呵,我们进去看看,你们继续啊。”黍离绕过他们向门口走去。
树儿快步跟上,扶着黍离进了义庄大门。
“站住。”两个衙役想阻止他们进去,可是到了门口却被什么东西绊住,根本无法向前迈进步。
“二位爷还是小心为好,三更了,起风了,他们进去了,三更了,起风了”那个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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