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天澜出生那年,正是费三江开第一家公司的时候。仗着手持大把横财,他在商场上行事大刀阔斧,眼光也颇为jing准,又擅长笼络关系,因此发迹很快。
等费天澜长到要和别的小朋友玩耍的年纪,已经是人人要向他谄媚的家境了。在他的记忆中,除了丹丹对谁都拒之千里以外,还没有哪个人跟他交往是竖着铜墙铁壁内倨外恭的。
于是,夏麒那种始终没见淡下去半分的“不喜欢”,就这样踮在他的神经上。不时踩上一脚,还挺激发挑战yu。
这种挑战yu换个说法,就是犯贱。
因为那事情和情绪本身,都是犯不着的。若还非要揣在心里,想着满足毫无疑义的虚荣自尊,就是把自己置于先撩者贱的位置。然而,那时候在同龄人际交往方面志得意满惯了的他,没意识到这些。
他积极挑战起了夏麒的铜墙铁壁。当做游戏,或者当做交友方式,又或者只是业余放松一下——每天逗一逗夏麒,真的很解压。
夏麒太有礼貌太善良了,无论他多深夜到家,敲他的房门,si皮赖脸一点说“仙nv,陪你哥聊一会儿。”
实在不行,换成“兄弟,陪你哥聊一会儿。”
夏麒准开门。
门开以后,要是夏麒已经睡了倒还好,他也是讲个人修养的人,一般随便扯两句就走了。没睡就惨了。他会霸占夏麒的床,双手枕后脑双腿架起二郎腿,大爷似的躺着,大吐工作上的苦水。
夏麒听不懂,没关系。他很大方,不用他听得懂,听就行了。
就算不听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想强迫他与自己相处——他就不信,有人能在和自己长期面对面相处之后,还不喜欢自己。
不管怎样,看到夏麒苦不堪言哈欠连天,别提多开心了。
他讲到一半,夏麒撑着手臂拖住低垂的脑袋,好像已经坐着睡着了。
“喂——”他叫他。
夏麒没有反应。
“真睡着了?”他伸出腿去,轻轻踹了一下夏麒的膝盖。
然后感受到夏麒其实还醒着,只是故意不理他。嗤,天真的小家伙。
“唉,是我的错。”他装模作样地叹气,悠悠地说,“这大半夜的,我跟你聊什么工作,也太没情趣了。我们换个话题吧,聊点午、夜、私、房、话。”
夏麒:“……”
“阿麒啊!”他越玩越来劲,即兴给他起了个昵称,贱脚又搭到他的膝盖上了。这次不是轻轻一踹,而是用脚趾暧昧地摩挲起来,话也暧昧。
“你知不知道,你这双腿特别特别特别迷人?而且今天这条半腿睡k,也真适合你……“他甚至动情地吞咽了一下,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这腿,真是看着就让人发(),要不,互助一发?”
夏麒撑在手背上的脑袋险些一滑。双腿一闪,避开费天澜不安分的爪子。
费天澜看了,得逞地哈哈大笑。
夏麒终于睁开眼睛,r0u了r0u,努力若无其事强装淡定。满脸无辜又无奈地看着他,恳求道:“哥,快两点了,你回去睡吧。我明天周末不去学校,你还是得上班啊。”
“没关系,我就下乡考察,迟两个小时没问题的。”费天澜坐起来,并神手作势要拉夏麒到床上。
夏麒先他一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看他,直接走向房门口。
费天澜也眼疾手快,拽住他,想把人往床上带。虽然t力有差,但要抵抗不从,夏麒还是做得到的。两人对峙着。费天澜又定定盯着他的眼睛,握住他的手缓缓地摩挲。
“你没和人互助过?”
夏麒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但也没有对他的提议表现得很反感。于是他捏了捏分寸,再进一尺:“要不,试试?我帮你也行,我手活儿很不错的哦。”
夏麒闷闷地说:“不。”
费天澜挑了挑眉:“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还挺厉害吗?还收了我的礼物,用了没?”
“不关你的事。”夏麒的语气没什么情绪,说完话ch0u了ch0u手。
费天澜从那力道中感受到,这小家伙是真不想和他闹。那好吧,他也没有这个ai好。便放了手。
夏麒往门外走去,那背影一gu子冷冷的气场
费天澜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忍住,道歉了:“喂,别生气啊!”
“没有。上厕所。”听起来,倒真的没有生气的感觉。
费天澜没调戏出什么意思来,有点无聊。胡闹了这么一发后,自己也有点累了。于是抻开身t伸个懒腰准备回去。腰腹被半条空调被缠着。他扯开它,一阵淡淡的香味蹿紧鼻子里。
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凑近薄薄的被子,把头埋进去。
深深地x1了口气。
——他喜欢这个香味。
不是浴室里任何一款沐浴露或洗发水的香味,甚至根本不属于化工调和的香味。那就是夏麒身上的味道。想到这点,他下意识咽了咽喉咙。而喉咙是g涩的,连舌头也不可名状地发燥。
cao。没撩动别人,把自己撩热了。
他一把丢开空调被,立刻跑回自己房里去了。
后来,夏麒很快就学会机智反抗费天澜这些无聊行为了。
他完全把作息时间调回到他回家之前。最紧急的时候,一听到院里车响就立刻关灯睡觉,任那位大少爷上楼后怎么拍门也不搭理。
这样几次之后,费天澜好像消停了一些。
但夏麒没有完全放松紧惕,他仍然在态度上默默观察对方,行为上严防si守。
这一天也是这样。
半夜,他听到费天澜回来的动静,立刻迅速关灯躺下。接着过了没两分钟,忽然听到“呯——啪”一声响从餐厅的位置传来,玻璃杯摔碎了。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是否下去看看。
侧耳听后续动静,半晌过去,没有声响。
算了,那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
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黑暗中又传来手机来电铃声。这次是从楼下大厅传来的。没响太久,铃声便被费天澜略带醉意的声音取代。
“喂?嗯,说——什么?”
后面那句声量一下子提高得可怕,夏麒随之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屏住了呼x1。
费天澜听起来整个人都从微醺中清醒了:“人怎么样?!”
“在哪家医院?”
“都有谁过去了?”
“告诉李主管周总监都到医院来,我马上就到。”
“......”
接着,传来开门声。夏麒心头那点本来说不清是警惕还是抗拒的心情,随着这声音一下子全拧成了紧张。想也没想便猛地起身下床,开门下楼冲到前院停车场,一气呵成。院里停着的suv已经打亮车灯,他敲了敲窗。
费天澜降下车窗:“怎么了?”
夏麒抿抿唇角:“你喝了酒,不能开车。”视线瞟到对方的手,眉角被什么扯动似的抬了一下,“你手受伤了。要去哪里?我帮你开。”
“也好。”费天澜心不在焉地r0u了r0u太yanx,欣然打开了车门,自己平移到旁边的副驾去。夏麒钻进车里,立刻闻到一阵酒气。这样还想开车,简直不要命!
“二医院知道吗?”费天澜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情绪,问道。
夏麒下意识想骂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便把这gu无名火摁了下去。停顿片刻,用倒车掩饰自己生y的态度,简短地回答:“知道。”
费天澜草草说了句“谢谢”,便忙着拨出一个电话。
见状,夏麒有些涌到喉咙口的话便默默憋回去了。听费天澜在他身边打电话,他竟然有种类似窒息的感觉,连手也微微颤抖,要紧握方向盘才能稳住。
于是他将脸轻轻偏向另一边,眼角扫视路边夜景。好像这样能够把无端b仄紧揪的心推得开阔一些,让呼x1顺畅一点似的。
平港最近要举办一个医学类国际盛会,预计有超过七个国家会派重要领导前来。开幕式和主会议定在平港科技博览中心,但那是个还没有正式启用的科技园区。
为了能顺利为这场盛会提供场地,所有参与这个园区建设的工程队都在日以继夜加班赶工,三江集团旗下一家挂在省一建的建筑公司,也是其中之一。
结果,一辆自卸车出了车祸。
目前司机已经送往二医院,伤势不明,车祸原因不明。
费天澜一路上都在打电话。安监、交警、车队主管、施工方案负责人......求人、训人、指挥安排各方面的处理工作,看上去冷静而娴熟。就好像他已经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
“如果我是他的员工,应该会信服他。”夏麒漫无边际地想。
“不用进停车场了,就停在门诊楼广场,没事的。”费天澜的电话告一段落,整个人靠进椅背里,抬手指了指前方医院,对夏麒说。
“嗯。”夏麒回答。
顿了顿,又问:“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现在说不准,看司机情况吧……活着就没什么大事。”费天澜的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疲惫,有点像平时他赖在夏麒房间里诉苦。但又不完全一样。夏麒没想清楚哪里不一样。
车开到门诊部大楼,刚刚停稳,费天澜就跳下去了。
夏麒的视线跟着他那一跳,一句“哎”张口无声,忙拔了车钥匙锁好车跟上去。费天澜的神seb在车上还凝重,脚步迈得很宽,夏麒跟得有点着急。
早就有人等在大厅里,见到费天澜,等待的中年人立刻扑上来。
费天澜问:“哪儿?”
“三楼手术室。”中年人以引路的姿态走在他前方一点,想把他们往电梯带。费天澜望了一眼电梯显示的楼层,直接拐向楼梯口。中年人赶紧跟来。
手术室外的等候区有更多人等着费天澜。有些人带着纸笔,俨然是要就地开会。费天澜走过去,先指了指手术室问“怎么样”。大家七嘴八舌,有说现场情况的,有说司机伤势的。费天澜都听着,偶尔点点头。
夏麒站在人群外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像一座山。又沉,又稳。和平时无理取闹缠着自己的那个纨绔大少爷相b,竟看不出什么相同来。
“大家都累了吧?”等这群人都说得差不多,费天澜抬起手,手掌朝地面微微下压,“先坐下来吧,我们好好捋一捋。”
然后回头寻找夏麒。
后者迎上他的目光,挪过去两步。难得一副愿听差遣的样子。
费天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掏出钱包,从里面ch0u出来一张卡递给夏麒:“你能帮我们买几杯咖啡吗?外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应该有现磨——卡没有密码。”
他吩咐得既天经地义,又仿佛温柔t恤。夏麒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接过卡,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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