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骄阳似火,西晒特别的悠长.木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等曾亮声吃完晚餐,抿嘴微笑着,儿子的吃相跟他老子的一模一样,总是这样的狼吞虎咽.
出门时,落日犹然摇曳着满地的霞光,逡巡在平阳街的边缘.好不容易考完了试,终于可以放松一下长久以来的紧张和疲惫了,曾亮声提议去看一场电影,木兰当即高兴地答应了.
在她心底,越来越离不开儿子的依恋了.而他呢,总是似有意似无意的找借口腻在一起,就算是有同学来找他去外面玩,也是推托着没去.尽管,他们的脸上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他们俩现在谁都无法遏制他们内心当中那已被唤醒的某种东西,它使他们的感受为强烈,使他们的生命为生机盎然.
这是一种稍纵即逝的感觉,于他们双方都是一种极其美妙极其隐晦的自我表现.他在她面前表现了他的日益不可抗拒的阳刚之气,而她则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妩媚可爱,越发的不像是他的母亲了,倒像是他的小妹妹了.
镇上唯一的电影院位于西郊.平时看场电影或者录像,算是小镇居民唯一的文化享受了.与盛夏的室外相比,电影院里显得阴凉许了起来,不能再顺着他胡来了,而无助的她只能选择回避.
曾亮声懵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生气的母亲往电影院外走,急忙也站起来跟在后面.难道,是自己误会了母亲的心思吗他心底不停地自责着,恼怒自己的急躁.
顺着一条平整的胡同,木兰大约走了半里路吧,她停下来,急步赶来的儿子拉住了她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你也太大胆了,也不看看地方.”木兰转过身去,看也不看满头大汗的儿子,面前一列白粉墙,高约六七尺,墙上是青瓦盖着脊梁,由那上面伸到半空里去的是几棵枣树儿.
她蓦然想起,不知不觉地,这是走到电影院的后头荒坡来了.
见母亲只是责怪他不看场合的无礼,而不是恼怒自己的侵犯,曾亮声顿时欣喜若狂,心花怒放,这是多么灿烂的季节呀
他急步向前,从后面抱住了木兰的身体,温暖而颤动,如墙角的野花儿.
“呸”木兰挣脱开儿子的拥抱,缓步走向前面一间粗陋的农舍,其实也只是用几根木头搭起的棚子,杂乱无章的延伸开去.最外头的那堵墙外是养鸭塘,土岸上散乱着白色羽毛,风把沾满泥土、无处栖身的羽毛吹往堤岸下头的草地和荆豆丛.
堤岸像一座近在眼前的高墙,这儿挡住了许多视线,只有天空飘浮的云朵,羞羞地看着地面上两个飘然的身影.
曾亮声甫一进门,就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急匆匆地掩上了,转过身时,母亲窈窕的身姿招展在他火辣辣的眼睛里,这个世界就浓缩在了这间小小的木舍里.
几丛枯草杂乱地堆在地板上,地上筛着淡黄色的残晖,外面老树上知了在拉着断续的嘶拉之声,象征着这天空竟是如此热烈.而此时此刻,农舍里越发的寂静了.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