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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阅读

作品:大雅之堂|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3 03:37:29|下载:大雅之堂TXT下载
  带着无法拒绝的惭愧 打开尘封很久的心愿

  额掌合十 合牢一心莲花开放

  双膝跪下 跪出一地菩提生机

  展卷双手 送出成熟的期许

  拢回双臂 捧归葱绿的希翼

  佛法无边,不救虚妄的心

  佛恩浩荡,度的是忠诚的人

  背负青天在佛前

  求,再求,

  以我的三世受难换他的一世平安 。

  楚天赶到雍和宫并找到闽乔的时候,她刚刚在万福阁进完了最后一柱香,从蒲团上站起来,乍一转身就看见楚天跨进门来。看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骑着摩托车来的,不打车是怕路上塞车,是怕自己等得太久,他从来就是这样,自己一声呼唤,就是千难万难,也会想方设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刚刚在佛前用自己的三世为一个人许了愿,另一个需要她以三世相许的人就站了自己的面前,她的心陷入从未有过的艰难。

  “闽乔?!你怎么哭了,”看见她满脸泪痕,他吓了一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你不要哭!”他走上前去,牵她的手。她却转过头去,抬眼再看身后的弥勒。整个雍和宫里,要数万福阁内的弥勒大佛最负盛名了。其地面高就有18米,埋入地下的部分还有8米,是由一棵完整的白檀木雕成的。这颗白檀木原产于尼泊尔,由七世**以重金购得,转运京师献给乾隆皇帝,公元1748年至175o年由养心殿造办处督办历时三年造成的。弥勒大佛头戴五佛冠,眉眼舒展,平视前方,神情肃穆,其身上遍是缨络,臂有金钏,其间嵌有松石、琥珀显示出浓郁的藏地文化风情。弥勒原是梵文迈德里亚音译,含义是慈氏,在藏地称强巴,于释迦牟尼灭度后,接替他主持来世,广度众生。

  “人真的能有来世吗?”楚天听见她这样说道,语音中浸满了哀伤。

  “也许吧!”他也忍不住抬头去望那高高耸立的大佛。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檫肩而过。前世的一千次檫肩而过,才换来今世的相遇,你说前世的多少次的相遇才能换来今世的相守?”她幽幽地说。

  看见她的神态,又听到她说这些话,他意识到发生了很严重的事,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羽明有关。

  “是不是羽明他出了什么事?”楚天收回视线,望着她的眼睛。

  “楚天……”她的泪重又滚滚而下。

  “你跟我来。”他拉着她出了万福阁的门,门外缭绕的香火让他的心开始迷乱,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绕过石质香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发生了什么,你要告诉我。在法律上讲,你已经是我的合法妻子,而我已经是你的合法丈夫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

  “羽明现在在医院里,在广州照顾爸的时候被传染上了。他现在病得很重,我是说,他……”

  “他怎样?!”楚天的头开始嗡嗡作响,“有生命危险吗?!”

  “是!是很危险!”

  “怎么会?!在广州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楚天急切地追问道。

  “很多病都是有潜伏期的。他一定是发觉自己染上了病所以才那样匆忙离开了广州,他都没有和我们当面辞行,他若是好好的断不会这样!”

  闽乔说话时心痛神伤泪眼模糊的样子让楚天的心立时蜷缩成了一团。闽乔这样,可见他的状况很不好,他不能不为此担忧,他害怕他出事,害怕极了。出于多年朋友的情意,也出于情敌的关系!在楚天的心里,一向对官宦子弟富贵人家存有极度的反感。到目前为止,羽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他交往过的官宦人家的孩子。像羽明这样出身的人能够得到他楚天的信任和友谊绝不是一天两天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而是这些年来羽明以他谦恭温和的性情坦白诚信的为人宽容豁达的心胸一点点征服了这个从幼年起就生活在社会的底层饱受不公正的待遇和欺凌在困境中挣扎和成长起来的男子汉。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因为闽乔而陷在一种微妙的状态之中,但是他们彼此的心里对对方都有钦佩,有赞叹,有欣赏。都把对方视为人生当中一个非常特别的朋友。

  楚天此刻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的复杂。一方面他不能不为羽明一直以来所遭遇和承受的不幸付出他从心底里油然而生的关切与同情,说是朋友义气也好,说是英雄相惜也好,他若这样走了,别说闽乔,就是自己又于心何忍?另一方面,看见闽乔如此为羽明伤心流泪,他的心里很酸很痛,他甚至希望此刻躺在病床上陷入危难之中的人不是羽明,而是自己,他甚而羡慕并嫉妒生病的他。再有就是楚天的心里明白的很,羽明若活在世上,自己才能和这个即是朋友也是敌人的人赛跑,他若死去,必会从此永生在闽乔的心里。他将从此满满地占据闽乔的整个精神世界,到那个时候,自己即便能长命百岁,也再无机会能赢得闽乔的爱情。还有一点也是最最重要的,羽明若有三长两短,他的父母亲人朋友同事伤心难过自不必说,那会带给闽乔怎样的绝望和创痛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真是那样她的世界将永失阳光,她的脸上将不再有笑容,他光是想想那情形就已经心痛难当了。

  “楚天……”楚天正在发愣,听见她唤自己的名字。

  “嗯!”他神情恍惚地应着。

  “我今天……我今天…”此刻闽乔的眼神中都是心痛和愧疚,她望着楚天,反握住他的手,“我今天和他说了很多话,很多这些年来压在心底的话。你知道吗?那些话不是对一个朋友能说的,是只有对情人才能说的。楚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闽乔的眼泪再一次滔滔而下,“是我不好,我愧对你给我的情,楚天,我知道这是对你的背叛,我的心里真是难过极了,我愿意接受你还有老天给我的任何惩罚。不管惩罚是什么,我都会毫无怨言地接受。只是无论怎样我都不能把他丢在医院里不去管他,即使他不是因为爸才得的这个病,我也再不能对他视而不见。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了。前些日子,生母上门来找我,我还对她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以为自己不是和她一样的人,却原来就是那样的人!”

  “闽乔!”他听她这样说,感觉好像她就要从自己面前跑掉了,滑走了。心中太多的依恋和不舍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上前一把把她抱进怀里,“闽乔,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要这样说你自己,你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我,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对感情该有更成熟的理解,人的内心世界是多复杂的世界?不能简单用一加一等于二去计算的。你在十多岁的时候就认识羽明了,他对你又一向都是那么好,你心里对他有感情是很自然的事情。如今他又在生病,你对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我承认,我的心里有妒嫉,有不安,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去给你什么所谓的惩罚。你是我想用我的一生去珍惜呵护的人。什么才是珍惜和呵护,阳光灿烂无风无雨的日子又何须我的珍惜和呵护?如果在你这样艰难的时候我还要无端地责难你,那我就真的不配做那个让你托付终生的人。我本来不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在秀水靠练摊儿为生的混混而已,你却并不嫌弃,反把我当英雄崇拜着,单是这份知遇,就让我感动不已了。如果不是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珍惜我自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努力去经营我的人生。你一直说,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你点滴在心,你却从来不提这些年你为我付出的。这些年你为我付出的我又何尝不是点滴在心?连旅行社都要用我的名字命名,对他怀有那样的情,却仍能坚守我们此生的约定,就为你不想负我的心我又怎能负你?对羽明的病你不用太担心,他是个好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遇难呈祥。在他生病的时候守护在他的身边没有什么不对,更没有什么是不妥不该,你不要觉得这是对不起我,是对我的背叛什么的,更不要在这个时候还为我的心情和感受烦恼,要知道,我的心和你是在一起的,我也和你一样关切着他的安危。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也会陪着他一起走出现在的不幸。这些,这一切灾难都会过去,他一定会活下来,你要相信我!”

  听他说这些掏心挖肝的话,闽乔的泪珠儿滚滚而下,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失声痛哭。

  她的哭泣声震动着他的心,他让她抬起头,他伸手给她擦泪,不远处是缭绕的香火如云的香客,他不觉,只觉激|情于血液中汹涌,他低下头,热烈地吻下去,她的唇沾着泪,但是于那苦涩中寻来的甜直沁到他的肺腑里去了。

  大雅之堂(146)

  “羽明生病的事暂时还不能让爸知道,他的身体尚在康复中,爸又是那样的人,要是他知道羽明也染上了这个病,他内疚也要内疚死了……”走出雍和宫的时候,闽乔这样叮嘱楚天。

  “知道了!”

  “晚上我还要去医院……”闽乔轻声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楚天才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一是羽明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过多的打扰和探望,二是如果自己坚持在那里陪着闽乔,三个人的情形又是这样,怎么说都会有不信任闽乔的嫌疑。尽管他的心里在不断地通通通地擂鼓,挣扎得厉害。但是他也明白,这样的时候自己能为她做的就是放开手,给她和他一点空间。自己若是寸步不离,那是会让闽乔透不过气来的。至于羽明的情况,他随时都能从闽乔那里获悉,想到这一层,楚天立刻接着前面的话说道,“我都忘了,我还有事,你还是自己去吧!”

  她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闽乔,你也知道,那个病是传染的。说实话,我真是不放心你在那里,可是我也知道,让你不去医院也根本不可能。所以,千万要小心,医生交代的隔离方法和措施,你一定要做到,不能大意和马虎。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安全,为了我,也为了两家的老人!”

  “我会的,你不要为我担心!”

  听了闽乔的回答,楚天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不知道是闽乔的深情表白唤起了羽明强烈的求生愿望,还是闽乔在雍和宫进香时虔诚的心感动了佛祖,再或者是新的治疗方案发挥了效用,总而言之,羽明的病情终于有起色了,不仅烧渐渐退了,咳得也不那么重了。治疗有了进展,医生又及时调整了用药量,又过了几日,专家组再次会诊后作出结论说羽明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终于转危为安了。只不过目前他的身体还极度虚弱,不能即刻出院,还要留院观察巩固一些日子。

  老主任医生跟林恒通报最新的治疗情况的时候,林恒高兴得热泪盈眶,用力握住医生的手说了很多感激的话。老医生只顾连连摆手说,治疗病患想方设法让他们康复是医生最基本的责任,没有什么好谢的。末了又笑着打趣说,这些日子常在医院守着的姑娘大约才是真正的灵丹妙药呢。

  羽明渐渐康复的时候,闽乔和楚天才把羽明生病这件事告诉给了大家伙儿知道,梁渠和李云霜得知消息后立刻就去了医院探望康复中的羽明。那些日子,除了玲玲因为怀孕被大家劝着没到医院来探视,其他的人都来了。在这期间,闽乔的生母又去了梁家好几次,却都没有见到闽乔。她只好打电话给她,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给闽乔办理去加拿大探亲的资料,就是需要她自己去申请护照还有要几张她的照片办签证用。又说无论闽乔认不认自己,她都希望她能跟她去加拿大生活一段时间。到时候如果她还是不认同自己这个亲妈,她也认了。闽乔回答说自己哪里都不去,她要留在北京,因为自己的家在北京,爸爸妈妈还有恋人都在北京,所以自己哪里都不去。闽乔的生母听到闽乔说恋人也在北京这句话,突然在电话里哭了,说女儿都恋爱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又问闽乔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他的家境如何?闽乔却没有回答。她又问闽乔能不能安排自己和他见个面,闽乔仍然没有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以后却忍不住掉了眼泪。

  羽明出院后又在家休养了一阵子。羽明在家休养期间,徐影经常去林家探视,她对羽明解释说是闽乔楚天以及梁渠夫妇嘱咐自己要常来的,因为林家的门他们不方便进来,只能由自己代为关心问候。说来也怪,自从羽清死后,对很多事情都已经漠不关心的李静偏偏对徐影产生了浓烈的兴趣。每次徐影到林家,她不但会尽心尽力的招待,经常留她吃饭,还常常拉着她的手说话儿。她总是没完没了地对徐影说,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就像看到羽清还在自己的身边似的。当她听说徐影无父无母,一个人漂在北京,她的心便空荡荡起来,心想羽清也孤身一个在另一个世界里游荡,在那个世界里她也是无父无母的,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呵护和收留她。这样想时,李静的心情十分凄凉,心里面对女儿的感情无处宣泄,于是便统统转嫁到了徐影的身上,自然而然对徐影又多了一层关怀。

  碰巧的是徐晓晓也得知了羽明生病的消息,所以也以探病为由常常到林家来,一来二去的就和徐影碰了几次面,她见李静对这个徐影格外地热情,不免心生妒意。几次跟羽明打听,问他徐影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他新交往的女朋友,羽明却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根本就不屑于回答。见羽明并不否认,徐晓晓的心不免发起慌来。自从离开羽明,她没有一刻不在想着怎样才能回到他的身边,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徐晓晓唯一的生活内容和奋斗目标,无论在哪里做什么,她心心念念想的盼的也就只有这个。离婚以后,徐晓晓彻底远离的羽明的生活,但是羽明却从未跳出徐晓晓的视野,她无时无刻不在打听关注羽明的讯息和变化,甚者还有闽乔和楚天的动向她都了解得无微不至。当她得知闽乔和楚天已经订下的结婚日期并已经领了结婚证的时候,她的心里忍不住暗自窃喜,自信满满地她决心要等下去,等“浪子回头”,等“柳暗花明”。

  可是当徐晓晓在林家遭遇徐影的时候,她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了。思来想去,徐晓晓决定把这个徐影的底细调查清楚。她几乎动用了自己在北京的一切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毫无收获,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打听到。除了姓名,年龄,在哪工作之外,其它的一概不祥。比如是哪里人,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哪个学校毕业的,哪年毕业的等等都打听到。这不禁诱发了徐晓晓更加强烈的好奇心,欲罢不能的她花高价委托了一个私家侦探去调查徐影的背景。而徐影对此却一无所知。

  羽明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彻底恢复了健康以后就回到律师楼上班了。这个时候北京的春天来了,草绿了,花开了,阳光温暖而明媚,没有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也少了漫天飞舞的杨絮,这样的春天在北京实在是难得的!只是人们还没来得及在这样难得一见的明媚春光里稍稍驻足,sars的风暴就席卷了北京。往昔热闹的集市商店车站少了拥挤的人群,街道上也不再是车水马龙,只间或有车辆从树荫下的公路一闪而过。似乎一觉醒来,人们就看到了一座空荡荡的北京城,空得让人心里发慌。小区里到处张贴着小广告,空气里似乎到处弥漫着病毒,让人不得不带着恐惧的情绪呼吸。相互见面的人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千人一面都带着白色的口罩。北京以致全国的旅游业亦因sars的光顾而受到了巨烈的冲击,天元旅行社也不例外。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春天?全国甚至全世界都在围着一个主题奋战,全民动员抗击**,先进事迹和先进人物不断涌现,母亲吻别了沉睡的婴儿,儿子瞒过年迈的父母,妻子告别了新婚的丈夫,义无反顾迎难而上。sars让人们在生死线上看清责任,履行义务,珍重感情,不断有因在一线救死扶伤被感染sars病毒的医护人员以身殉职的消息传来,在这样的氛围中除了sars人们似乎都已无暇亦无心去思考别的。楚天,羽明,以及他们的朋友同事们莫不如此。所有的恩怨纠葛,感情纷扰在这个迎战**的春天似乎都浅淡下来。

  sars一来,全北京餐饮业一片萧条,却独秀了什刹海酒吧一条街。自打人们发现这里湖柳翠绕、波风浩淼,既怡情雅性又避sars,便纷纷前来消费,于是,三里屯冷了,什刹海热了。而正巧的是,号称百年老店的“烤肉季”、竹园宾馆、历家菜等名吃,也就在什刹海畔。什刹海的酒吧过去就有,不多,大多定位在幽静、雅趣上,“水村山郭酒旗风”,和四周围的环境也很融洽。时逢**,促使人们追求自然、清净又有情调的休闲方式。什刹海一带碧水环绕、浓阴匝道、古朴醇厚的气息,恰恰满足了人们的这种需求,于是什刹海的酒吧应时应需而生,似乎眨眼的功夫便如雨后的春笋一样林立起来。

  时间跨入2oo3年五月的时候,全国抗击**的战役算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六月二十四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结束对中国的旅游警告,北京再次热闹起来,天元旅行社的生意也渐渐恢复了生机。随着一切恢复正常化,原来的恩怨纠葛,感情纷扰也再度回到生活当中,让人不得不去面对。

  大雅之堂(147)

  一场大病之后,羽明的心境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明透彻起来。再不像从前那样,总觉得有一个大疙瘩赌在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生病之前每次有机会见到闽乔,他的心都会像针扎一样的疼。如今不了,胸口变得舒畅了,再见到闽乔的时候,心里总是洋溢着淡淡的幸福跟甜蜜。

  最近他常常一个人站在律师楼自己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前默默地发呆,成千上万次地回想着自己生病时闽乔说过的话:“……你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把种子种进我的心里,到了今天长成参天大树了却来告诉我不让我靠近……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我们是一体的。你的痛从来都是我的痛,你的苦也始终都是我的苦,你为我受的也正是我为你忍的,你要放弃我必绝望……”每一次回想起这些话都会引发他灵魂的深处的最强悍的振动和战栗。

  多久了?她竟能把这样的感情牢牢地压在心底,从未流露过些许,这究竟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她有多么不想辜负楚天的情义,多么不想叛离和楚天的相许,而楚天对她而言又是一个多么重要多么特别的人。很早的时候,玲玲就对自己说过,闽乔她憎恨背弃。她和楚天领取了结婚证书,她已经是楚天的妻子了,可憎恨背弃的她在自己身患重病住院的时候不仅不顾危险探望守护还对自己说出了辛辛苦苦在心底压了那么多年的话,她的心里对楚天怎么可能没有负疚?又怎么可能没有痛苦跟挣扎?可她从不抱怨这一切,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她是一个女孩子,尚能如此负重,自己是一个男子汉,却不能襟怀坦荡,一味地把儿女私情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一而再再而三陷她于两难中,如果自己真的爱她又何苦要这样逼她?!

  出院以后在家里休养的时候,徐影前来探望,曾经说了一句话,她说闽乔楚天还有教授夫妇嘱咐自己要常来,因为林家的门他们不方便进来,只好委托她代为关心问候。这句话曾经令他夜不成寐感慨万千。虽然他深爱闽乔,可是因妹妹的死变得相当脆弱和敏感的母亲却对楚天和闽乔恨之入骨,排斥到了极点,甚至根本无法在她面前提到他们的名字。他付出过种种努力来化解母亲心里对闽乔和楚天的仇恨,试图让母亲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每次都是以母亲歇斯底里的发作而宣告失败。就算是闽乔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自己又如何能把她扯入这样的家庭,陷她于不堪的境地?如何忍看她在母亲的苛责中过苦不堪言的日子?如何忍看笑容和光泽从她的脸上一点点地消失,他不忍,他不能!就算是自己能为她而断绝和母亲的所有联系,不再回到这个家里,以她的为人,她的心上又怎会没有愧疚和不安,又怎能够和自己若无其事地幸福度日?!世人又怎么可能不指着她的脊梁骨说她是一个破坏人家母子关系的恶毒女人。陷她于这样的不仁不义,他更不忍,更不能!

  如今再看心中对她的情,那是集一丝一缕一点一滴于漫长而坎坷的岁月中汇聚凝结而成的万里长城,它的烽火台上无数次燃起烽烟,城墙之下无数次马蹄滚滚,无数次战鼓雷鸣,历劫纷乱春秋,风雨的侵蚀,刀光剑影的洗劫,它遍体鳞伤,创痕累累,但却始终毅力不倒。此生心中能有这样一座不倒的长城,够了,知足了,不是人人都能够在心灵的世界里构筑一条这样的万里长城的,这是一生的精神财富,够自己一世去珍藏和回味。

  他决定退让了,这一次的退让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是父亲逼着劝着告诉自己,要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关心她守护她,而这一次他是积极主动地决定彻底退让。上一次退让时自己对爱情的理解很有限,所以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不甘,而这一次他却是心甘情愿。因为他终于发现,即便是默默地关心和守护对她也依然是一种负担。于是他想,是到了该离开该放下的时候了!离开这里,放下这一切,重新去争取幸福的人生。既然自己的痛从来都是她的痛,自己的苦也始终都是她的苦,那么,勿庸讳言,自己的幸福也终将成为她的幸福。

  羽明经过了好一阵子的深思熟虑以后打了个电话给楚天,约他单独见个面,楚天很痛快地应约了,问羽明要在什么地方见。羽明说现在天暖和了,就在银锭桥吧。

  下班以后羽明担心堵车,比和楚天约好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就赶去了什刹海。时间还早,他便漫无目的的在沿街一边散步一边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心事。走着走着,就觉得耳边很吵,扭头一看,一个矮个子的年轻小伙子正和自己往一个方向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打电话,“……你丫又跑什刹海来了,我跟你说,你上哪儿我管不着,你他妈要还是哥们儿呢以后再别拿我当活靶子。”

  “……”

  “去你丫的,你干嘛呀,每次都跟你老婆说跟我在一块儿呢。编瞎话你也得换换样儿。你老婆现在正在我们家闹着呢,你现在就算爬也得给我爬回去,我受不了你老婆了,她现在是把我生吞了的心都有!”

  “………”

  “少跟我胡诌八扯了,我现在就在什刹海呢。我没工夫跟你这儿贫,快说,你到底沤在那个旮旯生蛆呢?! 自己拉一屁股屎,老他妈让我给你擦屁股……”

  羽明听得难受,实在听不下去,于是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了。抬眼正看见一间酒吧的门面,因为已是初夏时节,外面也摆了一些桌子,羽明便信步走过去,随便捡了一张桌子,要了啤酒。服务生去拿啤酒的功夫,微风过耳,送来坐在他身后的一张桌子上一男一女的喁喁私语声,想听不见都不成。

  “你干嘛还来找我?死鬼!见着你老婆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见识,早都吵烦了。我跟你说,就她那张脸,我现在看得是够够的,多一眼都不想看。要是再没有了你,我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每次都来这一套,能不能动点儿真格的?!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你老婆离婚,你还准不准备摊牌了?!不想摊牌也成,言语一声儿,咱们也别再这么耗着,各走各的路,分道扬镳呗!”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你别跟我老婆学,她没见识心眼儿小,你怎么着也该比她强吧?!你得给哥哥时间不是?亲亲,别生气了,哥哥给赔礼道歉还不行。要不罚哥哥给你唱支小曲儿?我跟你说我还是看水浒的时候学的呢,你听着啊!”那男的也不等女的回话儿就自顾小声儿哼了出来:

  春季里,春风吹,

  姑娘楼上描翠眉,

  双眉描得弯又弯,

  独守空房无人陪……

  秋季里,秋叶黄,

  姑娘灯前卸晚妆,

  满头珠翠都摘下,

  一点朱唇无人尝……

  妹妹,想不想让哥哥尝尝你的”

  羽明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啤酒终于送来了,服务生刚放下,羽明便抓起啤酒往酒吧里去了,找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差不多所有的客人都在外面,里面倒是安静得很。什刹海变了,羽明忍不住在心中叹息,自己还是更喜欢原来那个素朴,清幽,雅趣,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声色犬马的什刹海!只是斗转星移,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东西都已物是人非。时代变了,社会变了,人又怎能不变?只是有时候,这样的变化未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心里发空。羽明正在心里暗自感叹,却又听见酒吧里正播放的一首新歌,才听了几句,竟就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你微笑的眼睛

  沉默的表情

  都是一样的美丽

  我为你动心

  他离你太近

  我的爱从何说起

  我虽然没表明

  爱却很肯定

  不相信你看不清

  你别急着离去

  别故作平静

  别让我们爱的冷冰冰

  我听见心中一往情深的告白

  声声说着爱你深似海

  看见自己一厢情愿的无奈

  你别把心关起来

  寂寞的真爱

  孤独的告白

  有谁听见我对你的爱

  曾相爱却别离

  别离又相遇

  谁说这不是命运

  我依然爱着你

  但你的眼里

  有著感情却也有距离

  我听见心中一往情深的告白

  声声说着爱人别走开

  看见幸福擦身而过的无奈

  恨不能够再重来

  站在大雨里

  看着你离开

  怎么对你告白我的爱

  听着这首舒缓的满溢真情的恋歌,羽明再一次掉进了如烟的往事里。从和闽乔的初次相识,到现在的知情知意,这中间经历的所有的苦辣酸甜都齐聚心头。那每一句歌词,每一声告白,似乎都是自己和闽乔爱情历程的鲜活写照。在这首歌里,他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心情和心愿,看见了自己一步一步沾泪和血走过的爱的征途。他流泪了,在决定要告别闽乔的时候,没有委屈,没有不甘,没有痛苦。流泪,是为那些曾经的岁月,为岁月里的真情,为成长。

  大雅之堂(148)

  银锭桥畔,今年沿着湖开了更多的酒吧、茶社,顺着湖边的围栏摆出几公里长的小木桌。什刹海里则有不少游船,点点船火,阵阵琴声,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在旧时的秦淮河畔。

  羽明和楚天租了一条船,在北门荷花市场码头上船,橹船穿过古老北京著名的景观“银锭 桥”,正是日落时分。夕阳下的什刹海有些朦胧,将暮未暮的黄昏为它披上了几分淡淡的伤感和忧郁。船行什刹海后海,游人点起蜡烛纸河灯放入水中,灯浮水面沿船尾浮动,忽明忽暗灿烂一片。

  “这会儿的什刹海让我想起一位法国女作家的一句话。”羽明轻声说道。

  “什么话?!”楚天惬意地斜靠在船尾,幽然地问。

  “我走进一家咖啡馆,在唱机盒里投下2o法郎,点一支在戛纳听过的乐曲,平添5分钟的忧郁。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这句话就是在心上徘徊不去。”

  “喂!你说别人看见我们俩这样会怎么想?!”楚天并未直接回应羽明的话,而是自己又开了一篇。

  “我们俩怎样了?”羽明疑惑。

  “嗨,你说怎样?两大男人,租一条船,在黄昏的什刹海放河灯,说悄悄话。就这样!”

  “你呀!”羽明忍不住笑了,“那还用说,肯定以为咱俩是同性恋呢。谁又能想到,我们其实……”羽明说到这里打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轻叹了一声。

  “我们其实是情敌,深爱着同一个女孩子,对不对?”楚天接着羽明的话说道。

  “我就说闽乔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不会没有理由。男人就该像你这样,坦荡荡!”

  “她对你念念不忘难道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爱和恨都不是无缘无故的,都需要理由的。我知道你在她心目中的 位置和分量,一直都知道。”说到这里楚天坐正了身子,凝望着水面发起呆来。

  “楚天,我……”

  “羽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楚天也轻叹了一声,“我明知道她对你用情很深,她的心一直很矛盾很痛苦,可是我却始终不说要放开她,而是死死地霸着她。你说我自私也好,狭隘也罢,反正我过去没放,现在不放,将来也不会放。因为我同样能感受到她对我的真心,还因为我坚信她跟着我要比跟着你幸福。我也不用细说这中间的缘故,你是研究生毕业,是律师,想必比我更清楚。爱情是幸福婚姻的必要条件,但却不是充分条件,没有爱情的婚姻一定不幸福,可是只有爱情的婚姻也未必就会幸福。还有就是爱情它不是一种礼物,是不能够拿来在朋友之间相互转让赠与的。我既然认定了她,我就会无怨无悔地守护她。”

  暮色渐浓,水面上,霓虹灯影倒映成彩练,如鬼魅的笑,又似温柔的陷阱。听着楚天说的那些话,忘着水面上的波光粼粼的彩练,羽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楚天,你误会了,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向你下战书的,我更不会再向几年前那样跟你说什么公平竞争之类的蠢话。我要离开北京了,确切地说我们全家都要离开北京了。是我这几天才决定的,我爸因为身体的原因在我出院之后就已经退休了。我妈又老是那个样子,我想去广州工作,把他们二老一起带到广州去养老。尤其是我妈,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了,旧宅里到处都是妹妹的影子,她忘不掉,也甩不开。我想换换环境对她也许会好些吧。”

  听了羽明这话,楚天吃惊地看着他,试图去分辨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船上光线不是很好,在或明或暗的光影的掩映中羽明的神态看上去有些扑塑迷离。

  “闽乔知道你要走吗?”楚天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

  “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我不想早早地就让她感受离别的伤感。”

  楚天没有说话,船里很静,不远处的另外一只船上的游人似乎兴致很高,在齐声地哼唱着一首什么歌,伴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想听我说实话吗?”沉默了半晌之后,楚天开口说道。

  “当然想,你说吧!”

  “我说我舍不得也不忍心你这样离开北京你信吗?”

  “我信!”

  “有时候我真是感到很困惑,你说人到底是怎样的动物?不瞒你说,你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心急如焚,害怕你出事,担心你的安危。可是当我看见闽乔为你流了那么多的泪,我的心里却又嫉妒得发疯,那种心情真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恨不得自己也生那个病,也躺到病床上去,然后看着她为我掉眼泪。后来再想想,心里头就觉得惭愧。我爱她,却在那样的时候想着如何去折磨她,你说我还是个男人吗?!”

  “这和男人不男人的没有关系,男人也是人,有七情六欲,有人性的弱点。我当初的感受还不是一样,嫉妒你嫉妒得发疯,只要闽乔提到你的名字我的心都像被刀割的一样疼痛。没办法,当时就是控制不了!”

  “羽明,再想想吧,北京毕竟是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真的就不留恋吗?如果你是因为我和闽乔才想离开北京的,那你大可不必如此。因为即便你离开北京有些问题和矛盾也依然会存在。生活就是这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又误会了。楚天,我不是逃避,是放弃,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和你一样,我也认为闽乔跟着你会比跟着我要幸福得多。你说你因为这个霸住她,那么我说我为这个放弃她。要说不留恋北京不留恋她那是假的,可是经过这些年的岁月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争取幸福的方式是学会放弃,懂得接受人生的无奈。一味地追求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不是执着, 而是愚蠢。”

  “你走了,闽乔她会很伤心的!”楚天低下头,沉声说道。

  “有你在她身边,她会好起来的。快点举办婚礼吧,做你的伴郎,看你们牵手走进结婚礼堂是我离开北京前最后的一桩心愿了。”羽明一边说一边点燃了一只河灯,轻轻地放入水中,河灯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