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都听不懂,然而她就是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地待在这里。
脑海虽然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一直缭绕在心头,怎么也挥不去。
易彩自从那碍眼的白云霏死去后,态度更为高傲,俨然自个儿就是这座宅第内的夫人,更是尽情地使唤斐府内的下人们做事,若是有人胆敢不从,立即将那人撵出宅第。
今儿个晌午时分,前厅闹烘烘的,嘈杂不已。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易彩皱紧眉。
“我这就去查看。”张娥立即步出厢房,前往前厅一探究竟。
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了?若是那些下人没事乱嚷嚷,定给他们罪受。
当她一走到厅堂前,远远地就瞧见里头所坐的人影,惊得连忙往后退去,就要前去告知易彩此事。
斐亦天回来啦!
然而当她正打算往后奔去时,一道高壮人影阻挡住她的去路,猛抬头一看,正是总管李仁。
她更惊得吓白了老脸,全身抖个不停,深怕他们知道了她们所做的事。
李仁面无表情地一把拎起张娥的衣领,带她进入厅堂内。
斐亦天坐于厅堂正中央,挑眉看着张娥,“你想上哪儿去啊?”
李仁将她一把丢向前,让她就这么跪在斐亦天面前。
张娥全身颤抖不已,“没……没打算上哪儿去。”她得保持镇定,他们才刚回来,绝不会知道她们对白云霏所做的事。
“喔?”斐亦天冷眼睨向她,“这回我前去杭州,在那儿打听到了不少事,就连当年我爹之所以会立下那愚蠢婚约的真相,也全查明了。”
张娥一听,瞪大双眼,心想怎么可能?这事明明百密无一疏的啊!
易彩待在房内,迟迟不见张娥回来,于是亲自前来厅堂,只见斐亦天坐于太师椅上,而张娥正跪于他面前。
心头一悸,立即明白事情不好了,但她仍然保持镇定,笑着走向前。“你可总算回来了,这次做了哪些买卖啊?”
斐亦天瞇起眼瞪向她,“我已经将真相查明,你也不必再跟我装熟络了。”
易彩仍笑瞇了眼,保持冷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哼,你可真会装蒜啊!”斐亦天取出怀中的一封信,丢到她足前,要她自个儿看个清楚。
易彩立即弯身拾起那封信,取出里头的纸张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怎么可能……你爹竟然这么做?”
“哼!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怎么不说你爹所犯下的恶行?”斐亦天瞇起眼瞪向她,“我爹当年前去杭州,原本是打算和另一名易姓商人做买卖;没想到你爹竟然假冒那名易姓商人欺骗我爹。正当我爹察觉到不对劲时,你爹竟派人刺伤李仁他爹,逼我爹就范,除了将我爹当时带去的商品全部夺走外,还买通官差强逼我爹写下这纸婚约信,以便日后前来向我逼婚,打算连我斐家的财产一并并吞。”他站起身,缓缓逼近她,“我不得不说,你爹还真行啊!”
当时的易老鬼买通了官差与官爷,让爹就算是想去报官,也求助无门,最后只得自认倒楣,却又怕那易老鬼真的拿那封信前来逼婚,所以才会特地写下此信,以便日后厘清真相。
而他和李仁之所以翻遍了所有的记事簿与帐本,全没瞧见这件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向来不服输的爹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被人诈骗与威胁一事,所以才不将此事记载,以免每回一看到就会发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易彩仍故作镇定,“这一切搞不好只是你爹事后反悔的片面之辞,你我各有一封由你爹亲笔写下的信,至于哪封信是真、哪封又是假,这可不是光由你说了就算。”
“喔,你还想要瞧见更多的证据是吧?”斐亦天立即自袖口取出另一封信,当着她的面摊开。
上头密密麻麻全是人们的签名,以及用朱砂按压的指印,许多人更亲笔写下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如果你还要人证,我马上派人去李记酒楼,将当年担任掌柜的人请来,当着你的面将当时所发生的事,源源本本、清清楚楚再一次说个明白。”
这下子,易彩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哑口无言。
“所以你最好识相点,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斐亦天对她们已经十分客气。
“哼,张娥,我们走!”易彩只得扭头离开。哼,她就算不能成为斐家夫人,至少她也已经夺走他最重要的人。
此时,突然有道人影奔入厅堂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玉。
“少爷,前些日子云霏姐不晓得被她们带去哪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她伸手指向狠毒的易彩与张娥。
她豁出去了!定要将她们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报给少爷知晓。
斐亦天大为震惊,“你说什么?!真有此事?!”鹰眼立即往张娥和易彩扫去,眼底的盛怒,任谁都看得出。
头一次瞧见斐亦天发怒的骇人模样,原本站起身的张娥又“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叩头求饶。
“斐公子……请你原谅……老奴全是照着小姐的吩咐去做……这一切……全不关我的事啊……”
易彩见了,气愤不已,张娥竟然敢窝里反,反倒指责起她的不是了!“张娥,你──”话尚未说完,又有无数名下人冲入厅堂内。
“少爷,你不在府内的时候,她们两人可把云霏虐待得惨了,除了折断她的脚,假意要帮她缠足外,还只给她吃米糠、馊食。”厨娘忿忿不平。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她们暗中欺负白云霏的事,她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不容易总算等到少爷回来,定要将那些发生的事,全都说给少爷听。
宅第内的仆役们也全奔入厅堂内,说着易彩对白云霏所做的种种狠毒之事,一个也没漏掉。
斐亦天听完后,满腔怒火,铁青着一张脸,向前一把用力掐住易彩的颈子,将她高举至半空中,恶狠狠地瞪向她。
“我问你,她人现在在哪里?”他眼底的愤怒与强烈杀意,前所未见。
易彩痛苦地涨红脸,快要无法呼吸,双脚在半空中不停地踢着;一旁的张娥见了,全身更是抖个不停。
李仁一个箭步向前,“少爷,你这样掐着,她无法开口回答,不如先把她放下来,再听她怎么说。”
他是不在乎易彩的死活,可是少爷若失手杀了她,可是万万不得,除了犯下杀人之罪外,搞不好还会永远都不知道白云霏的下落。
斐亦天这才松手,让易彩重重跌落地而,沉声命令,“快说!”
好不容易能再度呼吸的易彩一面喘着气,一面咳着,缓缓开口,“她……死了……被我……花钱请来的杀手给杀了……”
闻言,众人莫不倒抽口气,怎么也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
斐亦天双眼空洞无神,一颗心就此停住,“她……死了?”
下一瞬,他一个箭步向前,大手再度紧掐着她的颈子,“你胡说!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她跟我约好,要等我回来的……你胡说……她没死……”
易彩被掐得整张脸都泛了黑,双眼一翻,没了气息。
李仁见斐亦天已经失去理智,立即伙同一旁的男仆们向前架住他,制止他继续掐着易彩的颈子,以免真会要了她的命。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还没问她……究竟把云霏藏到哪里去了……”斐亦天发了狂般不停吼着,“云霏……快把她还给我……”
她没死,她才没死,定是被人给藏起来了!
李仁只得以手背用力往斐亦天后颈劈下,让他晕厥过去。
所有人惊得不知所措;没想到少爷竟会发了狂,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听到白云霏惨死的噩耗。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而易彩和张娥两人的心可比蛇蝎狠毒,竟派人去杀了白云霏。
“你们快把少爷扛进房内。”李仁立即下令。
张大、小李与何三马上将晕厥过去的斐亦天扛回厢房。
张娥看见易彩被掐晕过去,全身打从方才就一直不停颤着,怎么也止不了。
李仁往张娥的方向步去,居高临下地睨着不断颤抖的她,“你最好将当时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否则……”
张娥只得抖着声音,将她带白云霏到城郊密林,并叫外地来的一名男子杀了她的事,源源本本地全告诉他。
李仁一听,眉峰紧紧皱起,“你有没有看见她的尸体?”
“没。”张娥猛摇头。
“那名男子现今何处?”李仁又问。
张娥依旧摇头,“我也不晓得,搞不好早就离开京城了。”
李仁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立即下令,“把这两人扭送官府查办,所有男仆快随我前去寻找白云霏。”
就算人死了,也得将她的尸体找回给斐亦天。
斐宅上上下下全笼罩着一股哀伤,每个人虽然都不愿相信白云霏死去的消息,可是那日李仁派人前去那处悬崖寻找,确实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尸骸。
有人不禁在想,她的尸骸是否被山林内的野兽给拖走?要不然怎么会不见踪影?
但也有人不肯死心,认为白云霏搞不好根本就没死,只是……不晓得人在哪儿就是了。
而斐亦天的情况,更令人见了鼻酸。
他整天都待在白云霏的厢房内,伸手触摸着她所穿过、戴过的衣裳、发钗,整个人彷佛失了魂似地,不吃也不喝。
所有仆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都明白向来疼爱白云霏的斐亦天,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可是,若她真的死了,他自然也得接受这事实啊!
李仁站在厢房外,看着斐亦天低头抚着白云霏所穿过的衣裳,任谁叫唤都不肯理会,多日来皆未进食。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总管,外头来了一位稀客,说要马上见少爷。”
“谁?”稀客?李仁皱紧眉。
“是少爷的死对头,欧阳律啊!”在前院扫地的小李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仁眉头更为紧蹙,只得代替斐亦天前去大厅接见欧阳律。
护主心切的他早已暗中下定决心,若欧阳律打算趁这时候前来取笑少爷,那他马上就将他撵出门。
一到厅堂内,只见欧阳律坐于椅上,嘴边噙着一抹笑,“咦,怎么前来的不是我所想见的人呢?”
“实不相瞒,我家少爷此刻不便见客,若欧阳公子有什么事,请同我交代一声,我再禀报我家少爷。”
欧阳律脸上的笑容更为扩大,“你干脆就直说,他因为失去白云霏,所以难过得快要病倒。”
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白云霏被易彩所谋害,至今生死不明。虽说易彩与张娥在官爷的查办下,早已被处死,算是还给白云霏一个公道,但斐亦天却再也无心于事业上,任由底下的商家自生自减,生意一落千丈。
“你……”李仁怒目瞪向他。就知道他此次前来准没好事,挽起衣袖,打算动用武力请他离开。
欧阳律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对于李仁的步步逼近,毫无畏惧,正当李仁往他的脸上挥出拳头时──
“不想知道白云霏的下落了吗?”
李仁的拳头就在欧阳律的眼前一寸之处停下。
“你……你说什么?”他知道白云霏的下落?!
“还不快把这碍眼的拳头移开!”欧阳律斥喝。
李仁立即收回拳头,恭敬地施礼,“请欧阳公子在这儿稍候片刻,我立即请我家少爷前来。”随即转身离开,禀报斐亦天此事。
欧阳律坐于椅上,没一会儿后,便瞧见斐亦天满脸胡碴、披头散发、一脸难以置信地步向前。
“你知道云霏的下落?她没死,没死对吧?”斐亦天眼底的着急,任谁都看得出他有多在乎她。
欧阳律睨了他一眼,“瞧你这是什么模样?亏我以前还把你视为唯一敌手,竟会为了一名女人失魂落魄成这副德行。”
斐亦天没工夫听他的训斥,一个箭步奔向前,握住他的手臂,“你快告诉我,云霏人在哪里?!”
欧阳律挥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十分无礼……我好像还没听到有人说出个『请』字?”
闻言,斐亦天心里虽气,不过他还是低声下气,开口请求,“欧阳公子,请你告诉我,她现在人在何处?”这么一来,他总没话可说了吧?
他迫切想知道她的下落。她现今何处、情况如何?
欧阳律这才满意一笑,“想不到向来心高气傲的斐亦天竟会为了一名婢女,向我低声下气。”
“够了!她不是什么婢女,她是我的女人!”斐亦天发怒,为什么人人都要把她说成下人?她不是!
欧阳律见他如此气愤的模样,就知道他有多在乎白云霏,唇瓣的笑容更为扩大,“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得事先告知于你。”
“快说!”斐亦天没空跟他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她失去记忆,把过去的一切,以及有关于你的事全忘了。”
欧阳律说出的话让斐亦天怎么也无法置信,“不,不可能,胡说……这事怎么可能发生?”
她忘了他?忘了跟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怎么可能……他才不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不信!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但我的确没胡说,若要见她一面,明儿个再前来我的宅第。”欧阳律就要起身离开。
“为什么不能现在?”斐亦天阻挡住他的去路。
欧阳律冷冷看他一眼,“瞧你现在是什么德行,能出去见人吗?再加上……我奉劝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因为她已经不是以前的白云霏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斐亦天心头有抹不安。
欧阳律拒绝问答,直接绕过他离开。
一旁的李仁直瞅向斐亦天,“少爷,你觉得他所说的话,可信度有几分?”
“他虽然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可是我们对彼此太过了解了,若是没有把握的事,他是绝不可能去做的。所有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有多在乎白云霏,他也知道,所以他这次特地前来,所言绝对不假。只是……”
“只是什么?”李仁又问。
“他要我做心理准备,又是为什么?”反而让他的心更慌、更乱了!
而她……当真失去记忆,忘了他吗?
隔日一早,斐亦天独自一人依约前往欧阳律的宅第。
总管顾福客气地带领他进入宅院内,并请他在厅堂内稍候片刻。
斐亦天无心等待,一心只想马上见到白云霏。亲眼看见她、亲手碰触她……感觉到她那温热的身躯,才能确信她仍活在这世上。
欧阳律踏进厅堂内,看着一脸焦躁不安的他,扬声,“随我来。”
他们之间多年的恩怨,如今该是到了清算的时候。
斐亦天立即尾随在他身后,来到后花园内,却没有瞧见半个人影,还以为他在欺骗他,就要发怒。
“急什么?人等会儿就过来。”欧阳律冷睨了他一眼。
斐亦天只得沉着气,等待白云霏的到来。
一名女子走进花园内,但她并非白云霏,而是……当时他在街上所见,那名跟在欧阳律身旁的男仆,原来……她是女人。
“那是我内人苏玉霓。”欧阳律看着她的神情净是深情。
斐亦天皱眉,“你明知道我想看的人不是你的妻!”是在耍他吗?
苏玉霓站于欧阳律身旁,“你有将那件事告诉他了吗?”
“还没,此事等会儿再说。”他眼底净是笑意。
斐亦天虽然不明白欧阳律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在乎,他要的……只有白云霏!
他们两人带领斐亦天往花园另一头的一间厢房走去,让他站在外头,透过窗棂往内看去,一名眼若流萤、发若飞瀑、面若白玉、端庄秀丽的绝美女子就坐在窗边,在帕上绣着花。
斐亦天激动得难以自己,就要奔入房内,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一解多日来的相思之苦。
是了,就是她!她的身影、一颦一笑,在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揪疼了他的心。而他为此感激上天,让她再度回到他身边。
然而欧阳律却伸手制止,“你最好不要向前随意碰触她。”
斐亦天怒不可遏地瞪向他,“她是我的,你凭什么叫我不得碰触?”
欧阳律不把他的怒意放在眼底,“因为她不再是你的云霏,而是我的妹子。”话一说出口,可让斐亦天讶异不已。
“你说什么?”他的妹子?
“没错,我在前些日子认她为妹,而她也欣然接受。”只要别人对他好上十分,他自然也会回报十分。
当时白云霏出面制止斐亦天对他的毁谤,让他得以保全名声,当时的恩惠,他就此还过。
“我记得有人说过,若要迎娶白云霏为妻,就得在三日内将黄金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千疋备妥。”欧阳律眼底满是得意。
相对的,若是有人与他处处作对,就此结下了梁子,他也定会有仇报仇,绝不轻饶对方。
斐亦天一愣,随即沉下脸,“好个狠计。”
此时,苏玉霓站出来,“要不是我们那天刚好经过那条山路,将奄奄一息的她救回,她可能早就没命了;我家相公之所以收她为妹,这用意你还不明白吗?不就是要让她与你门当户对,这么一来,你就算是娶她为妻,也没人敢说什么。”
斐亦天沉着声音,“我本来就打算将易彩的事情解决后,马上迎娶她为妻,压根就不在乎人们口中所谓的什么门当户对。”这一生,他的妻只有她一人!
苏玉霓再也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啊!
一旁的欧阳律沉下脸,“你不在乎,可是人们的嘴总爱造谣,乱说一通,这样一来,终究还是会伤了她的心。”
苏玉霓再度开口,“哪个女人不想风风光光地嫁人?我们这么做,也全是为了你们好啊!”
斐亦天沉默不语,凝视着在房内刺绣的白云霏身影,好半晌后,这才缓缓开口,“以前我总是认为,只要她待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事根本就不在乎;万万没想到这回竟让她受到如此的委屈,我……亏欠她太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苏玉霓话尚未说完。
“绝不会再让她离开我身边!给我三日的时间准备,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她回府。”他绝不会让她再离开他身边,他要生生世世守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语毕,斐亦天深深地看了白云霏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苏玉霓感动得落下泪来。以前她一点都不喜欢斐亦天,如今却被他的深情所感动,激动不已。
欧阳律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哭什么?”抬起手拭去她颊边的泪。
“人家……就是感动嘛!”
“好了,别哭了,你还得帮她好好打扮一番,三日后好风光嫁人。”
京城酒楼、茶馆、客栈……大街小巷内,人们所谈论的都是同样的话题──
“斐亦天要娶妻了!”
“什么?!他要娶妻了?白云霏不是还下落不明吗?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娶妻?”
“是啊,这样对得起白云霏吗?”
“先不管白云霏的事,大伙儿可知道他要娶哪户人家的姑娘为妻?”
“你就甭吊咱们胃口了,快说吧!”
“是欧阳律的妹子啊!”
“什么?!他们两人向来不是水火不容?他怎么可能会娶死对头的妹子为妻?”
“这我就不明白了,不过听说要嫁给斐亦天的是欧阳律前不久才认的妹子。”
“啊?你究竟在说什么?让人怎么也摸不着头绪。”
“反正斐亦天要娶的人,就是欧阳律的妹子啦!唉……我也不太明白,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斐亦天还准备了黄金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千疋当聘礼。”
“哇,这么大手笔!”
“咦,那不是之前斐亦天对那些要前来向白云霏提亲的人们,所提出的要求?”
“对对对,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真有此事啊!”
“不管怎样,明儿个斐亦天就要娶妻了,咱们一同前去祝贺,凑个热闹。”
“好,就这么办!”
每个人都期待着明日的到来,打算前去一探究竟。
是怎样的女子竟与白云霏有同等身价,能让斐亦天不惜出价黄金白银万两迎娶入门?
第十章
繁弦丝竹、欢声鼎沸、画堂帘幕、烛影摇红,这景象确实是京城两大富商和亲该有的排场。
筵席上,人们总对斐亦天娶的女子感到好奇不已,但没人可以瞧得见头戴凤冠、身着霞帔、身材纤细的新娘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只因一块大红的喜帕将她整个脸都给遮蔽住了。
“新人交杯。”斐亦天和那名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被送入了洞房。
白云霏虽然是照着欧阳律的意思嫁给他为妻,还说他们本该成双成对,结为夫妻,她只是忘了他而已。可是……整颗心慌乱至极,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未曾见过他,不知他究竟生得如何模样,就要嫁给他为妻了吗?
然而,在她纤腰上的那双大手,彷佛怕会伤了她似地,轻柔无比地搂着,让她那原本纷乱的心,顿时涌上无限暖意,逐渐平静下来。
斐亦天搂着她,一同进到贴满了大红囍字并挂上红帐的新房内,而这里正是他以前为她所准备的厢房。
轻拥着她坐到柔软的床铺上,为她取下戴在头上的艳红喜帕。
她头上梳了螺髻,戴上凤钗,面似桃花、腰如弱柳、眼波流转、眉尖轻锁,一点愁情更添无限风韵。
看着她所穿的软底大红鞋,原本纤细的脚,如今却成了一双小巧金莲,心里涌上无限怜惜。
他……让她受尽了委屈啊!
伸出修长手指,轻柔地抬起她那小巧的下巴,直勾勾望着她那双水灿、散发着灵气的美丽双瞳。
白云霏不得不直视着眼前的他,两人就这么四目相接,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直瞅着眼前俊逸非凡、温文儒雅的男子,瞬间,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自眼眶内涌出,顺着细致的脸颊滑落。
“为什么……我明明就不认得你……可是……一瞧见你的脸……就好想哭……”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落泪?
而这名男子,她明明不曾见过,却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整颗心更彷佛被人紧紧揪住,疼得难受。
斐亦天一愣。她忘了他……真的忘了他了……
蒙眬了眼,泪水盈眶,怎么也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来,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紧拥入怀,彷佛要将她揉入心坎里一般。
“没有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再度创造出属于我们的回忆……让我们重新来过……”就算她忘了他,再也想不起他,他都不在乎!
他只要她,只要她一直待在身边就好……以后无论他到哪里,一定会带她一道同行,绝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府内的下人们不知道斐亦天所娶的女子正是白云霏,还对斐亦天十分不谅解。他怎么能忘了白云霏另娶他人为妻?而且还是死对头的干妹!
后来前去服侍夫人的婢女李玉一瞧见坐在新房内的人时,立即红了眼。
“云霏姐……你回来了……你还活着……原来……少爷娶的人是你啊……”她激动地转过身,扬声告诉正巧经过的其他人。
其他人一听,一个告诉一个,没多久,整个新房就全被宅第内的下人们给挤满。
白云霏有些不安地看着这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人,“对不起……我不认得你们……”
众人一听,全愣住,傻了眼。
所有人都待在这宅第里相处好些年了,早已熟稔至极。她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们呢?
可是看她的神情,也不似在骗他们,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好了,你们全都下去,总管会将来龙去脉告诉你们。”
所有人这才纷纷步出新房,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白云霏一瞧见她的丈夫斐亦天,不禁绯红俏脸,低垂着脸,不敢望着他。
斐亦天望着她那羞怯的模样,心里是怜惜疼爱不已。步向前,单膝跪于她面前,以手指轻挑起她的小巧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
“还不习惯我吗?”瞧她对他还是一脸陌生的模样,心好疼。
昨儿个虽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却没与她燕好,怕她受惊,只是紧搂着她的娇躯,垂泪直到天明。
他会一直等,等到她对他逐渐熟悉,肯放开心怀后,再同她燕好。
白云霏轻点了点头,泪珠子却不听使唤地再度落下。
见状,斐亦天抬起手为她拭泪,“别哭!”一瞧见她的泪,更让他心疼,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我的云霏……别哭……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白云霏枕靠在他的怀中,他的哀伤与心疼,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事。
她又气又恼,可是脑海依旧一片空白,什么印象也没有。只知道一瞧见他,自己的心就会疼了起来。
拥着她好一会儿,斐亦天突然瞧见她掌心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痕,心疼不已,遂放开她的娇躯,站起身,准备步出房。
一瞧见他要离开,白云霏急得站起身,就要以她那双金莲追上去,但她还是不太习惯自己的脚变小似地,就这么往前跌去。
斐亦天见状,立即一个箭步向前,将她那险些跌落地面的身子抱住。
“别走……不要离开我……拜托……不要留下我一人……”白云霏紧捉着他的衣衫,怎么也不肯放手。
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见他要离开,心就好疼。
闻言,斐亦天更为心疼,“傻云霏,我只不过是去药房拿些药……”想不到那次的远行,竟伤得她如此深,让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别……别抛下我一人……”她缩在他怀里,泪又不听使唤地落下。
斐亦天心疼地将她整个人抱起,就这么抱着地前往药房。
现在他无论去哪,都会带她一道,就算只是在宅第内走动,也一定会带她同行。
白云霏头枕在他颈窝间,小手轻搂着他那壮硕厚实的臂膀,看着他那俊逸的侧脸,不禁心跳加快,原本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平缓下来。
斐亦天就这么抱着她进到药房内,先将她轻柔地放在一旁的倚上,再转身取来一瓶药膏。
“把手给我。”他屈膝跪于地面前。
白云霏将双手递向前,任由他轻柔握住。
斐亦天看着那双纤纤小手,没了以前的柔嫩细滑,上头布满各种伤痕与细茧,又瞧见她那双金莲,整颗心被揪得疼了。
手指沾上一些药膏,轻柔地在她掌上涂抹,“抱歉,让你受到这些折磨。”对她的愧疚之深,怕是一辈子也无法除去。
白云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为她涂抹药膏,突然想到什么,掀了掀红唇,“我……”
“嗯,你想说什么?”他抬起头瞅向她,眼底净是深情。
“我……该怎么唤你才好?”她神情有些紧张。
他们虽然拜了堂,可是……他昨儿个夜里并没有同她圆房,只是静静地拥着地,直到天明。这样,他们也算是夫妻了吧?
斐亦天轻笑出声,“你想怎么唤都行,就是不许唤我少爷。”她已经不是他身旁的一名婢女,而是他的正妻,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唤他。
“少爷?”她眨了眨眼,困惑不解。
斐亦天瞅了她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没……没什么……”
“是因为我以前是你身旁的婢女吗?”
“你想起来了?”斐亦天激动不已。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苏玉霓告诉我的。她说我以前一直待在你身旁服侍,总是成双成对在一块,只是……我什么也记不得。”
“原来如此,是她告诉你的……”斐亦天神情落寞。她,还是没想起他们之间的事。
一瞧见他这副模样,白云霏小声地朝他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千万别这样说,该道歉的人是我。”他轻抚着她的掌心,“你能回到我身边,就是老天爷给我的天大恩惠了,又怎么会对你失望?”
“那……我唤你相公可好?”她羞红着俏脸,小声低语。
斐亦天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开来,“你想叫我相公,或是叫我的名,都好。”
“亦天……相公……”白云霏绯红俏脸,羞怯地望着他,心头有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不晓得怎么地,她就是好喜欢瞧见他的笑容。
斐亦天唇瓣的笑容更为扩大,“呵,说得好,我喜欢听你这般叫我。”随即将她一把抱起。
“呀!”她轻呼出声,小手紧揪着他的衣襟。
“别怕,我们回去用膳了,可好?”他爱怜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白云霏害羞地点点头,“好。”她爱煞了这份甜蜜感觉,而他呢?
今儿个一早,天气冷得让人直发抖,灰蒙蒙的天降下霜雪,大地成了一片银白。
白云霏待于房内,轻咳了一声,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见状,斐亦天立即从木柜内取出一件白狐裘衣,为她披在身上,整个人紧紧裹住,不让她受寒,再转身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快喝下,好暖暖身子。”
她伸出小手接过,置于掌中,却没有喝下,只是直瞅向眼前的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斐亦天自然看得出来她有话要说。
白云霏眼波流转,不晓得该怎么启口,最后才提起勇气,轻启红唇,“亦天相公,你不冷吗?”
把这件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依他的尺寸特地制成的白狐裘衣给她穿,那么他呢?
斐亦天闻言,轻笑出声,“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此事,我身强体壮,自然不怕寒。”
“可我……怕你冷。”她轻咬下唇。
斐亦天伸出手,笑着轻抚开她那紧咬的下唇,“你这坏习惯怎么老改不了?不许咬伤自个儿,我会心疼。”
白云霏抬起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我以前也这样吗?”
斐亦天眼底又浮上一抹哀伤,淡淡说着:“是啊!”
她知道,自个儿又说错话,惹他难过了,可她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悄悄伸出纤纤小手,紧搂着他的腰身。
“若……你冷……我来温暖你……可好?”她羞红着脸说。
闻言,斐亦天又惊又喜,将她整个人轻柔抱起,一同往床铺的方向走去,让她平躺在柔软又温暖的炕床上。
然而,白云霏一见他就要俯下身时,怕得紧闭双眸,全身颤抖不已。
见她还是有些惧怕,斐亦天不由得于心中轻叹口气,没有对她做什么,只与她一同躺在床铺上,轻搂着她的纤腰,下巴抿靠在她的颈窝间,爱怜地在她耳畔低语:“没关系,我这样抱着你,也感到暖和。”
他绝不会强迫她,会等到她完全准备好之后,再与她燕好。
白云霏小手轻覆上腰间厚实温热的手掌,知道他不会强迫她,遂轻闭上双眼,“以后我若是觉得冷,你也会这般搂着我,给我温暖吗?”
“那是自然。就算我老了,白发苍苍,也会这般搂着你,在天冷的时候,暖和你的身子。”
他的深情、他的誓言,只给她一人。
时序变化,转眼间寒冬已经离去,暖春到来,缤纷花卉处处绽放。
这日,斐亦天要到城内与人谈笔买卖,为白云霏戴上紫罗盖大,遮敝住其绝美容貌,不被外人窥见,再将她一把抱起,步出厢房,往宅第大门迈去。
“我……自个儿能走……”她小声低语。
他现在无论上哪儿去,都会带她一道同行,只是他都一直抱着她,怎么也不让她自个儿行走。
这模样,若被他人瞧见,定会取笑。
“不成。”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我就爱抱着你。”斐亦天轻笑出声。其实他是怎么也舍不得她用那双金莲行走。怕她走不惯,怕她疼……
白云霏羞红俏脸,拿他没辙。
斐亦天笑着抱她坐进马车内,这才取下她头上所戴盖天,抱稳她的身子,下令车夫策马前进。
他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摊开她的手掌心观看,上头的伤在他多月以来的悉心涂抹药膏后,已经恢复到以前的细致柔嫩。
来到一间隶属于他底下商家的客栈,他先叫人为他们准备一间上房,让她坐于屏风后方的床铺上,再与人在屏风前谈生意。
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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