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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十章

作品:童年|作者:高尔基|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7 21:50:28|下载:童年TXT下载
  ?“你呀,你都会嘛!

  “千万不要嘲知乞丐,上帝保佑他们!耶稣当过乞丐,圣人都当过乞丐”

  我嘀咕着:

  乞丐我不爱,

  姥爷我也不爱,

  这有什么办法呢?

  饶了我呢,主!

  姥爷长我的岔儿,

  抽了顿又一顿

  “净胡说八道,烂知头!”

  “姥爷听见了,可有你好瞧的!”

  “那就让他来听!”

  “捣蛋鬼,别再惹你妈了,她已经够难受了!”姥姥和蔼地说。更多

  “那为什么难过?”

  “不许你问,听见了没有?”

  “我知道,因为姥爷对她”

  “闭嘴!”

  我有一种失落落的感觉,可不知为什么,我想掩饰这一点,于是装作满不在乎,总搞恶

  作剧。

  母亲教我的功课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难。

  我学算术很快,可不愿写字,也不懂文法。

  最让我感到不好受的是,母亲在姥爷家的处境。

  她总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常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前。

  刚回来的时候,她行动敏捷,充满了朝气。可是丙在眼圈发黑,头发蓬乱,好些天不梳

  不洗了。

  这些让我感很难受,她应该永远年轻,永远漂亮,比任何人都好!”

  上课时她也变得无精打采了,用非常疲倦的声音问我话,也不管我回答与否。

  她越来越爱生气,大吼大叫的。

  母亲应该是公正的,像童话中讲的似的,谁都公正。可是她我问她:

  “你和我们在一起很不好受吗?”

  她很生气地说:

  “你做你自己的事去!”

  我隐隐约约地觉得,姥爷在计划一件使姥姥和母亲非常害怕的事情。

  他常到母亲的屋子里去,大嚷大叫,叹息不止。

  有一回,我听见母亲在里面高喊了一声:

  “不,这办不到!”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当时姥姥正坐在桌子边儿上缝衣服,听见门响,她自言自语地说:

  “天啊,她到房客家去了!”

  姥爷猛地冲了进来,扑向姥姥,挥手就是一巴掌,甩着打疼的手叫喊:

  “臭老婆子,不该说的不许说。”

  “老混蛋!”姥姥安说地说,“我不说,我不说别的,你所有的想法,凡是我知道的,

  我都说给他听!”

  他向她扑了过去,抡起拳头没命地打。

  姥姥躲也不躲,说:

  “打吧!打吧!打吧!”

  我从炕上捡起枕头,从炉子上拿起皮靴,没命地向姥爷砸去。

  可他没注意我扔东西,正忙着踢摔倒在地上的姥姥。

  水桶把姥爷绊倒了,他跳起来破口大骂,最后恶狠狠地向四周看了看,回他住的顶楼去

  了。

  姥姥吃力地站起来,哼哼唧唧地坐在长凳子上,慢慢地整理凌乱的头发。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气乎乎地说:

  “把东西捡起来!好主意啊,扔枕头!”

  “记住,不关你的事,那个老鬼发一阵疯也就完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快,快,过来看看!”

  我把头发分开,发现一根发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头皮,我使劲把它拔了出来,可又发现

  了一根。

  “最好去叫我妈,我害怕!”

  她摆摆手,说:

  “你敢?没让她看见就射天谢地了,现在你还去叫,混蛋!”

  她自己伸手去拔,我只好又鼓足了勇气,拔出了两跟戳弯了的发针。”

  “疼吗?”

  “没事儿,明天洗洗澡就好了。”

  她温和地央求我:

  “乖孩子,别告诉你妈妈,听见了没有?”

  “不知道这事儿,他们爷俩的仇恨已经够深的了。”

  “好,我不说!”

  “你千万要说话算数!”

  “来,咱们把东西收拾好。”

  “我的脸没破吧?”

  “没有。”

  “太好了,这就神生活知鬼不觉了。”

  我很受感动。

  “你真像圣人,别人让你受罪,你却不在乎!”

  “净说蠢话!圣人,圣人,你真会说!”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在地上爬来爬去,用力擦着地板。

  我坐在炕炉台儿上,想着怎么替姥姥报仇雪恨。

  我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这么丑陋地殴打姥姥。

  昏暗的屋子里,他红着脸,没命地挥打踢踹,金黄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我感到忍可

  忍,我恨自己想不出一个好法来报仇!两天以后,为了什么事,我上楼去找他。

  他正坐在地板上整理一个箱子里边的文件,椅子上,放着他的宝贝像,12张灰色的厚

  纸,每张纸上按照一个月的日子的多少分成方格,每一个方格里是那个日子所有的圣像。

  姥爷拿这些像作宝贝,只有特别高兴的时才让我看。

  每次我看见这些紧紧地排列在一起的灰色小人时,总有一种感觉。

  我对一些圣人是有所了解的:基利克、乌里德、瓦尔瓦拉、庞杰莱芒,等等。

  我特别喜欢神人阿列克赛的悲伤味儿浓厚的传记,我还有那些歌颂他的美妙诗句。

  每次到有好几百个这亲戚的人时候,你心中都会感到一些安慰:原来世上的受苦人,早

  就有这么多!

  有过,现在我要破坏掉这些圣像!

  趁姥爷走到窗户跟前,去看一张印有老鹰的蓝颜色文件的时候,我抓了几张圣像,飞跑

  下去。

  我拿起剪子毫不犹豫地剪掉了一排人头,可又突然可惜起这些图来了,于是沿阒分成方

  格的线条来剪。

  就在此时,姥爷追了下来:

  “谁让你拿走圣像的?

  你在干什么?”

  他抓起地上的纸片,贴到鼻子尖儿上看。

  胡子在颤抖,呼吸加快加粗,把一块块的纸片吹落到地上。“你干的好事儿!”

  他大喊,抓住我的脚,把我侄腾空扔了出去。

  姥姥接住了我,姥爷打她、打我、狂叫:

  “打死你们!”

  母亲跑来了。

  她挺身接住我们,推开姥爷:

  “清醒点儿吧!闹什么?”

  姥爷躺到地板上,号叫不止:

  “你们,你们打死我吧!啊”

  “不害臊?孩子似的!”

  母亲的声音很低沉。

  姥爷撒着泼,两条腿在地上踢,胡子可笑地翘向天,双眼紧闭。

  母亲看了看那些剪下来的纸片儿,说:

  “我把它们贴到细布上,那亲戚更结实!”

  “您瞧,都揉坏了”

  她说话的口气,完全跟我上课时一样。

  姥爷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衬衣,哼哼唧唧地说:

  “现在就得贴!我把那几张也拿来”

  他走门口,又回过身来,指着我:

  “还得打他一顿才行!”

  “该打!你为什么剪?”

  母亲答应着问我。

  “我是故意的!看他还敢打我姥姥!不连他的胡子我也剪掉!”

  姥姥正脱撕破的上衣,责备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是答应不说了吗?”

  母亲吐了口:

  “不说,我也知道!什么时候打的?”

  “瓦尔瓦拉,你怎么好意思问这个?”姥姥生气地说。

  母亲抱住她:

  “妈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

  “好妈妈,好妈妈,滚开”

  她们分开了,因为姥爷正站在门口盯着她们。

  母亲刚来不久,就和那人军人的妻子成了朋友,她几乎天天晚上到她屋里去,贝连德家

  的漂亮小姐和军官也去。

  姥爷对这一点不满意:

  “该死的东西,又聚到一起了!一直要闹到天亮,你甭要想睡觉了。”

  时间不长,他就把房客赶走了。

  不知从哪儿运来了两车各式各样的家具,他把门一锁:

  “不需要房客了,我以后自己请客!”

  果然,一到节日就会来许多客人。

  姥姥的妹妹马特辽娜伊凡诺芙娜,她是个吵吵闹闹的大鼻子洗衣妇,穿着带花边儿的

  绸衣服,戴着金黄色的帽子。

  跟她一块儿来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华西里和维克多。

  华西里是个快乐的绘图员,穿灰衣留长发,人很和善。

  维克多则长得驴头马面的,一进门,边脱鞋一边唱:

  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这很让我吃惊,也有点害怕。

  雅可夫舅舅也带着吉他来了,还带着一个一只眼的秃顶钟表匠。

  钟表匠穿着黑色的长袍子,态度安详,像个老和尚。

  他总是坐在角落里,笑咪咪的,很古怪地歪着头,用一个指头支着他的双重下巴颏。

  他很少说话,老是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

  “别劳驾了,啊,都一样,您”

  第一次见到他,让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搬过来。

  一天,听见外面有人敲鼓,声音低沉。令人感到烦躁不安。

  一辆又高又大的马车从街上走过来,周围都是士兵。

  一个身材不高,戴着圆毡帽,戴着镣铐的人坐在上面,胸前挂着一块写着白字的黑牌

  子。

  那个人低着头,好像在念黑板上的字。

  我正想到这儿,突然听到母亲在向钟表茱介绍我:

  “这是我的儿子。”

  我吃惊地向后退,想躲开他,把两只手藏了起来。

  “别劳驾了!”

  他嘴向右可怕地歪过去,抓住我的腰带把我拉了过去,轻快地拎着我转了一个圈儿,然

  后放下:

  “好,这孩子挺结实”

  我爬到角落里的皮圈椅上,这个椅子特别大,姥爷常说它是格鲁吉亚王公的宝座。

  我爬上去,看大人们怎么无聊地欢闹,那个钟表茱的面孔怎么古怪而且可疑地变化着。

  他脸上的鼻子、耳朵、嘴巴,好像能随意变换位置似的,包括他的舌头,偶尔也伸出来

  画个圈儿,舔舔他的厚嘴唇,显得特别灵活。

  我感到十分震惊。

  他们喝看掺上甜酒的茶,喝姥姥酿的各种颜色的果子酒、喝酸牛奶,吃带罂粟籽儿的奶

  油蜜糖饼大家吃饱喝足以后,脸色胀红,挺着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请雅可夫舅舅

  来个曲子。

  他低下头,开始边谈边唱,歌词很令人不快:

  哎,痛痛快走一段儿,弄得满城风雨——快把这一切,告诉喀山的小姐姥姥说:

  “雅沙,弹个别的曲子,嗯?

  “马特丽娅,你还记得从前的歌儿吗?”

  洗衣妇整了整衣裳,神气地说:

  “我的太太,现有不时兴了”

  舅舅眯着眼看着姥姥,好像姥姥在十分遥远的天边。他还在唱那支令人生厌的歌。

  姥爷低低地跟钟睛匠谈着什么,比划着,钟表匠抬头看看母亲,点点头,脸上的表变幻

  莫测。

  母亲坐在谢尔盖也夫兄弟中间,和华西里谈着什么话,华西里吸了口气说:

  “是啊,这事得认真对待”

  维克多一脸的兴奋,在地板上不停地搓脚,突然又开口唱起来:

  安德烈——爸爸,安德烈——爸爸大家吃惊地看着他,一下子静了下来。洗衣妇赶

  紧解释:

  “噢,这是他从戏院里学来的”

  这种无聊的晚会搞过几次以后,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刚刚做完第二次午祷,钟表匠来

  了。

  我和母亲正在屋子里修补开了线的刺乡,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姥姥说:

  “瓦尔瓦拉,换换衣服,走!”

  母亲没抬头:

  “干嘛?”

  “上帝保佑,他人很好,在他自己那一行是个能干的人,阿列克塞会有一个好父亲

  的”

  姥爷说话时,不停地用手掌拍着肋骨。

  母亲依旧不动声色:

  “这办为到!”

  姥爷伸出两只手,像个瞎子似地躬身向前:

  “不去也得去,否则我拉着你的辫子走”

  母亲脸色发白,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和裙子,走到姥爷面前:

  “走吧!”

  姥爷大叫:

  “瓦拉瓦拉,快穿上!”

  母亲撞开他,说:

  “走吧!”

  “我诅咒你!”

  姥爷无可奈何地叫着。

  “我不怕!”

  她迈步出门,姥爷在后面拉着她哀求:

  “瓦尔瓦拉,你这是毁掉你自己啊”

  他又对姥姥叫:

  “老婆子,老婆子”

  姥姥挡住了母亲的路,把她推回汴里来:

  “瓦莉加,傻丫头。没羞!”

  进了屋,她指点着姥爷:

  “唉!你这个不懂事儿的老瓣!”

  然后回过头来向母亲大叫:

  “还不快点穿上!”

  母亲拾起了地板上的衣服,然后说:

  “我不去,听见了没有?”

  姥姥把我从炕上拉下来,说:

  “快去舀点水来!”

  我跑了出去,听见母亲高喊:

  “我明天就走!”

  我跑进厨房,坐在窗户边上,感觉像地在做梦。

  一阵吵闹之后,外面静了下来。发了会儿呆,我突然想起来我是来舀水的。

  我端着水回,正碰见那个钟表匠往外走,他低着头,用手扶皮帽子。

  姥姥两手贴在肚子上,朝着他的背后影鞠着躬:

  “这您也清楚,爱情不能勉强”

  他在台阶上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跳到了院子里。姥姥赶紧画着十字,不知是在默默地

  哭,还是在偷偷地笑。

  “怎么啦?”

  我跑过去问。

  她一回头,一把把水夺了过去,大声喝到:

  “你跑哪儿去舀水了?

  关上门去!”

  我又回到厨房里。

  我听见姥姥和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

  冬天里一个十分晴朗的日子。

  阳光斜着射进来,照在桌子上,盛着格瓦斯酒和伏特加的两个长颈瓶,泛着暗绿的光。

  外面在雪亮得刺眼。我的小鸟在笼子里嬉戏,黄雀、灰雀、金翅雀在唱歌。

  可是家里却没有一点欢乐的气氛,我把鸟笼拿下来,想把鸟放了。

  姥姥跑进来,边走边骂:

  “该死的家伙,阿库琳娜,老混蛋”

  她从炕里掏出一个烧焦了的包子,恶狠狠地说:

  “好啊,都烤焦了,魔鬼们“干吗像猫头魔似的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们这群混蛋!

  “把你们都撕烂”

  她痛哭起来,泪水滴在那个烤焦了的包子上。

  姥爷和母亲到厨房里来。

  姥姥把包子往桌子上扔,把碟子、碗震得跳了起来。

  “看看吧,都是因为你们,让你们倒一辈子楣!”

  母亲上前抱住她,微笑着劝说着。

  姥爷疲惫地坐在桌子边儿上,把餐巾系在脖子上,眯缝着浮的眼睛,唠吧着:

  “行啦,行啦!

  “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包子咱们也不是没吃过。

  “上帝是吝啬,他用几分钟的时间就算精了几年的帐“他可不承认什么利息!

  “你坐下,瓦莉娅”

  姥爷像个疯子似地不停地念叨,在吃饭的时候总是要讲到上帝,讲不信神的阿哈夫,讲

  作为一个你亲的不容易。

  姥姥气乎乎地打断他:

  “行啦,吃你的饭吧!

  听见没有!”

  母亲眼睛闪着亮光,笑着问我:

  “怎么样,刚才给吓坏了吧?”没有,刚才我不怕,现在倒觉得有点舒服。

  他们吃饭的时间很长,吃得特别多,好像他们与刚才那些互相吵骂、号啕不止的人们没

  有什么关系似的。

  他们的所有激烈的言词和动作,再也不能打动我了。

  很多年以后,我才逐渐明白,因为生活的贫困,俄罗斯人似乎都喜欢与忧伤相伴,又随

  时准力求着遗忘,而不以不幸而感到羞惭。

  漫漫的日月中,忧伤就是节日,火灾就是狂欢;在一无所有的面孔上,伤痕也成了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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