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发出见鬼一样的呼喊,他说我再也不想知道了!他们来了以后我们覆盆子谷的人都走光了!山梨镇,李子村,苹果山庄哪里远走哪里去!这里还能住人吗!
接着他继续抱怨起来,保险公司的人迟迟不来赔钱,手机欠费停机连小汽车也被冻得熄火了,电视上还天天说今年是一个暖冬,什么话!上头都在干什么啊!每年的税钱算是白交了。老头咳嗽了好几声,继续说,要我说,政府就应该派几辆战斗机上去,不然导弹也行,什么都行,总之得把冬天那群土匪给从他们的乌鸦上打下来!那时候多好,我们都能像桃乐镇的人那样,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我小心地说,桃乐镇也不是那么好啊。
哦?老头顿时对我鼓起眼睛,完全忘记了刚刚是谁给了他吃的那块黄油面包——那可是我明天的早饭。他说你倒是说说,那儿怎么不好啦!
那你倒是说说,那儿怎么好啦。顾良城反问了他一句。
好,总之就是好呗,老头嘟噜着,春天,多好,万物复苏,吃穿不愁……
他带着我们去他家过夜,一路上树叶在我们脚下发出巨响,以至于好几次我都停下来看我是不是踩到了一个无辜的老鼠什么的。
晚上老人做了玉米饼和糖浆饭团给我们吃。他虽然脾气差了点,可手艺却不坏,还盛上了丰厚的配根蛋卷配生菜沙拉。我们一直和他讲着桃乐镇的故事。得知我们是从那里来的以后,老头简直把我们当作了美国人般崇拜。桃乐镇……那儿怎样啊。有几条河。房价贵吗。有很多高级的商场吧。花真的一直开着吗。
我累坏了,埋头吃饭,顾良城耐着性子像外交官那样回答了他的问题。
接着他和我们讲了一些冬天的故事。
冬天!老头说,脾气比我坏一万倍!来的那天,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时候你们可能刚刚出生吧,我还没这么老,正上树剪枝叶呢,就看见天边一大朵乌云来了,我想,不好,要下雨!可不是,是冬天来了咳!比起他们,雨算什么呀!他们一来就怒气冲冲地冻住了所有的房屋,拔掉了我们的草和树叶。花就别提了!是一群土匪一样的男人,有几个长得还可以,可其他的看起来凶神恶煞极了,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挺帅的,弄翻了我的屋顶,在我家住了好久,我老问他说,老兄,你什么时候走啊。他总是问我,我去哪儿啊。我说去哪儿都好,就别在这里折磨我了。他说,我想去桃乐镇。去干什么我就问他。他说去找一个人。那就去呀,我巴不得他走,说你去啊。这坏人叹了口气,说,去也没用,死都死了。去也去不了,他还在呢。
他还是她?我好奇地问。
桃乐镇?顾良城则问,他真的说他想去桃乐镇?
是啊。老头说,骗你干什么,他叫十一。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顾良城很快就睡着了,我拉着他的手冷得睡不着,老头半夜进来给我加了一条被子,问我说,小姑娘,你冷吗。
我说,是啊。这是冬天了吗。
冬天!老头冷笑两声,这算什么冬天,最多是深秋!
我浑身的血液都变慢了,眼睛也是,耳朵也是,手也是,顾良城倒挺暖和,我不由往他那边缩了缩身子,我一直想着老头告诉我的话,还有我听见的那个声音,他是冬天,叫做十一,他还年轻吗,他想去桃乐镇干什么,他要找谁呢。从他的声音听起来,他是一个好人,温暖和蔼的样子还给橘子村老村长发名片呢。
那张名片我又从我口袋里面掏出来看。001婆婆把它送给了我。上面的花体字真的很漂亮。十一。他是长什么样子呢。很英俊?
我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我居然见到了冬天的照片,老头珍藏了很多年。一共是十五个人,站成三排,有五个看起来二十多岁,另外四个似乎三十出头了,留着小胡子,稳重一些,还有三个是大胡子的中年人,穿着肥大的衣服,脸都看不见了,另外差点被我们忽略,照片前方是两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孩,长得很可爱,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那五个二十多岁的人里面,老头指了一个留着平头的给我们看,他说,这个就是十一。他真的很英俊,我想或者顾良城长大了就会是那个样子,但神色忧郁,看着镜头,紧紧握着拳头。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他说,那年我女儿爱上了他,死活要跟他走,结果,变成了一个卖羽绒服的商人,到现在都没结婚!
那么,顾良城灵机一动,他说你能找到那些卖羽绒服的人吗,找到了他们就能找到冬天了吧。
是啊。老头说,他们就像猎狗一样灵敏,再也不会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冬天的动向了。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平常女人在,男人们一个月回家一次,你们去找他们吧,不过能不能碰上人就要看运气了。
他画了一张地图给我们,线条画得不是很好,我猜比例尺寸也不是很对,不过根据他的解释,我们总算是看明白了,离覆盆子谷不远,在东北方向,他们住的地方有一个气派的名字,叫做鸭蹼寨。
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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