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喝水,甚至跳楼,她一顿,不过,每次都是会被救回来的。
哦。我转头看她的脸,我们的脸离得很近,我可以看见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我说,的确很好玩。你们在演出什么。
一对绝望的情侣。林奇说,但只是一出戏,他是剧作家。
他们非常贫穷,她接着对我解释,从另一个城市来到这里生活,每天早上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各自工作,有时候晚上一起睡觉,有时候不,有时候激烈地争吵。每一句台词都是写好了的。吵得厉害了的时候那姑娘总是作势要跳楼,但男的总是拉住她,之后他们就激烈地亲吻……
她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神色迷离,鼻子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擦了一下,笑了,说,大概就是这样。
剧作家之死(7)
那么,我问她,我说你爱他吗。
林奇笑了,她说我是有男朋友的,你看见过他吧,他在一所高中当教导主任,开一辆白色的菲亚特,这个,只是一出戏,他来写,我配合着演,很有意思。
行为艺术?
林奇耸耸肩膀,大概。她说你也知道这个名词,真不简单。
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其实并不是农民工以及小卖部女郎就不懂行为艺术,我想,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活都比一个艺术家要艺术,我为了节约用电,不看电视,不上网,只能用望远镜去看生活在我对面的男人,并且,爱上了他。
他是一个剧作家,他试图编写自己的生活,并且找到了出色的合作者,他们演出一对情侣,说他所写的那些激烈伤感的台词,肢体语言是那样丰富而绝望,有一天他写好了这样的剧本,说是他到楼顶去跳楼,而那个姑娘将及时出现,把他拖回来,他固执地按照自己的剧本出演,但她没有出现。
又或者,他爱上了那个姑娘,但他不是菲亚特车的主人,他心怀绝望,在戏剧中把自己终结了,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因为他把这所有,都写在他的剧本上。
在夏天的闷热里他完成他的剧本,设计好了每一个动作,表情,演出给人看。
而或许,我是他惟一的观众。
其实,我不知道顾良城在想什么,我甚至根本就不算认识他。
永定街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另一个人在想什么,或许,只有那个疯老太婆最为简单,她就站在楼梯口或者她房间的窗口,大骂着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震得整栋楼的玻璃都在响。
而我们其他的人,关着窗户,在家中上网,看遥远动物们的照片,它们的眼睛,肢体。末了把他们在嘴巴里咬得嘎吱作响。
这一次,我没有打骚扰电话给林奇,我只是给她喝了一杯下药的茶。无论如何,我认为是她背叛了他,她背叛了他们的戏剧,让他坠落了下去。这个女人应该受到惩罚,应该在绞刑架上被吊死,应该被烧死,她应该被抽上一千个耳光!就让那个疯老太婆来做,她会一边抽,一边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
于是,这算得了什么呢,我只是给了她一杯茶,一杯,放了药的茶,她开开心心喝了它,同我道别,钻进那辆菲亚特汽车中了,我想着今天她必然在约会中尴尬地不停放屁最终到处奔跑着寻找厕所,不由地笑出了声。
那天下午我提前下班,坐在我房子的阳台上,给我远在科罗拉多的男朋友打电话,我没有打过国际长途,打了好多次才打通,他接起电话,我说,是我。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陌生,他说你是谁。
我说,我要和你分手。
他终于明白是我了,他说,你怎么了,我明年夏天就回来看你,你不要这样。
我说我要和你分手。
他说不要不开心,对不起最近太忙了没有联系你,你乖一点,我会回来的,回来和你一起生活,放假的时候就去野营。
他说的一切就像一串响屁那样充满了摇滚节奏,我和着这样的节奏一字一句,说,我们分手,因为我爱上了别人。
他问我说是谁。
我说,一个剧作家。叫做顾良城。不是顾良,也不是顾城,而是顾良城。
他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挂掉了电话。
国际长途太贵了,贵得我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三秒钟以后电话响了起来,我以为是他,于是烦躁地伸手去接,我说你有完没完。
但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说,你好。
他说,我住在你对面,我叫顾良城。
他说再过十五分钟我准备去楼顶自杀,方便的话,过来拉我一把好吗。你最好在过十分的时候上楼然后就可以看见我要跳下去的样子,你过来拉我就好了,如果方便的话,你还可以说一句,小心点!他礼貌地补充。
好吗。他低声问我。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但觉得喉咙干得要死,发不出声音,我往对面看去,剧作家的窗口还是开着,像另一个长大的嘴巴,但那里面空无一人。
他说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知道你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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