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将救回来的人再杀一次,只好让你离开。”
胜渡面现愧色,道:“今次的行动,是瞒着我们的大汗进行的,但小可汗有命,我们不得不遵从,怎知会如此收场?坦白说,你杀了我,倒一了百了,因再无颜面回去见小可汗。”
龙鹰道:“凭你的身手,大可逍遥快活,你在黠戛斯有父母妻儿吗?”
胜渡没有答他,反问道:“是你救了我吗?我感到有人以非常古怪的真气为我舒经畅脉,令我血气回顺。”
龙鹰一指戳往他胸口,在胜渡要做出高手本能的反应前,已给龙鹰快如电闪的手指点在胸口处,还被他注入魔气。
龙鹰微笑道:“如何?”
胜渡道:“果然是你。唉!世间竟有像你般可怕的高手!”
龙鹰道:“趁天黑!快点离开吧!”
胜渡垂首道:“你真的肯放我?”
龙鹰道:“我从来不说假话。嘿!这句肯定是假话,该说我从不欺骗朋友。”
胜渡首次露出笑容,道:“我相信你。”
又再目光灼灼的打量他,沉声道:“且末怎会有阁下般的高手?”
龙鹰道:“我并非且末人,你若视我为朋友,勿要寻根究柢,还要当从未见过我,算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石风云
胜渡现出惊异之色,道:“那阁下肯定大有来头,我们即使没遇上龙卷风,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深吸一口气后,道:“你们可知在绿洲那边,有逾千假扮薛延陀马贼的热魅人,布下陷阱,正等待你们上钩吗?”
龙鹰大奇道:“竟然不是薛延陀的马贼,而是假扮他们的另一批拦路贼,确是出人意表。”
胜渡道:“我们一行三百人,都是精选的好手,昼伏夜行的潜至塔里木河,尚未抵龟兹捷道的草原区,便被号称是薛延陀的人截着,他们不论装扮语言,的确都能以假乱真。”
龙鹰怎想得到其中有此转折,问道:“你又是如何看穿他们伪装的身份?”
胜渡道:“因为我们事前特别留意『贼王』边遨的行藏,他确有抢夺天石以讨好独解支之意,希望可再次立国,可是他因杀害了高昌国的一个重要人物,惹得高昌、龟兹和焉耆三国连手围剿,自顾不暇下,如何敢到捷道来作案犯事?热魅人与他们同种同源,扮起他们来可说是天衣无缝。”
龙鹰道:“热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从未听过有这么的一个种族。”
胜渡道:“热魅人与薛延陀马贼,同是薛延陀亡国时被回纥驱逐的人,对灭国的回纥人有切齿之恨,约有万多帐幕,受突厥人包庇,活跃于遏索山一带,像薛延陀马贼般,善于沙漠作战之术,其手段的凶残,比得上边遨。”
龙鹰不解道:“他们的实力比你们强,为何你们仍不知难而退?”
胜渡苦笑道:“这是我们头子的决定,诈作撤走,自恃晓得另一进入大沙海的秘密山径,避过热魅人。潜入沙漠,岂知尚未遇上你们,便被大沙暴弄致全军覆没。”
看他如陷入梦魇般的神情,便知当时的龙卷沙暴如何可怕。
龙鹰问道:“当你们给热魅人截着时,他们是否不但自称是『贼王』边遨的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为独解支办事呢?”
胜渡点头道:“确是如此。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受突厥人指使,陷害独解支,令回纥人和突骑施人已如箭在弦的紧张关系,更趋恶劣。”
龙鹰道:“你这番话非常有用,老哥可以走哩!”
胜渡脸上现出坚决的神色。道:“我这个人自少难和人相处,终日好勇斗狠,不到十五岁便被父亲驱逐,可算是孑然一身。虽有过不少女人,却没有成家之念。今次大难不死,有重新做人的感觉。恩公对我以德报怨,胜渡非常感激,对热魅人的虚实,我略知一二。如果恩公肯让我留下,我可将这条由恩公捡回来的命交给恩公。”
龙鹰凝神打量他好半晌,最后现出笑容,道:“你该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对吗?”
胜渡不好意思的道:“恩公确实了解我,要我重过流浪的生活,会很不习惯。”
龙鹰长身而起,道:“随我来!让我为你引见几个人。”
胜渡大喜。随他出帐去了。
龙鹰给风过庭弄醒时,仍是腰酸骨痛。自练至成魔的功法,不论损耗如何厉害。甚至负伤,一晚工夫怎都可回复过来,由此可见塔克拉玛干的威力。
龙鹰抗议道:“甚么事,多睡一会不行吗?”
风过庭笑道:“有美人儿来找她们爱慕的丑色鬼,你起来还是不起来,要不要我去回绝美人儿,伤她的心?”
龙鹰坐起来,讶道:“公子的心情很好,是真正的开心。”
风过庭斩钉截铁的道:“不要寻根究柢,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龙鹰起身穿衣,叹道:“大家兄弟,有甚么事须隐瞒的?”
风过庭道:“快滚出去!”
龙鹰无奈下揭帐而出,万仞雨正和玉雯在说话,见他出来,道:“懒虫出来哩!”
玉雯甜笑道:“狄爷的确懒,我们等了他一个晚上。”
龙鹰迎上去道:“看玉雯精神焕发,便知玉雯昨晚睡得不知多么香甜,竟来诓我。哈!是不是夫人有召?”
玉雯道:“我是来押你去见她。”
龙鹰向万仞雨道:“胜渡呢?”
万仞雨道:“他和铁刚一个帐幕,该尚未起来。”
玉雯用力一扯他衣袖,催道:“快来!”
龙鹰被她扯得身不由己,随她去了。
天上层云厚迭,空气潮湿,看来正酝酿着真正的雨暴。由于此为沙漠的边缘地带,自然受到塔里木河区的天气影响。在经过长时间的沙漠旅途后,下雨的感觉会是多么动人呢?
出乎意料之外,彩虹夫人在帐内正襟危坐,没有丝毫色诱他的神态意味。
两女左右伴着她,彩虹夫人则神色端庄的看着他在对面坐下。
外面忽然翻起大风,吹得方帐颤震,令人分外感到帐内的安全温暖。
龙鹰嗅吸着三女的体香发香,心忖她们的媚术里,定有功法可改变体气,令她们更能吸引男性。以汉语道:“夫人召小弟来,不知有何指教。”
玉雯和玉芷同时忍俊不住,“噗哧”娇笑,那种少女含苞待放、青春气息和活力随灿烂笑意逼人而来的魅力,确非任何男人能抵挡。
彩虹夫人也含笑横他一眼,不经意的举起左手,整理秀发,衣袖掉下来,露出白藕般的小臂,会发光似的。
龙鹰讶道:“夫人在引诱我吗?”
玉芷爬了过来,伏入他的怀抱去,凑到他耳边道:“玉芷要。”
龙鹰搂着她香喷喷的胴体,找到她耳珠,轻吻一口,道:“际此敌人随时来犯的一刻,我们必须克制。”
彩虹夫人轻喝道:“玉芷回来!不要胡闹。”
玉芷在他唇上吻一口,依依不舍的返回刚才的位置坐下。
龙鹰心叫厉害,她们的每个举动,都是自然而然,没有丝毫造作,令你完全不会怀疑她们是爱上了自己,试问谁能抵挡?
彩虹夫人道:“奴家今次到回纥去,是要将罪责全推在娑葛身上,最高的目标是说动他对付娑葛,否则我且末国终不能免祸。”
龙鹰不解道:“娑葛既得天石,已失去对你们用兵的借口。”
彩虹夫人道:“鹰爷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娑葛野心极大,当他铸成天剑,会实行他的扩张大计。由于东进之路被回纥阻挡,只好先向我们位于南面的小国用兵。首当其冲的龟兹、焉耆,近几年不知被娑葛压迫得多惨。今次娑葛庆祝四十寿辰,指明要龟兹派出最著名的歌舞团,于寿宴上为他表演,不用说出来,也知整个歌舞团的男男女女,永远离不开碎叶城。”
龙鹰想起花秀美,冷然道:“他是在找死。”
又微笑道:“我可以保证他永远铸不成天剑。”
“轰隆”一声,惊雷在帐外近处爆响,接着是雨点打在帐幕的响声,雨势转烈,片刻后帐外充塞着激雷暴雨。
玉雯鼓掌道:“真的下大雨哩!”
玉芷笑道:“敌人也来不了呢。”
玉雯小女孩般挽着彩虹夫人的玉臂道:“不管我们叫得多厉害,别人也听不到呵!”
龙鹰给她露骨的话惹得像外面的雷暴般欲火腾升,忙压下去。换了别的女孩,像玉雯般的年纪,哪说得出这种话来?偏是她说时神态天真无邪,比之经验丰富的成年女子,别具诱人的魅惑力。
龙鹰苦笑道:“你们若再向小弟施展媚术,休怪我不客气。”
玉芷白他一眼,吃吃笑道:“谁想鹰爷对我们客气呢?”
彩虹夫人带点羞涩的垂下螓首,一双晶莹的小耳却红起来,看得龙鹰心中唤娘。亦在奇怪自己怎能仍未失控。
彩虹夫人轻轻道:“我们虽自少修练媚功,却不是随便的女人,也轻易不会对人施展媚术。我们且末现在是夹于两个大国之间,左右为难,故不得不出此下策。独解支还好一点,虽不满我们,仍然肯讲道理。但娑葛却是穷凶极恶的人,只看他纵容参师禅和遮弩两人,可见一斑。所以奴家最担心的是玉芷,被娑葛收为内宠,已是最好的结局。可是鹰爷的出现,令我们看到希望。”
龙鹰拍胸道:“夫人放心,我会护着玉芷,不让她损半根毫毛。”
彩虹夫人道:“分寸由鹰爷拿捏好了,玉芷绝不介意被娑葛得到她的身体,此更为我们计划中一个重要环节。”
龙鹰讶道:“计划!”
彩虹夫人道:“娑葛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动辄杀人,今次他不但要天石,还指明要我陪同天石一起去见他。其他不用我说出来,鹰爷也该明白了。”
龙鹰心忖彩虹该像花秀美般,是西域的著名美女,故被娑葛垂涎。
彩虹夫人抬起脸来,双目射出可烧熔任何男人心的火热,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柔声道:“脱衣!”
龙鹰愕然以对时,玉雯和玉芷盈盈起立,以曼妙的姿态轻轻舞动,宽衣解带,在雷雨声中,唱吟着充满异国情调的曲子,每个动作都是那么优美动人。
彩虹夫人娇柔的道:“这是奴家们唯一可表达心中感激的方法呵!”
龙鹰忽然弹起,色变道:“敌人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荒漠血战
营地乱成一团,末日似在这一刻降临。早来了的雷暴,正无情地鞭挞着这片处于大沙海边缘的荒漠区。雨水将高起数十丈的沙子,从沙顶冲下来,地下水却大量的从水坑涌出,长方形的水坑消失了,被一个径长达百丈的小湖替代,且不住扩大。位处坑旁的十多个营账,被浸泡在齐膝的水里。
龙鹰扑出帐外,由于营账离水坑较远,干旱的沙子吸水力又强,尚未泛滥成灾,可是变软了的沙子却像沼泥般令人举步维艰,脚踩下去会深陷其中。
龙鹰冒雨展开身法,大喝道:“敌人来了!”
“轰!”
一个响雷轰鸣头顶,将他的声音完全掩盖,连他亦听不到自己在嚷甚么。天昏地暗,乌云疾走下,时亮时灭,视野模糊不清。到他再运足魔功,喝出另一次警示,风漠才从前方一个营账扑出来。
龙鹰掠至他身旁,大喝道:“敌人从东北面的砾石地来袭,立即召集所有人,死守东北方的沙丘,若给攻进营地,我们没人能活下去。”
不理他听清楚没有,放开他,径自掠往位处营地东北边他们的营账去。万仞雨和风过庭携弓带箭的扑出,附近的铁刚和胜渡亦闻声冲出来。
龙鹰接过万仞雨递给他的两筒箭和乌刀,向铁刚喝道:“多张罗几筒箭来。”
铁刚将手上的长弓交给胜渡,领命去了。
就这么片晌的光景,万仞雨等已如龙鹰般,由头湿至脚,大雨洒在头上,往下直流。
龙鹰领头朝东北只剩下半截的沙丘扑去,登丘变成爬丘,到抵达丘顶。见到的只是茫茫雨电,方松一口气。
三人来到他身旁。
胜渡疑惑的道:“敌人在哪里?”
龙鹰将一筒箭塞给他,目注远方,同时探手入袍,取出折迭弓,以突厥语道:“正由前方杀至。今次真的低估了敌人。”
万仞雨当然不会怀疑龙鹰的判断,道:“幸好我们今次立营的位置,与砾石区隔了十多里,中间是沙丘地,否则肯定遭殃。”
风过庭把箭架在弦上。道:“他奶奶的,看我射他一个人仰马翻。”
远处隐有急骤的蹄音传来。
他们确是低估了敌人,对方不但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还敢趁雷雨来攻,可知对方的勇悍狠辣。如非龙鹰生出感应,敌人将如入无人之境,直至杀入营地他们才会从梦中醒过来,而龙鹰则仍在和彩虹三女胡天胡地。
“锵!”
折迭弓张开。
胜渡露出不能掩饰的惊讶,呆瞪着他将箭上弦。
三人均有历史重演的感觉。想起斩杀契丹孙万荣之战。
“嗤!嗤!嗤!嗤!”
四箭从折迭弓连环望高空射出,没入雷雨交加的风雨里。
惨叫声从前方传来。
倏地大批敌骑现出踪影,像从冥府钻出来般,于前方百多丈外杀至。
“嗤嗤”箭响。四人知此为生死关头,如不能在援军赶至前,阻敌人于丘坡之下,谁都要掉命。
敌方号角声起。敌骑往两边散开去,抄往左右两方。
万仞雨大喝道:“射马!”
走在最前头的战马纷纷中箭,东歪西倒的摔往地面。后来的敌骑,踏上己方倒地的人马,不住摔跌倒地,如虹的气势再没法保持,勒马的勒马,绕避的绕避,后来者则留不住势子,直冲入乱成一团、再没法保持队形的己方人马里。
战士惊呼,战马跳蹄嘶鸣。
四人则箭如雨洒,冲杀过来者没人可逃过长箭贯体的厄运。
铁刚、风漠和十多个且末弓箭手首先抵达,气呼呼的攀上丘顶,见状大吃一惊,人人弯弓搭箭,往敌人射去。
敌骑漫山遍丘的杀至,虽不住有人中箭坠马,左右仍各有百多骑避过正面,包抄攻来。热魅人被激起凶性,奋不顾身,兵分两路作第二波的强攻。
龙鹰见对方人强马壮,骑技精湛,知只凭箭矢,实难阻止他们攻破脆弱的防线。大喝道:“万爷和公子应付左方的攻击,我去对付右方来送死的家伙,风将军死守中线。”
此时又有二十多人抵达,持盾提枪的,声势立时大盛。
胜渡嚷道:“我随恩公去!”
龙鹰边走边道:“不!你留守这里!”
收起折迭弓,拔出乌刀,沿丘顶朝右掠去。此时十多骑已从丘坡杀至,龙鹰心忖想不大开杀戒也不成。长笑一声,跃往大雨交织的空间,往其中一骑扑下去。
马上骑士长枪一摆,朝他疾刺。
“当!”
骑士被他连人带枪劈得飞离马背时,他的足尖点在马股处,借力弹起,来到另一骑士上方,那人用的武器是长柄斧,哪想得到他忽然来至头顶,尚未能变招挥斧的一刻,给龙鹰大足踩在头上,登时头骨爆裂,颓然坠马。
后方敌骑见领头的两人被他似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易收拾,大骇下齐往他的落点拥过来。
龙鹰故意在他们登坡之际横施袭击,正是欺他们没法在松软湿陷的沙坡上保持灵活,现在他是脚不触地,当然占尽便宜。
“环境”永远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凌空一个翻腾,又往数骑扑下去。
“当!”
乌刀一闪,首当其冲的骑士刀断人亡,往马后抛飞,撞在后方骑士的马头处,被撞的战马惨嘶一声,带着背上的主人滚下坡去,后来的百多骑,有十多骑被牵累绊跌,同滚下丘坡去。
龙鹰左右足外踢,荡开两枝刺来的长矛,就借那么的一点力,斜射而起,投往左方一股敌人。
这批敌人虽武功高强,但比之龙鹰,不论战术武功,均有天壤之别。龙鹰如虎入羊群,利用丘坡的特性,乌刀可怕的杀伤力,甫接战就已杀得对方溃不成军。
龙鹰再杀两人,方落往丘坡。
敌人发了疯的朝他攻上来。
两枝长矛同时刺至。
龙鹰往左一闪,手抓长矛,将敌人从马上扯下来,顺着一脚命中对方胯下,那人惨嚎一声,立毙当场,且往下方抛掷,狠狠撞在另一敌骑处,又惹起敌骑滚跌往坡脚的连锁效应。
乌刀连闪,攻来的另三骑没有人是他一招之敌,兵折人亡。
攻上丘坡来的百多骑已被他杀得七零八落,再没法对他构成威胁。
他虽然位处战场一角,但整个战局全在他的掌握中。
且末战士全齐集丘顶,百多人组成强大的箭阵,以盾牌、弓矢和长兵器令正面攻来的敌人没法越雷池半步。
另一边的万仞雨和风过庭更是八面威风,两人合作惯了,连手出击,要比龙鹰一人独力应付百多骑轻松多了。
今次来攻的敌人达一千五百之众,交战至此,已被他们杀死杀伤达六百多人,可见战况之惨烈。
再二百多敌骑来援。
龙鹰知此乃生死关头,若让二百多生力军加入这边攻坡的敌人,自己凭一人之力,肯定拦不住对方。
此时雷声渐稀,雨势放缓,若天气复晴,更不利他们。
脚底魔劲爆发,斜冲坡下,成为目标的敌人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即被他撞得飞离马背。
龙鹰夺得战马,输入魔气,乌刀连闪,左冲右突,坡下的数十敌人,被他斩瓜切菜的收拾。掉转马头,向来援的百多骑迎去。
激烈的攻防战,仍然是方兴未艾。
敌人已放弃正面进攻,只是不得不分出人手,牵制风漠的主力部队,怕他们下坡反攻。余下的敌人,尚有逾八百之众,足以将他们辗个粉碎,问题在如何能突破龙鹰等三人左右两边的防线。
现在敌方主帅,显然是要集中力量,对付龙鹰。
在此一刻,龙鹰更清楚自己魔功大进。
昔日与花间女在青城山血战莫问常手下的死士,每次陷于敌阵,不到片刻便感后力不继,必须调息回气。可是刚才独力应付百多个武功不在那批死士之下的热魅人,至此刻仍是游刃有余。可知“魔极”和“魔变”,不但精神层次有异,魔功亦大有分别。
后方箭矢射来,原来是早前被他击溃的幸存者,被他愈抛愈远,只好以箭矢远攻。
与前方的敌骑,距离迅速拉近,不到二千步的距离。本是散乱的敌人,从乱归整,六个一排的冒着雨粉,一手持盾,另一手持矛,纯以双脚控马,矛往后收,做出随时可标刺的姿态,尽显其马上作战的功架,气势慑人。
龙鹰见对方毫无破绽,心中一动,探手向后,左右手各抓一箭,就那么掷往来至千步之内的敌人。
敌骑前排的两人,看都没看清楚下,已被疾如电闪的劲箭破面而入,惨死堕马,登时惹起混乱,再非是气焰触天。
后面射向他的另六枝箭,被他照单全收,逼至五百步的敌人,又有六人中箭堕马。后排的敌骑撞上来,东歪西跌。如若冲奔的水流,被龙鹰硬生生截着。
更远处的高丘上,一排十多骑横列丘顶,坡脚尚有百多骑,未加入战斗,显是敌方主帅所在。
破风声至,未被绊倒的敌骑来至百步之内,其中三人掷出长矛,往他投来,又狠又准。
龙鹰收起乌刀,从容不迫的踢飞投往马儿的长矛,另两矛则空手接着,狂喝一声,提速杀进敌阵。
第二百章 天石之心(上)
敌人来不及后悔送他长矛时,两矛已在他左右手的施展下,化为千百道矛影,挥刺扫打,所经处的敌人不死即伤,被他杀个人仰马翻,几下呼吸间,他已深进敌阵,惹起更大的混乱。
他马速既快,又是如有神助的专钻敌人的空子,避强击弱,确是挡者披靡,没有人能阻他片刻。
西北方远处的万仞雨和风过庭,已粉碎了左翼敌人的强攻,见状舍下所余无几的敌人,往他的方向杀来。
风过庭左盾右剑,亦是没有一合之将。
风漠见两边都由己方占尽上风,一声令下,百多人持盾提矛的从丘上冲下来,踏着人尸马尸,逼得对方正面攻击的骑队,仓皇后撤,猛添敌人乱势。
龙鹰压力一轻,原来已穿出敌阵,后方死伤逾六十多人,战绩辉煌。
龙鹰以魔功逼出说话,以突厥语狂喝道:“谁是头子,出来受死!”
声音响彻整个战场,还惹起沙丘间的回音,慑人至极。
且末战士无不士气大振,敌人则更增慌乱,此长彼消下,大批敌骑掉头逃往主帅所在的高丘去。
龙鹰知对方乱势已成,抛开后方敌骑,全速往高丘杀去。
号角声起。
不是指示进攻,而是撤退。
高丘的骑士领头开溜,其他敌骑四散逃命,如潮来攻的敌人,也如潮水般退走。
龙鹰终告力竭,奔至原敌人头子所在的丘顶,万仞雨和风过庭亦策着夺来的战马,来到他左旁,一起目送远去的敌人。
太阳在后方君临天下,乌云消散得无影无踪。
雷暴终于过去了。
三人血染征袍的监视敌人,衣上的血大部分是敌人溅来,也有部分来自身上的伤口。在战场上如此近身搏斗,要不受伤是没有可能的,胜负就看能否避过致命的攻击。
风漠、胜渡和铁刚徒步奔上丘坡,与落到马旁的三人会合,见到敌人往绿洲逃去,方松一口气。
万仞雨问道:“有兄弟阵亡吗?”
风漠道:“托上天之福,只伤了二十多人,大部分是箭伤,已送回营地治理。”
又道:“有五十多个受创而逃不掉的俘虏,该怎么办?”
胜渡道:“依我们的方式。会将他们就地活埋。”
风过庭道:“我却有另一个想法,何不把这批俘虏送往绿洲附近,让敌人多一个烦恼?”
龙鹰赞道:“好计!”
风漠点头同意,返后方办事去了。
龙鹰见胜渡欲言又止,笑道:“大家共过生死,已成兄弟,有甚么话,尽管说出来。”
万仞雨欣赏的瞧他,道:“胜渡兄不论箭术枪法。均属上上之选。”
胜渡谦虚两句后,向龙鹰道:“恩公刚才用的,是不是『少帅』寇仲的折迭弓?”
龙鹰从袍内取出折迭弓,递给他道:“如此神弓。还有第二把吗?”
胜渡现出震骇神色,恭敬的双手接过,嗫嚅道:“那恩公??嘿!恩公岂非该是传说中的鹰爷?”
万仞雨哑然笑道:“龙鹰便是龙鹰,怎会有传说中的龙鹰?本人万仞雨。这位是风过庭。”
三人之名如贯耳之雷,骇得胜渡差点拿不稳折迭弓。
万仞雨向两人道:“热魅人只要回去向突厥人形容我们的手段,会立即晓得我们三人来了。我们将面对新的危机。”
胜渡道:“热魅人最爱面子。绝不会泄出战败的消息,且因他们树敌太多,一旦让仇家晓得他们折损严重,后果不堪设想,照我猜估,他们会谎称找不着我们。”
龙鹰冷哼道:“知道又如何?我们甚么场面没遇上过?”
胜渡双目射出崇敬的神色。
风过庭向胜渡道:“你对天石在行吗?”
胜渡答道:“我曾随敝国最著名的,人称『铸大师』的铸剑大师习艺两年,后来被王子看中,做了他的亲随。”
万仞雨精神大振,道:“有没有方法找另一块石,以代替真的天石呢?”
胜渡道:“那先要看过真天石,才可以想方法。”
龙鹰哈哈笑道:“俘虏来了!我们送他们回家后,再去欣赏天石。我们如你般,亦没有看过呵!”
眩目的阳光下,天石闪闪生辉。
天石呈长形,两端尖窄,中间隆起,石身凹凸粗糙,乌黑里掺着点点炭灰色。
胜渡先以嘴唇亲吻天石,接着用手抚摸敲打,双目射出虔敬迷恋的神色,神魂颠倒的道:“天石是神祇送给世人的礼物,像如此庞大重达千斤的天石,只在我们的国土出现过一次,发生在久远的年代,却是卵状的,如此形体奇怪的天石,是前所未闻。”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和庄闻,看着他的神情,听着他的说话,自然而然被他对天石的狂热态度感染,生出神异的感受。
天石安静地躺在车子上,包裹的布被解开,四周围以布帐,除他们五人外,其他人正在营地外设置防御工事,怕敌人再度来犯。
万仞雨道:“这么说,该很难找到相近的凡石来鱼目混珠。”
胜渡道:“由于天石从天降下时,被天火烤烧,故石质非常坚硬,若撞往地面的岩石,更会变为碎片,如此完整的天石,实乃罕世之宝,且末天石,确是名不虚传。”
向庄闻以突厥语问道:“此石的坠落点在甚么地方?”
庄闻道:“它降在且末河上游的一个湖内,湖水狂涌下淹盖了方圆数里之地,幸好附近没有村庄城镇,又受到群山阻隔,否则会酿成大祸。”
风过庭移近车子,探手抚摸天石,双目射出奇异之色。
龙鹰讶道:“公子对天石有特别的感觉吗?”
风过庭闭上眼睛,悠然神往的道:“我似感到天石与上天的联系,它来自天上很远很远的地方,是无限远处外的无限远,经历了不知多少年代的旅程,方抵达我们的人间世。”
胜渡像遇到知心朋友般,欣然道:“公子该像我们最著名的铸大师般,是对天石有灵奇感应的人。”
万仞雨问庄闻道:“娑葛派来强索天石的使节,参观过天石吗?”
庄闻道:“他见过大王后,第一个要求是到神庙看天石,还绘下天石的样子,想以另一块石代替天石,是行不通的。”
胜渡道:“冒充之法,的确行不通,却非是没有办法,只是难以实行。”
龙鹰和万仞雨见风过庭爱不忍释的模样,忍不住趋前,学他般抚摸天石刚硬如铁的石面。
风过庭道:“有甚么方法?”
胜渡道:“此为我们黠戛斯人的秘术,就是采出天石之心。”
庄闻大讶道:“天石如此坚硬,怎可能剖开来?”
胜渡道:“在现时的情况下,的确是没有可能,因缺乏以乌金制成的利器。”
龙鹰三人听得心中一动,交换个眼色。万仞雨道:“愿闻其详!”
胜渡解释道:“不要看石体这般庞大,事实上,其质量全集中到核心去,也是天石的精华,我们称之为乌金,那才是能铸成天兵神器的矿料。且石有石纹,非是全无入手之处,只要有经炉火锻烧打造以乌金制成的工具,就可以剖石取核。”
龙鹰拔出乌刀,递给胜渡,道:“这把乌金刀又如何呢?小心!非常重的。”
胜渡剧震接过,双手捧刀,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庄闻移到胜渡旁,赞叹不已,道:“难怪娑葛不惜一切也要得到天石,原来真的可铸成如此令人见之心寒的刀子。”
胜渡道:“我该早猜到这是天石铸的刀,刚才鹰爷每次劈中敌人,不论对方拿甚么兵器来挡,都连人带兵器的飞离马背,坠地身亡。”
万仞雨道:“这是战场上的无敌神兵,首先,对方不知刀这么重;其次,战场血战,都是以硬碰硬,不会用上精妙的手法。”
胜渡拿着刀柄,作出横扫和直劈的连串动作,接着现出吃力的神色,把乌刀交回龙鹰,道:“只有鹰爷才可举重若轻,将重达百斤的刀使得似轻如无物。”
龙鹰还刀鞘内,道:“不要夸我,万爷和公子也有此本领功力。”
胜渡又忍不住追问乌刀的出处和来历。
龙鹰将所知的告诉他后,问道:“这把刀行吗?”
胜渡道:“绝对可以,不过却欠缺采乌金的能人,在我们境内,有此本领者不出十个人。”
风过庭道:“我有把握可以办到,只是怕在天石开出个大洞,娑葛会晓得我们在天石做过手脚。我的剑由敝主所赐,正是来自贵国的贡品,具有乌金的成分。”
庄闻兴致勃勃的道:“可以填补开出来的洞吗?”
万仞雨欣然道:“这么说,庄闻大人是同意我们偷龙转凤之计了。”
庄闻道:“我们被逼交出天石,是我们且末人的奇耻大辱,现在有鹰爷为我们作主,娑葛又有何可惧?只要天石不落入娑葛手上,我们便可出了这口乌气。”
众人目光全落在胜渡身上。
胜渡呵呵笑道:“这个可包在我身上,到龟兹后,只要找到铸铁的作坊,齐备炉火铁矿,我有把握补回破口,且是天衣无缝,没有人可察觉异样之处。”
四人大喜。
风漠此时揭帐进来,道:“敌人撤走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天石之心(下)
众人已被热魅人来去如风的战术吓怕,在原地待了两天,让龙鹰等查探清楚出口绿洲的情况形势,才进驻绿洲,他们都有逃出生天的动人感觉。
作为捷道的大绿洲,由三片绿洲组成,被河道和低缓的泥石丘峦分隔,北接塔里木河南岸的山区平野,地形复杂。
出口的草原区并不险要,两边高山对峙,形成宽达十多里、丘陵起伏的地带,有路可走。两边各建有戍堡,却像神山戍堡般荒弃多年,部分墙身崩塌。
在胜渡的指点下,他们还探查了出口西面可通往塔里木河的穿山秘道,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立营的绿洲,是最接近山中秘道的绿洲,东面是一列高只三十多丈的平缓矮山,只要在高处派人日夜轮流放哨,可将任何进入出口绿洲的敌人一览无遗,难怪胜渡等三百黠戛斯战士,没法避过热魅人的耳目。
此时冬天已近尾声,绿洲生机处处,两个小湖旁更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各种飞禽走兽悠然自得的四处觅食,追逐嬉戏,与没有丝毫生命的塔克拉玛干,形成强烈的对比,虽然两地比邻相依。
他们的营地设置在绿洲西面的边缘区域,往前是起伏的泥石丘和沙漠,纵使敌人从东面越山来犯,也要走上七、八里远,方可抵达宿处。
当晚他们生起篝火,吃的是打来的野味,在龙鹰这丑神医悉心治理下,伤兵均大有起色,部分已能起来参与野火宴。
彩虹夫人三女留在帐内,没有加入他们。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胜渡、铁刚、庄闻和风漠七人自成一组,品尝着野味的滋味,大有苦尽甘来的畅快甜美。
龙鹰咕哝道:“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塔克拉玛干五个字,我会做噩梦的。”
铁刚在前两天方获他们告知身份。咋舌道:“如果我晓得向导从未走过捷道,我死也不肯踏足大沙海半步。”
众人忍不住失声哄笑,铁刚说的是最通行的突厥话,故胜渡也知道笑。
龙鹰尴尬道:“这小子真风趣。”
风漠道:“如果只让娑葛得到没有天心的天石,敝国上下会非常感激。”
庄闻道:“我已和夫人商量过,她说一切由鹰爷作主,最好是能打制成天剑,献上天朝,以示我们且末人臣顺之心。”
众人目光往胜渡投去。
胜渡苦笑道:“在这方面我只是小学徒,力有未逮。”
万仞雨道:“你晓得锻造的过程吗?”
胜渡道:“看过铸大师多重锻烧的过程。还在旁帮忙,却从未曾独力应付。”
龙鹰哂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我看你只是欠缺勇气,怕弄砸了乌金。”
庄闻皱眉道:“炼金成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还要炉火等设备配合,这种制造兵器的作坊,只能在龟兹才有机会寻得,我们人生地不熟。不怕泄漏风声吗?”
万仞雨笑道:“这方面包在我们身上,就看胜渡的胆色。”
胜渡吞吞吐吐,艰难的道:“弄砸了又如何?”
风过庭笑道:“肯定不用杀头,当是财散人安乐。大伙儿两手空空的作鸟兽散。”
庄闻竖起拇指赞道:“说得好!天石既是来自天上,自有苍天为它的命运作主,我们有甚么好紧张的?只是庸人自扰,最重要是教娑葛得物无所用。”
风漠狠狠道:“真希望亲眼目睹娑葛看到铸出来的只是凡铁的表情。”
胜渡拍腿道:“好吧!我舍命陪君子。试一次锻铸天石的滋味。”
龙鹰道:“如若失败,我们会为你隐瞒,人人守口如瓶。当此事从没发生过。可是一旦成功,你不但成为另一铸剑大师,还可在中外铸剑史上留名。”
胜渡双目亮起来,旋又颓然道:“可是我有家归不得,看来只好随鹰爷回中土去。”
风漠不解道:“我明白血浓于水的家国情?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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