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老了。”
“我也老了。”
顿时,我哽咽得yi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这么多年后,我yi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孤身yi人终老,只要我在yi日,便能牵制着楚寰,为皇上多争取yi日。如今他突然说要娶我,要放权
yi句“我也老了”像是淡化了多年来的恩怨情仇,我摇头,“不,不”
“是还放不下夜鸢”
“不,我我,我要考虑yi下,给我时间”此时此刻的我完全慌了神,六神无主的拒绝着,随便便冲出了寝宫。
也不知道奔了多久,我气喘连连地扶着yi颗槐树,脑海中闪烁着方才楚寰对我说的yi切。我知道,他在拿放权诱惑我
我陪伴在楚寰身边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要牵制他吗如今他要娶我便能放权,这样,这样不是正合我意吗
但是,夜鸢。
他那yi句“你还是放不下夜鸢”彻底乱了我的思想,十六年了,也许很多事早该忘了。可我仍在期许着,因为北国至今仍未有皇后,夜鸢更无子嗣。有时候我会猜想,他如此是为了我吗为了当年他对我的承诺。
这八年间我有想过,等到皇上有了自己的势力,能够独立,那我便能功成身退,去北国找夜鸢。二十年,当年我说二十年便会原谅他对我的种种作为,那时的我也许就能自私yi点,放开yi点,将他带走。
可是。
如今的我,还有资格带走他吗
“姑姑在这做什么”清冷的语调中夹杂着淡淡的关心,却有着yi丝疏离。
我yi愣,立刻恢复神态,笑望他:“皇上,本宫有事与您商议。”
“姑姑有何事”
“你今年已十七,该立后了。”
他的眉头yi蹙,随即舒展开来:“朕也有此意”
“皇上有此意便好,本宫觉得闫太师”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他淡淡地接下我的话:“朕觉得兵部侍郎之女朱辰如甚得朕心,有意立她为后。”
当朱辰如这三个字再次闯入我耳中那yi刻,我的脑海中闪出那年被我赶出皇上寝宫的女孩,不由yi愣:“皇上和朱辰如”
“朕yi直与她有往来。”他淡淡地笑着对我直言不讳:“朕这么多年来对姑姑有隐瞒是朕不好,但同时也得到yi个事实,这些年来有她的陪伴,朕的江山并没有丢。”
看着他的口yi张yi合,我满腹的话语想要对他说,却在最终咽了回去,“皇上聪慧,自幼便有主见,未丢江山是自然。但是立后之事,请皇上三思,朱辰如并不适合皇上。”
“姑姑怎知她不适合朕难道只有闫太师之女合适”
“皇上,你能坐稳龙椅全靠闫太师的鼎力相助,如今正是与他关系更近yi步的时候。”
“朕不觉得需要如此,朕可以给他封候拜相,但是皇后只有yi个,就是朱辰如。”
“本宫不允许”
“长公主”他的声音徒然提高,“自朕登上皇位后,yi切都是你与睿寰王说了算,朕这个皇帝当得多窝囊你可知如今要选自己爱的人为妻子你也要为朕做主朕受够了,不想再受你的摆布了”
我看着情绪激动的他,深深吸了口气,“今后,yi切的事本宫与睿寰王都不会再过问,皇上想如何做主都行,但是立后之事,你必须答应本宫。”
“姑姑你说得好笑,你凭什么替睿寰王承诺今后不再过问朝政还是你与睿寰王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那双睿智的目光深深穿透我,像是看穿了yi切那般,我的心猛然yi阵跳动,却状似平常地说:“皇上这是何意”
他盯着我许久才说,“朕知道您与睿寰王是亲兄妹,你们之间有相互的偏私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选后这件事,希望姑姑尊重朕的意思。”
“皇上,立后攸关于江山社稷,闫太师yi直是咱们的支柱,若是你不立他的女儿为后,他该如何想此时皇上的地位不够稳固,若是鲁莽行事只会让有心之人挑拨了去。皇上若是真的喜欢朱辰如,可以立为贵妃,姑姑也不”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厉声打断。“立朱辰如为后,是朕对她的承诺。姑姑你可懂爱既然爱她,就会想将最好的yi切给她,哪怕是江山有危险,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姑姑你不懂,你的眼中只有权力,只有这个南国,你对我的要求永远是这样苛刻,如今朕不想最后yi分爱都被你剥夺了”
听着他的yi字yi语,我的心中就像被人硬生生地扯开,皇上,我又怎会不懂爱,你口中的承诺我又怎会不知
他又说:“姑姑您年纪也大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皇上是什么意思”
“姑姑放心,朕会为您找个好男人的。”
我猛然yi阵嗤笑,笑得泪水都溢了出来,“我为皇上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就是你这样yi句话为了yi个朱辰如”
“朕知道姑姑为了这个朕,为了南国付出了很多,但是朝政之事毕竟不是女人该插手的东西。”
“皇上错了,即使是本宫要嫁,也绝对不会允许皇上立朱辰如为后。”我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经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面上却是冷冷地笑着:“先帝赐本宫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若皇上真要立朱辰如为后,那本宫便只有以魅惑君主之由斩了她。”
“长公主是在逼朕”
“是皇上在逼本宫。”
瞬间的沉默,换来的是永远的沉寂,他看我的目光由气愤到怨恨,由悲伤转至绝望,最后拂袖而去。
我仍旧笔直的伫立在原地,望着皇上离去时的背景,我的心突然很累,很难受。
我和皇上从何时起竟走到了这个地步
好像,从很早开始,他便在yi步yi步的远离我。
也许,我与他并不是真正的姑侄关系,少了那份骨肉至亲的血缘,所以得不到他的信任吧。
就像当年,夜鸢对我的怀疑,如今皇上也如当年的夜鸢yi般,怀疑我会联合睿寰王联手谋夺你的江山吗
那夜,我在披香宫召见了朱辰如,我的手中拿着剪子,yi边剪着盆中早已凋谢的兰花,yi边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她,yi眼望去,便能看出是个伶俐聪慧的女子,不是惊艳的美,却因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而忍不住让人去注意她,就这样yi个平凡的女子便使得皇上为了她竟与我闹僵,甚至不惜与我反目
“朱姑娘,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知道本宫此次召你进宫为的是什么吧。”
“是为皇上的事。”她的声音很是清脆,跪在我跟前却丝毫没有任何怯弱的感觉。
“既然你懂,为何还要与皇上纠缠不休”声音虽冷,却仍旧淡淡地剪着兰花。
“长公主可听过,情不知所起,yi往而情深”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小女自幼便与皇上相识,即使长公主您的阻挠皇上仍旧要与小女子私下见面,为的是什么,长公主可知道”
“说来听听。”
“不置可否,长公主您虽不是皇上的亲姑姑,却胜似亲姑姑,他敬您爱您,凡事你不喜欢的事,不让他做的事他都会因你而放弃。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对他如此严厉,他的心该有多么孤单好不容易有个女子能知他,懂他,爱他,您却要连这最后yi分自由都要剥夺,即使他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没有爱,没有心,那便永远只是个傀儡。”
“咔嚓”剪刀落下,yi朵调零的兰花落在地上,我的手也僵住。
“朱姑娘,看来你拿到挺自信能给皇上爱,更将他救赎”我yi声冷笑:“难道你以为给了他爱,南国的江山就能继续鼎力下去吗在本宫看来朱姑娘也不过是个肤浅的女子,为了爱想要毁掉南国的百年基业。”
她张口,正想辩驳,我立刻冷声打断道:“为了儿女私情,用皇上对你的承诺来约束他,可你不知,若是皇上当真yi意孤行立你为后的后果是什么。闫冰太师的倒戈,睿寰王的乘虚而入,满朝文武将没有yi方大势力支撑皇上,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那试问你即使登上了皇后之拉得到的也不过是yi个虚名,南国的江山早晚要被人夺了去,到最后你,皇上,包括我,都将沦为阶下囚。”
她怔怔地看着我,良久,似乎无数的思绪在她脑海中翻滚与挣扎,终于她还是开口道:“长公主你看轻了朱辰如,也看轻了皇上与我的爱情。我要那个皇后之位,不过是坚守着我与皇上之间的承诺,他要我做她唯yi的妻子,而我也不容许任何人分享与他的爱。无关于南国的江山,无关于权欲野心,只关乎于爱情。”
“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yi个女人。朕的孩子,唯有辕慕雪yi人所生。天地为鉴,君无戏言。”
当年夜鸢的承诺闯进脑海中,心中那最深的回忆被人揭开,看着此刻的朱辰如,像极了当年的我。为了坚守yi份承诺而蒙蔽了自己的心智,最后险些铸成大错。
“那本宫问你,若是兵临城下,你们打算拿什么来维护这份爱情”我yi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不知朱姑娘可听过北国元谨王后的故事”
她明眸yi闪,“略有耳闻。”
“当时的她便如你yi般,妄想承受王上的三千宠爱于yi身,却不知自己的权利已威胁到皇室安危。而你,却不知自己的yi意孤行,将影响整个南国的江山。也许你会说,为何不能自私yi次,带着他远走,抛下什么国家大任,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是你能这样做,皇上却不能,因为他是南国的皇上,他有责任,有义务为了这个天下而丢弃自己想要守护却守护不了的东西,这便叫做无可奈何,这便是皇家。”
她听到此处,泪水不由簌簌而落,朝我深深磕了个头:“长公主您确定有远见,但是小女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不晓什么国家天下大任,只晓我爱他。”
“若朱姑娘真爱皇上,就不要让看上背负南国的骂名,终成为yi个亡国之君。”说罢,我便走至案边,端起yi杯酒:“这是yi杯加有鹤顶红的毒酒,你喝下它,皇上便能死心。”
她yi颤,惊惧的望着我端着毒酒朝她缓步踱去。
“怎么,不敢喝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皇上吗,你忍心让皇上成为万民唾骂的昏君”我步步紧逼。
“若yi杯毒酒便能解救南国的江山,便能让皇上从此载入史册,成为万人敬仰的皇帝,那小女便心甘情愿饮下。”她猛然起来,由我手中夺下那杯毒酒,毫不犹豫,yi饮而尽。
我眼睁睁地瞧着她饮下,满脸泪水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我的心中却是五味参杂。
“又是yi个为情所困的痴人。”我喃喃yi声,恍然yi笑,转身将始终摆放在案的那把尚方宝剑取来递给朱辰如。
她则是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你能为皇上饮下这杯毒酒便说明你是真爱他,本宫压迫了皇上这么多年,也该给他yi次做主的机会了。尚方宝剑就交给你了,今后请替本宫为皇上守护南国。”
她颤抖地接过我手中的尚方宝剑,那yi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地:“长公主”
“安心陪伴皇上吧,yi切有本宫担着。”淡淡的笑了笑,侧眸凝望窗外那淡蓝的天际,万里无云,却不见苍鹰,唯独yi片冷寂。
宫阙上的天际比起外边,竟也是如此孤寂。
整整三日,我都没有上朝垂帘听政,关在寝宫内没有迈出yi步,听说许多大臣都曾来寝宫求见,有睿寰王,有闫太师,有yi直跟随于我的重臣,但我谁也没有见。三日了,所有人都来了,唯独皇上没有来,似乎还在生我的气呢,傻孩子,你就这样喜欢朱辰如吗
那几日下了好大yi声雨,枝头颤颤巍巍的枯叶落了满地都是,溃烂着的香味不断充斥鼻中,我的泪水不禁酒潸然而下,三十四年来的回忆就如泉涌,充斥脑海之中。想起当年的所作所为,竟是那样血腥。
其实,辕慕雪的手上yi直都有血腥,从那日杀了辕沐锦的母亲开始,我便终身逃脱不了了。那段时光是记忆中最深的噩梦,我以为只要不去想便能当作没有发生过yi般,但是我错了。
我的手,yi直都在间接杀人,杀了太多太的人,已经无可弥补。
若是此次我真的迈出了这yi步,是否能够洗清我这yi身的罪孽呢
当我的剪子将盆中那最后yi朵调零的兰花剪掉那yi刻,许多事我终是还是做出了决定。
也许,以后我会为自己今日所选择的yi切后悔,但是如今我已下定决心,便不会去想所谓的后悔。
放下手中的剪子,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着装,终是拉开了寝宫的大门,“咯吱”那声在寝宫响彻,竟是如此苍凉,我怎么从来没有发觉披香宫是如此孤寂yi住,竟然就是十年。
三日未出宫,外面那暖暖的骄阳刺得我眼睛几乎睁不开,宫外的宫人yi见到我便欣喜的唤道:“长公主您终于出来了”
“摆驾,本宫要去见皇上。”说罢,便要迈步而去,回眸之间却见皇上的身影闯入我眼中,他yi步步朝我走来,那目光就像看陌生人yi般。
“不劳姑姑,朕亲自来见姑姑了。”走至我身边,清冷的声音划过耳畔,却未做停留,大步迈入寝宫。
我紧随其后,用眼神示意两侧的宫人将门紧闭,也许,有些事到时候解决了。
“长公主三日不朝,是在像朕示威吗”
“皇上是这样想的”
“长公主为的不就是逼迫朕立闫太师的千金为后吗三日不朝,朕说的话都不算数了,你是在联合文武百宫逼迫朕”他的语气忽地激动。
“如今皇上能站在此处对本宫说这样的话,就说明看上你不没有长大,本宫不过三日不朝,你就对文武百官没了辙,若是本宫真的不在你身边,你又该如休把持朝纲”
“姑姑真是多虑了,若是你与睿寰王肯放权,yi切的难事都将迎刃而解。”
“皇上的心真是高了。”我笑着望他那自信满满的眼神,可心中似乎有yi把刀在狠狠割着心,原来我做了这么多换来的还是他的不理解,他yi直以为我我故意掌权不给他吗“皇上若执意要立朱辰如为后,本宫可以答应。”
在他闪过诧异的那yi刻,我又说了yi句:“但是皇上必须答应本宫yi件事。”
“什么事”
“记得皇上幼时对姑姑说过yi句话”我娓娓地将当年他对我说的话yi字不漏的说给他听:“等我当了皇帝,yi定帮姑姑找天下最好的男儿当夫君。”
他yi愣,似乎早就忘记当年的戏言,只道:“姑姑要想嫁人”
“姑姑今日要嫁的便是天下最好的男儿,睿寰王。”我的声音还未落下,便换来皇上的惊呼:“什么”
“请皇上赐婚,本宫要嫁睿寰王。”
“长公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是睿寰王的亲妹妹”
“并不是,亲妹妹只不过是你父皇硬加我的身份,这样我便能永远留在他身边,而睿寰王永远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
“即使你们不是亲兄妹,可天下人眼中你们仍旧是亲兄妹,你们不能成亲,朕更不能让皇家的颜面扫地。”
那阴冷中夹杂着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宫,那yi刻,我似乎想到年少时的任性。我与大哥的爱情不就是被世人所唾弃的吗可最终我们还是放下了yi切,打算远走天涯。
“只要皇上答应我与睿寰王的婚事,不仅你能娶到朱辰如,而且我与睿寰王皆会放权,将yi切交还予皇上,离开帝都。”
那瞬间,皇上的脸色是震惊的,可目光中却在挣扎,在犹豫。
“不,朕不答应”
“皇上,您若是不答应,便永远无法做yi个真正的皇帝,将永远在睿寰王的阴影下生存,更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妻,还要违背你对她的承诺。”
我yi直都知道,重新掌权对他的诱惑有多大,如今江山美人yi齐给他,他抗拒不了,更不会想抗拒。
他呆呆地看着我,良久都没有说话。
“皇上,我以性命担保,只要与睿寰王成亲了,便会放权,与他远离是非纷争,你可以废去我的长公主之名。皇家那点点颜面难道还比得上南国的江山吗”
“你在逼朕”
“皇上会懂取舍。”
他的双拳紧握,深深吐纳yi口凉气:“姑姑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
“为什么”
“皇上不需要知道。”
“好,那朕就答应你,即刻拟旨赐婚。希望长公主与睿寰王成亲之后能做到你对朕承诺的,否则,朕绝不会饶过你们。”他yi字yi句地将话说罢,便佛袖而去。
在他即将离去的瞬间,我喊住了他:“若我与睿寰王当真放权,皇上可否答应放我们远走”
“yi段让皇家颜面扫地的婚姻,朕岂会留。”
“我要皇上你的承诺。”我相信他懂我话中的意思。
“朕yi诺千金,yi旦你们放权,朕便放你们走,绝不为难。”
皇上果然说到做到,次日便下旨赐婚,圣旨中提及长公主嫁入王府是为妻还是为妾,只有短短几个字:将锦羲长公主赐婚于睿寰王。满朝震惊,就连帝都的百姓们都纷纷不解,茶余饭后几乎桌桌都在讨论着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婚事。
睿寰王娶长公主,亲哥哥娶亲妹妹,还是皇上赐婚,甚至要大肆铺张宴请百官参加。
大肆铺张,宴请百官,是睿寰王的坚持。
他说,绝不委屈我,yi定要让天下人见证我与他的喜事。
我笑他,都已经年纪yi大把,还要如此举行婚礼,你难道不怕被世人非议吗
他只对我说,我等这yi日已经等了整整二十七年,曾经我隐忍,如今我已不想再隐忍,只想按照我的意愿去做yi次自己想要做的。
我又问,你真的决定,为了我放权
他只笑我傻,我说过,这天下yi切的荣耀我都享受过,此生已无憾,唯独你,我今生不悔。
那yi刻,我哽咽了。
说不感动不幸福那是自欺欺人。
那瞬间,我是真的有了期待嫁给他的想法,漂泊二十七年,最终能有如此归宿,乃我之幸。
我可以不爱他,但谁说相守必定要相爱呢。
当我抹上红妆,披上嫁衣,戴上凤冠那刻,镜中映着我的容颜,岁月不饶人,我当年的风采早已随着时光渐渐消逝,即便是那双惊艳的眸子到如今也被沧桑磨砺得再无风采。
“公主,时辰到了,咱们出去吧。”丫鬟上前扶着我的手,领着我迈出屋子,步入正堂。
当我步入正堂的那yi刻,我隔着凤冠前那串串流珠看见了yi身喜服的睿寰王,今日的他似乎比以往更加丰采照人,眼中那掩盖不住的笑意令人无法忽视。
“新娘新郎拜天地了”
睿寰王迎了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红绫,与我共同步入正堂的红毯之上,跪在今日的主婚人,皇上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们跪在他面前,而在场的所有官员皆无声无自息的望着我们,毫无热闹喜庆之气。
“多谢皇上成全。”睿寰王说。
“该是朕谢谢长公主与睿寰王的成全。”他的声音中满是暗嘲之感。
我与睿寰王对望yi眼,唇边划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只道:“可以拜堂了,莫误了吉时。”
“yi拜天地”
夜鸢,再见。
“二拜皇上”
皇上,希望你能明白姑姑的苦心。
“夫妻对拜”
yi切,都将尘埃落定。
我们再次跪在皇上面前,睿寰王从怀中取出三块令牌,正是二十万兵权的兵符,“皇上,这是臣对你的承诺。”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睿寰王,伸手接过,辨别真假后,便收入怀中。
接着,我们按规矩,端起两杯茶递给皇上:“皇上请喝茶。”
淡淡地瞅了我们yi眼,正欲端起茶却听见yi声低呼:“皇上不可。”
众人的目光皆转至声音来源处,正是那yi身白衣的上官灵鹫,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大步逼近的身影,心中却有yi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升。
当我侧首望向睿寰王的那刻,我隐约瞧见他脸上的笑意闪过yi抹嘲讽。
“这杯茶里,有毒。”上官灵鹫走至我们跟前,将睿寰王手中的茶端起,将yi支银针探入茶杯内,出来后便是血红之色。在座官员皆惊,口中怒道:“睿寰王,如此弑君之事你也敢做。”
我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难道今日的成亲只不过是他yi场弑君夺位的阴谋
他也没看我,只是缓缓地站起身,望着上官灵鹫,眼中的情绪我看不懂。
“睿寰王你好大的胆子,你今日娶长公主也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毒杀朕,弑君谋反”皇上大怒,拍案而起。
“来人,拿下这个逆臣贼子”上官灵鹫的声音未落,睿寰王便冷笑,“当真以为本王交了兵符便能将我宰杀”
睿寰王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皇上:“都说虎父无犬子,可皇上你却比不上先帝的yi分,如此冲动行事如何保全南国的江山二十万大军多年跟随本王征战沙场,早就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岂是你几块兵符便能号令的了。”
“好狂妄的睿寰王,欲毒害皇上可是谋逆之罪,在座百官皆是见证。”上官灵鹫冷笑,顿时,满堂的玄甲卫与大内侍卫纷纷涌入,将睿寰 王紧紧包围在yi起。
当我还在犹疑之际,上官灵鹫那冰凉的匕首已架在我的颈脖之上,“我倒要看看,王爷如何神通广大能逃脱重重围攻。”
当我的颈项感觉到匕首的锋利,似乎懂了许多,今日的yi切是早有预谋,皇上并不打算放过睿寰王。而上官灵鹫,从什么时候竟开始帮着皇上对付睿寰王了,他不该是站在睿寰王yi边的吗
“皇上,您yi诺千金,忘记当初对我的承诺了吗只要我们放权,你便任我们离开。”被上官灵鹫紧紧钳制着,我不得动弹,只能背对着他说道。
“朕有承诺过吗”只听他淡淡地声音传来:“朕只记得当初长公主你以权相压,逼朕同意你与睿寰王这桩让皇家颜面扫地的婚事,否则朕的皇位不保。朕迫于无奈才同意你们此等苟且之事,却从未同意过放你们远走。”
听到这里,我不禁yi笑,从什么时候,被我自幼看着长大的皇上竟变得如此有心计,还学会了算计我。
“没想到长公主与睿寰王竟如此不知轻重,竟敢以权相逼,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当杀。”上官灵鹫的刀划在我的颈项之上,我感觉到刺痛的冰凉。“长公主,你可知早在拜堂的那yi刻,睿寰王的人早就将府邸团团围住,你知道外边有多少人吗三千人。交兵符,成亲都不过是个幌子,若不是皇上有先见之明,早早让玄甲卫与大内侍卫埋伏在里面,只怕在场所有人都将成为瓮中之鳖。这yi切,你都知情吗到底你还是个棋子呀”
他站在重重包围之下,没有对上官灵鹫的话作出任何解释,只是深深地盯着我,却对皇上冷冷道:“既然皇上知道府外有三千精兵,那你还敢动本王”
“那朕倒要看看,是你府外的精兵冲进来快,还是朕玄甲卫的刀快。”
“即使有谋逆之心也是本王yi人,您不该对付长公主。”
“睿寰王放心,朕yi个都不会放过”
那瞬间,我看见睿寰王的目光终于闪过yi抹不同于冰冷的情绪:“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对付本王”
“谋逆之罪不可饶恕,将睿寰王拿下,若拘捕,杀无赦”此令yi下,玄甲卫纷纷持刀砍向睿寰王,而睿寰王却没有闪躲,只道:“臣愿束手就擒,请皇上饶过长公主,她全然不知情,今日的yi切不过是臣yi人的筹划。”
我不信,不信楚寰会利用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皇上的目光看向我,yi抹冰凉的光芒直射于我:“长公主,朕不会放。”
yi句话脱口,上官灵鹫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颈上更深的痛传来,我痛苦的低呼yi声,楚寰的目光中满是焦急与心痛,“放开她”
“小”那个“心”字还没脱口而出,只见李肃那如鬼魅般出现的身影在楚寰将所有心思全放在我身上那yi刻,骇然飘至他身后,长剑由背后直传他的心脏部分。
那血不仅溅了上官灵鹫yi身,也溅了我满脸,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yi幕,没有任何人有丝毫举动,包括睿寰王那些曾经的幕僚,竟yi个个都是眼睁睁地看着。
李肃狠狠地将深深插入他心脏中的剑拔出,满眼的仇恨与寒意,而楚寰则是在我面前硬生生地倒下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此刻眼前所发生的yi切,而上官灵鹫也适时放开了我,任我奔至已经摔倒在地的楚寰身边。那血,将鲜红的喜服染得愈发耀眼,愈发刺眼。
我问他:“毒,不是你放的,对吗”
他不答,望着我。
我又问:“三千精兵的包围,不过是为保护我们能全身而退,对吗”
他还是不答,仍旧静静地看我。
我笑着说:“今日的yi切,不是你在设计皇上,而上皇上算计了我们,对吗”
那yi刻,他也笑了,探出虚弱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没有悲哀,只有喜悦:“谢谢你,信我”
我哽咽地跪在他身边,俯视着他,酸涩无比的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藏在我心中已经很多年了,yi直没有对他说出口,毕竟从最初我对他只是利用,我要保持这份利用的关系就必须永远沉默着。而我,更相信他yi直都明白,我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他淡淡地笑了:“yi切不过是我心甘情愿罢了”
“很早很早,莫攸然在的时候你心中没我,辕羲九在的时候你心中没我,夜鸢在的时候你心中没我,到如今,你的心中还是没有我这yi切我都明白。当你来到我身边的那yi刻,明知这是毒药,这将会使我万劫不复,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想要你,想要和你白首偕老。我利用你想要保护小皇帝的地位的心态,将你禁锢在身边这么多年来我yi直都在自欺欺人,可至少你在我身边。”
“你可知今日是我最开心的yi日,因为娶到了我爱了二十七年的女人,我妄想与她白首偕老,用尽全力来对她好但我明白皇上绝对不会放过我,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可至少,我娶到你了,二十七年来的梦”
“为你放弃了那么多,可是我从未后悔我以为今生都得不到回报,可今日,你选择相信我了谢谢,当所有人都认为我今日之举是为了谋反时,你却相信我楚寰,不会利用你来登上皇位,那个皇位上的人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远远比不上你在我身边”
他的yi字yi句,真真切切,听到心中,痛入骨髓。
他果然yi直都是知道的,那么他该用了多大的气力来包容我多年来的利用,他对我的用心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可我yi次又yi次的在伤他。
泪水yi滴yi滴溅在他的脸上,我不禁喃喃问道:“我是否错了,当年的选择是否错了”
而楚寰却永远无法再回答我,躺在冰凉的红毯之上的楚寰却已早无声息,那安静的面容就像是睡着了,那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猛然回首,头上的凤冠顷刻间掉落在地,我的发丝倾泄而下,目光却是冷冷地望着皇上:“皇上你告诉我,当年是否选择错了。”
他迎视着我的目光,眼中有震惊,有惊愕,有不解,有犹疑,最后皆化作那冷冷地疏离:“来人,将长公主拿下。”
当玄甲卫得令又上前那刻,我怒吼:“滚下去”
他们即刻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向皇上。
“皇上,给本宫yi个理由,你凭什么拿下本宫因为本宫是睿寰王的妻子”
他瞅了我yi眼,深思片刻才道:“联合睿寰王意图谋反。”
“皇上,这其中定然有误会,长公主怎会”闫立法终是忍不住,上前说话了。
“闫太师你有何资格站出来说这句话,你与长公主不过是同流合污罢了。”皇上的怒火直指闫冰,突然受到指责的闫冰不由yi僵,随即气得满脸通红:“皇上你说臣臣与长公主同流合污”
我却是仰头大笑,可越笑眼泪却越多,心中的苦涩早已淡了,剩下的不过是那心的自嘲:“原来我为皇上,为南国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只是皇上yi句意图谋反”
也许是被我眼中的疯狂震住,皇上不由上前几步:“你毕竟对朕有教导之恩,朕不会杀你,但是谋逆之罪难恕,朕”
没有继续听他说下去,我淡淡地打断他,神智恍惚地说:“傻孩子,南国的江山我要来做什么呢若真的想要这江山,我何苦为了你出卖了自己的yi切,只为保护你的江山。”
“傻孩子,我死死握着政权不肯放为的不过是等待时机成熟再还给你,让你主政,可你yi直都没有真正成熟,况且睿寰王压着,只要我握着政权睿寰王就不敢这么样。”
“傻孩子,你当我不想成全你与朱辰如的姻缘吗只不过这个江山并不能容许,你必须要闫太师的势力来平衡如今的内忧外患。”
“你可以任性,你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是我不能,我有着对你父皇的承诺。”
“其实姑姑以前也如你这般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呢,yi辈子孤身yi人。”
“今日的我似乎又重蹈当年的覆辙了,掌权威胁皇位而不自知,到最终落得遭君猜疑的下场,真是自作自受”
我脑海中飞速闪过多年前在御书房内,那惊心动魄的yi幕幕,似乎早已成了内心最不愿想起的yi个回忆。
我猛然起身,yi个箭步冲向yi名玄甲卫,在所有人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那yi刻拔刀,挥向自己的颈项
番外
四年后
上官灵鹫站在凤台之上,远远望着那个雪白的倩影,她的手中捻着yi朵雪白的芙蓉花,站在凤台的另yi端,目光似在远眺那北方蔚蓝的天际,又似乎在望着北方那某yi端,那样静静地,yi站便是yi整日,不吃也不喝。
“上官丞相,又在看长公主了”yi声娇柔动人的声音夹杂着凤台上那呼呼的冷风由身后传来,他不回头,仍旧盯着那个身影:“皇后娘娘为何不陪着皇上,反倒是跑来凤台之上陪本相看那名女子。”他的声音丝毫不像是臣子对皇后的恭敬,反倒是略有冷意。
“上官丞相,本宫认为如今根本不需要再陪在皇上身边了,yi切都该有个结束了。”女子缓缓步至上官灵鹫面前,那灵动的目光炯炯有神,像是个丝毫没有城府的女子,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阴沉:“早在四年前,皇上便已众叛亲离。”
上官灵鹫没有说话,目光掠过眼前的女子,仍旧望着那个伫立在风中的女子。
“你在心疼她”她问,也随之将目光转至那个女子身上:“她真可怜,为了皇上与南国付出了yi切,为了只不过要守着对先帝的承诺,到最终却被她最疼爱的孩子背叛了。”
终于,他还是收回了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能让皇上如此,皇后功不可没。”
她柔柔yi笑:“是丞相调教有方。”
他顺了顺自己那被风吹乱的发丝,冷然道:“你说的对,如今的皇上早已众叛亲离,就连yi直对他死心塌地的闫太师都已辞官,如今的朝野已完全被我们掌控,有些事是时候该解决了。”
“你想如何解决”
“派个高手去趟北国,二十年了,想必他很有兴趣知道yi些事”
两人轻声细语的交谈渐渐被风吞噬,那个站在风中的女子正如木偶般遥遥凝望远方,那yi处,有她心中最深的寄托。
“辰如,又到哪去贪玩了”温柔却带着宠溺的声音出自皇上之口,在文武百官面前也许他是冷漠无情的,但是唯独对朱辰如永远都是那样温柔。
“皇上”她正想说话,却被皇上yi把抱住,她轻轻地笑了:“皇上今日何事如此开心”
“今日朕终于接到闫冰那个老匹夫的辞官奏折了,还是辰如你的建议好,朕冷落了他整整四年,他终于还是按奈不住了。”
她惊讶地问:“真的那皇上同意了”
“朕当然同意,只要他走了,将来朝上便是朕yi人说了算,等了十yi年,朕终于能自己做主了。”他满眼的睿智与抱负:“辰如,今后你我将并肩站在高处,完成父皇临终的愿望:踏平北国,统yi天下。”
可她听完这些眼神却突然黯淡了下来,皇上疑惑地问:“皇后,你不为朕高兴”
她摇摇头:“臣妾是担心皇上,战事连连”
他笑道:“朕有上官丞相,什么都不用怕,以他的财力物力,朕绝对有信心能消灭北国。”
听到这里,她才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皇上,今日臣妾在凤台上看到了长公主,她依旧站在那儿,yi站就是yi整天。”
皇上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自从四年前血溅睿寰王府后,她自杀未遂,便被他重新接回披香官。她终日不言不语,就像yi个活着的痴儿,眼神呆呆地,傻傻地,当年的风采全然不复见,有的只是木讷与呆滞。
而当年她最后情真意切对他说的那yi段话让他至始至终都记忆犹新,那些话是骗不了人,那瞬间他才明白真的错怪了她。他这些年来yi直都在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或许当年是太愤怒,yi向疼爱自己的姑姑要嫁给睿寰王,而她的下嫁更让他起疑,更害怕是自己让她失望,她打算与睿寰王联手将他请下皇位。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深夜与上官灵鹫密谈,给他yi个谋逆的罪名,这样他就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杀他。
他知道,这样做是危险的,毕竟睿寰王手上的兵权不是所谓的兵符便能控制的,若是不成功便成仁。可上官灵鹫却信誓旦旦的对他说,只要长公主在手,睿寰王必定束手就擒。
那时候他还不太相信,但是到后来他看见睿寰王真的为了长公主而放弃了yi切,甚至生命的那yi刻,他突然怀疑自己那日他所做的yi切是否错了
他yi直以为,睿寰王与长公主成亲之事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只是引他去睿寰王府,然后谋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成亲是真,尤其是睿寰王临终时说的那两句话:
我利用你想要保护小皇帝的地位的心态,将你禁锢在身边这么多年来我yi直都在自欺欺人,可至少你在我身边
当所有人都认为我今日之举是为了谋反时,你却相信我楚寰,不会利用你来登上皇位,那个皇位上的人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远远比不上你在我身边
yi个人临终前是不会说假话的,那瞬间他惊呆了,长公主的话犹然在耳边回想:
原来我为皇上,为南国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只是皇上yi句意图谋反
多年来,他yi直在问自己yi个问题,他真的错了吗
“皇上你囚禁了长公主四年,你也看见了,他yi直站在凤台上望着北方。她yi直期待着自由,她希望能离开这个冰冷的皇宫,皇上,为何不成全她”
“不,朕对她有愧,朕要弥补她。”
“皇上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您放她离开,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弥补。”
“辰如”皇上的目光突然开始迷茫,开始慌乱:“你觉得放她离开才是最好的”
“这个皇宫并不适合长公主况且,今后有臣妾陪在皇上身边,您不会再孤单的。”
北国
自那次御书房的刺杀之后,夜翎便被囚禁在死牢中,却yi直没有问斩,而夜鸢常常会进入死牢内与夜翎对弈。
与其说是对弈,不如说是聊天。
曾经他们为对立的两方,为争皇位处处针锋相对,如今没有了 这份针锋相对反倒是发现其实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很多想法与看法都不谋而合。
夜鸢经常会想,若是夜翎没有被送至南国十七年,如今北国的王位也不知会属谁,夜翎确实是yi个很好的对手。
“王上后位空设二十年,难道真不打算立后”夜翎旧事重提。
夜鸢不说话,只是yi笑置之。
“无子嗣,将来又打算将皇位传给谁呢”
“已经二十年了。”夜鸢重重落下yi子白棋,轻轻叹了口气。
“二十年又如何”
“朕yi直在等。”
“等什么”他疑惑。
李公公却在此时匆匆奔了进来,手中紧捏着yi封信:“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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